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再次杀到,滚鞍下马,口称:“各位老大,赏小的一点月票吧。”
“儿臣恭叩贵妃娘娘千秋圣寿,祝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今儿个是德妃乌雅氏的三十七寿辰,一大早地,胤、胤祚、胤兄弟三人连同九格格温宪一起给乌雅氏上寿来了。
乌雅氏在宫中位份不低,乃是皇贵妃的身份,共生了三子三女,长女早夭,幼女年初也去了,这会儿面前跪着的三子一女却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凤。今儿个寿辰虽不是整寿,康熙老爷子也不在宫中,但各家各府却没敢怠慢这位一向不怎么爱出风头的贵妃,送来的各种寿礼摆满了长春宫的过道、穿堂,啥子名人字画、自鸣钟、金佛像、玉观音、麝香、冰片、寿面、寿桃之类的应有尽有。各府有诰命在身的命妇也都赶着进宫给乌雅氏拜寿,寿礼之重、礼遇之高比之整寿也差不到哪去。
乌雅氏是个灵醒人,心里头明白得很,各家各府巴结她,不过是因为这会儿正跪在自己面前的三兄弟而已,她虽不怎么爱揽事,可也清楚面前这三兄弟实际上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些亲密无间。对于小六跟老四之间的争斗乌雅氏心里头是有数的。尽管她不怎么喜欢老四,可毕竟老四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着也有份血缘在,实在不愿意瞧见手足相残的局面,有心劝说一番,可祖宗规矩摆在那儿——后宫嫔妃、御官、监人等有妄言干政者。杀无赦!乌雅氏嗫嚅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开那个口,只是淡淡地说了声:“都起来吧,额娘瞧见你等兄弟姐妹亲热无间,就比啥都高兴。”
乌雅氏话虽没明说,可哥几个连同温宪格格都是七巧玲珑心之人,又怎会听不出其中的奥妙,各自心里头都有些计较,这其中老四跟大家伙原本就没什么往来,不过在这里他是老大。自然得先表个态,起了身忙道:“额娘说得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儿臣等都是晓事之人,定会相辅相携,勤于政事。断不会令额娘失望地。”
哟嗬,看不出老四这货那嘴儿还真是甜,呵,有长进,就一冷面冷心的家伙近来的马屁功夫大涨。真是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厉害,厉害!眼瞅着老四这货转了性,胤祚心里头对老四的提防之心更盛了几分,不过胤祚演技高着呢,这当口自然不会有啥子表示的,只是笑呵呵地接口道:“四哥说得对。古人云: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我等自幼都是读过的,都是至理名言,岂有不记得之理,额娘尽管放心,我等兄弟自会和睦共处。共佐圣上的。胤、胤祚这哥俩个嘴都像抹了蜜一般顺溜。把好话都说尽了,站一边的胤可就有些急了。这小子平日就对兵法感兴趣,读书却不是太用功,眼瞅着两哥哥把好话都说完,登时把他的小脸憋得通红,搜肠刮肚了半天终于冒出了一句:“孩儿听哥哥们的,请额娘放宽心。”那吃力地小模样儿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这小家伙自个儿也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了起来,不过心里头却暗自发誓回头得好生读书了。
乌雅氏心里头也明白这哥三个压根儿就是在糊弄她,可也不愿就此话题再多说些什么,刚巧看见几个小太监抬着桌席面进来,笑着对众人道:“这多半会就到了进膳的时间了,也罢,你们兄妹平日里也难得到额娘这聚聚,就都一起用了膳罢。”
天家的规矩多,成年的阿哥一年也难得有几次跟自家额娘单独聚聚,这会儿兄妹四人围坐在乌雅氏的身边,说着笑话儿,凑着趣,专哄着乌雅氏开心,一桌子人热闹闹地用罢了膳,胤祚、胤兄弟俩也到了该出宫的时候了,各自起身再次叩首祝额娘千秋圣寿后相携出宫而去。
兄弟俩所住的府邸方向不同,胤祚笑呵呵地对老四拱了下手道:“四哥,有空到小弟府上走走,回见了。”
胤却回道:“今儿个难得高兴,不如我们兄弟俩骑马出城散散心,顺便看看秋景如何?”
