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旭夜在她的歌声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最后自唇边飘出了一声微弱的呼唤:

“情儿!”

冷情儿知道他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但她不愿失信与他,因为她答应了她的倾城,就要给他唱完这首歌,她要笑着送他走,让他安心的走。所以尽管感到怀里的人的身体渐渐开始变冷,但她依然唱着,泪水早已挂满了脸颊:

……

不牵手也可以漫步风霜雨雪

不能相见也要朝思暮念

只想让你知道 我真的很好

爱一生恋一世 我也会等你到老

只想让你知道 放不下也忘不掉

你的笑你的好 是我温暖的依靠

只想让你知道 我真的很好

爱一生恋一世 我也会等你到老

只想让你知道 放不下也忘不掉

你的笑你的好 是我温暖的依靠

凄凉的歌声戛然而止,冷情儿却抱着怀里的旭夜久久没有动过,付谨勉强撑着受伤的身体走过来,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头,轻声说道:

“夜……走了,我们送他回‘桃源’吧!那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他一定想睡在那里。”

“好。”

冷情儿终于有了反应,她勉强着站起身来,揽月抱月连忙过来扶她,付谨将旭夜的尸体抱起来,几个人缓缓地离开了黎家堡,马车向翠屏山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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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家堡西院的厢房内,冷情儿正站在原来她住的那间房间里,此刻正在望着窗外的梅树出神,付谨走了进来,看着她那副失魂的模样,不忍打扰,只好将手中的饭菜轻轻放下,便准备离去,却为她的一声轻唤停住了脚步:

“谨,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那就动手吧!”

“真的要这么做吗?”付谨禁不住再一次确认道。

“这样挺好的,他不在了,那‘桃源’也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那本是他的一个梦,就随他去吧!”

“我知道了。”

付谨转身走了出去,一个时辰后,从翠屏山上升起了大团黑色的浓烟,冷情儿望着那浓烟,心中是万分的伤心与不舍。若可以,她也想随那烟一样飘去,只是她自己曾对旭夜说过的,无论谁死去,另一方都要好好的活着,那是她说过的话,现在又怎么能先失信呢?转过头,她看到早已站在门口的黎飞阳,淡淡一笑,只见黎飞阳向她问道:

“要不要一起走走?”

“好。”

两个人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静亭,冷情儿望着池塘表面片片碧绿的荷叶上映衬着新开的荷花,空气中也飘着浅浅的荷叶香,她轻声问道:

“黎家堡的生意又恢复正轨了吧?”

“你怎么会知道?”黎飞阳听到她这么说,不禁一怔。

“当初听到谨说,你们的生意突然惹上朝廷的时候,我就猜到了,黎家这么大的产业,又经营了这么多年,能一直风平浪静,还不是有皇家在做后盾,说朝廷会治黎家,我是绝不会信的,所以我猜想那只是你的一个计划罢了,目的就是要让倾城觉得报仇的时机成熟,会主动来找你们对峙,那时一切事情便会有个结果,黎家的生意也就不会再继续被他打击下去了。这也算是弃卒保帅吧!”

“情儿,你真是聪明过人。”黎飞阳对她的分析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那是我与皇家的一个交易,当然我也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

“但是很值得,因为毕竟保存了黎家的实力,这样就不怕没有机会翻身,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付出的代价就会收回来了。而且我相信,那时你会做那样的决定,也是因为你们三个人的剑阵已经练的相当熟练,配合默契的天衣无缝了。”

看着冷情儿如此冷静地分析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黎飞阳的心中真是惊叹不已,如此的计划他足足筹谋了一个月,才敢付诸行动,可她只是听人家说了一句,便已经能想的如此多,如此全面,这个女子真不是一般的人。黎飞阳不仅重新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疑惑地问道:

“情儿,既然你早已看透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旭夜,那样或许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我本就是个局外人,不适合参与到你们之间的斗争中来,无论我帮到哪一方,都会间接伤害到另一方,而我不想看到任何一方因为我的想法决定而做出让你们后悔的选择,所以我只能置身事外,漠然地看着你们。就像最后的那场比武一样,尽管知道会有生死,尽管知道只要我说一句,或许倾城会改变报仇的心意,但我不能那么做,因为如果让他放下仇恨,或许一时间他并不在意,但时间一长,难免有一天他会怪我,那时他必然再次来报仇,到时的结果或许还会更惨烈,既然如此,现在或许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至少他真正的摆脱了这一生仇恨的困扰,可以去寻找属于他的幸福了吧!”

