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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数日准备,祭天大典终于如期举行。
这祭天大典,从金耀建国之始便已形成,帝皇为了表彰自己 功德,封禅雄伟高山,向上天呈表递文,实乃国家盛世。
这一日清晨,晨雾初聚,气候凉爽,大队人马朝着京郊玉龙 山行进,铠甲铁骑开路,后方是威严的皇家车队,约有数百上千之臣,浩浩荡荡,尤为壮观。
行了一程,忽听得水声如雷,峭壁上两条玉龙直挂下来,双瀑并泻,屈曲回旋,飞跃奔逸,众人于是停步下马,自瀑布之侧上山。
说起雄伟高山,在金耀境内,当属西北灵山为最,这玉龙山并不见极高,只是临近楚京,地处天子脚下而闻名于世,特别是上山石阶坡度甚是和缓,即便是身居高位的帝王将相,行走起来也是毫不吃力,如履平地。
为弥补登高之不足,山顶评出一块方圆数十丈的平地,专门修建有一座供天子朝天拜祭的封禅台。封禅台高出地面一丈有余,石阶环绕而上,皆为大麻石所建,每块大石都凿得板式 平整,想象当年金耀始祖皇帝为了祭天祈福,不知驱使几许石匠,始成此巨构。
鼓乐声中,一干人等站定之后,奇奇抬头仰望,目送那身穿明黄蟒袍,头戴紫金玉冠的当今圣上齐天佑一步一步,登上高台,静候那当日第一缕阳光射到台上,便是昭示盛典的开始。
底下人群尾端位置,一名纤弱身影身着太监服饰立在角落,表面上小心翼翼,规规矩矩,实际上却是左顾右盼,好不得意。
在凝夕宫瞥了这一个来月,如今登上小山峰,来到这高台周围,顿觉胸襟大畅。这玉龙山虽不是絶巅独立,却仍觉天风浩荡,云开日朗,东南两方皆是重重叠叠的山峰,雾色缭绕,壮丽非凡,呼吸吐纳间,却是心旷神怡。
欢欣感慨之余,瞥见身旁不远处一道警惕关注的目光,微微 一笑,回了一个叫他放心的眼神过去。这个齐越越来越婆婆妈妈了,都跟他说了多次了,自己身子已经痊愈,内息也是畅通 无阻,与他随行只会是帮手,绝不是累赘,好不容易说服他让自己乔装前来,他还是放心不下,硬是让侍卫吴雷不离她左右 ,贴身保护。
原想这古代帝王的祭天大典热闹非凡,看了一会儿,却觉得肃然无味,被顶上太阳一晒,更是昏昏欲睡,心想这台下之上尚且如此,那老皇帝站在台上良久,有事大病初愈,怎么吃 得消!
想来也是奇怪,这个皇帝今日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目中光芒闪耀,状态真是不一般的好,那读起祭文来,也是十分纯属流畅,似是已经烂熟于胸。
听了一会,只觉得咬文嚼字,用词生僻,对上天歌功颂德之词不绝于耳,这样的内容实在不甚喜欢,微微皱眉,转而去看那封禅台的构建,细看时,见有些石块上斧凿之印甚新,虽 已涂抹泥苔,用心去看,仍可看出是新进补上,显然这封禅台 年深月久,有些许破损,在此之前,曾经好好休整,着意掩饰一新。
祭文念毕,群臣跪拜,山呼万岁,响声震天动地。
礼毕,齐天佑在台上静立一会,便有司礼太监上去,奉上早已备好的旨书,齐天佑接过,缓缓展开,宣布设立太子监国事项,念着念着,语序渐渐放缓,带念到那太子监国的姓名排序,却是神情呆滞,呐呐无声。
台上无言良久,台下亦是鸦雀无声,一些胆大之臣纷纷抬眼,或疑惑,或惊愕,或不解,或镇定,尽数望向台上之人,静候那最后几字,这天下便是尘埃落定。
“皇上?”司礼太监心中着急,又上前一步,低声提醒。
齐天佑浑身一震,似乎如梦初醒,垂下头,继续念道:“……设立太子监国,为朕第三子,齐诚。”
此言既出,全场静默,显然无法置信。
“请新任太子监国上台接旨!”司礼太监高声唱道。
齐诚大喜过望,应了一声,疾步上台,尚未行至台上,只听得一声断喝,有人立起身来,手臂高抬道:“且慢!”
