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仓惶地逃回家中,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

yin了一天,这时候有几丝夕阳露出了脸,稀薄得令人惶惶不安。冬日的这种辰光,残败而寂寥,似乎存心把我推向深渊。也许残败和寂寥只属于我,窗外是混乱不堪的声音和行色匆匆的人流。人类无时无刻不在制造响动,并最终被埋葬在那些响动之中。我关紧窗帘,半躺在沙发上,望着一片死白的天花板,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陷入一种无力回天的困境之中——关于田宇的将来。刚才他做出的蠢事,被他当成去做Gay的最终借口,这显然是荒唐的。也许,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刚才的事,不过是个火种,点着了他积聚多年的原始愿望而已。这么多年,他在精神上一直依赖我,最根本的原因,也许就是惧怕自己倒向男人!而我,除了身体是女人的,其它方面和男人几乎没有区别。

假如田宇这些年一直和柔顺的女孩相处,而不是和我。那么,她会不会变得更像男人一点?这个假设本身就有点儿幼稚,命运没有让他选择柔顺女孩,而是让他选择了我——一个女人中的男人。是他的眼睛,具备了一种特异的辨认能力。他把我当成了水,试图随时用来浇灭身体里的诡异火种。可是,纠缠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绝望了。

到底该怎么定义同xing恋者?此刻,我的思路似乎清晰了一些。他们从生物学角度看,是男xing或女xing个体,而心理却朝着xing别的反方向发展了。既然身心分裂,就必须承受因之而来的痛苦。这也许就是同xing恋者与生俱来的、永远也卸不掉的悲哀。

天黑透时,烟灰缸里已堆满烟蒂。我喉咙发干,打开冰箱倒了一杯果汁。刚端起来,手机就响了。一看,竟是小满。

“我被锁了半个多月,今天开学注册,他们才放了我。”她的声音,涩重而又无助。

半个多月没听到小满的声音了,我心里泛上一缕怜悯之情。分手之后,我一直在心理上抵触她。也许是刚才发生的事,使我宽容了些,小满也一定有她的苦衷。各人的情感,在某个时间段,只能处在某种境界上,任何强求都是不理xing的。

“你们家怎么会这样?”我问。

“我妈给我介绍个男朋友,我死活不从。她就气得打了我,我回了手。我爸就把我关了起来。”

“是那个美国留学生?”

“你怎么知道?”她很惊讶。

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这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可我不愿再回忆她妈说过的话。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我现在学生宿舍,东西都收拾好了,想去你那里住。”她的声音很小,像在乞求。

“不行!”我立即回绝。

“我们,真的就这么完了吗?”

“完了。”

“你有了新欢,是吗?”她明显地激动了起来。

“跑题了。”我说,“根本问题是,再相处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

小满还要说什么,我果断地关掉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