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无能!”初衔白一手提着他,挥剑快如闪电,迅速后退。院门忽然洞开,奋战中的护院都吓了一跳,转头却见初夫人站在门口,朝初衔白朗声唤道:“青青,快进来!”
初衔白一怔,转头见她神色清明,心中大喜,扯住天印飞跃过去。
闰晴断后,一剑挥开后路,跟着退入,那些人岂肯放过他们,迅速冲上前来,尚未到门口,忽然地面下陷,全都跌了下去,一时惨号不断。
尘虚道长连忙刹住脚步,拦着后面的人道:“有陷阱!初家夫人果然有一手,难怪初家山庄至今完好无损。”
其余的人见状都有些没底:“那我们要怎么办?”
“等吧,等前院那边的帮手来了,我们再杀进去。”
所谓前院那边的帮手们,此时正在跟折华折英等人混战。初家山庄不比当初了,能派上用场的人并不多。折华武艺虽高,但之前受伤太重,折英又护着他,所以打头阵的几乎就是折英一个人。
双方正厮杀地不可开交,忽然有个白衣翩翩的身影冲入阵中来,大声叫道:“武林盟主到了,诸位快停手!”
折英一听还以为又是帮手来了,心中火起,一剑挥了过去,白衣人轻功不错,险险避开,惊怒不已,反身又朝她袭了过来,一掌还没拍上去,忽然又收了手,在她面前站定,没好气地骂了一声:“原来是你这个丑八怪!”
折英长剑一抖:“你说什么!”
“呃……我什么都没说……”
身后有人不耐烦地嚷嚷:“这不是听风阁的楚泓嘛,你说武林盟主来了,人呢?不会是故意蒙我们的吧!”
“没错,我看盟主和尹阁主都很奇怪,甚至有些站在初衔白那边的意思呢!”
立即有人反驳:“呸,胡说什么?盟主才不是那种人!”
眼看这群人自己就要内斗,楚泓连忙推了一下折英:“快走啊?”
折英盯着他的脸,十分错愕:“你说什么?”
楚泓心想这丑八怪大概是被自己的样貌给迷住了,于是潇洒地旋身而起,简洁明了地说了个字:“走!”顺便补赠一个千娇百媚的回头。
折英皱着眉一脸嫌弃,但还是趁机拉着折华朝山庄里面退去了。
众人见状又纷纷要去追赶,却被一道声音生生阻止了脚步。
“谁再往前一步,就是与青云派作对。”
段飞卿曾答应初衔白三日后来还最后一个人情,便是知道这群人要来袭击初家山庄,但没想到他们会连夜偷袭。他端坐马上,面无表情。正对着他的是初家山庄高悬的门额,在鱼肚白的天色里,肃穆而沉默。
初夫人命闰晴带着人守在院中,只叫初衔白一人随她进屋说话。天印已经意识混沌,初衔白见他身后沿途都是血渍,料想他身上的伤口已裂开,便随手扯下他的衣角简单给他包扎了一下,抬头却见初夫人一直瞧着自己,她立即擦去手上血迹,将天印丢在门口就进了门,竟有些心虚之态。
初夫人将门掩好,叫她走近:“这次我好像糊涂了很久。”
初衔白苦笑:“是啊,您连我都不认识了。”
初夫人挨着桌子坐下,叹了口气:“今日这群人来袭,忽然叫我想起你出事那年山庄遇袭的事,大约是刺激了一下,才叫我清醒了。我现在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只怕是大限将至了。”
初衔白在她身边蹲下,手搭着她的膝盖:“怎么会,您刚才叫我‘青青’,不是‘阿白’,这不是说明您越来越清醒了么?”
