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莫爷出殡的日子,莫家人初步定在了四号,因此到了三号下午,公司的保安全体请假——他们当年还在部队里的时候多多少少都跟莫爷学过几手,现在听说老爷子走了,都想去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因此我也特别准了他们的要求。
至于星守爷,他说什么都要去看最后一眼,在劝告无效的情况下我只能带着他一起行动了,说起来莫爷的熟人也是多,除了一大票的老爷子,全国各地公检法有头有脸的都来的,有些老一辈的自己腿脚不方便,就让小辈来送一程,至于花圈更是码了整整半条街……当然,现在这个时候是凌晨四点,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清理这些。
“看起来我这后代的丈夫挺有人缘的呢。”星守爷像是检阅军队一般顺手拿起花圈上的挽联:“姓柳……好像还是你们市市长的长辈呢。”
“柳家跟莫家有过婚姻关系,您的后代逝世之后,莫问又娶过一位妻子,她就是柳家的。”
“是吗,我一开始还以为那两个孩子是我的后代的后代呢。”星守爷放下拿在手里的挽联。
“不是,你的后代没有能够留下子嗣,虽然我与悠久在她留下的遗物里发现过几套幼儿才能够穿的衣服,但是不知道为何……也许那个孩子夭折了。”我看着星守爷叹道,照片里的悠久的那位前辈我估计如果说需要由她自己生儿育女的话应该勉强可行,但是却她没有留下后代,却只留下了几十本日记。
在这方面,从莫爷将那镯子送给悠久开始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他老人家肯定是不会与我说上一句……事实也是如此,悠久与他谈过,但也没有多谈,只知道老爷子谈到最后的时候很是落寞,也不愿过多的谈论悠久家的那位长辈的最后时刻,只是说那姑娘是死在自己的怀里……如此种种。
可是我还是能够通过悠久的复述,感受到莫老爷子对于那位的思念与对现实的哀怨……也不知道,莫老爷子带了些什么秘密去了九泉之下。
“夭折了吗……”停下脚步,星守爷的脸上多了一份挽惜的神色。
“不知道,不过她还留下了几十本日记,也许她在里面有过记叙吧。”说这话的时候我正看着街道对面走过的穿着黑西装的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白头发的老人,我看着有些脸熟,再仔细一看竟然是柳老爷子……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柳爷也白了头,看起来这人一老,真是挡也挡不住。
“对了,杜,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这么一代代的守护着自己的家族,当后代们寿命将尽,你会伤心吗。”
“……伤感的多了,有时候也会麻木,但是这就是星守一脉的宿命,我现在守护的不是隆尔希这个姓氏,而是整个隆尔希家。”星守爷说到这儿很勉强的笑了笑:“我的寿命也将达到尽头,星守之位如果没有变动,肯定会交到你的你手上……当然,这得等到你的这具自然人躯体老坏之后。”
“……杜,告诉我,亲王与星守,应该是不能兼任的对吧。”看着柳老爷子敲开莫家的门,我轻声细语的问道。
“……你自己想到的吗。”星守爷抬头看着我。
“是的,没有错。”我点了点头。
“你真的很聪明。但是正所谓计划没有变化快……的确就像是你所说的那样,一个在位亲王是无法成为探题,还有星守的。”星守爷坐到房子外的矮护栏上:“成为探题与星守,就无法成为家主的丈夫,给予探题之职是我们在收到悠久与你在一起之后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做为长辈,我们无法把自己后代的幸福交待给一个陌生的男人。”
“嗯,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不过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还要给予我探题之职。”我问星守爷:“一开始把我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不是更安全吗。”这个问题我从以前就开始想了,今天乘着这个机会,我也就撕破脸了。