众人询声望去,说话之人一身正气,正是丞相纪铮!
“纪铮,你无视皇上圣威,阻碍盛典进程,意欲如何!”另一人也是站起来,面色阴沉,与之对峙,却是兵部尚书郑仁嘉。
纪铮朝台上一抱拳,肃然道:“纪某昔年拜相之日,在皇上于群臣面前立下重誓,清正廉明,问心无愧,纪某在位一日,便不会让奸人恶贼颠倒是非,有机可乘!”
郑仁嘉怒道:“你说谁在颠倒是非?纪铮,你莫要无凭无据,就含血喷人!”
“凭据?”纪铮冷笑,一指那台上怔怔出神之人,道,“这台上之人便是凭证!诸位,你们仔细看看,此人眼眸血红,面色如炙,哪里有斑点皇上平日沉稳矫健的英姿,再说本朝太 子早已册立,如今太子监国忽然另立他人,蹊跷之极,分明有 人从中作梗,找来相貌相似之人,篡改旨意,以假乱真,扰乱朝纲,以满足自己私欲......”一言既出,场下议论之声纷纷响起,愈加大起来。
“大胆纪铮!”一声娇喝过后,郑皇后凤服锦袍,款款走来,沉声道:“身为丞相,不好好执行皇上旨意,竟然在大典之上当中狂妄叫嚣,还怀疑皇上是人假扮,旨书是人仿写!”
说着,眼望高台,行礼道:“皇上,纪铮目无圣上,破坏大典,臣妾斗胆,请皇上下旨将其拿下!”
齐天佑呆了呆,喃喃念道:“是,是,来人,拿下!”说话间,却是神情萎靡,目光愈加呆滞,群臣看在眼里,更是心中生疑,议论纷纷。
“谁敢!”纪铮怒目一瞪,丞相威严顿显,将几名奉命而来的侍卫喝住,上前一步,朝那高台抱拳道:“皇上,仪式已经结束,台上风大日晒,请皇上保重龙体,移驾到台下休憩。 ”
郑皇后冷笑:“纪丞相还没死心,好,本宫就遂你心意,也让你心服口服,甘心受罚!来人,将皇上扶下台来,把旨书页带下来,多来几位大人仔细瞧瞧看看,到底是不是假冒?”
说话间,齐天佑已被司礼太监小心搀扶着,颤颤巍巍,走下台来,几名大臣立起身来,纪铮自己也是走上前去,讨了旨书仔细查看,半晌过后,皆是慎重点头:“不错,确是皇上亲笔 所写,字迹虽显凌乱,但皇上大病初愈,握笔乏力,也属正常 。”换而言之,旨书无假。
“甚好!现在,还有谁怀疑皇上的身份,大可上前一试!”
群臣面面相视,不敢作声。
见此情景,微微叹了口气,身子刚一动,手臂已经被人拉住,那人压低声音道:“殿下说了,不要轻举妄动,回宫再说。”
凌宇洛侧头,低声道:“我只是想看清楚一些,那个台子下方,有些古怪。”
郑皇后喝道:“纪铮,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纪铮摇头垂眼,哑声道:“臣——无话可说。”语毕,便是被几名侍卫押着退下。
齐天佑被那太监扶着,望着一行人等离去的方向,忽然晃了两晃,软软倒下。
“皇上!”
“父皇!”
就在近旁的几条人影抢上前去将其扶住,场上场下一片混乱。
郑仁嘉一拉齐诚,正要说话,却听得一个沉稳的声音高声叫道:“皇上病重,摆驾回宫!未成之礼,另择吉日在宫中进行!”回首看去,齐愈架起昏迷不醒的齐天佑,浑然屹立,气势天成。
郑皇后咬牙,道:“传令,起驾回宫!”
