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曾经有个朋友和我说“幽深”这个词语的好处。他说:幽深这个词好啊,可以形容一切我们所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的事物,看到深渊,我们可以说它幽深,看到黑夜中的前路,我们可以说它幽深,看到或者看不到少女的下面,我们还是可以说它幽深…………
幽深的,都是我们所向往的。
管他黑暗里隐藏着什么样的凶险。
我在一个青天白日里,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早晨,只身蹲在城南的一片瓦砾之中,定定地看着地上幽深的大洞。
一束黄色的光从青白色烟雾中分离出来,清晰的照在我的脸上,照得我的脸黄澄澄的。
灯光晃动,摇摆着穿越烟雾,打着转儿从我眼前经过跌在井边的地上。
竟然是一只老式铁皮手电筒!
这种老式手电我有好些年没有看见过了,铁皮的一段段的圆桶拧起来,里面塞着几节一号电池,玻璃的镜筒片,里面一只黄色眼珠似的小灯泡散发着刺眼的光。
黄色的光洒在地上,把一块石头照的黄澄澄像一块金子。
我继续蹲着,目光从手电筒上移开,转而继续看着这个幽深的洞,洞里又回复了一片黑暗,看不见有什么东西。
突然洞里面有声音传出来,是金属的碰撞声,或者说是锅碗瓢盆的跌跌撞撞打打闹闹。各种声音很乱但并不嘈杂。
我等着,心里觉着等在这里特别的安心。很奇怪,很奇怪的感觉,心里特别安宁。
等了一会儿,井口里有东西开始往上爬,我不很害怕,我想到了小时候家里养的那只狗,它还是白花花的一小点的时候被抱来,还很小的我兴冲冲地找东西喂它,家里没有奶,也从没有买过奶,我只找到一碗稀饭,用温水泡了,拿家里的盘子装上喂它,它只是闭着眼睛用粉红色的舌头舔着盘子里的米汤,并不曾吃任何一粒米饭。
现在我有了买奶的能力,它也老了,老得不再有半分的可爱,我看到它也没有了好好爱护一番的心思。
它真的是条好狗。
能看家的狗都是好狗。
我像只狗宝宝一样乖乖地等在井口,俯望着井里的声音越来越近。
一只手从井里探出来,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
这是一只仿佛鸡爪子一样的手,手指像一根根钢刺,皮肤遍布沟壑,发紫发红的皮肤颜色,还有大大小小的许多伤口,伤口很老了,但很多陈旧的伤口还是仿佛冻裂开的柿子一样张着嘴。
我脸上的肌肉下意识地一抖,注意力完全被这只手吸引住了。
手的主人没有继续从井里钻出来,我感觉他其实是想出来的,可是由于某种不可知的原因就偏偏出不来。
我小心翼翼地伸手把纸条抽出来,那只手没有抗拒,任凭我如何如何动作也不见反应。
我看见纸条上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馒头5毛,粥1块。
没有别的了。我想并不是他没有写,而是,真的没有别的了。
我忽然有一种巨大的感伤从不可只的地方降临,我的心脏骤然缩紧!
然后,心脏又完完全全从紧绷变得松夸夸的,我突然心里好感动……
感动得毫无来由。
我掏出兜里的零钱,数了数,然后把钱团作一把用拳头紧紧地攥着塞在了那只散落在井口的悲哀的手掌里。
手缩了回去,声音又响起来,声音一路往下。然后底下声音响了好久,我一直耐心地蹲在井口等,抬头看着太阳升得越来越高。
好一个美好的世界啊……
过了好久,那只手把东西从井里递出来,还带回来几枚硬币……
我不顾形象地坐在井口把长得奇形怪状的馒头塞在嘴里大嚼特嚼………………
我的心里突然酸酸的,然后好像听到从高天上,从苍穹里传出一个声音……………………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