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在K市消失了将近半月余的姜筝和杜朗,在某天夜里回到了姚家。
那个时候,方瑶正在和儿子一起处理下周董事会议需要的文件,她现在虽然还顶着方总的头衔,却着实成了儿子姚恣昊的助手。
姚氏依旧风雨飘摇,未来会怎样还未可知,但方瑶想,不会有问题了,她和儿子只要再撑一段时间,总能等到尚君回来的那一天。
“姨小姐,这是怎么了?”
“杜医生……”
是王婶惊慌失措的声音。
“王婶,麻烦你把医药箱取来,送进筝筝房里。”
杜朗抱着姜筝直奔上二楼,方瑶和姚恣昊闻声赶出来,他已一脚踢开姜筝的房门,冲了进去。
王婶动作很快,已经提着医药上来。
“怎么了?”
方瑶拉住王婶,王婶摇摇头:“太太,你快去看看,姨小姐很不好的样子,杜医生一张脸都是惨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
“医药箱给我!”
方瑶心中一凛,接过王婶手中的医药箱,跟着进了姜筝的房间。
房间里,杜朗把姜筝放在chuang上,他自己则坐在chuang前,双手在她身上几处大的穴位揉捏着。
嘴里不停喊着:“筝筝,筝筝,醒醒……别吓唬我,筝筝……”
杜朗一边喊,竟然一边不停的落下泪来。
这样无声恸哭的样子,方瑶见过,曾经的卓越、还有他的丈夫尚君。男人并不是不会流泪,只是每次这样哭的时候,真真是已经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筝筝?”
方瑶疾步走到chuang旁,将医药箱递给了杜朗。
杜朗停止按摩,迅速打开医药箱,取出注射器,掰开急救药品,抽吸了。方瑶看他这样,已在一旁卷起了姜筝的胳膊,扎好止血带,做好消毒。
杜朗排好空气,手一垂,准确的刺入了姜筝的血管内。
姚家的这只急救箱,和外面药店卖的普通的医药箱是不一样的,因为家里有方瑶这个病人,还有上了年纪的姚老夫人,所以医药箱里的各种急救药都是常备的。
方瑶看向chuang上双眼紧闭的姜筝,苍白的脸上,有因干燥而起的皮屑。
原本她是牙关紧闭,但注射了药物之后,呼吸慢慢变得顺畅,虽然还没有醒,却是睡得安稳多了。
“怎么了?筝筝到底怎么了?”
杜朗被方瑶这么一问,双眼一红,泪水又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他痛苦的抱住脑袋,低声的嘶吼:“都是我不好,我是个畜生,本来已经好了,筝筝已经原谅我,可是……全部都被我搞砸了!”
什么叫做,本来已经好了?又……搞砸了?
方瑶听不懂,能和好不是件好事吗?现在筝筝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是……
“筝筝见到黎阳了?你和黎阳到了哪一步?”
杜朗埋着头,头顶上那个漩涡一直在旋转,“我不知道,求求你别问了,我就是畜生,垃圾!我害死筝筝了!”
方瑶看看chuang上的姜筝,再看看杜朗,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
夜深了,方瑶让杜朗回去,可杜朗跪在姜筝chuang旁,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方瑶想,他留下也好,有个医学博士在家里,她也比较放心。
和王婶一起给姜筝洗完换上干净的衣服,方瑶取出一套尚君的睡衣来递给杜朗。
“你去洗一洗,要照顾筝筝,先不要把自己弄垮了。”
杜朗跪在chuang头,形容憔悴、狼狈,眼珠子盯着姜筝一动不动,看上去仿佛只有一具躯壳,灵魂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方瑶叹了口气,将睡衣放在chuang上,带上门走了出去。
尽管记挂着姜筝不放心,但想着有杜朗在,总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姜筝就算再怎么“恨”杜朗,杜朗的专业是摆在那里的,比她守在那里强。
临睡前,牧黎川打来电话。
“瑶瑶……在干什么?”
“嗯,要睡了。”
“咦,别一通电话就讲这么重口味的话题,你这样暗示我,是要我立即飞过去伺候你吗?”
方瑶握着电话,对于他的油腔滑调已经适应了,薄唇抿着嗤嗤的笑。
“想我吗?”
“嗯。”
“亲一个。”
“……”
方瑶从落地窗这一头,走到那一头,这虚拟的一声亲吻,始终没能做出来。
“吧唧!”
