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义则抵沪后,根据战场的形势,重新部署军队,他深知如果继续从正面进攻,必须付出重大代价,而且未必能得逞,因此决定采用迂回进攻的战术,调派两个联队的兵力,从第五军左侧背的浏河附近登陆,包抄中**队。同时在正面防线投入优势的兵力,在飞机和舰炮的掩护下,对中**队的阵地实施不间断的攻击,使守军无暇顾及侧后。中**队经过连日苦战,兵力损失严重,弹药也严重不足,而十九路军的情况尤为严重,无奈之下不得不连续后退,收缩防线。
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后,孙百里从战壕里站起身,用力抹了抹脸上的血水和汗水,然后艰难地挪动脚步,巡视自己的防线。由于1营从开战到现在一直战斗在最前线,直接面对日军的攻势,人员已经损失过半,剩下的人也几乎都有伤在身。不但作为预备队的3连也投入了战斗,连打光了炮弹的迫击炮排也拿起了步枪,因此已经没有预备队可以用了。虽然孙百里和士兵们一样期待能有新的援军,但是他知道可能性不大,蒋介石的掌握的中央军大部在江西围剿红军,即使往回调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其他的地方势力军队他也调不动。在战前会议上孙百里自信满满地预言列强必然会出面干预,但是形势发展到这种地步却是他始料未及的,美英等国虽然对日本提出强烈抗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真有点怀疑十九路军能不能坚持到停战的那一天。
孙百里缓缓从战壕中走过,战士们正利用战斗的间隙修补工事,一身灰布的军服沾满血水和泥浆,早已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大部分人的身上都打着绷带。尽管知道打赢的希望非常渺茫,但是这些忠勇的战士们依然士气高昂,依靠血肉之躯阻挡住侵略者前进的脚步。作为一个指挥官,最可悲的莫过于看着自己的士兵陷入绝境!孙百里转过身去,只见残阳如血,静静地浮在西天的云头,心头感到异常伤感。也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军人,经过这么多场战斗,见证了如此多的牺牲,却仍然无法对鲜血和生命无动于衷。
这时候,3连长钟武从交通壕里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打了这么多天的仗,也只有他依旧精力旺盛,更加奇怪的是,他每战都是冲锋在前,撤退在后,从开战到现在光是在白刃战中死在他鬼头刀下的日军至少有一个班,却没有谁能在他身上留下一点伤痕,武艺固然出众,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孙百里见他欢天喜地的样子,问道:“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钟武兴奋地说:“总部给我们送来了补充的枪支弹药,还派来两个排的义勇军增援我们。”
所谓的义勇军就是由民众自发组织起来的民兵,这些人几天前还是学生、工人、市民,现在却要拿起武器和武装到牙齿的日寇战斗,由于他们连最基本的军事训练都没有,完全凭借一腔热血走上战场,所以总是伤亡最大。
孙百里感到心头一阵酸楚,说:“你多安排几名老兵去把他们训练一下,先教会他们如何保护自己,等完全掌握了,再进行作战技能的训练!”然后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敌人给不给他们这个时间!”这些人如果能早一点掌握作战技能,生存下来的机会也大一点。
钟武尴尬地笑了笑说:“要老百姓上战场帮忙,我们这些当兵的也他妈太丢人了!营长你放心,我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让他们上战场!”
孙百里点了点头,然后说:“你们连的防炮洞挖的还不够大,回头你安排弟兄们再挖,陈子坚那边挖的就很不错,你可以参考一下。等下到指挥部来开个会,**制订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我先到1连的阵地看看。”
回到指挥部没多久,三位连长就先后来到,除了钟武,另外两个都负伤在身,陈子坚的左手被弹片削去三根手指,李从文除了腿上的伤外,肋部也被子弹擦伤,孙百里自己的一只耳朵也在今天的战斗中被炸伤。
见人已经,孙百里说:“现在进攻我军的是‘久留米’旅团的一个大队,据说这个旅团的全部士兵都是日本政府收养的孤儿,从小就接受军事训练和军国主义思想教育,战斗力极强。经过这几天的交战大家也都看到了,敌人确实悍勇异常,比海军陆战队厉害多了。现在我们营还能够投入战斗的人员只有一个连,即使加上义勇军也不过一百五十多人,要防守宽达一公里的防线,实在是有点捉襟见肘。我估计经过几天的攻击敌人也摸透了我们的虚实,明天防线能不能守得住很难说了!大家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钟武毫不在意地说:“怕什么!人在阵地在!大不了拼了,老子反正够本了!”
