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左尘道出的事实, 洛诗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万没有想到会来的这样快,她本不想将宣暮云也牵扯进这所有的事件中, 但现在看来, 得必须做些什么了。
“我还不知白睿娶我到底是何意图, 但我知道这也是我父亲的一部分计划, 白睿只是他的一颗棋子而已。”洛诗紧咬着嘴角若有所思地来回轻踱着, 削瘦的脸颊早已失去了昔日光泽,深陷的眼窝在烛光的掩映下也仿似在昭示着主人的疲累与无力。
“你最近瘦了,”左尘不忍地盯着那抹愈发瘦弱不堪的身影, 抿着双唇叹息道,“这样对孩子不好。”
“嗯?”思绪全然不在左尘身上的洛诗只抬眸做了个回应, 转而又继续紧咬着嘴角搜肠刮肚地思寻着对策。
一丝失落转瞬即逝之后, 左尘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 抓起洛诗的手就塞了进去,“这是上好的保胎药丸, 饭后记得吃。”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洛诗兴奋地拍着左尘,乌黑的眼珠散发着透亮的光芒,“趁着宫宴快要结束,我得找个理由将宣暮云逐出孤竹国。”
左尘默然失笑,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谢谢你的药丸!”纵使精神不佳, 洛诗仍旧调皮地眨了眨眼, “能在这孤竹国陪着我, 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放心!我做事会有分寸。”望着左尘那不放心的眼神, 洛诗转身拍着胸脯又自信满满地多加了句。
待左尘提着药箱离去后,洛诗便带了四个丫鬟前往荷花池散心, 因她知道这是前往宣暮云下榻的应辰殿的必经之路。
习习凉风吹拂下,洛诗蓦地打了个哆嗦,晚间是最易受寒之时,就在洛诗默默叨念着宫宴何时结束时,隐约间便听到了宣暮云那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洛诗心下一喜,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地对着身侧的丫鬟吩咐道,“去把白睿将军请过来一块赏荷花吧。”
透过月光,宣暮云远远就瞥见了洛诗站在亭阁台阶之上,低垂着头,仿若在深思着什么,似是一抹化不开的浓愁阴郁。
咫尺之内的枕边人散发着从未有过的疏离,宣暮云自宫宴时起就觉得这只是表面现象,底下肯定蕴藏着他无所知晓的事实,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他又何妨再去试探一次?
“言公主是在与晚荷诉说心中所悟吗?”缓缓踱上亭阁的宣暮云倒也没避讳,径直就站在了洛诗身侧。
洛诗依旧紧盯着片片荷叶,未转头也未侧眸,“云清王也好兴致,晚荷可不是想欣赏就能欣赏的,那也得挑时间。”
宣暮云淡淡地撇了撇嘴角,“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随我回去?”
“云清王莫不是喝醉了?怎地说起了醉话?”洛诗挑眉娇笑道,“本公主已与白睿将军定了亲,难不成你们庾滇国想要抢亲?”
“你现在怀了我的孩子,你就得……”宣暮云侧身紧抓起洛诗的手腕,额头青筋暴露,恨不能把眼前的女人捏碎,可下一刻对上洛诗那明亮的双眸时,竟又一时语噎,良久才轻声道,“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牵绊住了你?”
洛诗瞥眼瞄见白睿的身影由远及近时,便一个用力挣脱了宣暮云的钳制,提着尖利的声音嘶吼道,“王爷,本公主即将为人|妻,请您自重!”
还未待宣暮云反应过来,洛诗早已一个后退极其惊恐地跌进了荷花池里,下一刻便见两个身影同时跃进了池塘中,水花四溅起时,丫鬟侍从们早已慌成了一团。
宣暮云抓着扑腾的洛诗就要往岸边游去,冷不防被满面冰冷的白睿给拦了下来,“云清王是贵体之躯,接下来就不劳烦您了!”
白睿边说边将洛诗拦腰抱进了自己怀里,也不管宣暮云已快接近岸边,白睿一个腾空就落在了亭阁之外,冷着声音吼道,“赶紧宣左国医去公主寝殿!”
