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从没见过自个姑娘这么生气过,就算姑娘知道了杀人凶手是谁,也只是满心的悲痛和不甘,却从来没有动怒。即便在府里被二姑娘百般的欺负,也只是云淡风轻的无视或是狠厉的还击。
可生气,还骂人,这还是绿萼头一遭见到呢。
“我知道你为何如此冲动,你可别跟我犟嘴。想你当初被人污蔑是贼,都没出声一句,任人欺负不敢回嘴。若是你真如此清高傲世,又怎会被人打断了手?只怕你是为了你妹妹,不想她也被连累,才不敢强出头。可如今你有了依靠,却不好好珍惜,反连累的干爹干娘的摊子也遭了秧,你当我不知你心里想的什么?你只怕是想这事闹得越大越好,若是能闹上公堂就更合你意。到时上了公堂,你便趁势说出你的身世,只要这事儿传了出去,你那亲戚便找起来方便了。我说的是也不是?”
罗念安这一番话,说得门板上躺着的少年一阵面红耳赤,却无力反驳也不敢反驳。绿萼和侍卫听到这话,心中对这少年多了几分鄙视,少了几分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慎之的身世虽然可怜,却在环境稍微好一点之后,动了这利用人的心思。这一点让罗念安气愤的火冒三丈,也让她觉得自己真是救错了人。
她是希望能够得到老石头一家的帮助,可这样的结果却不是她想看到的。老石头夫妻俩皆是心底善良又忠厚老实的人,只怕知道了慎之的心思,非但不会怪他,反而会顺着他的意把这事儿闹大。
若真是如此。到时自己就算想帮老石头夫妇一把也爱莫能助了。她在这京城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也是仗着侯府的名义。但侯府可不会帮着她跟那地痞混混打交道,这黑道上的事儿,就得用黑道的方法解决。一旦事情闹大了,这老石头夫妇就算躲到自己的羽翼之下,她也难保人平安,说不定会把自己也连累进去。
“你既如此狼心狗肺。我也不想再助你了。你伤好之后。找个借口自行离开,否则就别怪我将你这龌龊心思全说给你妹妹听见。你若敢将这心思说给你干爹干娘知道,我自有办法让你在这京城消失的无影无踪!”罗念安这一番厉声叱喝。听得身后的人皆是一抖。
绿萼其实心里很矛盾,若是主子有长辈做主,若是主子有依有靠,也不必小小年纪就要出来当家作主。这样的做派。非磨练一顿时间的主妇是形不成的。她哀其主没了天真无邪的童年,却又高兴主子能独当一面。这一番纠结下来。也不知到底是喜是悲。
而罗念安身后的那个侍卫,则是实实在在的惊到了。他所知道的表姑娘,是个八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老实孩子,在府里早就传遍了。即使被人指着鼻子骂扫帚星。这姑娘也毫不生气,甚至还笑着问人什么是扫帚星。唯一让人刮目相看的一幕,还是除夕那日证明自己是被人诬陷。
这样的一个表姑娘。怎么可能讲出这种话来?秦晋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过来,难道这表姑娘在侯府里尽是装的?可她才十岁。又是从乡下来的。谁见过乡下的孩子这般有心机有城府了?再说若真是装的,这隐忍的功夫也太令人咂舌了,秦晋自问就算是他自个,也没法装傻装到表姑娘这个程度。
毕竟看表姑娘现在这个样子,这是个有火气有原则的人,至少嫉恶如仇敢爱敢恨,做得起救人的事,也下得去害人的手。至少这一句威胁,足以让那少年郎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这样一个有火气有原则的人,即便活到秦晋这个岁数,也不可能忍这么久,装这么久的傻啊。
秦晋原还觉得自个被派来保护表姑娘有些屈才了,可如今他却不敢再小瞧罗念安,甚至隐隐有了点期待,不知这表姑娘日后还会给自己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罗念安不知这些身后人的想法,她也不愿知道不屑知道。如今她已搬了出来,只要不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她是可以自己做主的了。这些个下人,若是真心待她,她自然不会亏待他们。但他们若是存了二心,自己也不会再留。既然出来了,不用忍的气,就不必再忍了。
“你可听清楚了?”罗念安见慎之只是喘着粗气却不回答,又厉声问了一道:“我可警告你最后一次,你若不想你妹妹知道你是这般无耻之徒,就别把老石头两口子扯进你这浑水来。如若不然,我救的了你,就毁的了你!”
