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晨曦之光缓缓覆在窗棂之上,床榻内侧传出几声轻微的闷哼,依旧被堵着嘴的洛诗猛然睁开了双眼,可由于手腕上的刺痛导致喉间的哼唧声依然断断续续地往外传送着。
洛诗侧过头满心复杂地望着正酣睡的宣暮云,若不是现在她的双手被绑着,操刀弑夫这件事只怕她是妥妥地做定了!
感受着胸前那只大手的沉重,洛诗想抬腿将男人踹醒,可是双腿仍旧保持着微张的姿势动都动不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嗯哼嗯哼地发着模糊不清的音调。
睡得正香甜的宣暮云听着那嗯哼声,下意识地攥紧了大手就要去亲近那声源,而被握的生疼的洛诗瞬间被刺激地屈膝踹了出去。
由于宣暮云的体积太大而洛诗的力道又小,男人只被踹到了床沿,可也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
本在揉着双眼的宣暮云蓦地大叫一声跳起了床,满眼的恐惧,一贯的冷漠谨慎消失地无影无踪,眼前是怎样一副景象?他怕是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只见伤痕累累的洛诗身上只盖了半个被角,腰下还被垫了个枕头,口中被塞着一大团衣袖,而双臂也被绑在床头之上,手腕处的一圈紫红足以显示洛诗曾经做过长久的挣扎。
两眼不仅在冒着怒火还在飞着刀子的洛诗呜呜着,示意宣暮云赶紧给她松绑。
裹着半个被子的宣暮云傻愣愣地张了张嘴,良久才磕磕绊绊道,“娘子,是,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娘的!不赶紧解救老娘就算了!自己做了禽兽行为还要摆出一副无辜局外人样?宣暮云!老娘要把你剁了……”被塞着嘴的洛诗破口大骂着,可经过一层阻隔之后传到宣暮云耳朵里的也只是含糊不清的嗯唔语。
一看此景,宣暮云即刻扯着被褥盖在了洛诗冰凉的身体上,一边解着洛诗手腕上的束缚一边死命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当宣暮云不经意地瞥过屏风后那些散落的酒瓶时,一阵惊悸涌上心头,同时一阵劈头盖脸的乱打也覆了过来。
终于可以说话的洛诗先揉了揉有些酸涩的下颌,同时又张牙舞爪地攻击着浑身不着一物的宣暮云,黯哑的嗓音夹杂着愤怒的哭腔,“宣暮云!老娘要杀了你!”
虽说被拳打脚踢着,可宣暮云仍旧瞅着空子一把将炸毛的洛诗搂在了怀里,心虚加歉疚地低语道,“对不起!”
正在气头上的洛诗被这一抱才意识到自己竟也一︱丝︱不︱挂,当即脸红地推开了宣暮云,随便扯了条锦被遮在胸前冷声嗤笑道,“对不起?哼!我不想再见到你!”
“其实,我不能,喝酒!”向来不低头的宣暮云竟垂眸低语着,双手无措地在床褥上揉搓着,下一刻恨不能将头深埋在劲窝间。
在喝酒事宜上,他一直是以茶代之,就连成亲当日,他也是全程以茶代替,这是全庾滇国人都知晓的事,王爷滴酒不沾,可她洛诗竟然不知!
“不能喝酒?”洛诗的音调又尖了几分,“那你昨晚为什么不说?知道自己喝了后会兽性大发,你为什么还要喝?难道我还要庆幸没有被你酒后暗杀了?”
越说越激动的洛诗浑然没有注意到宣暮云眸色中的复杂坚韧,只一味高昂着头狠瞪着。
“因为是你给的!”宣暮云再次不着痕迹地倚靠在了洛诗身侧,语音低微却也足以让洛诗听得清清楚楚。
“你傻啊?我给的你也喝?”气结地洛诗抬脚踹过去的同时也将枕头被褥一并扔了过去,“你就是存心想欺负我是不是?”
“对不起!”宣暮云侧头抬臂招架着各色物什的砸落时,再次轻声道着歉。
男人眉眼中的愧疚也不知为何彻底激怒了洛诗心底的那根弦,暴跳起随手扯了见袍子就将宣暮云拳打脚踢地踹出了房门,砰地关上房门的刹那也将宣暮云的衣袍给一股脑儿地扔了出来。
在主院伺候的丫鬟小厮们不由得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向来严肃不语的王爷大清早一身凉爽地站在了房门外,除了以被褥裹着下︱身,其他地方无一遮挡。
“我求你休了我!”无力依靠在门闩上的洛诗强撑着自己不要哭出声,她现在也不想那些银子了,只想着自己能够脱离这魔窟。
“我不会休你!”本来还一脸愧疚的宣暮云忽地冷下了脸,就算他怎么过分,那也已有了夫妻之事,他已彻彻底底是他的女人,为什么还一味地想要离开?想到此的宣暮云蓦地缩紧了眸子,冷声道,“你妄想离开王府!”