“……陆,说实话,你认为唯与迪卡怎么样。”
“这个……他们两个孩子非常听我的话,而且保护工作做的非常到位。”虽然这个问题与我说的无关,我还是很快的组织起问题的答案,唯与迪卡对于我的态度是恭敬而不可置疑的。
“其实唯是我们指派过来清理杰海因的隆尔希集团下属的Vindicare神庙刺客,迪卡虽然是隆尔希集团核心派的成员,但是他本来的任务是成为悠久的贴身护卫……不要用震惊的表情看着我,唯的性别在那之前是以女性的身份服侍着悠久,而迪卡在身为核心的岁月里一直都是没有性别的,是你的让她们成为男性。”看着我,星守爷把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我之前并不知道。”
“是的,悠久在这之前告诉你他们只是普通的护卫,她现在身边保留的那两个孩子才是后来我们为你准备的侍卫,你知道悠久做这些改变是为什么。”
“嗯……她不想让那两个孩子在我的身边,因为她们是女性吗。”我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个答案比较靠谱,其它的想法太过概念,我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同为女性的妒忌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份,悠久让唯与迪卡做你的亲卫,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防范有可能的刺杀。”
“防范刺杀……什么意思。”
“是的,在我们的文明的义体集团中两个神庙,一个是VanBuren神庙刺客,VanBuren神庙教授的都是怎么使用匕首这类的冷兵器杀人的技艺,至于Vindicare神庙,它们教授的是怎么使用枪支来杀人。”星守爷看着我说道:“我曾经在VanBuren神庙做过学徒,那一是段很辛苦的岁月。”
“是,是吗……”说实话,星守爷所说的与我想像中的有很大的不同,我一直都以为身为特尔善幼子的星守爷,怎么说也应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与朋友们在茶会中评论着……嗯,应该是特尔善美少女们的身材才对。
“特尔善男孩虽然少,却也会接受战斗技巧的训练。”星守爷继续着对我的解释:“至于为什么我要这么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悠久的记忆里自己的软弱换来的全是痛苦的记忆,做为一个男少女多的民族,特尔善的女孩们通常都是非常有主见的,她绝对不会放任自己的幸福再一次的被破坏,因为害怕我或是她的父亲的眼中容不下你。悠久甚至不惜与我们这些长辈开战,她也许是害怕我们这些做长辈……伤害到她的至爱吧。”
“应该……没这么可怕吧……”我心想这么些年看下来,悠久怎么说也是个乖宝宝级的好孩子啊,而且……我觉得她的长辈,比如说星守爷,也不会是那种恶人吧。
“年轻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件事我们先不提,你得承认悠久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终将继承一个家族并在家臣们的帮助下统治三分之一的河系,数千个世界与无数的生命将是她的臣民。而你呢……你还是太过年轻,而且出生自原始文明,虽然在选择悠久的伴侣这个问题上我的后代在经历了一次失败之后虽然已经不像当初那般死板,但是我想他还是绝对无法去接受这种类似于把煮熟的种子撒在上好的稻田里的愚蠢行为。”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我挠了挠后脑勺,虽然我觉得自己袋里的玩意儿与煮熟的烂稻子应该划不上等号,但是星守爷的这句话倒是一点不假,我毕竟是一个来自原始文明的年轻人,除了与悠久谈的来以外,比起他们我真的是一无是处。这不是悲观,也不是软弱,而是冷冰冰的现实……如果一个人无法面对现实,那还玩个屁。
“不过年轻人,你的品格与能力都是优秀的,同样的你对于悠久的感情我这些日子以来全看在眼里,你缺少的就是让别人了解你的时间。”星守爷拍了拍手,将我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了解我?
