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历两千一百三十年,秋。
这个季节的气温极端不稳定,白天往往还日头当空,夜晚来自北方的寒流刮过没有遮挡的低语平原,气温几乎是骤降下去。不少浅水已经接上了淡淡的一层薄冰,映在月光下,绿色的草丛里有黄色的闪光,犹如在绿色锦缎上洒满了细碎的黄宝石。
大情的骑兵帮着教廷坚壁清野了一阵,教廷自己也开始执行坚壁清野的政策。驻守在教廷总部城墙之内士兵还好,驻扎在壕沟附近外围的士兵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野外的低语平原阵风劲急,从毫无遮挡的平原上刮过,吹得草叶沙沙作响,犹如耳边的低语,低语平原的名字就是从此而来。
城墙内的士兵搭个帐篷生个火堆还能勉强睡过去,在外围的可就不行了。一层生牛皮的帐篷根本就没办法保温,呼啸的北风直朝着帐篷里灌。牛皮帐篷里不能生火,所有人都将自己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就算这样,都冻得手脚僵硬。
“今年的秋天,特别冷。”教皇陛下站在教廷城堡最高点上眺望远方:“在我的印象中,十几年没这么冷过。”
“是很奇怪,属下的印象中,只有三四月分的时候才会水面结冰,今年的天气真是古怪,外面已经有很多冻伤的士兵了。”教皇的贴身侍卫仔细想了想:“我们再不采取点措施的话,光是这个天气,就会让我们的非战斗减员数量达到我们无法承受的地步了。”
“通知外围士兵点火吧。”教皇想了想,挥挥手:“这种鬼天气,骑兵步兵都没办法突袭。只要找专人看管火堆,不造成火灾就可以了。再说我们的城堡也跑不了,三面壕沟无论从哪个方向遭到进攻,还是免不了抵挡,为了隐蔽营地让士兵不生火,没什么太大意义了。”
“陛下睿智。”侍卫官举了个躬转身离开了。
这两天没有任何进攻迹象——泛大陆国家仲裁委员会的仲裁部队已经出现了,暂时是打不起来了。总算能给教廷一口喘息的机会,不用处处捉襟见肘。为了一尊神像发动侵略战争,现在几乎成了泛大陆公敌,真的值得么?
教皇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自己桌子上的那把锁,抽屉里面就放着魔化水晶神像制作的手札。
一定是值得的,如果能赶在各个国家进攻教廷之前拿下大情,只要拖上两个月,到时候将所有的行政长官叫来谈判,一刻钟之后,整个大陆都会臣服在教廷的脚下——这是一个豪赌了。
该死的大情,明明只是一个女人异想天开建立的国家,怎么会这么难缠……
教皇看着远处壕沟一段一段慢慢燃起来的火堆,揉了揉太阳穴,拉熄了魔化水晶灯,上床休息了。
早上,呼啸的北风带着寒意依然在低语平原中呼啸肆虐,不过还好,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温度迅速的提高,那些铺在草丛上的薄冰,也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冷了一个晚上的士兵脱下里层外层的衣服,堆在火堆旁边,晒着暖暖的太阳。冷不怕,就怕潮湿,内上的内衣要是潮湿的话,人就会活活冷死。
数千堆巨大的火堆连绵燃烧,跟着壕沟一路向下,除了少数负责早餐的士兵,几乎所有人都赤luo上身,在火堆旁边烤着自己的内衣外衣。兵器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地,谁也不想去碰那些
已经跟冰块没啥区别的东西。
反正……最外围的壕沟都只是距离教廷城堡不过两里不到的路程,对于最高顶点有四十多米的城堡来说,这里没有观察死角,任何军队也不可能从三十里之内不被发现的发动突然袭击。
士兵们懒懒散散的晒着太阳,连续快一个月的高强度作战任务让他们每个人神经都紧绷了——要真开打那就好了,反正不是输就是赢,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了还能上天国呢。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天天跟一群明显动机不纯的部队对持着,态度暧昧也不知道打不打,成天提心吊胆,生怕听到对方一声军号,忽然就冲过来了。
从前线调下来自然轻松多了,挖挖壕沟不过是体力活而已,比起整天提心吊胆,好收受得多了。
士兵们正三五成群的晒太阳,忽然有斥候示警,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群人,看装束,像是本地低于平原的原住民。
大概几顿饭的功夫,这群原住民走近了,领头的一个男人带着羊皮遮耳朵的大盖帽坐在板车上,板车后面还坐着一个女能人,看打扮样子是夫妻。这支总共三百人左右的队伍,拉着板车,慢悠悠的朝着外围壕沟走过来。车上装的都是实在东西,车轱辘每转一圈,都在地下留下深深的印痕。
那领头的男人眼见前面有士兵拦路,想拉着马头就转弯,可惜被对方喝住了。
“什么人!不经允许擅自闯入战区,你们是地方的纤细么!”驻扎在壕沟附近的教廷士兵大声喊,同时,数十个做营地机动巡逻的士兵也拉满了弓对准这个车队:“车里面装的是什么!接受我们的检查!”