听筒里,一声清脆的空气破碎的声音,而后是牧黎川甜若豆沙的笑声:“呵呵……知道你不好意思,那我亲你,也是一样。”
“……讨厌。”
方瑶声音很小,听在牧黎川耳里,就跟那“吧唧”的一声亲吻没有大差。
“瑶瑶,我想你。”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方瑶想象着他高大的身躯一定是傲然挺立在那里,顶天立地。
“……明天,我可能会出去一趟,时间不长,大概十天,不会超过半个月,我就会回来,对了,到时候,我会拒绝牧子航和良辰的婚事。
瑶瑶,等我。嗯?”
牧黎川有牧黎川的打算,身为牧家养子,无论怎样都欠了牧家恩情,这一次的任务如此危险,如果他能够全身而退,那他这出生入死的一笔,也算是报恩了。就是牧景良也都未必为牧子航做到这个份上!
“你去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多么相似的话语?和一年前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是抱着她靠在她耳边说,如今,只是隔着电话。
“放心,我舍不得有事,只这一次,我答应,以后再也不替牧子航卖命了。嗯?”
方瑶不想答应,上一次他也是这样笃定的答应她的,可是,他还是出事了,弄得如今这面目全非的样子!
“瑶瑶……我欠牧子航的,这一次,我全部都还给他,这样,我才能安心守着你。”
牧黎川的话让方瑶不得不答应,男人的大义和恩仇,她一个小女人如何能懂?她突然明白了,当初明知道危险,为什么还会同意他离开。
——只因为,身为她的妻子,她必须理解他的责任和担当。
“嗯,好。”
这一次,方瑶依然点了头。
***
姜筝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因为是周末,方瑶和姚恣昊都没去公司。
“啊!”
一声尖利的女声从姜筝房里传出来,高亢的划破午后明媚的阳光。
方瑶闻声赶进来,一只枕头朝着她迎头扔过来,她稍一偏过身子,那只枕头无力的落向地面,堪堪从她身前擦过。
“你出去,出去啊!”
姜筝的声音明显在颤抖,整个人跪在chuang上,浑身充满戒备,情绪游走在崩溃的边沿。
“滚!滚!滚啊!你听不懂是不是?”
“筝筝,别这样,你听我解释……你是喜欢我的,我知道,你明明已经原谅我了!我错了,你等等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杜朗护在她身边,尽管姜筝不曾给他一个好脸色,他却丝毫没有退缩。
“啊!我不想听、不想听!不要说了!”
姜筝紧捂住耳朵,拼命摇着头,她一个字也不想听这个男人说!她是一时糊涂,才会相信他的话,跟着他浪迹天涯也好、私奔也好,都是鬼话!
“筝筝,你别这样对我,我不知道你会活过来……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浑身竖刺的姜筝,杜朗心疼的指尖抽痛,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究竟应该怪谁?
“你要看着我死吗?你是要我去死吗?好!杜朗,我成全你,我成全你!”
姜筝倏尔从chuang上站起来,光着脚,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已拉开玻璃窗,一脚迈开跨坐了上去。
她侧过脸来,并不惊艳的脸上,倔强的神色荡然无存,双眼空洞无神。
方瑶暗叹不好,和着杜朗一起冲过去:“筝筝,你下来,那里危险!”
“瑶瑶……我好痛苦,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下去了,你就当我没回来过,你就当我已经死了!”
哭喊着说着这些绝望的话的姜筝,就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没有生气,也没有什么能够抓住她!
“筝筝!你下来,要死也是我该死!”
杜朗急躁的要冲向窗边,脚步还没跨出,腰间却抵上一根坚硬的物什。
“别动!跪下!”
方瑶一转身,却是儿子姚恣昊用一柄精致的手枪抵住了杜朗。
“帅帅!”
方瑶急得直跺脚,这都什么情况了,儿子还要跟着起哄?
“嘘!”
姚恣昊对母亲使了个眼神,又看看杜朗,使了个眼色,杜朗会意,双膝一软直直跪在地板上。
“小姨,你不喜欢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让你这么痛苦,今天恣昊就替你结果了他,一了百了!小姨你也不用这么痛苦了。”
说着挪动左手打开保险。
“不!”
姜筝玩过这东西,知道姚恣昊手里的这个绝对不是玩具!她从窗台上跳下来直奔到杜朗身边推开姚恣昊的枪。
“不要,不要!”
“筝筝!”
杜朗长舒口气,将大闹过后虚弱的姜筝抱在怀里,姜筝已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疲惫的闭上了眼。
姚恣昊笑着看向方瑶,方瑶对儿子比个了“棒”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