“但愿吧……”初夫人似乎想摸摸她的头,手抬起来又不自然地收了回来:“有件事趁着清醒我一定要告诉你,但外面不知能支持多久,我只能长话短说了。大概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日折华来找我,说他得到了一本秘籍,里面是至上的武功,他练了一段时间,但你说那功夫与他内力不合,也许会走火入魔,他便放弃了。那秘籍我看过一部分,确实高深,但极其难练,只怕练不好最后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如今折华又几次来询问此事,我总觉得他忽然出尔反尔很不对劲,便想提醒你注意他,奈何我脑子总不清楚。何况这些武林人士一直贪图我们初家绝学,若有一日真被他们攻进来,发现了这秘籍,只怕会惹出大祸。”她贴过来,在初衔白耳边低声道:“那本秘籍我藏在藏书阁下面了,但已记不清具体位置,你知道那里的密道,待会儿你进去避避,顺便把那本秘籍找出来销毁,等风头过了再出来。”
初衔白也早就怀疑折华,但从未想过还有这层,来不及消化这消息便急忙道:“您与我一起去么?”
“我要坐镇,如果山庄里两个主子都不在,下面的人会怎么想?”
“那您是要我丢下母亲自己去避难?”
初夫人板起脸来:“谁让你无能,弄得这一身伤回来!”
“……”初衔白赧然地噤了声。
“我没空问你之前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你能活着回来不容易,初家山庄可以没有我,但是不能没有你,初衔白还活在世间一日,初家就还能在江湖立足一日。”
初衔白垂着头不做声。
初夫人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我当初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是不是!”
初衔白浑身一震,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朝她跪了下去:“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初夫人的眼神柔和下来,终于摸了摸她的头:“从今天起,你可以不用强迫自己做男人了,过去是我的错,今后的路,你自己走。”
初衔白半晌无言,门外忽然传来闰晴等人的惊呼声,她这才起身,抬头看了一眼初夫人,后者朝她点了点头。
外面喊杀声又起,初衔白走到门边时,面色已经恢复沉静。门一拉开便见院门已被攻开,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进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脚边昏睡的天印,想想还是提起了他。留他在这里,只会惹得这群人更发疯似的攻击过来,初夫人反而有危险。
朝藏书阁退去时,闰晴等人立即退守到门边,严密地护着初夫人。初衔白朝为首的几人看了一眼,一一记在心里,若是今日她母亲出了事,回头这些人谁也别想活命。低头再看一眼天印,她恨意又起,若不是因为他,她又怎会落得如今这种需要躲避的地步?
藏书阁最里层的书架后就是密道入口,极其狭窄,多年无人进入,已经封得很死。初衔白琵琶骨断裂,自然不能用力太过,取了霜绝要借力撬起石板,已有人先她一步握住剑柄。
“我来。”天印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翻身坐起,右手握住剑柄猛一用力,石板翻起,他忍住胸口涌上的腥甜,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初衔白看他一眼,一脚将他踹下去:“你先。”
下面是台阶,还好并不太陡,天印摔得不重,只是更觉头晕了。初衔白下来时,他已经勉强站起,就着口边的光亮取了火把点燃,率先朝前走去。初衔白将石板合上,跟上他的步伐,并不与他说话,但仔细看了他身后,他已没再流血。
密道不窄,不过很低矮,天印和初衔白都必须要低下头才能前行。天印知道长时间做这动作会引起她伤口疼痛,便刻意加快了速度,前方有空气流通,应该是有更宽敞的空间才对。
果然,没多久二人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很幽静的山谷,居然是露天的,中间杂草漫生,却并不潮湿。几棵苍天大树在顶上盘结,亮光投下来,斑驳交叠。
“原来初家山庄有这样的地方?”天印有些诧异。
初衔白白他一眼:“不然也配叫山庄么?”她扫视了一下周围,寻找着那本秘籍可能在的位置。
这里四周山壁都建了暗格,里面的藏书才是真正的绝学。她幼年时就被父亲带入这里参阅无数,受益良多,甚至后来有一些成书是她本人写成的心得,但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带另一个人来这里。
她看了一眼天印,忽然冷笑起来:“师叔,你不是一直想着称霸武林么?看到没有,这里的藏书足够让你梦想成真了。”
天印转头看她:“别的梦想也能成真么?”