陈子坚问:“可不可以再收缩防线?”
孙百里轻轻地摇摇头,沉声道:“不可以!?再收缩防线,我们78师的侧翼就完全在敌人面前。”
李从文喃喃地说:“守又守不住,退又无路可退,只有一死了!”
孙百里扫视着三个部下,说:“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死中求生!”
三个连长齐声问道:“什么路?”
孙百里说道:“夜袭!”接着解释道:“敌人见我们兵力薄弱,胜利在即,肯定疏于防范!我们趁黑夜摸过去,日军在睡梦中遭到袭击,摸不清虚实,很容易陷入慌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同时敌人的飞机大炮也失去了作用,所以我想集中全力,赌上一把!你们怎么看?”
钟武立刻表态:“这个办法对我的胃口:悄悄摸上去,大刀一通乱砍,小鬼子肯定懵了!”
李从文点点头,说:“也只有博一把了!”
陈子坚担忧地说:“万一敌人有了准备,岂不是要全军覆没!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钟武反驳道:“这样干起码还有五成把握,死守这里百分百完蛋,中央不可能派增援了!”
孙百里耐心地说服陈子坚:“钟武说的很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冒险拼一下!既然没有援军,即使明天守住了,那后天呢?总部连义勇军都派上来了,肯定是无计可施了!夜袭一旦成功,一方面防线前推,就多了回旋的余地,另一方面可以打击日军的士气和信心,使其对我军实力产生错误的判断。当然,为了稳妥起见,我想由你带领一些行动不便的弟兄和义勇军留守,万一行动失败,防线还可以顶一下。”
陈子坚猛地站起来,大声说:“营长,我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行动我一定要参加!”
孙百里连忙安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能站在这里的怎么会有胆小鬼!”
钟武用力拍拍陈子坚的肩膀,说道:“都知道你小子不是孬种,咱们就一起上吧,不就是个死吗!”
孙百里见陈子坚不再反对,就说:“那我们就这么定了,凌晨三点夜袭日军!由钟武挑选一些会武术的弟兄作为前锋,配备大刀、短枪和手榴弹,我和陈子坚、李从文带领其余的弟兄随后,行动不便的弟兄就和义勇军一起留守。你们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马上回去准备。”三个连长表示没有问题,然后立即返回自己的部队去做准备。
凌晨三点整,钟武带着十七名精恤选出来的突击队员慢慢爬出战壕,几分钟后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孙百里带领着第二梯队焦急地等待着,初春的夜晚虽然寒气逼人,但是他的额头却布满了汗水。漫长的十五分钟过去了,从对面日军阵地上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孙百里精神一振,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用力挥动手臂,下达出击的命令,然后抢先爬出战壕。等他们前进到离敌军阵地不到五十米的时候,对面突然枪声大作。孙百里一跃而起,拔出手枪,大喊:“弟兄们,杀啊!”然后率领全军冲向敌阵。在睡梦中遭到袭击的日军慌作一团,很多人还没来得及拿起武器就丢了性命,几个反应快的,虽然冲出了战壕,但是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的环境,根本看不到敌人在哪里。钟武按照预定的方案把突击队一分为二,沿着战壕向两侧攻击前进,近用大刀和短枪,远了用手榴弹,把日军杀得人仰马翻。孙百里带队赶到后,留一个排增援钟武,然后率领其余的人继续向敌人的纵深突破。慌乱的日军虽然匆忙打出几颗照明弹,但是已经无济于事,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被明晃晃的大刀吓破了胆的日军纷纷溃退,很快就被从战壕中全部驱赶出来。在空旷的稻田里面对雨点般落下的手榴弹,再粗大的神经也抵受不住,终于全军崩溃了,向后方逃窜。孙百里指挥部队衔尾追击,完全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又经过半个小时的战斗,又成功占领了日军的第二道防线。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放亮,孙百里连忙命令部队停止攻击,构筑工事准备面对敌人的反击。
这次夜袭非常成功,击伤击毙日军达三百余人,同时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弹药,而一营的损失却很小:战死五人,轻伤八人,可以说是大获全胜。损失惨重的日军直到下午四点才勉强组织起一次进攻,被守军轻松击退后,立刻草草收兵,结束了一天的战斗。
当晚日军不停的用机枪对自己阵地前沿进行警戒性射击,并且每隔五分钟发射一颗照明弹,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守军好好休息了一整夜。第二天得到增援的日军又开始了凶猛的进攻,守军在孙百里的指挥下且战且退,在给敌人一定的杀伤后主动后撤,战况再次胶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