领头的男人不但不停,反而朝着反方向跑——一百多步的距离,在教廷士兵的弓箭下还能跑得了?
数十支羽箭钉在车队前后左右,这下车队老实了。
领头的军官在壕沟上搭起跳板,带着一队士兵走近一看,出乎意料的是,板车上除了少数换洗衣服,盆盆罐罐之外,竟然都是一坛一坛的好酒!土黄色的瓦罐上还有少许新泥,应该是从地下才挖出来的,小队长排开一罐酒的封泥,顿时一股浓浓的酒香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很快,十米之外都能听见无数吞口水的声音。
“叫你站住你还跑,我看你就像大情的探子!”小队长提着酒罐子,歪着眼睛看领头的男人。
“军爷,误会!误会啊!”被小队长这么一说,把领头的男人吓得一哆嗦,连忙跳下车:“我耳朵不太好,远了听不见军爷们说什么,我可不是奸细,我跟我媳妇儿还有我们整个村子的人,出来逃难的。前几天有股骑兵把我们的村子毁了,粮食都抢走了,就剩我们埋在地下的这些酒,把它们拉出去,指望换点钱……”
这倒是事实,从教廷公布到下面部队的信息来看,大情王国是邪恶的异教徒,自然是要烧杀抢光得。
小队长半信半疑的看着这三百多个人,带着手下仔细的搜查了一遍——兵器是没找到,连根铁钉都没有。板车上也都真是普通平民的衣服和家用的小瓶瓶罐罐,有些还带着长期使用的痕迹,一眼就能看出来。在搜查了一通之后,可以彻底确定这批人不是大情的奸细,小队长一挥手,让领头的男人赶紧走。
男人笨拙的爬上车,也不知道怎么
,咣当一下摔了一罐酒。
跟小队长拍开封泥的味道不一样,酒罐一砸,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吃了几天素,几乎成了兔子的教廷士兵们,立刻红眼睛了。
小队长旁边的卫兵轻轻撞了一下他,努努嘴,指着那些酒罐子,教廷的兵油子多懂事啊,立刻心领神会了。
“先别走,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通敌去了?要走可以,酒都留下!”小队长拔出刀来顶着领头男人的脖子:“这些东西我们留下看管,对于异教徒,别说一坛酒,就是一颗米也不能送过去……
“大人,我们就靠这些东西活了,你们不能拿啊!”领头的男人立刻哭天抢地:“您要是都拿走了,我们拿什么换粮食啊!”
……
如果教廷士兵眼尖的话,一定能看到那个用毛巾包了头的女人,肩膀一直颤动得厉害。可惜他们眼睛都盯着酒去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车队的异像,其实就算注意到了,也可能被认为让北风吹得哆嗦……
宝凝坐在刘青岗身后,刚刚几乎憋不住想笑出来了。特别是刘大当家那段哭天抢地含血愤天,对待贪官污吏那种恨之入骨又极端无奈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深的一个普通平民无奈时神色的精髓。
“别笑,这谈战术呢,严肃点!”刘大官人不乐意了:“能不能赚大钱就看这次了。”
“不是我想笑……我这是…..哈哈……我实在憋不住了!”宝凝终于哈哈大笑了出来,笑得直捶车板,眼泪都出来了。
“这不是骗他们么,他们要不拿那些老子特别调制的莫洛托夫鸡尾酒,我还头疼呢!当真以为我是冤大头呢!今天晚上保管让他们睡个好觉!”刘青岗嘿嘿笑:“要是明天他们不主动出击的话,你来问我。”
“你到底装了什么呀。”宝凝一直好奇这个问题。自打刘青岗派出斥候朝外运东西的时候,宝凝就在好奇,不过怎么问老刘都不说,现在东西已经发出去了,已经不涉及到军事机密了。
刘青岗每天连续派出数百斥候背着东西朝外运——他不傻,要说现在大情国里没有教廷的探子,他死也不信。这种天才一般的战略,自然是要欺上瞒下的。就连宝蓝女王都只知道刘青岗这次出去是要挑得教廷兵,一旦教廷铁了心要进攻大情,必定抽调前线的士兵,盟约国的军队早就磨刀霍霍了。
教廷正式知道这一点,才拖,拖到大情连耗子都搬家,教廷可以耗,可是大情耗不起,你不是不出来么,要么教皇陛下就待在城堡里气得中风,要么就挥军来攻。
刘青岗这几天搬出去了大量的高浓度酒,魔化生物的骨粉加上魔化水晶边角料打成的晶粉,经过调配这东西跟凝固汽油弹差不了多少,特别是魔化水晶粉,这东西能在短时间内爆发惊人的热量,并且这东西极不稳定,接触空气过久,就会产生自燃。
你不是挖护城河么?
刘青岗的板车上,实际上只有十几坛子好酒而已,剩下的八九百,都是被调了魔化生物骨粉和魔化水晶粉的混合饮料——这东西不能喝呀,你有本事端着它走到几里之外再去倒呀,你有本事别朝最近最合适最顺手的壕沟里倒呀……
教廷有本事,就把附近的空气都呼吸干净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