“是的,让我们了解你,了解你的家族,了解你自己。”星守爷的脸上带着一丝理解:“就像是做买卖一般,如果你不让别人看看你的货色,谁又会知道你的袋子里盛着是煮熟的白米还是饱满的种子。”
“……嗯,谢谢你对我的提示,我还以为这次赵榭恩过来的目的是带走悠久呢。”靠在护栏上的我从口袋里掏出糖果盒,给自己一支香烟糖后把盒子递给了星守爷。
“……你的意识还真是敏锐的让我害怕,好吧,我实话告诉你,这一次赵榭恩会来正是悠久父亲的原因,他说让一定要让自己的女儿在大个子情人与青梅竹马之间做一个选择……他还说自己的女儿只不过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过男性,才会如此的饥不择食。”拿起一支香烟糖,星守爷看着我一脸儿的挪喻。
囧rz……
听到最后一段话的我,差点没笑出声来。
“我想你也应该明白,这个主意听起来真是傻透了,这个傻瓜他怎么没有想过这世上任何一个文明的女人只要有了新欢,那儿还有旧爱的份。”tian着手里的香烟糖,星守爷装模做样的一声长叹:“你说他这人越老怎么越没大脑呢,真不知道当年他是怎么把悠久这孩子的母亲骗上床的。”
“您倒是挺看好我的。”听到星守爷这么贬低自己的后代,我这个新欢还真是小脸一红。
“是的,我觉得你与悠久之间的感情已经到达了不可逆转的地步,而且……我个人觉得你这个孩子还是挺不错的,所以今天我干脆把这些事情都给你挑明了。”星守爷说到这儿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探题一职目前也只是暂时的,我随时都可以将它收回,希望你能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继续全身心的对待悠久丫头,同时也要放下心里的一些负担,我看好你,真的。”
“嗯……谢谢。”
“不要谢我,这一切都是你用你的言行赢得的。”说到这儿,星守爷下了护栏对我招了招手:“行了,我们去客厅吧,说起来我还得给这位莫氏上柱香呢。”
看着星守爷一脸无事般的走向莫家的大门,跟着他身后的我思考着他所说的那些话题,对于星守爷所说的话,我信如何,不信又能如何。
未来,如今看来……还真是扑朔迷离呢。
========出殡的车队是在五点的时候正式出发,绵长的车队在一个十字路口鱼贯而过,透过车窗我能够清楚的看到负责维持交通的青年交警那满额头的汗,一次性的看到那么多传说中的车牌,想来还真是为难他了。
到了殡仪馆,我这才见到莫爷,星守爷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国旗下的莫爷……我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我只是突然的想到了照片上那两个年轻的身影。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都是唯物论的拥护者,但是在这一刻,我却乞求满天的神佛,只愿莫爷能够在另一个世界与她再度相遇。
……火化过后,送莫爷骨灰上山的全是他的老战友们,至于我们这些小辈都被安排在山脚下的车队里发呆。
星守爷坐在我的加长林肯里跟我聊天:“你们文明这个火葬的办法倒是简单,也难怪,你们还没有办法在太空中建立公墓群,死人总不能与活人争夺生存空间,你说我们能不能开展这项业务。”
“你不觉得以我的文明的目前情况来看,建造一个无国界的太空公墓群不是不太过危险了。”我很不客气的把星守爷的这个发财梦踢进了历史的裂缝中,先不说在近地轨道建设一个大型公墓所需要的物件,还有NASA或是ESA会不会承办公墓部件的发射任务,光是这个项目所涉及的技术就足够让我们被人玩蒸发秘令了。
“你说的没错……对了,陆,你的研发部门什么时候能够建立完毕。”
“研发部门随时都可以建立起来,关键是我不知道你们创造科技时需要哪一些东西。”
“巨型电脑有吗?”星守爷开了好大一张口。
“……这个非常有难度,这种玩意儿基本上还是国家与大型科研集团手里才会有的大玩具。”
“那我们自己做一个吧,关于这部份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办吧。”
“真的行吗?您最近……”
“睡眠综合症可以使用电极刺激来抑制……”看到我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星守爷摇了摇脑袋:“当然这种办法也不是万能的,不然我也不会放任自己在睡梦中虚度年华。”
“有后遗症?”
