“苏眉,请仔细想想,沈司墨究竟值不值得你这样执迷?”她深叹一口气,“你已经做到了你所能做的所有,千方百计,不惜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如果这样不计一切,奋不顾身,耗尽每一分热情与勇气,却仍然得不到他的回应,或许只能说明他并不是对的人。”
盘古开天,鸿蒙初判之际,这世上就有一种剧毒叫“爱情”,又有一种感情叫“单恋”。单恋是比剧毒还要厉害的东西。身重剧毒,要么幸运得到解药,自然是皆大欢喜,有情人终成眷属。若无解药,大不了穿肠蚀心,一命呜呼,倒也是解脱。但是,单恋却是罂粟,为花时娇艳迷人,成果后含毒伤人。伤人,但也教人欲罢不能。
苏眉本是心思通透的女子,明知自己中了毒,也明知结局会是如何,偏偏世上没有解药,天下人寻了千万年也无法寻到解药。只有靠意志强行戒除这一条生路,偏偏她也不愿走。
明明是她先顾子瑜认识沈司墨,明明她的付出比任何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什么沈司墨的眼里从未有过她?有时候,她宁愿他是处处留情的花心大少,即使伤人如麻,却好歹给人留了一丝希望。好比赌博,义无反顾买大或押小,总会有赢一次的时候。可偏偏沈司墨就是一心一意的痴心汉,不留一丝希望给顾子瑜以外的任何人,这才更教苏眉伤心欲绝。
也许顾子瑜说得对,沈司墨不值得她这样执迷,也许他真的不是对的人。可是,她已赔进去了那么多,倾尽所有,即使现在抽手,也是所剩无几了。那么,她岂能甘心?只有继续押注,一把show hand,成败在此一举。
“来不及了,我已经将我之所有统统赌上,我输不起。”苏眉霍地站起来,向顾子瑜的方向前进几步,站定,“顾子瑜,你永远想不到,我为沈司墨付出了什么?因为他,我失去了作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东西。”
两年多以前,就是为了彻底断了李帛盈的念头,沈司墨将她找来客串女友。她兴高采烈地赶到酒吧,十分配合地演了一出好戏,终于将李帛盈彻底打败。自然,她无数次在梦里排练的场景,能有谁可以将之演绎地更加生动?
结果,那晚,沈司墨喝多了。许是想起了顾子瑜吧,一杯接一杯,越喝越急,全然没有了平时冷静甚至是冷漠的样子。后来,苏眉扶着他回公寓,细心地为他清理吐出的秽物,擦洗、换衣。见他仍是眉头紧皱、痛苦不堪的样子,她又下楼去给他买醒酒药。
那时沈司墨住在一个相对较偏的位置,苏眉只有开车出去找药店。就在回来的路上,车子抛锚,苏眉下车查看,却遭遇了两个神情猥亵、四肢粗壮的民工。她不过是弱智女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比绝望地遭受了这天大的侮辱。
待到沈司墨酒醒,又过了几天,苏母找上门来,说苏眉已经几日不吃不喝,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怎么也劝不进。沈司墨无奈,赶去苏宅,渐渐才从苏眉口中得出了事情始末,自责不已,当下向她保证,一定为她报仇。但毕竟是这样的丑事,传出去苏眉今后如何做人,最后在她的哀求下,沈司墨才决定暗中调查,同时承诺今后一定好好照顾她。
因着这份愧疚和责任,这两年来,苏眉才一直得以待在沈司墨身边。虽然没有正式确定关系,沈司墨也从未表示过要与她在一起的意思,但是他没有再将她推开,不是吗?对苏眉来说,这样已经足够。
顾子瑜神情呆滞地听她讲着,从最初不堪的遭遇,到这两年中他们之间的相处,沈司墨对她的照顾和纵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感一触一悲一喜,每个细枝末节都可以无限放大,反复品味。这根本是一个陷入痴恋,近乎疯狂的女人,她的心意坚如磐石,韧如藤枝,顾子瑜还能说什么?
苏眉走了。顾子瑜开始沉思。如今的局面真是混乱不堪了。最重要的是,她连自己的心意也不甚明了。她同情苏眉,诚然,但是同情到可以将沈司墨让出来吗?
对不起,恕她自私。沈司墨并不是礼物,拱手相让更不是她的作风。也许对苏眉来说太不公平,但是感情世界本就不是公平的。爱与被爱从来不成正比,付出不一定会有回报,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须得直面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坦然接受得不到的命运。
这样想通,顾子瑜心底的负罪感也变得毫无踪影了。她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她在很早以前就有了自知之明。有时候,人要适当地自私。因为生命只得一次,重要的是娱已,而非娱人。
“好吧,就让我做一个PH值为7的庸人吧。既坚强又软弱,既成熟又幼稚,既本分又放纵,既坚持又善变,既慈悲又自私……就让我固执地做个矛盾综合体吧。我得先爱惜自己,成全自己,我舍不得慷慨大方,做不来舍己为人。”顾子瑜在心里说道。
阶下囚的生活,她并不是第一次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来真的。顾子瑜分析了一下,这件事上也许李帛盈才是正主,她想了好几条应对的招数,偏偏人家擅玩心理战,愣是几天没有出现。
到了第四天,顾子瑜已经临界崩溃的边缘,李大小姐终于踩着军靴,英姿飒爽地推开了门。进屋,也不看顾子瑜,颇有气势地巡视房间一圈,坐定,自己倒了一杯茶,拿在手心把玩。
敌不动我不动。顾子瑜深知自己暂时没有斗得过她的可能,颇为识时务地放弃先发制人,面上一副老僧坐定的表情,其实心里快憋出血来。
终于,李大小姐舍开尊口了。“顾小姐,招呼不周,不知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
靠,跟我来这套?别以为一口文绉绉就可以掩饰你恶毒本性!顾子瑜在心内腹诽,但面上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李小姐客气了,不知千里迢迢请我来府上做客,所为何事?”咱也不是文盲!
“很简单,我恨你,势必穷尽一切手段教你不好过。”李帛盈直截了当。
这下倒是顾子瑜愣了一下。天,这也太直接了吧。“恨我?可我不记得得罪过你吧。如果是因为沈司墨的拒婚,天地良心,你该找他报仇雪恨才是!那时我人在加州,根本与你们毫无相干。”
“顾子瑜,我想你还不太明白目前的处境。这里是沈阳,李宅,是我李帛盈说了算的地方。还有一点,恨一个人从来也不需要那么多理由,我既然已经把你绑来这里,不达目的,我是誓不罢休的!所以你最好还是省省你对付苏眉那蠢货的一套。”想起苏眉她就有火,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要求退出。哼,退出就退出,她李帛盈还不稀罕有这么个同党!
将顾子瑜绑来沈阳的第二日,苏眉就来见了她,李帛盈以为她有什么手段,至少折磨折磨这个阶下囚。没想到,也不知是顾子瑜口才太好,还是苏眉根本就是个窝囊废,回来以后她竟提出要回北京。更过分的是,她居然提议关几天意思意思,然后就可以放顾子瑜回去了。李帛盈气得半死,撂下狠话,她苏眉半途退队,可以,但是她不能妨碍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