宁静的夜晚霎时被惊得支离破碎,孤竹国君也顾不得来使还未散尽,一甩袍袖便急急地往公主寝殿赶去。
宣暮云却呆愣在水池边,一时茫然无措,突如其来的事变让他无以应对,也不知该从何想起。
“父王,这云清王想是把孩儿当成了他的王妃,”公主寝殿中已经已恢复意识的洛诗隔着帘幕弱弱地说道,“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孩儿不想再见这来使,不然孩儿的清誉……”
洛诗说及此犹自垂下双眸哽咽了声音,仿似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却又强忍着。
白睿一听王妃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蓦地握紧了拳头对着孤竹信跪拜在地咬牙切齿道,“我们敬重他庾滇国来使,他们却亵渎我孤竹国圣严,礼节已尽,我们当不必再忍让,还请国君大人下令,属下即刻去把他们绑了来!”
白睿话音刚落,宣暮云便已赶来公主寝殿,孤竹国君青着脸瞥了他一眼,心中大是不悦,“云清王是否为刚才的事情解释一下?”
抬眸缓缓扫视着周遭,宣暮云的胸中便已了然了几分,刚才的疑惑也被尽数解开,心想难怪刚才她会一个人瞬间惊恐地跌入水中,原来是以此小伎俩来栽赃嫁祸于自己,可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赶走自己?
新的疑惑渐渐涌向脑海时,宣暮云已缓缓俯下了身,沉着声音恭谨道,“对于公主的落水,小王深感歉意,但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误会,还望……”
“误会?”站起身的白睿直攥的指关节泛白,饶是孤竹信在场,他也忍不住冷哼出了声,“在我孤竹国对公主不敬,你还要妄想逃脱?……”
孤竹信不待白睿说完便瞪了眼将其斥退在身后,皱眉思索了番刚要发话便听见床上的言公主开了口。
“父王,是孩儿自己惊恐跌入了池里,云清王也只是思妻心切,他没做什么伤害孩儿的事情,”洛诗抵着枕头以微弱的气息陈说着,“可不能因为孩儿伤了两国的和气,父王遣走来使就算了,再过的行为只怕天下人会耻笑咱孤竹国待来使不周。”
句句深明大义,看似要追究却也给宣暮云留了退路。
孤竹信压制着怒火微眯起双眸,仿若随时都可以将宣暮云立斩于孤竹国,威严的气势于无形中蔓延开来。
就在所有人捏一把汗时,孤竹信蓦地敛了神色沉声道,“此事若传出去于两国皆不利,孤君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既然贵国的诚意已送到,那敝国就不便于再挽留了!”
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宣暮云锁紧了双眉,浑身升起阵阵凉意,一股不祥之感袭上心头。
孤竹国君说出此番送客的话,宣暮云非但没放在心上,反而将所有思绪集中在了洛诗身上。
白睿一看仍旧俯身的宣暮云毫无反应,以为他在想着应对反击之策,便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还请云清王回应辰殿,公主也该休息了!”
背身转向床侧的洛诗悄无声息地扯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孤竹信确认洛诗无事后,嘱托了白睿几句便也赶着回去处理别事去了,洛诗一看白睿深情款款地就要掀起帘幕,当即抚着胸口轻咳了几声弱弱道,“白将军也请回吧,本公主当真太累了,不想再多说话!”
“嗯嗯,好!”白睿只透过珠帘缝隙往里瞧了几眼便忙不迭地点着头,“言儿要是还不舒服,就赶紧宣国医,千万别强撑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还有……”转身的白睿踟蹰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希望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喊我睿哥哥。”
言儿?睿哥哥?洛诗强忍着笑意差点岔过气去。
隐于青石小路上的左尘趁着众人散去,一个转身便将宣暮云拖到了回廊后,“让你走你就走,千万不可再做逗留!”
宣暮云一个挥手抓着左尘的衣领就抵在了栏杆之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喝问,“到底发生了何事?言公主就是洛诗是不是?你小子到底知道多少?还隐瞒我多少?”
左尘无奈地撇了撇嘴角,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心酸,“她满心挂念的只有你,若我再不告诉你,就当真对不起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