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气派豪华的副司令长官部门口停了下来,汤恩伯脸上带着得意的神情走在最前面,边走边把边向众人介绍辖区的基本情况孙百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住地点头,似乎对汤恩伯的工作非常满意,使他的胖脸上泛起激动的红光
这时候,陈诚悄悄放慢脚步,与蒋鼎文并肩走在一起两人轻声交谈几句之后,蒋鼎文挥手叫过来自己的副官,然后低声吩咐起来,边说边用眼神向刘汉忠的方向示意,副官立即心领神会,快步向门外走,刘汉忠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在会议室坐定之后,汤恩伯好像忘记了自己只是第一战区的副司令长官,越俎代庖用主持人的身份说道:“诸位,今天孙总统,杜院长和陈部长三位长官亲临第一战区视察工作,是第一战区莫大的荣幸,鄙人代表战区军民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说到这里,汤恩伯把话停了下来,带头鼓掌,台下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汤恩伯志得意满地扫视了一遍会场,平伸双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下面请中华民国大总统孙百里先生给大家训话”说完双脚一并,向孙百里敬个礼,然后大步走下主席台
孙百里站起身来,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主席台前,用犀利的眼神扫视一遍,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诸位,根据国民政府与美国签订的协议要求,国军必须在两个月内向日军发动反击,以缓解盟军在太平洋战场上的压力,故而最高统帅部要求各战区务必用最快的度,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军队的整编换装工作,以保证按时发起攻势”
汤恩伯听了孙百里的话,感到有些不安,不由自主抬头向蒋鼎文望去,却看到蒋鼎文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于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这时候,蒋鼎文的副官和刘汉忠一前一后来到门口,刘汉忠进门之后直接向孙百里身边走去,同时不为人察觉地点了点头
孙百里没有去看汤恩伯的反应,继续说道:“但是,第一战区的整编工作迟迟没有完成,不但严重影响了统帅部的整体计划,而且间接影响了国民政府在盟国的声誉加让人难以容忍的是,在国民政府明令免除了粮捐的地区,仍然有人大肆征集粮食,使河南的饥荒雪上加霜,以至于民不聊生,有些地方甚至发生了饿死人的惨剧灾情如此严重,战区长官和地方政府官员非但没有想方设法赈济灾民,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反而在隐瞒不报的同时变本加厉地横征暴敛,不但夺取灾民赖以为生的口粮,甚至连种子和耕牛都要拿走,把灾民推到死亡的边缘我想问一下第一战区的军政长官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又是谁给了你们这样的权力?”孙百里的声音越提越高,最后整个会议室里都回荡着他激愤的声音
作为第一战区的最高长官,蒋鼎文责无旁贷地站了起来,说道:“报告总统,战区长官部所辖的第四、第4、第3和第39集团军已经在上月中旬全部整编完毕,军队驻防的洛阳至郑州地区也按照国民政府的要求免除了粮捐,另外还从军粮中拨出部分救济灾民,故而防区没有出现饿死人的情况,请长官明察”接着他话锋一转,望着汤恩伯说道:“许昌以南是副司令长官部管辖的,具体的情况还是由汤恩伯副司令来报告一下”
孙百里点了点头,示意蒋鼎文坐下,然后冷冷地望着汤恩伯,看他如何为自己辩解
汤恩伯看蒋鼎文轻易过关,以为孙百里不过是想给大家来个下马威,纯粹是过过场,当即站起来说道:“报告总统,我部因为收编了相当数量的土匪,所以整编的度较慢,但是绝对可以保证在月底之前完成;辖区内的民众都安居乐业,衣食无虑,不可能发生饿死人的事情”
汤恩伯的话音刚落,河南省政府主席李培就站起来附和道:“是啊,确实没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很可能是汉奸散布的谣言,或者是一些对政府不满的刁民借机生事,请大总统明察”
孙百里见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把事情推的干干净净,顿时火冒三丈,冷笑一声,正准备拆穿他们的谎言,却看到南阳地区专员李士东站了起来,指着汤恩伯和李培两人骂道:“上个月整个南阳地区就饿死了三百四十多人,你们居然说没有灾情我提议打开公仓赈济灾民,你们又不准,并且继续在乡下征集所谓的‘汤粮’,有的百姓把仅有的一点麦子交出之后就全家服毒自杀,方城县长因为这件事到这里向你们跪地磕头,请求免征,却被你们以执行不力撤职查办,难道这也是汉奸散布的谣言吗?”