他娘的!刚才就该一剑杀了你!没心没肺的家伙!洛诗边恶狠狠地腹诽着边火大地将昨晚的杯盘摔了个粉碎。
自这一早上起,王府的下人圈中传出了这么一则消息,听闻王爷不举,被王妃不留情面地赶出了卧房,还哭喊着要下休书,王爷为了维护自己男人的尊严,死咬着绝不会放王妃离开王府半步!
当四鸢慌慌张张地将洛诗从桌子底下拖出来时,她家小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脖颈肩头的那些伤痕也赫然印入了四鸢的眼眸,“小姐!王爷下手越来越重了!怎么又把您踹成了这样?”
四鸢心疼将洛诗拉入内室,轻轻地给她擦拭着身体,泪水盈满眼眶之际才哽咽道,“小姐,要不回相府呆几天吧!在想出万全之策前您不能再受苦了!”
经过刚才一顿猛砸痛哭之后,洛诗已渐渐恢复了理智,便微笑着轻拭去四鸢脸上的泪痕,释然的眼眸中透着一丝决绝,“是会想出个万全之策,但我不会就这么离去,我一定会让他付出该有的代价!”
“小姐,今早钰璞姑娘差人来回过话!”四鸢猛然记起早上的事,便也顾不得她家小姐的悲愤将她拉回现实道,“我昨晚去传了您的话,钰璞姑娘应了,然后今早她又差人来说,昨晚赶到主院时,听底下丫鬟说您房中已熄了灯,她便返了回去,望您不要见怪!您要是有什么事再请,她定会赶过来先候着!”
“唉!”洛诗长叹一口气,仰头望向屋顶道,“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家小姐算是领教到了!”
照例早饭前洛诗要接受侧妃的请安,但今日她却派四鸢去当堂传了话说她不舒服,而后自己一个人拎着两坛酒大喇喇地走进了后花园的竹林中。
“想来你们三位也是被囚禁致死的吧?”坐在蒲团上的洛诗也不管旁侧的小沙弥正在做着早课,自管自地抚摸着灵牌喃喃自语着,“其实,我现在不怕你们了,倒是同情你们!”
“放心!姐妹们!我会给你们报仇的!”洛诗豪迈地一扬酒坛大口喝起酒来,大有视死如归之状。
“女施主,我们正在超度亡灵,请您不要再增怨念!”两个小沙弥拿着木鱼站在了洛诗身侧,手持佛串好言规劝着
“唉,你们不懂!”脸颊酡红的洛诗微侧了侧头,拉着两个小沙弥就絮絮叨叨起来,“你们能替我向佛传达一下,怎么才能脱离这王府回到百里村吗?或者怎样才能杀了宣暮云而不牵累我家吗?”
“小师父能否再替我向佛祖传达一下,让他对我接下来的所作所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洛诗抱着酒坛深深地垂下了头以显示自己的虔诚之心。
“女施主,请不要再摸我们的头了!”两个小沙弥张着小胳膊小腿阻止着洛诗的肆意摸索。
“我是在沾染佛光!”振振有词的洛诗再次甚是严肃地摸上了那光溜溜的小脑袋,同时又垂下头喃喃自语起来。
心里堵得慌的宣暮云可没有洛诗如此好兴致对着已逝的王妃喝酒,从不懂宣泄的他只得闷闷地找来了左尘,两人窝在百里村学堂的小角落里互对着静默不语。
最终左尘忍不住打破了许久的沉默,“找我来只是为了看你喝闷茶?从不为外界扰乱的人竟然也有如此落魄的一天?是因为洛诗吗?”
宣暮云讷讷地点了点头,忽而抬眸望向左尘顿声道,“你真喜欢她?”
“她已成为你的枕边人,你就没有找到她手里握有的证据?”左尘避过话题一语带到了正题之上。
宣暮云茫然地摇了摇头,显然他的心思已乱到了极致。
“一点茶就将那丫头引了过来,”左尘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烦乱,“不要忘记你的初衷!”
宣暮云冷笑着微眯起眼眸,以从未有过的眼光打量起左尘来,“你一句左某有幸就收了那丫头的心!”
“你有为之效命的女人,不要忘了这件事!”左尘轻抿着茶抽丝剥茧地提醒着他不该遗忘的事。
傍晚,宫里来的两个小太监窜进了宣暮云的书房,“圣上想着王爷,特赐“春风一度”,此等神药可是太医房研制了许久的良药,圣上本想亲自体验,但体恤王爷,就送来了!”
王府的事情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地传进了宫里,宣暮云铁青着脸无言以对。
月上柳梢头之际,云东院昏黄的烛光下闪现着两个斗大的红字“争宠”。
“主上得不到的男人也不会让别人得到,而我们也只是一颗棋子而已!”雅娴将那一笺纸缓缓地掷向炭火之中,对着雅惠温婉地一笑,可笑容下的苦涩也只有她自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