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正然微微一笑:“宁儿今晚会来给圆儿送小木剑,到时候会让他将秘道地图、老妖婆那些宝藏,还有名册什么的交给皇上。我现在还不能进宫见皇上,只怕那老妖婆盯上,起了疑心。”都说太皇太后如今又全心念佛不关心御和园之外的任何事,但郁正然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而章叔你,今晚就带一部分人沿途去迎父王。”郁正然继续道,“北齐王那边还派了其他人盯着,你要小心一些,不要露了破绽。”
哑巴章明白了郁正然的意思,笑道:“主子放心,我一定会格外小心的。我们有些旧暗语,我还有当年王爷王妃赏的一枚指环。王爷是何等样人物,不会让人发现任何异样的。”
郁正然抿着嘴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一向沉稳的郁正然脸上突然现出一抹毫不遮掩的期待和紧张:“章叔,你说,父王知道我还活着会不会很高兴?他会相信吗?”
哑巴章笑了:“主子放心,王爷会相信的。”主子这相貌,处处都是王爷和王妃的影子。
郁正然也笑了,他都能查出来的事,到时候尘埃落定,父王和皇上只要一查,就能水落石出。之前他们没有查,只是因为父王亲眼看着“他”落下悬崖而已。
到了晚上,郁正然才知道,他多虑了,他身上就有“证据”,根本不用查。
郁正然一进密室就开始说故事,虽然故事中那个渴望家人、并因此在强大压力下学文习武、自幼就浸yin在各种谋略谋划中的可怜孩子很吸引齐浩宁,但他心里还是不免奇怪:郁大哥第一次将他带进郁府密室中,不是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吗(他倒没觉得自己是外人,郁正然不会有什么秘事能同他说)?难道就为了讲故事?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开口问的时候,故事已经到了转折点,那个孩子发现了自己的身世有蹊跷。
齐浩宁闭了嘴,忘记了自己的疑惑,他这会儿只关心那个孩子到底查到了些什么,他觉得有异样感觉的那两个人真的会是他的弟弟妹妹吗?齐浩宁没有觉得故事中那孩子的感觉可笑。人的感觉是很奇怪的,他家瑶儿的直觉就准得吓人。
还有,他的那个父亲究竟要他做什么?既然不是他的孩子,他是真对孩子好,还是要利用他做什么?
当郁正然说到一直在那孩子身边守护的侍卫曝出自己的身份,他们不谋而合,要守着那个秘密,等待机会报仇、将计就计的时候,齐浩宁突然一个激灵:“郁大哥,你说的那个长大了的男孩就是你自己对不对?你现在要去报仇吗?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说。”郁大哥就是那孩子,这才是郁大哥要在密室里讲故事的原因吧?
郁正然拍了拍齐浩宁的肩:“是的,我父亲他要准备回京了,而那个把我当棋子养了二十年的人要我亲自去刺杀我父亲,而他自己也要出马,趁乱谋夺他想要的东西。”
“岂有此理,真是狠毒至极!”齐浩宁拍案而起,突然,他顿住了。不到三岁,抛落悬崖,母亲悲痛伤身早逝,一对嫡亲弟妹,侍卫,父亲就要回京......不是,为什么他觉得如此熟悉。
看着郁正然那双同母妃和玥儿一模一样的丹凤眼,还有同父亲很像的又挺又尖的鼻子,齐浩宁不能镇定了,伸手就去扒郁正然的衣服:“郁大哥,让我看看你的背。”
郁正然起初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回神过来,他背上有什么印记吗?遂也不拦着齐浩宁,他确信自己就是雍亲王的嫡长子齐浩正,但如果他身上真有什么印记,那就更好了。
当齐浩宁看见郁正然光裸的右肩背上那颗醒目的朱砂痣时,忍不住湿了眼眶:“大,大哥,你是我大哥。”
郁正然转过身,坚定地点了点头,声音也哽咽了:“是的,宁儿,我是你大哥,你和玥儿的嫡亲大哥。可是宁儿,我身上有什么印记吗?我怎么不知道。”
