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一寸灰

嫣儿心中一阵慌乱,结结巴巴道,“云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唤我一声?”

燕云冷冷道,“你只身前去勒霞,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唤我一声?”

嫣儿语塞片刻,小声道,“我们有鸢儿她娘亲相助,有‘不如归去’隐身。再说忘川现在也是一把好手,其实也没那么危险。”嫣儿抬起头来,尴尬一笑道,“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

“是啊,”燕云清冷道,“你如今又多了个痴心不二的忘川相助,还有什么是需要我知道的?我只会让你不知如何自处。”

嫣儿暗自揣摩着 :哎呀,看来方才的话云哥哥都听见了。我没知会,不是觉得不需要劳云哥哥大驾么。

嫣儿刚想解释几句,突然想到当日话别广寒殿时,归梦嘱咐自己的话。于是故意装出一副不悦地神色道,“我任职守墓戍仙已是多久了?云哥哥你可是一回也没来看过我。就算是怕出入万年林一带被发现,至少也可以来昆仑寻我吧。你对我这般不管不问,自然不知道我会去勒霞。如今怎么还质问起我来了?”说着一个“月影婆娑”就要离开。

燕云一把抓住嫣儿的手腕,声音顿时缓和了下来,眼中闪动着温存道,“刚入冬,丰衣节与戍边事宜都要我打理,确实难以抽身。深夜来昆仑,又怕耽搁了你休息。今日一安排妥当了,我就立刻赶来了。”

嫣儿心中暗喜道:呀,小姨娘果然是厉害,这招果然有用。嫣儿努力忍住笑意,继续黑着脸道,“那你还一见着我就冷言冷语的。”

燕云微微吸了口气,柔柔地用手轻轻拨开了嫣儿散落的发丝道,“我怎会想对你冷言冷语?这不是方才听到。。。。。。”燕云自觉不妥,收了话语。

嫣儿看着燕云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暗暗欢喜着:听到忘川钟情于我,云哥哥你心中不悦了?想着嫣儿俏皮地一笑,故意在燕云的脸上来回打量着,看得燕云那双沉静而深邃的眸子无处躲闪。过了片刻,嫣儿突然问道,“云哥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燕云一惊,退了半步,避而不答。

嫣儿转过身去,故做愁容道,“那就是真的生我的气了。我还是赶紧去墓穴领命去吧,免得在这讨人嫌。”

燕云一把拉住嫣儿,一路“火云飞燕”下了昆仑,入了霄生羽翼之中。燕云目色坚毅道,“我送你去。”说着一个火云掌驱动了霄生羽翼飞驰起来。

嫣儿在车内含笑道,“哪有你这样的?之前翀儿可是带着兑儿来墓穴找过我一回,还好被我蒙混过关了。若是被发现你也去了墓穴附近,岂不是又让他生疑?”

燕云低头看了嫣儿一眼,不由分说将她搂在怀中道,“什么时候,这八千云月中,我燕云想去的地方,还需顾忌着他人眼光?”

嫣儿斜倚在燕云肩头,偷偷露出一丝微笑,心里暗自念着:还不承认!我看这是忘川和翀儿的醋,灌到了一处,十里之外都闻到酸味了。

距离墓穴还有一小段距离时,燕云停下了霄生羽翼,柔声道,“从这再去女娲墓就没几步了。嫣儿你顾虑的也是。紫烟一事之后,只怕勒霞的探子会更多走动。还是莫要让他们看到我去墓穴为好。”

嫣儿点了点头道,“嗯。云哥哥你这些日子四处奔波,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嫣儿说着准备起身离开。

燕云突然拉住嫣儿的手道,“我知道嫣儿你一天天强大起来,我不该太过忧虑。然私闯地府绝非儿戏。答应我,定要让我陪你前去。”

嫣儿的脸上绽放出清甜的微笑道,“云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回到羲和当夜,你可是说了,今后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阴曹地府,你都不会再让我一人涉险的。之前你可就食言过一回,这回,我可是不会再给你食言的机会。”

“我怎会食言?”燕云动情的从身边取出那青裘披到嫣儿身上道,“八千云月的冬天可是比白萍洲刺骨百倍,你可不能就这身衣装到处走动。”

嫣儿紧紧抓住那青裘,温柔道,“好,我知道了。”

夜色已然如水。居延城内突然飘起雪来。翀儿却依旧在罗浮殿中庭修习剑法。兑儿快步冲了进来,在他耳边轻语到,“还真被你等到了。方才瀚海部的戍仙,说是看见云叔尊的座驾一路从万年林方向经过。”

翀儿一惊道,“他果然还是去了。可有看到他人同行?”