一时间,人皆散去,封禅台上山风依旧,艳阳如初。
“凌——小姐,怎的还不走,殿下该着急了!”吴雷跺脚道 。
凌宇洛向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低声道:“他父皇病重,自然是要赶着回去,我们连个找什么急,留下来看场好戏!”
吴雷四处望望,不耐道:“人都走光了,还看什么好戏? ”
凌宇洛没有理他,走近过去,围着那高台,慢慢走动,细细查看,不时在上面敲上一敲,侧耳倾听,一时面露喜色,叹道:“这样大的台子,皆是麻石砌成,工程浩大,要在下面打个地洞,养只土耗子,可真是不容易。凌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吴雷吃了一惊,有些明白过来,道:“这台子下面有地洞 ?”
凌宇洛胸有成竹,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是几名腰间佩刀的侍卫,吴雷喜道:“是自己人!”
几名侍卫急步过来,皆是向吴雷行礼,道:“二殿下担心二位安危,命我等悄悄返回,助二位一臂之力。”
凌宇洛拍手笑道:“你们殿下也是看出来了,我就说嘛,他不至于那么笨的。”
说着,一挥手,自己先行俯下身去,一边敲击台壁,一边仔细倾听其间动静,随着那敲击之声,慢慢向前移动步伐。
“小——”吴雷看了身旁之人一眼,改口道:“公公可是发现了什么”
凌宇洛嘻嘻一笑,忽然朝那石台壁上一掌拍出,大声喝道:“我乃降妖除魔的哪吒三太子是也,你这遁地作怪的土行孙,还不快现出原形,束手就擒!”
只听得轰的一声响动,那石壁上竟是被她击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来。
凌宇洛拍了拍手上的石屑,摇头叹道:“这石头欺我大病初愈,久不练武,使不出太大的力气来,若是我几位师兄在,这台子早被掀翻了!”
吴雷凑上前去,往里一看,但见里面漆黑一片,丝毫看不清情形。
那后来的几名侍卫纷伸手入怀,找了几下,其中一人找出一只火折子,点燃照亮,只见里面竟是一处洞穴,狭窄低矮,隐隐见得一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凌宇洛暗叫不好,这人潜伏于此,只怕是解开那老皇帝神智失常之谜的关键人物,看这情形,凶多吉少。
“公公不可再行运功发力,且在此稍等——”吴雷挥手唤来旁边一名侍卫,叮嘱几句,大致是要他去附近禅院借些工具来,侍卫得令,匆匆而去,过了多时,才扛着几把铁锹铲子返回。
众人占到洞口位置,握起工具,翻转如飞,费了不少功夫,这才合力将那处石壁尽数撬开,石块滚落而下,薄厚不均新砌 痕迹十分明显,待得洞口增至两尺大小,吴雷缩身进去,躬行 一阵,将那人拖了出来。
只见那人仰首而躺,身形枯瘦,面色灰白,唇边一抹暗红色的血渍,早已气绝身亡。
“应该是事先藏了毒药在口中。”吴雷说着,蹲下身去,在那人身上审视一阵,从其紧握的手中扯出一支短笛,递给凌宇洛,道:“公公请看,这个是否有什么作用?”
凌宇洛见是一支不过尺长的短笛,乌黑发亮,自己不懂音律,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摇头道:“我拿回去给你们殿下看看 ,希望他能够看出点独特之处来。”
与吴雷合计了下,让侍卫找来麻袋,将那人尸身收敛好,一并带回宫去。
齐越在山下留了一辆马车给他们,吴雷见得天色不早,让凌 宇洛先行上车,自己与那几名侍卫一起,正与搬动麻袋,忽然一声惊呼,停手不动。
凌宇洛怔了下,当即跳下车来,几步过去,之间那麻袋之中 渗出大量血水,原本鼓胀胀的麻袋转眼已经是蔫塌下去,见得那血水流至脚边,赶紧拉了吴雷跳开,朝那一旁的呆立侍卫急急喊道:“这血水真是邪门!别管这麻袋了,大家快快上车,回宫去!”
