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并非舌吻

旅客纷纷起身准备下车,顾俊留意唐莲的眼神,想看她见到那个披发男的反应。

奇怪的是,唐莲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但她应该看到了那个男的,这一点顾俊绝对可以肯定。

顾俊想,是我多心了,不过也好。

他们象熟人一样一同走出了车站。

顾俊向唐莲告别,他决定先去给师父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或者问他该如何乘车。

唐莲显出不舍的样子,但她终于只说了“再见”两个字。

顾俊向唐莲挥挥手,转身去找电话亭,然而他刚转过身,唐莲忽然“咯嗒咯嗒”地跑了过来,她一把拉住顾俊的手。

顾俊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发现唐莲的脸上布满了惊恐,脸色甚至变得煞白起来。他立刻警觉地向四周一看,但偌大的上海站,人流如织,又能看出什么端倪呢?

“弟,你等一等,我和你一道。”说完她一把拉住顾俊的手,两人并排而行,唐莲声音急促地说:“不要回头,我有麻烦了,希望你能帮我。”

顾俊心中一惊,便默默随唐莲穿过人群快速向前走去。

握着唐莲的手,顾俊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栗。

“对了,弟,你不是要去长宁区吗?正好,我打个车顺路带你过去。”唐莲边走边快速地说。

两人奔向车站南面的长寿路,唐莲不时回头张望,忽然她一把拉住顾俊闪进旁边的一条弄堂靠到一个墻角里。

顾俊不由得暗暗苦笑,原来这社会并不太平,难道这大上海还是那个十里洋场的乱世界吗?

唐莲极其轻微地发出一声“嘘”,两人紧靠着贴在墻角。眼睛盯着弄堂的入口。

夜上海如同白昼,人流不减,但顾俊还是看到了一个特别的人,这个人一身漆黑,面部象遮挡了什么,看上去很精干,走得并不快,他的头在向两边观察,象在努力寻找什么。

顾俊确定他的特别不仅仅是他真的特别,而且看到他的同时,唐莲那温暖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握住他,同时她的颤抖也变得有些夸张。

顾俊的心被巨大的同情和柔情融化,他悄悄伸出右臂把唐莲揽在怀中,右掌在她的右臂揉搓,轻轻而又有力地传递着安全感。

过了许久,感觉到危险应该已经过去了,顾俊决定赶紧离开。他低头看看唐莲,想征询她的意见。

唐莲正看着他,黑暗中一双眼睛却显得明亮,那里有一道火光劈开夜幕向他袭来,还有满眶的泪水,脸色不知是红是白,但那美丽的脸庞却是如此清晰。

顾俊忽然感到心律不受控制了,好象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跳,并且那“宫冬宫冬”的响声已经盖过了马路上的一切声音。

说实话,虽然和小翠订了婚,但是顾俊和她的距离始终保持在50公分开外。没办法,有时乡巴佬就是这么保守!

可现在,怀里却抱着个美女,要命的是自己却不想放开。

对了,师父应该很着急的,这比原计划接站的时间已经大大推迟了,初来乍到,可得留个好印象啊!

想到这,顾俊有了点焦虑感,他松开了右臂,正准备要走,忽然,他的脖子被一只柔软的手臂往下吊,同时那张美丽的脸庞向他接近,“啪”的一声轻响,陨石没有撞上地球,但热乎乎的双唇压上了他的双唇,一股电流穿过他的后脑,再经脊椎向下飞奔,在他的全身疯狂地绕圈。

顾俊有点晕乎,他甚至傻傻地想,为什么同样是皮肤的接触,但手握着手没多少感觉,这嘴对着嘴怎么会有如此体验上的质的提升?

顾俊忍不住把右臂收紧,唐莲发出愉悦的“嗯”声,然后顾俊又感到唐莲的嘴巴张开了,有个热乎乎、湿漉漉的东西在试图寻找他双唇的空档。

是舌头!顾俊可以肯定,可是,为什么她要把舌头伸出来?顾俊想不通,难道嘴唇对嘴唇还不够吗?

唐莲尝试了几次,终于没能“撬”开顾俊的嘴巴,“这个木瓜!”她暗暗骂道。

唐莲右手在顾俊身上气得拍了一下,然后解除了两人的所有接触,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齿,微笑着轻轻说道“我们走好吗?”

顾俊早就想走了,他点点头。

坐上出租车,顾俊忽然有一种负罪感,觉得对不起某些人,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以示惩罚。

车子在江苏路上停下,唐莲叫住了司机,对顾俊说:“老弟,这是长宁区了,你可以下车打电话了。”

顾俊点点头,下来向唐莲挥手告别。

“等一下!”唐莲叫住了他,顾俊一愣,只见她从包里飞快地拿出一张小纸和笔,又飞快地写了什么,递给顾俊说前:“老弟,记得联系哦。”

顾俊点点头,不用说,肯定是电话号码了。

打通了电话,师父正着急呢,听说已到了长宁区了,便松了口气,问明了具体位置,让顾俊别动,他马上过来接他。

一会儿,有辆轻便摩托车便来到跟前,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坐在上面,看到背包的顾俊,就猜到是他要接的人。

“是顾俊吗?”

“对对,我是顾俊,您是杨师傅吧?”

“快上车吧。”杨师傅笑嘻嘻地说。

都说的是家乡话,没错了。

“哦,师父您好。”顾俊坐到后面,只是车子太小,十分的挤,又因为沉,把车头压得有点上翘,近光也变成远光了。

好在路程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这是一条不大的马路,两边排着长长的门面房,门面房的背面就是小区。路灯明晃晃,比白天也黑不了多少。

杨师傅有三间门面,连在一起,其中两间之间还有一个空档,上面搭了些木板,也算是一个房间,只是没有门,里面还有一张床。

顾俊心里一嘀咕,难道要睡这里?这不是等于露天么?

还真猜对了,杨师傅笑呵地说:“阿俊啊,你和阿榛就睡在这,先将就一下,到时候我另外租了住处再搬吧。呵呵,没办法,上海这地方钱多地少,寸土寸金啊。好,你先休息吧,阿榛在前面看电视,就要回来了。”

顾俊点点头,他来时已经听说有个徒弟在这里已学了一年了,看来还得叫人家师兄呢。

不过一直到顾俊睡了也没看到阿榛来,第二天醒来发现身边有东西碍事,才看到阿榛躺在那头。

“你好,昨天看足球晚了,还好没惊着你。”阿榛也醒了,笑嘻嘻友好地向顾俊打招呼。

顾俊发现阿榛一脸稚嫩,看样子比自己还小,他也笑着招呼了他。

修理铺早上开门一般不大早,除非是夏天。不过,他们的师娘先过来弄早饭给他们吃。

师娘也是个农村人,但来上海许多年了,渐渐也已经有了城里人的味道了,只是皮肤依然黝黑,这恐怕是没法改变了。

师娘说的家乡话,只是夹了些上海话,把顾俊听得稀里糊涂。

师娘给了阿榛钱,让他带顾俊去买早点,其实她本来每天要做稀饭的,这是老家带来的习惯,一直没改,也不想改,因为那样省钱。但顾俊初来上海,师娘决定破费点,好歹也叫接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