“哦?我倒不知道,除了武林盟主的位子,你还有别的想要的。”
“有。”天印微微一笑:“你。”
“……”初衔白冷下脸,转身朝一面山壁走去。
天印见她不理自己,只好转头站到另一面墙壁下。靠着坐下后,随意拍开身边一个暗格,抽出里面的书翻了翻,居然是崆峒派的上乘武学。再拍开另一个,是早已失传武林的顶级轻功罗刹诀。他笑了笑,果然是好地方,难怪外面那群人如此向往。可惜他时间不多了,不然还真想好好学一学。
初衔白已经提起内力飞身向上方探去,天印看到不禁皱眉,一直使用内力终究还是对伤势不利的。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边的山壁,起身提了口气,飞身而上。一口气拍开十几个暗格,大部分都是空的,还有几本都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个十分特殊,天印几乎一眼就看出异常,伸手取过纳入怀里,悄然落地。
初衔白一无所获,转头问他:“你发现什么没有?”
天印眼珠一转,摇了摇头:“没有。”
初衔白蹙起眉头,走过来随意找地方坐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不是说折华在密林里就有问题了么,是怎么回事?”
天印有些意外:“你已经跟他在一起,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吧?”
“哼,是你自己告诫我不要再相信任何男人的话,我当然不会再相信你,但是你可以试着用可靠的理由来说服我。”
“理由……”天印摸了一下胸口,摇了摇头:“算了,你不是个会演戏的人,告诉你只会打草惊蛇。”
“怎么,现在你会用一副好人嘴脸来敷衍我了。”
天印笑了,颇有些情意绵绵的意味:“你若喜欢好人,我也可以扮演,你知道我最擅长这个了。”
初衔白默默看着他,二人忽然就陷入了沉默。紧接着,沉默里又绵延出几分肃然,两人的视线移向来时的通道,再对视一眼,俱是面色凛然。
“他们可能已经冲进藏书阁了。”初衔白起身朝通道走:“我还是要上去看看才行……”
她脚步戛然顿住,转头瞪向天印,他居然趁她不备点了她的穴。
“你不用上去。”天印伸手脱她的衣服,初衔白的脸都绿了。但他脱完她的外衣,只是披在了自己身上。“我替你上去。”
天印已走到通道口,初衔白恶狠狠地道:“我说过了,你现在做什么都太迟了,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原谅你!”
天印忽然折身走回来,揽住她重重地吻了一口,退开时一脸笑容:“我也说过,我并不稀罕你的原谅。”他抚了抚她的脸:“放心,这次我是心甘情愿的。”
初衔白一愣,他已快步走入通道,身影没入黑暗,脚步极轻,很快就听不见了。
外面喊杀声越发激烈,但很快又低落下去,没多久,头顶斑驳的光亮里开始有了阳光。初衔白堪堪冲开穴道便快步冲到入口。
藏书阁里遍地尸体。
她将入口掩好,四下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天印踪迹,连忙走到门口,折华正带着人过来,见到她很欣喜:“青青,原来你在这里,没事吧?”
“没事,我娘呢?”初衔白脚步不停,一路走出门外,混战已退出院外。
“夫人受了点轻伤,但并无大碍。”
她松了口气,转头去找天印,仍不见他踪迹。
“天……”那个名字在喉间滚了滚,终究没有说出口。折华解下外衣披在她身上,语气有些心疼:“你怎么了?穿的这般单薄。”
她的视线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不言不语。
折英快步从院外走来,一见初衔白就长舒了口气:“公子原来在这里,刚才看到那个白衣人,我还以为是你被包围了呢。”
“他怎样了?”
折英摇摇头:“我没看清,他速度太快了,那群人被引出庄外去了,不过段飞卿就在外面,还不知会发生何事。”
初衔白拢了拢衣裳,情绪尽敛,伸手搭住折华的手臂,轻哼一声:“那就随他去,死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