“嗯,”齐浩宁答道,一边将自己的衣袍左侧往下拉,“母妃说,我们兄弟俩前世肯定也是兄弟,有很多相同习惯不说,连朱砂痣都那么像,不过你长在右肩背,我长在左肩背,母妃说这是吉祥痣。”
“哦?”郁正然果真在齐浩宁的左肩背上看到一颗朱砂痣,欣喜又好奇地问道,“我的也是长在右肩背的这个位置吗?我摸摸看。”
郁正然的左手向后环抱,摸索着去触碰自己身上的吉祥痣。齐浩宁赶紧帮忙,抓着他修长的手指覆盖在那颗痣上。
“真的诶,”郁正然的声音充满喜悦,“摸着跟你背上那颗差不多大。”可不就是吉祥痣?是帮助他们父子兄弟相认团聚的吉祥痣。
……
本就投缘的嫡亲兄弟相认,真是恨不得秉烛夜谈。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一个不慎让北齐王的鹰犬嗅到什么,可就前功尽弃了。
郁正然冷静下来,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让齐浩宁转告皇上后,才将秘道详细方位图及周边地形描绘、他布置在那里的人的联络暗号、他藏宝藏的地方、还有太皇太后娘家肖家那本册子交给齐浩宁藏好。两兄弟这才出了密室,步出书房,像平日一样,郁正然亲自送了齐浩宁出门。
看着齐浩宁和云霄二人骑马远去,郁正然掩去眼里涌动的柔和情绪,问左庆:“郁先生去津城还没有回来么?”北齐王要他们在秘道地宫中准备好充足的粮草,郁先生忙碌这事去了。
左庆撇了撇嘴:“没呢,郁先生真舍得,恨不得把我们的所有银子都献出去呢。”到时候他们少主去干危险的体力活(劫杀雍亲王爷),而那位不知是圆是扁的所谓“主公”却带着几位嫡子抢占皇宫夺皇位。哼,真是好盘算,真夺下来了还会想着他们少主吗?到那时既出钱又拼命的少主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惜他们家少主也不是好欺负的,肖家那本官员名册在少主手上呢,主公想真正坐上皇位,还得同少主商议商议。
郁正然无所谓地笑笑:“各司其职嘛,郁先生一向忠心不二。”
左庆左贺了然,也是,他们一直就知道郁先生是忠于主公的,他们才是只忠于少主,各为其主而已,谁也怨不了谁。好在除了那几个姓郁的老家伙,大部分人都已经暗地里归了队,只忠于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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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繁华如昔,因为西南军大捷带来的欢腾气氛还在继续,大街小巷之中,人们不是谈论着大周将士力挫缅甸国等番邦的扬眉吐气,就是八卦不久之后即将到来的宁世子同福星贵郡主的大婚。没有人发现和悦欢欣的氛围下暗藏着的各种无声较量和涌动的暗潮,包括后宫的妃嫔们,皇上最近心情好得不得了,她们自然也跟着高兴不是?
这会儿,数得上位的嫔妃们都在太后娘娘的慈宁宫中作陪。
三日前,司马云凹的衣冠冢已经建成,司马家体体面面地给他举办了轰动盛大的葬礼,皇上也派了人去,振奋了不少将士亲属的心。
太后今日召了安国公夫人、世子夫人、和司马妍进宫,表示慰问安抚,皇后和众嫔妃自然也赶紧跟着。
司马妍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底蓝色小花的长裙,天蓝色褙子,发髻上插着四朵蓝色小珠花和一根银步摇,既符合刚刚失去兄长的境遇,又不失礼(进宫拜见太后自然不能穿得太丧气),更衬出一种我见犹怜的乖巧安静的气韵,让太后心生怜爱,不由地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个可怜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亲兄长回来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