没等汤李二人开口申辩,坐在李士东旁边的国民大会代表郭仲隗满面怒容地站了起来,指责道:“汤司令,你说自己收编土匪,可是你的部队连土匪都不如你们借口防谍,凡是部队驻扎的村落,除老弱妇孺外,所有成年男子一概强制离开,村中细软、粮食、牲口也不许外运,留下的妇女、财产就任由你们处置,所过之处,向蝗虫一样把财物搜刮一空,稍有姿色的女子都逃不脱被侮辱的命运,老百姓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喊出‘宁愿敌军来烧杀,不愿汤军来驻扎’的口号,难道这也是刁民借机生事吗?”
面对众人的责难,李培招架不住了,额头冷汗直冒,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两条腿如同上了发条一样不停地颤抖起来,不时偷眼打量孙百里的神色,推测自己的命运
汤恩伯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丝毫没有被众人的气势压倒,反而圆睁的牛眼恶语相向,他说道:“你们河南人都是汉奸,是铁了心准备当日本人的奴才的,所以才编造出种种谣言来诬蔑我军我们第3集团在历次战役中屡次重创日军,早已经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钉,可是日军又没有本事在战场上消灭我们,就指示你们这些汉奸来陷害,妄图借统帅部之手达到目的可是我们孙大总统英明睿智,怎么可能受你们的欺瞒?”
李士东看着汤恩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气得手脚发抖,质问道:“汤恩伯,两个月前,你和我一起到桐柏山视察防务,发现有一户人家七口人大白天躺在床上出不了门,就是因为被你的军纪严明的士兵们把衣服都剥光了第3集团的征粮队基本都是土匪出身,到乡间逼粮的时候,如果农民交不出粮食,就到农民家里‘坐催’,不但住农民的,吃农民的,还伺机侮辱别人的妻女,这难道也是假的吗?”
汤恩伯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顿时老羞成怒,色厉内荏地吼道:“李士东,早在随枣战役的时候就有民众向我反映你和日本人有勾结,本来指望你知错能改,没想到居然敢在总统面前陷害我,老子毙了你”说罢冲门外大声喊道:“来人把李士东拉出去”
“够了”孙百里用力一拍桌子,眼睛里面射出两道利芒,怒不可遏地说道:“汤恩伯,不要再狡辩了我们从第六战区到这里的所见所闻足以证明李专员和郭代表所言属实,你必须为此承担责任”
“什么?”汤恩伯的瞳孔急剧收缩,冷笑着说道:“我明白了——原来都是你孙百里在幕后指使,想乘机搞垮我们中央军,好报当年十九路军差点被我们消灭的一箭之仇不过,你也太小看老汤了”接着他狞笑着说道:“叶县是老子的地盘,今天你们要是能够活着走出这里,老子汤字倒着写”
“汤恩伯”陈诚拍案而起,怒吼道:“你想造反吗?”
汤恩伯斜着眼睛望着陈诚,骂道:“辞修,你他妈脑子进水了,跟在外人后面搞自己人,还他妈是浙江老乡呢”然后再次向门外喊道:“卫兵,马上把这些人全部抓起来”
说完之后,汤恩伯手扶枪套走到门口,冲着手下的五六个军师长吼道:“还他妈愣着干什么,快帮忙呀?”
“我看谁敢动”蒋鼎文长身而起,沉声警告道:“你们不要站错了队,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陈诚则逐一喊出这些人的名字,然后示意他们老实坐好
几个高级军官面面相觑,最终没有听从汤恩伯的命令
“全他妈是孬种”卫兵迟迟没有出现,使汤恩伯感到形势不妙,边骂边伸手去掏枪可是没等汤恩伯打开枪套,刘汉忠就一个健步冲了过去,紧接着一个干脆利落的擒拿动作把他制服
孙百里冲着门外喊道:“来人,把汤恩伯压下去”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卫立刻冲了进来,其中两人手脚麻利地把汤恩伯架了出去,其余的人虎视眈眈地望着会议室里的其他人
孙百里用手一指李培,说道:“把他也带下去”
李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痛哭流涕地哀求着:“孙总统,饶命啊”
孙百里厌恶地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两名警卫左右一夹,把这个省政府主席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