老天,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这算是诈尸,还是闹鬼?
想到那已经回宫的大队人马,却是心急如焚,赶紧上了车去,叫吴雷马不停蹄赶路,一刻也不能耽搁,生怕那回宫人马之中再出什么怪事。
马车不曾停歇,一路飞奔,直到晌午时分,才临近重华门。
尚未进入,却听得沉重的钟声子皇宫深处传来,无数的悲呼于哀泣之声响起,那沉重的调子,远远传出宫城,到得楚京城 中各个角落。
“出了什么事?”见得吴雷脸色霎时惨白,凌宇洛不禁问道。
吴雷拳头攥紧,低沉说道:“皇上——驾崩——”
什么?齐越的父皇过世了?
马车骤然停住,几名侍卫刚一下地,便是跪地不起,长声悲戚。
凌宇洛与吴雷心思沉重,对视一眼,正要说话,又听见吼声四起,震天动地,似有千军万马冲入宫城之中,兵戎相见, 混战一片,所有的声音,都出自同一方向,那就是皇帝寝宫,晋阳宫。
怎么回事?齐诚不是如愿做上了太子监国了吗?那郑仁嘉为何还要策动军队,逼宫造反!
吴雷听得神色大变,扯住正要飞奔而其的人儿,急声道:“凌——殿下早有嘱咐,一旦出事,速速去凝夕宫避祸!”
凌宇洛一掌将他挥开,叫道:“我现在已经好了,不需要避什么祸!”说着,已经撇开吴雷,奔出一丈之外。
“殿下的母妃,林妃娘娘,尚在凝夕宫,宫内阵门已撤!”吴雷急声大叫,将那已经奔远的人影生生逼的站住,一咬牙 ,转头朝凝夕宫奔去。
齐越的母亲!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情!
又是一路提气狂奔,将那吴雷远远抛在后面,到得凝夕宫门 口,听的里面并无打斗之声,只隐隐有些哭声传来,这才稍微 放心,大步进去。
进得寝室房门,尚未站定,看清里面的场景,却又大吃一 惊。
只见一名黑衣蒙面之人一治住林妃,环了她的脖子,另一只 手上,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刀背就在林妃眼前比来划去 ,林妃双目紧闭,面色如雪,却是忍住一声不吭。
发出哭声之人,却是伏在地上,磕头不着的几名女子,口中一个劲哭喊道:“求求大爷,求求你,放了娘娘,放了娘娘吧 !”
那人冷笑一声道:“她是齐越母妃,我放了她,怎么向主子交差?”目光过来,忽然看到门口站立不动的凌宇洛,厉声叫 道:“你是谁?到这里来做什么?”
凌宇洛心思转动,想到自己此时若是贸然抢上前去,只怕对方恼怒之下,伤到林妃,如此娇贵柔弱的女子,哪怕只有一 道小小伤口,齐越都是要心疼死,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小心行事!
“呵呵,我是个小太监,外面都闹翻天了,到处都在抢夺金银珠宝,我过来躲一躲,顺便看看有什么东西可拿,你杀你的 ,不用管我,这个年头,敛财要紧,性命要紧......”凌宇洛装模作样,,假意在门边一阵寻找,慢慢朝他靠近。
那人见进来之人一脸黄黑,只一双大眼滴溜溜不住转动,灵巧异常,正是心中称奇,那握刀之手不禁松了一下。
凌宇洛见时机正好,刚要出手,哪知地上一名黄裳女子一 声低叫,似乎是叫了一声放开娘娘,也是朝那人扑了上去。
这一变故,使得脑中有半秒的停滞,黄衣闪动的刹那,不敢迟疑,一个箭步过去,掌风顿起。
不过瞬间功夫,几条人影同时分开,钢刀落地,黑衣人与凌宇洛缠斗在一起,林妃却是扶住那腹部中刀的女子,颤声喊道:“伊莲,你有没有事?”
伊莲,这个名字,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