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侯夫人性子虽直,但却不是没有头脑的人,否则也不会能陪着靖海侯在海上这么多年,赢得靖海侯真心敬爱,就是在水军二十四卫中也颇有威信,她上门来访之前自然是做了打算的,因此又笑道:“若是亲事能成,将来我们出海,老大媳妇就要留在府里替我们尽孝服伺老人了,这也是她做为长媳的责任,而老二家的就不必,只管随着老二上任就行。”说着向云娘眨了眨眼。
云娘自懂得她的好意,但亲事不过是才提了一句,离成了还早呢,便笑,“你还是急性子,再不变的。”
靖海侯夫人也知道自己过急了。武定侯府对长女十分看重,论到亲事,就连皇家也不给颜面,两年多前便将所有的皇子都拒了,一心只想着要女儿过得好,因此一定会仔细地挑选女婿呢。
自家的儿子出色,但是满京城里出色的少年也不少,花落谁家还难说,便也笑了,却又道:“我果真觉得我家的儿子最好!”
云娘便也随她笑了,“做父母的可不都是这样,我也瞧着我家里的几个孩子是最好的。”
眼见要到午时,云娘便留饭,靖海侯夫妇已经将要说的都说明了,一定起身告辞,“你们府上才出孝期,不知还有多少事情呢,我们过来已经添了许多乱,也该家去,等日后再见。”说着携手走了。
汤玉瀚与云娘送走了他们,却又不好再拒了别人,毕竟来拜的帖子只亦不乏公侯伯爵之府,高官大户之家,见了靖海侯夫妇,别人亦皆延入府内,说上几句闲话。
唯有承恩公府的帖子剔了出去,自承恩公府悔了与汤峥的亲事,两府便再未往来,如今他们虽然先来示好,但是以玉瀚和云娘的性情,自然不会再理的。
上门来的既有问候致意的,可更多是来打探玉瀚出孝后的仕途,又有许多来来问岚儿亲事,甚至崑儿亲事。尤其承恩侯府,竟比靖海王府还要急切,只要能与武定侯府联姻,不论是岚儿还是崑儿皆可。
仕途的事他们夫妻早有思路,至于亲事,玉瀚和云娘连靖海侯府也只含糊过去了,又哪里会答应谁呢?便全部推了,只与大家应酬了几句,又在花厅留饭,二人却自回房。
总算在岚儿和崑儿回来之前,两个人都整束得当,便听这一对小儿女说着今天的见闻,“太子在别苑建了一处马场,竟极大极好,方圆几十里,里面有丘陵、小河,还养了几百匹好马!”
“听说修了几年,今天才第一次用!”
“竟比我们家的马场还大还好,”岚儿笑着道:“若不是母亲要我今日一定回来,我真想就留在那里住上几天!”
云娘见他们都十分地兴奋,便笑问:“今日应该遇到不少人吧?”
“是,去了上百人呢,各府里的都有。”
“靖海侯和夫人今天过来了,说他们府里的二公子也过去了,你们可见到他?”
“当然见到了,”岚儿笑道:“我们都道他常年在海上,恐怕骑术也只寻常,不想他的骑射竟十分好。而且因为长辈们的关系,他对我们姐弟十分亲切,我们在一处说了半日的话。”
崑儿也笑道:“听靖海侯府的二公子讲起海上的事情,还真有趣呢。”
然后他们又说起了永昌侯府的表哥、淮南侯府的世子、寿安公主等好多人,云娘含笑听着,见他们一直没有提到几位皇子,便问:“太子带几个兄弟去的?”
岚儿便道:“四皇子、五皇子陪着太子,还有七皇子八皇子。”
在武定侯府守孝期间,四皇子五皇子都定下了亲事;太子虽然还没有选定太子妃,但已经有了两个良娣,听说皇上已经打算立一位书香门第的太子妃,承恩侯府十分希望能选了孙女儿,但是不用皇上发话,皇后就在众人面前直接拒了,现在听说国子监许祭酒的二女儿呼声最高;至于七皇子和八皇子还小,因此云娘先前的担心早已经不复存在,因此对皇子们也不似过去一般地让岚儿和崑儿避开。
崑儿瞧了一眼姐姐又详细向母亲道:“四皇子与我们姐弟比过去生分多了,对太子也比过去恭敬;五皇子还是很少说话;七皇子和八皇子还小,而且他们的骑射差得远了;唯有太子,还与过去一般和善……”
因着皇后娘娘的缘故,太子对武定侯府一向极客气的,云娘倒又嘱咐,“虽然太子谦恭,但是你们却不能忘记了君臣之礼。”
崑儿便点头道:“母亲放心吧,我们自然会小心。”
吃过晚饭,云娘跟着岚儿去了她的小院,却将丫头们都赶出去说体已话,“你已经十六岁了,京中与你差不多的女孩子早都说了亲或者成了亲,我和你父亲也在替你相看,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岚儿脸一红,便扑到云娘的怀里,“母亲,我一辈子不想嫁,就在家中陪你和父亲!”
