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烟对她来凡界的第一份工作甚是满意。
短短几日, 她就将人数由原来的四十九人扩大成了三百人,将他们分为十个小分队,每队又选了一个能文能武的队长。同时制定了三十条帮规以及十条惩罚条例。规定所有人天蒙蒙亮时必须起床, 以便勤加练武, 天黑之后每个队根据自己今天接到的任务去工作, 然后统一上交劫得或偷得的财务, 再由专门的人分发给金陵城外贫苦老百姓。
她给这个帮起名“劫富济贫”。所接收的成员都是逃荒来金陵的贫民。这个工作一方面可以让他们养家糊口, 一方面经过平时勤练武艺可以让他们在危险时刻保护自己和家人。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专门安排了一小队人马在金陵打听玄桑的下落。
一晃已是一月有余。这日清晨, 她正坐在破庙后面的空地上督促大家练武。军师小孟急急赶来找她,“大哥大哥, 不好了, 对面山头的强盗打过来了。”
幕烟先稳住他, 不动声色的问他来了多少人,小孟闭上眼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大概有七八个人的样子。
果然是七八个壮汉,个个手里扛着大刀,吹胡子瞪眼睛的坐在破庙里,看到她来,暴跳如雷, 对她吼道:“你就是“劫富济贫”的老大。一个这般文弱的小少年, 竟也敢抢我们“逼良为娼”的生意!”
呀!原来他们是来找茬的, 因为“劫富济贫”抢了他们的生意。幕烟不紧不慢的说道:“生意嘛, 本来就是谁有本事谁就做, 何来抢这一说呢。回去告诉你们老大,如果不服, 天黑后,破庙以东三十里大柳树下我去会他。”
打发走了“逼良为娼”的人,幕烟端杯茶斜依在椅子里听派出去的人向她报告寻找玄桑的事。幕烟微蹙了眉,心下沉思:一个小小金陵,十几个人找了一月有余,竟然都没能找到他!但是又不能明目张胆去打听,或者在城门上、菜市场挂像悬赏找人,这样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违背智鸢的初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看来她得亲自出马!
但其实还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使她寝食难安。楚离正在凡间历劫,就在这金陵城中,她怕哪天一不小心碰到。虽说楚离决计不会认出自己是谁,但见面总归不好。她不是很想见到他。不过幸好他投的皇子,皇子应该整日待在皇宫里罢,在大街上晃悠的机率应该不会很大。
正寻思呢,就见军师小孟和几个队长人人手里抱了十几样武器忧心忡忡的走至她面前,将武器搁她脚下。用万念俱灰的眼神看着她。
“大哥,有件事小弟们商量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大哥,方能显出咱们兄弟义气。”说着深深叹息一声:“唉~~对面山头的老大想必大哥还没听说过,所以今早才海口一开要和他决一死战。只是......”小孟略微顿了顿,“只是这个人,传说他有妖法。不管是谁,只要被他的眼神一射,他叫那人上吊,那人便决不会跳河。”
幕烟一听来了兴趣,笑问:“哦,这么说,我倒还真要好好会会他喽!”
小孟瞬间心如死灰,看着地上一堆武器,对幕烟说道:“大哥,你挑一件趁手些的吧,至少不会输的太难堪。”
幕烟看着他们个个心如死灰的脸,起身从武器堆里找了一把最大最重的劈柴斧,拿在手里颠了颠,弯着腰故作深情感谢大伙,她一定会用这把档次如此高大上的斧头砍了对面山头老大。
大伙听后更显忧虑:“怕是大哥被刚才的话吓傻了!”
天黑后,幕烟扛着斧头出门。“劫富济贫”几百人齐拥至庙门口送她,都是一副万分不舍的表情。幕烟回头看一眼大伙,心中突觉感慨万千!
远远看到大柳树下一个玄色背影抱臂而站,仰头看天边玄月。衣襟在风中猎猎翻飞,如墨的发闪着万千光泽。他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
有晚风拂过柳稍,二月光华灿烂的春尽在身后一丝丝浅绿鹅黄里,将世间所有暖春齐聚于此,他就像昴日星官遗落在尘世的私生子,敛尽灼热却又风华绝代。
有悲戚袭上心头,像隔了几生几世的故人突然从万丈光华中走来,幕烟不觉湿了眼,有泪滴滑落脸颊。
司幽晤用疑惑的眼神看她,半晌,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就是“劫富济贫”的老大?一点不假,虽说很是英俊潇洒,但未免也太单薄瘦弱了些吧。还哭哭啼啼的......”