兑儿一脸无奈道,“谁敢随便靠近云叔尊的座驾啊?只是在山上远远望见罢了。不过倒是云叔尊自己驱车的。并没见着阿朗。”

“哦?”翀儿将修篁放回腰间,转身便要离殿。兑儿连忙拉住他道,“哎,这么大的消息抖落给你,怎么跟这雪花着地似的,半点声响都没听见。”

翀儿看着兑儿好笑道道,“我已经和紫烟合计好了。今夜微儿入睡了,她便会将你在丰衣节上讨的宝贝放到她梳妆奁里。明日微儿起来便能看到。你啊,必定是第一个送上生辰礼之人。”

兑儿喜上眉梢,拍了拍翀儿道,“这殿中有人,又是不一般啊。”

翀儿白了他一眼,快步出了门,上了赤火,一路风驰而去。

嫣儿结束了墓中修习,毕了墓穴之门,刚刚走出山谷,便看见翀儿正骑在赤风之上,伫立在必经隘口边。

嫣儿心中一阵嘀咕:云哥哥你个死心眼!你看看,翀儿这就又找来了。嫣儿调整了声音,恭敬道,“小仙万俟嫣见过少象王。这大半夜的,何故突然出现在这隘口,瘆人的慌。”

“万俟姑娘夜夜这般穿行夜路,毫无惧色,也是胆识非寻常仙子能比。怎么这么容易被我惊吓到?”翀儿也恭敬回道。

“上回女娲墓前,二位少储已经知道认错人了,何故又出现在此?”嫣儿平静道,“我一个小小的守墓戍仙,总这么惊动少储前来,怕是会招致其他仙家非议。”

“哦?”翀儿下了马,走近嫣儿身旁道,“那擎苍王前来,就不会招致其他仙家非议么?”

嫣儿不卑不亢道,“擎苍王何时前来过?小仙可是从未见过。”

“那看来是瀚海部镇守山林的戍仙糊涂了,”翀儿微微一笑道,“连擎苍王的座驾都能认错。回去我可是得好好惩罚。”

“当差不易,还望少储宽宏。”嫣儿拱手道,“我生来相貌丑陋,若不是西王母神尊收留,必然是无法谋得仙职的。将心比心。”

翀儿微笑道,“万俟姑娘如此宅心仁厚,倒是像极了我那位故人。”

嫣儿陪笑道,“那都是西王母神尊教导有方。我也是凭这个勉强破了天关。不然,以我那点修为。。。。。。少象王那日也验过了。”嫣儿移开脚步道,“没什么事的话,小仙先告辞了,回去晚了,怕少不了被神尊责骂。”

“这个容易,”翀儿笑道,“不如我送万俟姑娘回昆仑吧。也有好些日子没去拜见老太祖了,也该去打个照面。”

嫣儿惊慌道,“这如何使得?小仙不敢僭越。”

翀儿不由分说,一把将嫣儿拉上了赤风,回首道,“委屈万俟姑娘了,你可抓住了。”说着向赤风发出仙力,瞬间赤风如四蹄踏上火轮,在一片无垠雪海中奔腾起来。

嫣儿紧忙在身后紧紧搂住翀儿的腰,右手不知怎的触到了腰间的修篁和那碧绿丝绦。嫣儿的手微微一颤,慌忙移开,满怀歉意道,“小仙手拙,不该触碰少象王佩剑。”

翀儿低头看到这一幕,意味深长道,“这把修篁,乃是我娘生前所赠。而这佩剑上的丝绦乃是我那位故人相赠。她与我娘,便是此世,我司马翀最在意的女子。我那故人前些天还托梦来看我了。我相信她的仙魄一定还在八千云月之中,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少象王你。。。。。。真是个常情之人。”嫣儿在身后努力忍住泪水。

翀儿加大了仙力,让赤风又加速道,“我的心第一回见面就交给她了。她那夜托梦,将我为她准备的春望花球吹散了,便是她也收下我的心了。穷尽一世,我必要找到她的仙魄,带她回来。哪怕是择世,我也必要世世追寻,直到寻到她。”

嫣儿的心抽搐着。她的脸庞紧紧贴在翀儿那坚实的背上,是如此滚烫,就像当日在冰山幻境中他的怀抱一样,也向那日在怀南阁中他突然袭来的双唇一般。嫣儿只觉的心中万分心疼。她多想现在就告诉翀儿:翀儿,我就在这,在你身后。你再也不用牵肠挂肚,四处寻找了。然而她还不能,不能再次打破翀儿平静的生活。她知道,当夜若非居延告急,翀儿一定也同燕云一起赶来白萍洲。而现在,她要对付的,不仅仅是莫天禅和太阳星君,还有地府、甚至要她性命的天帝。这一切,她不能再牵连更多的人为自己受累了。

终于到了昆仑山下,翀儿勒住缰绳,让赤风停下。一把将嫣儿抱下来道,“我陪你上山吧。”

“小仙恳请少象王留步。”嫣儿一把抓住翀儿的手腕道,“少象王故人,托梦示意后,亦是选择悄然离去。小仙我钦佩少储对故人的一片真心,也感恩少象王将我一个相貌丑陋,身份卑微的小仙视为故人般交心。以后少象王若不嫌弃,小仙还愿为您排忧。只是以后,劳烦少象王莫再强人所难。”

翀儿看着嫣儿,沉沉道,“我那位故人在我小的时候就告诉我,三界之中,本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唯有善恶纲常。今夜在下是听到了些消息,多有冒犯,还望万俟姑娘不要见怪。”说着转过身去,上了赤风,黯然道,“你早些上山吧。”

嫣儿点了点头,一个“火云飞燕”直上云霄。离开了一段,嫣儿忍不住低头去看依然伫立在那的翀儿,心中百感交集:文其嫣,你何德何能,让翀儿对你如此一往情深。

翀儿在山下望着嫣儿离去的身影,心中也是一阵凄凉:司马翀,你莫非真入了魔道?这个姑娘明明不是嫣儿。但为何方才我身后,气息是如此熟悉。有那么一个瞬间,竟觉得是嫣儿抱着我。嫣儿,你到底何时才会再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