“亏你读了那么多的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还不明白吗?”
“可是,我愿意留在娘家一辈子!”
女儿家被问到亲事,哪一个都这样答的,就是岚儿平日里大方,真提到亲事也害羞起来,云娘便低声劝,“这种话在外面说说也就罢了,君子思求,少女慕艾都是人之常情。你有什么心里话竟还要瞒着母亲的吗?”
岚儿便伏在云娘怀里不动了,半晌却道:“其实我知道好多人都想娶我,父亲和母亲看中了靖海侯的二公子,可是我却不想嫁给他!”
云娘大吃一惊,玉瀚和自己的意思有这么明显吗?竟然被岚儿发现了!
一时间,她倒讪讪的,仿佛做坏事被抓了一般。赶紧又解释,“其实父亲和母亲虽然觉得靖海侯二公子很合适,但是总还要你自己喜欢才行。你既然说不喜欢了,我们定然不勉强你。”
“娘,我真想过,靖海侯府领水军二十四卫,平日里时常在沿海,那里天高皇帝远,日子过得自在。而且靖海侯夫人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且又喜欢我,我嫁过去一定万事顺利,比京城里的一些人家要轻松得多。”
云娘还是不想岚儿能懂得这么多,却赶紧道:“我和你父亲自然是这样想的,而且靖海侯府的公子果真也不错,我们亲眼看了数月。但是你若不喜欢倒没什么,京城里也不是没有好人家,我们另外再挑就是,总要你满意。”
“母亲,你说什么是满意?”
这一句倒将云娘问住了,停了一停方道:“合上你的心思就是满意了。”
“那我的心愿却不是这样。”
云娘便有了感觉,心里一沉,急忙问:“你是说?”
“不错,母亲,我想做太子妃。”
其实云娘听到太子在别苑里建了马场时便有了异样的感觉,皇上皇后一向力行节俭,太子自然也从不铺张,现在突然间在别宛里修了极大的马场,又在岚儿出孝时第一时间请她去玩,这里面一定是有深意的。因此她才急着今天晚上就要与岚儿说说话儿。
可是,云娘又奇怪,太子早已经收了两名良娣,正妃虽然还没有定下,但是风声却传了出来。依岚儿的性格,再瞧不上这样的人,是以她才放心地让岚儿接了贴子去了太子别苑。
就听岚儿又道:“太子知道我喜欢骑马,因此将这么多年省下的俸禄和赏赐都拿来在他的庄园里置办马场,说是为的就是我以后随意可以纵马游乐。”
“马场里,他还专门为我修了一个院子,里面放的都是我喜欢的东西,每一样都是他亲自选的,因为我们府里的孝期不好送来,便攒了一屋子……”
“也不只这些,那年我们进京后,太子便对我极好,父亲和母亲在西南时,他又帮了我许多……”
“太子,”云娘顿了顿,还是十分直白地道:“是皇后娘娘授意他与你交好,为的是巩固他储君的地位。”
“母亲,我早懂,就是太子他亦承认,他最先对我们好是因皇后的授意,想拉拢我们府,但是他其实也是真心的。他说自在德胜门前见了我,就被打动了。”岚儿停住了,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而我,也觉得他很好。”
云娘亦不能反驳,太子确实不错,就是满京城里年龄相仿的少年中也要算是尖儿,言谈举止、文才武功皆是上乘,也不枉皇后娘娘用尽心血地教养他。
但是,“皇家并不同于别家,太子虽然已经正位东宫,但是谁又能保证十几年前的事情不再重演?历朝历代的太子位置都十分尴尬,太子妃就更难做了。就算是太子能顺利登基,皇后比起太子妃还要不易。这些你都想过吗?”
“母亲,你当初嫁给父亲,不也是明知道武定侯府面临重重危险,却毅然地随父亲入京吗?”
云娘从未在孩子们前说起过,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只要略一推想就能知道啊?”岚儿不以为然地道:“当初我和崑儿在府里无事,便将府中的往事都推演了一回,便算出娘在侯府最危险的时候进的京,当时若一不小心,我们府就灰飞烟灭了。”
云娘看着女儿,早知道她聪颖异常,但是现在听了还是目瞪口呆。
岚儿倒没怎么样,却道:“我明白如果嫁到了靖海侯府,便过着轻松自在的生活,但是我宁愿陪着太子面对所有的难处。”
“当年我不管武定侯府怎么样,一定要陪你父亲进京是不错,”云娘问:“可是,那是因为你父亲一心一意待我。反过来你再看皇后娘娘,就算是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可她过得好吗?”
“我和皇后娘娘不一样,太子和皇上也不一样!”
“太子已经有了两个良娣了,将来真若是登基,也少不了三宫六院……”
“母亲,那两个良娣是皇上赐给太子的,可是太子连面都没见过一次,至于选妃,太子根本没有答应,他一直在等我!”岚儿轻轻地吐出,“而且他说他会像父亲对母亲一样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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