幕烟这才缓过神来,伸手一摸脸颊,满手水泽。她一脸惊讶,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问自己:这是你的泪?你竟然在哭?你是不是有病?
接着想起小孟说眼前这人有妖法......她胡乱抹两把脸,抬起眼眸用戒备的眼神看他。
雪河清清水,空谷幽幽人。千种风情尽绕眉梢,凝眸似那般水剪心愁。惊鸿一瞥,世间从此无色。明眸流转,已是千年万年。
司幽晤一眼就看出她是女扮男装,被眼前少女绝世的容貌惊艳,像是深埋在心底的一个剪影,此刻终于找到了归所。他惊叹,几万年梦里要寻的人,莫非就是她?
幕烟听到司幽晤说自己瘦弱,她扔下斧头,挽起袖子,亮出手腕,用劲握住拳头给司幽晤看,“说,你刚才是不是用术法诓我掉泪?”
司幽晤一听这话哭笑不得,问道:“我为什么要诓你哭?”
幕烟一本正经的回他:“因为这世上难免会有一两个喜欢看别人哭的变态。”
司幽晤耸耸肩,表示自己非常无语,问道:“姑娘约我来是不是想和我一决雌雄,好从此名正言顺的抢走我们“逼良为娼”的买卖?”
幕烟不徐不疾的摇头,“何必这么麻烦,想必你也看出来啦,你我皆非凡人,不如先自报了家门,然后我们促膝长谈,看这桩买卖怎么做才能使我们共赢。”
原来司幽晤是妖族某一分部的少主,因为不喜欢过约束死板的生活所以偷偷离家出走,来凡界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在首阳山上建了“逼良为娼”这个寨子,平时做的是劫富济贫、为民伸冤的买卖。
幕烟和他一拍即合,当下决定去金陵城找家客栈,促膝长谈,不醉不归。
买好酒,找好客栈,要了一间上房,他二人对桌而在,侃侃而谈,彼此都觉的,在如今这样虚伪的世上,能找到意气相投脾气相投尤其暴力值相投的知己甚少甚少。于是他们甚激动,酒自然也喝的甚香甚多。
就在酒喝的甚甚香的时候,门外有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幕烟和司幽晤对看一眼,用眼神交流:“先隐身再说。”“不行,我把仙术封了,只有其他神仙才能解开。你先帮我解开封印。”“我去,怎么这么不凑巧,我也把术法封起来了。”
于是他们无奈的耸耸肩,“看来只能肉搏了。”
谁知根本没机会肉搏。窗户和门被人一把推开,门口和窗户旁密密麻麻站满搭弓拉弦的士兵。从窗户外放眼望去,院中、墙上,皆是密密麻麻的箭。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门外一人大声喊道:“你们已被重重被围,就是插翅也逃不出天罗地网,快快束手就擒,免得变成筛子。”
司幽晤对幕烟道:“要不我们先屈就屈就跟他们走?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于是,他们被冲进来的士兵五花大绑,搡进早就备好的囚车中,连夜押往大牢。
幕烟扫视一圈铁笼子板坚不可摧的牢笼,问司幽晤:“你看我们该如何出去?”
司幽晤眼睛放光,露出阴险的笑,“天亮你就知道了!”
果然太亮后幕烟就知道了。
到开早饭的点,士兵端着一个装了两碗稀饭的盘子大老远就放到地上,然后用一根早就备好的长木棍将盘子推至牢们前,接着一扔棍子,逃命似的跑了。
幕烟一脸疑惑的看着绝地而起的灰尘,问司幽晤:“我们是妖怪吗?”
司幽晤幽幽来句;“我曾经是!”接着仰天长叹一声:“他们是被我在送饭时偷袭怕了......”
幕烟做恍然大悟状:“啊!原来你是这里的常客。我竟是被你连累的!”
司幽晤挑挑眉:“‘劫富济贫’的名号早都城里城外传开了,你也是官府黑名单上早有造册的人!”
幕烟一听自己这么出名,毫不掩饰脸上的兴奋,“这么说,我出道一月有余就已经如此成绩惊人啦!”
司幽晤正要说千真万确,就听到不远处有人替他回道:“你的成绩何止惊人,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幕烟和司幽晤不约而同向门口瞧去,心想,谁这么有眼力见,真是难得的人才。
岂知,这一瞧不打紧,打紧的是这一瞧,幕烟差点兴奋的跳了起来。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大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