嗯?老四搞啥子名堂?就这么个冷心地家伙也懂得赏风景?嘿,该是为了前几日殿前合议的事儿来套口风的,也成,就陪你过两招。胤祚心中计较一定,也没多迟疑,同样笑着道:“那敢情好,小弟许久没松一下筋骨了,今日跟四哥比比马术也好。”
“好你个小六,敢情是打算出四哥的丑来着,也罢,四哥就奉陪到底了。”哥俩个哈哈大笑着各自上了马,领着一帮子侍卫纵马冲出了朝阳门,直奔山外的小山头而去。
胤祚地马原本就比老四的要好上不少,骑术也不是老四那个半吊子能比的,不过胤祚却没有尽力纵马,始终保持着跟老四并驾齐驱的样子,只是到了临登上山头的时候放开了一点,领先一线到了山顶。
“呼……四哥输了,呼……六弟还真是吾家的千里驹,哥哥、哥哥甘拜下风。”胤的身子骨虽说还行,可毕竟不是马上常客,刀马功夫只是半吊子而已,纵马奔驰了许久,脸涨得通红不说,气息也不匀了。
“四哥过谦了,这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小弟就是个粗人,哥几个不都叫咱邱八王爷来着,呵呵,小弟也就是马上还行,其他的可就抓瞎了,哈哈哈……”胤祚笑呵呵地说道,那话里头顺带堵死了胤可能地试探——咱就会骑马,其他都不会,所以啥也别问我,咱不懂。
胤虽是个冷面人。那心里头却亮堂得很,一听就知道面前这主儿是打定了主意啥都不说的,可胤却不甘心,好容易有个兄弟独处的机会,怎么着也得探个底儿出来不是?陪着胤祚笑了一阵,一抬手,用手里地马鞭一指山下道:“六弟且看这大好河山,当思来之不易,自古以来多少兴亡皆由吏治不靖而起,我等为上位者。当以扫清吏治为己任,断不可行坐吃山空之事。”
嘿,小样,跟老子上起政治课来了,这一套咱前世那会儿早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没劲!你不就是想说刑部一案吗?嘿,咱就偏不让你说。胤祚眼珠子一转道:“哈哈。是啊,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小弟见此美景,那酒虫可就上来了。话说美酒佳肴,那是样样不能少地,小弟这几日觅得了位江南名厨,一手西湖醋鱼做得可是真好,小弟每餐可是少不得的,那滋味美的,啧啧,想起来就流口水啊……”胤祚废话说了一大箩筐。一会儿是说那种酒好,可以配哪道菜,一会儿又是哪道名菜值得一试,就是没给胤一个插嘴说正事的机会。
胤被胤祚这段又长又臭的屁话搅得头晕脑胀。可又没法子发作,只好吭吭叽叽地随声附和一、二,心里头火冒三丈,恨不得将手中地马鞭挥下,给老六来个狠地。好容易等胤祚说完了。胤赶忙说道:“六弟那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说得好啊。此等江山若是不扫除那些蛇虫社鼠,岂不有负皇阿玛的厚爱?”
好?嘿,当然是好,不过那句却是咱剽窃来地,哈哈,老毛同志对不住了,您老将来若是还想写《沁园春-雪》就得另外想词了,要不咱反过来告你个剽窃之罪。呵呵,老四这货还真有点锲而不舍地劲头,只不过演技着实烂了一些,这话儿竟然说得如此之明显,嘿,打算逼咱表态来着,切,咱才不鸟你那一套。胤祚笑呵呵地道:“皇阿玛乃圣明之君,他老人家心里头万事都有底,我等身为儿臣者只需听从皇阿玛的指示,照着去做,断无差错的。啊,四哥,小弟府上那新来的大厨还有道拿手的名菜,叫啥来着?哦,叫油爆狮子头,嘿,那滋味着实馋人,四哥要不去尝尝,保准吃了一回想二回,还有啊,那大厨……”
胤登时被胤祚噎得直犯恶心,可也没辙,知道从自己这位兄弟口中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也不打算再多留,一等胤祚住了口,立刻有些急躁的样子道:“四哥突然醒起户部衙门里头还有几件公文未办,都是急事儿,得,原打算跟六弟好好聊聊地,又得改期了。”
哈哈,小样,这就受不了啦,咱还有好多道菜没介绍呢,啥时候有空了,咱一道道菜慢慢跟您分说,嘿嘿。戏耍了老四一番,胤祚的心里头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一脸子替老四着急的样子道:“四哥有正事要办,还陪着小弟叙话,唉,小弟真是过意不去,四哥,公事可是耽误不得的,得赶紧,小弟就不送四哥了,您走好。”
胤除了苦笑之外,还真不知道该说些啥才好,对胤祚拱了拱手,飞马下了山,领着一帮子侍卫走远了。胤祚收起了笑脸,冷冷地看着老四一伙远去的背影,“呸”了一声,自顾自地也纵马下山,领着侍卫们径直回了王府。
“王爷,厉河若是料得不差地话,四爷的奏本必然保奏的也是王爷,就指望着王爷去填刑部那个窟窿眼,主意倒是跟八爷想到了一块去了。”林轩毅听完了胤祚今日与胤的对话,冷静地分析道。
不错,是这个理儿,娘的,一个个都没安好心呢。这一点不需要林轩毅说,胤祚自个儿也猜到了,大家伙都知道刑部一案是个大火坑,都指望着胤祚去送死呢,现如今不是去不去的问题,依照胤祚对康熙老爷子的了解,这个烫手山芋怕是逃不掉的了,目前最要紧地是怎么做,何时开始做的问题。
邬思道幽幽地说道:“此事虽棘手,但也未尝不是个机会。当今圣明,阿哥们私底下的那些勾当只怕不见得能蒙蔽圣听,圣上之所以不下重手,不外乎三条:舔犊之情,只要不是太过忤逆,圣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瞒混过去了,此其一也。吏治是篇大文章,关系到国体,虽有养廉银在,可贪污腐败依旧难免,更别说官官相护,彼此藤蔓瓜葛,牵一发而动全身,轻忽不得,只能是徐徐图之,快不得,玉露料定朝中不久定会有些新鲜血液出现,以取代早已没了锐气的朝中重臣,以上制下,此其二也。既是赛马,总得让所有地马都跑起来,才能知道究竟哪匹马才是真的千里马,俗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点滴的积累自然能看出阿哥们真实的品性,此其三也。有了这三条,王爷尽管放宽心去做便是。”
林轩毅接口道:“话虽如此,但此事犹得谨慎,既要能出实绩,又不能将八爷伤得过重,一旦八爷受创过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全面倒向宫里头那位,委曲求全,以求自保,到那时,只怕王爷无论欲行何事,牵绊必多,唯有乱中取势,方是根本之道。”
这道理胤祚也明白,不过道理明白不见得就知道该如何入手,颇有些投鼠忌器之感,略略沉思了一下道:“此事恐还需老八配合才是,不过圣旨未下,此时前去未免早了些。”
“玉露料定,圣旨数日内必到,王爷还需做好准备,八爷的心大,需得如此……”
听完了邬思道地话,胤祚地眼猛地一亮,心中已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