“是……”一声压抑的声音从慎之嗓子里挤了出来。听似哽咽,罗念安却知道,这其实只是慎之在隐忍不发,他心里不服,但他碍于妹妹,碍于前程后路,只能屈服与自己。
罗念安没再说话,只是回头对她的侍卫道:“派个人去找这大秃子,就说我请他吃饭。”
绿萼在身后惊呼一声叫道:“姑娘,不可!”
一个姑娘家,竟想与这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若是被人知道,就真是覆水难收了。不但是绿萼,就连秦晋也极不愿听命行事。毕竟这表姑娘与侯府也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她若真坏了名声,侯府也好不了。
罗念安冷笑一声站了起来,转头看向她的侍卫,眼中带上了鄙视的神色:“你就这点本事?”
秦晋一怔,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这是新主子在考验自己。一个姑娘家肯定不愿自毁名声,她既下了令,想必就是要试试自个多大的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两人见着面。
他对新主子的气势毫无怀疑,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让自己都害怕,更别提震住一不入流的混混了。只是,新主子气势够了,就不知手段如何。毕竟这大秃子混迹江湖已久,早是老油条一根,自个的主子再怎么有心机,也只是个孩童。
“主子要见他,那是他的福气。只是主子想什么时候见,在哪见,见了有什么计划,总得给我们这做下人的交代一声,我们也好有所准备。”秦晋不再迟疑,抱拳拱手冲罗念安道。
罗念安轻笑一声,抬脚往外走去,边走边丢下一句话:“你只管传话,至于什么时候见,在哪儿见,自然由他决定。到时我自会告诉你计划,莫要节外生枝自作主张,你若是弄巧成拙,就回你的永安府去,我用不着你。”
秦晋心中一凛,不敢再造次,护着罗念安上了车,立马自己亲自去办罗念安的差事。而那老石头夫妇在外转了一圈,见罗念安的马车走了,这才颤颤巍巍回了自个家里。
罗念安回府之后,绿萼便急忙关了正房的大门,轻声问道:“姑娘,这大秃子可不好惹,咱们女子若是惹上他了,只怕饶不了好的。姑娘,三思啊!”
罗念安转头笑看着她,安慰道:“你还不知道我?我是什么人?我有那仙家的宝贝,他可伤不了我一根汗毛。他若敢动手,我就当着他的面躲进我那小世界里,只怕他顿时就要吓得尿裤子了。”
绿萼听了更加着急,忙不迭劝道:“好姑娘,怎么越说您越糊涂了。这仙家宝贝若是被他知道,他起了那歹心想来抢夺可怎么办?再说这世人皆信鬼神之说,他若心有不轨,故意颠倒黑白,说姑娘您这不是仙家宝贝,说姑娘您是妖魔鬼怪,这世人只会听坏的,绝不会信那好的。”
罗念安心中一暖,握住绿萼的手,真心的笑了起来:“好绿萼,我知道你担心我。可这事儿你大可不必担心,方才你也听那老石头夫妇说了。大秃子此人虽是地痞混混,人却是个光明磊落的。只怕此人原是想为英雄,却苦于无奈做了无赖。但他做了无赖,也无那欺压百姓的行径,虽让人交保护费,可也是真的在护着那些商贩。相信他若是知道手下的人做了这等坏事,也是光火的。我要见他,无非是防那小人添油加醋给老石头夫妻难过,当面与他讲清楚事情的经过,相信他也不是那不讲理之人。再说还有秦侍卫在,凉他也不敢对我如何。”
绿萼虽明白主子说的有道理,可还是急的上了火,短短的两天时间,急的嘴角都是水泡。待到第三天时,秦晋终于求见。见到罗念安的第一眼,秦晋便上前行礼,大声道:“属下幸不辱命!”
罗念安满意的点了点头,让那秦晋随自己去了外院书房,才细听那秦晋说起事情的经过来。
原来这大秃子,不住在京城,他年纪大了,不愿再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就把底下的事教给他四个干儿子,自个在郊外买了处庄子,过着富家翁的生活。秦晋先是在城里打听了一圈,这才找到大秃子的庄子。可大秃子并不知道老石头一家的事,根本不愿见秦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