冷情儿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水面的粼粼波光,那一丝哀伤尽露眼底,黎飞阳真是越来越不懂冷情儿:旭夜死的第二天,不放心的他与黎飞云一起去“桃源”接她,结果就见她站在旭夜的墓前,依然是前一天的那身装扮,身上还有干涸的血迹,目光也是如现在一般哀伤又疏离,她看到他们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们来接我了!”

旭夜已经死了半个月了,她却还是未能从悲伤中解脱出来,她一直都没有哭闹过,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只是这样的平静,但越是这样,倒越让他担心,毕竟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也绝不可能如此平静的。黎飞阳不知道她到底还会怎样,但是他害怕,莫名的害怕着,所以他想一直守着她,真心的想守护着这个女子,哪怕她不能爱他也无妨。

一个家丁急匆匆地跑过来,打断了黎飞阳的思路,只见他恭敬地向黎飞阳禀报:

“堡主,您,您去看看安少爷吧!他又开始闹了。”

“飞安?”

冷情儿听到家丁口中说的是黎飞安,也回过神来,看看那个家丁,又看看黎飞阳,眉头微皱:

“飞阳,飞安发生了什么事了?”

黎飞阳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冷情儿:

“之前知道你的心情也不好,所以才没告诉你,而如今,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飞安与你的关系非同一般,还是你自己去看看吧!去了就知道了。”

冷情儿点了点头,与黎飞阳一起在那个家丁的带领下来到了东院,自从黎青山搬进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原来黎青河住的东院里,后来黎青山和谢芳菊死后,吴小兰心灰意冷,便搬到附近的庵堂里带发修行去了,这里只剩了薛如竹和黎飞安,本来薛如竹也想离开这里的,但是黎飞安一直活在消极地状态中,她不忍心,便只好留了下来。此时只见薛如竹正在努力地抢着坐在床边的黎飞安手里的酒壶,黎飞安则一脸绯红地死抱着酒壶不撒手,情急之下,他一挥手,就把薛如竹推了出去,她一下子撞到了墙上,正巧被黎飞阳和冷情儿进门撞见,冷情儿连忙过来扶她,才一碰她的胳膊,就听见她轻微的唏嘘声,冷情儿立刻检查她的身体,这才发现她的右臂被蹭破了好大一块皮,血已经流了下来,冷情儿本想帮她包扎,但她只是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黎飞阳见状,上去就狠狠给了黎飞安一个嘴巴,大声斥责道:

“飞安,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喝酒啊!”

“那你怎么把二婶弄伤了?”

“她来抢我的酒,我不想给她,就随手推了她一下,我也不是故意的。”黎飞安将自己缩成一个团躲在床的内侧,声音小小的,真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

“算了,飞阳,别打他了。”薛如竹过来拉住黎飞阳劝道:“飞安真不是故意的,再说我这是小伤,我自己就能处理。”

冷情儿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人,心里突然一阵绞痛,她扶着墙暗暗撑了一会儿,疼痛才有所缓解,这时,她才缓缓地走到床边,坐在那里,然后回头对黎飞阳和薛如竹说道:

“飞阳,你先陪二夫人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二夫人请放心,明天,我必还你一个好端端的黎飞安。”

薛如竹放心地点点头,这才在黎飞阳的搀扶下蹒跚地走出了房间。冷情儿将自己的双腿放在床上,人靠坐在床边,推了推里面的那一团,语气生硬地说道:

“把酒壶给我!”

“不给!”

“那你不后悔?”

“不后悔!”

“好。”

说着,冷情儿向床底下一摸,立刻一个酒壶出现在了她的手里,看着手里的酒壶,她轻轻一笑,得意洋洋地说道:

“看到了吧,不给我,我自己找。这壶可是比你那壶多多了。”

“那我要你那壶。”说着,黎飞安便要过来抢,冷情儿连忙出言阻止他,“不许抢,你要是抢,我便将这酒摔了也不给你。”

“不要摔,摔了多可惜,我不抢了,那你怎么才会给我啊?”

黎飞安说着还噘起了小嘴,看着他因醉酒而露出的撒娇模样,冷情儿还真是觉得很有趣,只见她盈盈一笑,只吐出一个字:

“换!”

“好,换就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