“是的,电极刺激会对整个义体产生大量的不必要损耗,因此每三个月我就要更换大量的义体配件,而这次因为我来的比较匆忙,只带了三个全套的配件。”说到这儿,星守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而且长时间的电极刺激对于记忆也是一种伤害,我的大脑是生物脑,在长时间的电极刺激下,这种生物脑会以非常快的速度老化,而更换一个生物脑的手术是不可能在一艘非医疗舰上进行的。”
“那就不要使用电极了,那些事情你交待你唯与迪卡来就行了。”
“嗯,这样也行,当然你也得多找一些有才华的人员。”
“这个没有问题,中国从来不缺人才,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打开了车门,我抬起脑袋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便宜表哥郑墨函。
几年不见,如今的郑墨函已经穿上了人民警察的制服,看到我一脸你是谁的表情,郑墨函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妈的,你个小怪物,还真在这辆加长林肯里面啊。”
“他是。”看到郑墨函如此的大手大脚,星守爷一对眼睛睁的大大的。
“他是我表哥。”我连忙把这关系给理清楚,表哥虽然不亲,但郑黑函怎么说对我也是没有二话:“对了,表哥,他就是杜篆。”
“你就是最近报纸上所说的杜家那个小天才啊,了不起了不起,来,跟大哥哥握个手。”
“谢谢您的夸奖。”杜氏星守小天才对着郑墨函伸出的手也笑着把自己的小手递了上去。
星守爷虽然每天最起码有十四个小时在睡,但是怎么说他在这半年内也在国际上发表过一篇关过超导体的理论,虽然事实证明这些理论多少还有一些应用缺陷,但是这种理论提供了一个让超导电性“走”出了超低温世界的可能性。
关于这个理论,我也是思考了许久才让星守爷以自己的名义发表的,套用的正是2003年诺贝尔物理奖得主阿布里科索夫和金茨堡等人的理论——当然,还有一些理论是星守爷他们自已掌握的。
思前想后,能够在物理学界一呜惊人的理论也只有它了。同时,这个理论也是电磁类武器的一个初始科技——电磁与高斯投射类武器在地面作战方面远比激光来的实用而有效。
一开始,许多人对于一个孩子提出的理论并不看在眼里甚至是有些嘲笑,但是当有一个美国物理家专家以这个理论为基础制造出高达200K的超导体时,全球的物理专家们在惊讶之余拜倒在了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孩子的跟前……就差合唱征服了。
同时,现在根据物理学界的说法是这个理论得到诺贝尔奖应该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
“表哥,你今天怎么穿成这身啊。”
钻出车,我跟郑墨函站到路旁的土坡上,看着这一身的警服我笑着问道。
“今天本来是一早就要去警校报道的,但是莫老爷子走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都陪着长辈来送他老人家,我觉得一会儿回去换衣服麻烦,干脆就直接穿过来了。”
“你倒是挺懒的。”
“嗨,有你小子这么说话的吗。”
“别……对了,表哥,莱姐呢,今天来了吗。”
“……来了。”提到张亚莱,郑墨函的脸色有些难堪。
“在哪儿呢。”我看了看四周,车队太长好车太多,而且我也忘了现在的张醒星张大公子用的会是什么车……脑子再好记,也记不住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你看,不就是在土坡哪儿站着吗。”郑墨函指着土坡的另一头。
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了始与亚莱,看到两人有说没笑的样子,我转过脑袋看着自己脸色衰败的表哥。
“你是不是觉得表哥我挺傻的,对不。”看到我的笑容,郑墨函咬着牙说道。
“哪儿的话,初恋不是人生最美好的事儿吗。”我拍了拍表哥郑墨函的肩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糖:“来一根,绝对不含尼古丁。”
郑墨函拿过一支之后咬着它蹲了下来,我也有样学样的蹲了下来。
“小医,你说……始喜欢的到底是亚莱还是亚逢。”
“这个……我怎么知道。”
“比起始,我入不了张亚莱的法眼啊。”
“表哥,别泄气啊。”
“你的书说里,如果喜欢一个女孩子,那怕她不喜欢你,只要能够默默的爱着也是一种幸福。”
“对,我说过。”
“呸!妈的,到时候跟别的男人上过床了,你拿什么爱!”说到这儿,郑墨函狠狠的把香烟糖嚼里了嘴里。
“表哥,这都是哪儿跟哪儿。”我一看这可不得了,我可不想被人说是教坏一代青少年的邪恶文学青年。
“你也说过,爱是自私的,我就是那种自私的人。”郑墨函的脸上没有什么波动:“既然她不爱我,我什么还要死心塌地的爱着她。”
“表哥……”“别说了。”拍了拍我的肩膀,郑墨函仰天叹息。
我知道郑墨函对于亚莱姐的感情,从小开始的这一段感情直到今天也依然没有变,虽然他是那么的恶言恶语,但是望向亚莱的目光却依然是那么的温柔。
“好了,表哥,我觉得始哥也不一定喜欢亚莱姐……”“别安慰我了,我挺得住,而且你小子自己还是一屁股的烂……”还没说完话,郑墨函表哥的眼神就开始飘忽不定的盯着车队尾部,好奇的我把目光投向车队尾部,只见一辆劳斯莱斯的车门打开着,站在车门旁的看起来正是端木家的大小姐。
表哥,看不出来,想不到你还有贝利那般的天赋呢。
我在心里不无恶意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