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过后,南宫靖率领部队原路折回,在被北明军的炮火轰炸得面目全非的废墟上,重建起一模一样的营地,颇有些向北明军叫板的不屈不饶的意味。
而北明军也没有依照南宫靖所言的那般,后退十里,因为那天夏侯宇和南宫靖两人根本没有达成协议。
北明军将军帐布满在西商国军营的四周,十面包围,沉默对峙,并且不断地从后面抽调军队,加强本已经占了上风的人数优势。
西商国征东大军的中军大帐内,南宫靖正在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受伤昏迷着的冷玥,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在南宫靖的悉心照料下,两天后冷玥终于苏醒过来,南宫靖紧绷多日的严峻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可以于此时帐外明媚阳光相衬的微笑。
冷玥要喝水,南宫靖连忙扶她起身,将一杯清水送至冷玥面前,冷玥抿了抿几口,神情略微轻松了下,只是脸色仍旧苍白没有血色,眼神也是虚弱飘忽。
南宫靖想要亲自去取些补品,却被冷玥制止。南宫靖微微一笑,便吩咐军士去办,自己陪着,似乎对自己有话要说的冷玥。
“紫絮,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此时,冷玥躺在南宫靖的怀中,南宫靖紧紧握住冷玥发凉的手。
“我就在这里,我哪都不去。”
冷玥深呼吸了下,晨早清新的空气让她的精神有了丝好转。
“殿下,紫絮问你,你是不是还在怪我,阻止你杀了夏侯宇?”
冷玥不安地看了南宫靖一样,只是眼睑稍稍一抬,便有立即垂下。
南宫靖没有立即作答,微微沉吟了下,嘴角含笑地对冷玥说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再想了,你的身体最重要,此刻就不要操心了。”
南宫靖想要让冷玥躺下,冷玥固执地摇了摇头,南宫靖也就作罢,只是心疼地说道,“在这里,不需要日理万机、运筹帷幄的冷锋,只需要安心静养的紫絮,听话,好吗?”
南宫靖如此说,冷玥双眉微蹙,不悦之色让南宫靖明白了她的坚持。
脸色一软,南宫靖将冷玥抱得更紧了些,温言叹道,“你啊,就是一个犟脾气,不问个究竟,绝不肯善罢甘休。”
“殿下,我们之间不应再有隔阂与怨言,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所以紫絮想让你说出来。”
冷玥眨着眼睛,想要驱散浓浓的倦意。
南宫靖轻轻抚着冷玥的肩头,缓缓说道,“该怎么说呢?”
南宫靖迟疑了下,叹了口气。
“如果说完全不怪你,那是骗你的。
但我知道,你这么做必定有你的理由。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没有阻止我的话,或许事情就变得简单一点了。”
冷玥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南宫靖轻吻着冷玥的头发,继续说道,“现在我们之间的障碍,就是夏侯宇,或者是该怎样让夏侯宇心甘情愿地放你,回到我的身边,其实在我看来很好解决,只是你不肯。”
冷玥刚想辩解,可南宫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毕竟
他对你有救命之恩。
同时,我也没有丝毫埋怨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说,当时我的箭已经让夏侯宇失去了所有可以组织反抗的时间,我那一刀也根本无人可挡,如果没有你,等于在那一刻他就被上天宣判了死亡。
如果他死了,首先主帅阵亡,三军必然大乱,战斗肯定会以我军的胜利结束;
其次,你不必再担心所谓的人情问题,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第三,到那时我也可以安心让你回去主持北明军,商讨与我西商国议和之事。
之前你不是说过,在战与和的问题上,夏侯宇从未表明过他的态度,而他的太子之位恰恰是能推翻你的决定的最重要的因素,从这场突袭战中,他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那就是战。
他的死,必然会让战争结束,相反他现在还好好地活着,你觉得,和平还有望吗?
特别是,你提出来的。”
南宫靖垂下头,温柔地看着冷玥。
睡得多,倦意是有惯性的,可是经过这么一思索,脑袋有了运转,自然人也没有那么颓靡。
冷玥细细想了下,轻声说道,“殿下说的,不无道理。
只是,我确实有我的坚持,他对我的恩情,还有这些年来他对我的好,固然是我挺身而出的原因,也是我当时全部的考虑所在。
现在细细一想,殿下的话也不是没有破绽的。”
南宫靖一听,眉毛轻挑,大为好奇,一时倒忘记叫冷玥休息。
“紫絮,说来听听。”
“第一,主帅阵亡,三军未必大乱,起码对于我训练出来的北明新军来说,绝不是这样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激起他们的斗志,战斗只会更加的血腥残酷,就算最后殿下能够反败为胜,那也只是惨胜。
第二,我是不用担心顾虑了,但那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我紫絮从不欠人,即使是死人也不例外,殿下也不想让紫絮的下半生都像南宫奕般,在悔恨中度过吧?
最后一点,如果夏侯宇真的死在你的刀下,对于北明国而言,那可是国仇家恨,到时北明军上下将会被这不共戴天的仇恨驱使着,与殿下死战到底。
虽然殿下有不世的帅才,但真到那时,面对一群不计代价哀兵,要胜,恐怕也难。”
说到最后,情绪有些激动,脸色泛着异样的红晕,气息微微接不上,连连咳嗽。
这让同样陷于思索中的南宫靖,忽然醒悟过来,这正在条分缕析地分析时局的,还是病人。
“都怪我不好,躺下。”
这一次,许是咳嗽得太厉害,也许是说得太多把力气都用尽了,冷玥没有辩驳,或者是无力反抗,就在南宫靖的安排下,顺从地躺了下来。
这时,军士刚刚将些从补品,和一大锅马肉汤端了上来,而后告退。
闻着肉汤的香味,冷玥又皱着眉,嗔怪道,“殿下,现在是作战的非常时期,战马更是西商国军队的灵魂,怎么能为了我……”
南宫靖用手抵住冷玥双唇,示意她要好好休息,然后用碗盛了汤,自己用汤匙舀了舀,笑
着说道,“在我眼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了,多一匹或者少一匹战马,都不碍事,虽然现在北明国的军队将我军团团围住,先前因为对方的偷袭也损失了不少辎重,但你放心,一切都充足。”
南宫靖再吹了吹凉风,然后将汤,送至冷玥嘴中。“你是病人,要好好进补,才能好得快。
再再说了,一个紫絮,可以抵得上百万雄师,值了!”南宫靖说得这般有理有据,但叫冷玥无法拒绝了。
边喝着肉汤,边看着南宫靖,冷玥心满意足地笑了,却不想一笑,倒有些噎住。
南宫靖微微恼怒,却也是欢喜。
“殿下,”待南宫靖给冷玥擦拭嘴之后,冷玥才柔声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南宫靖将空碗放回到桌上,转过头说道,“紫絮,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这样,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毫无顾忌,有一说一。”
冷玥这才允诺地点点头,徐徐说道,“我想要,见夏侯宇,一次性地把话全都说清楚,做一个了断。”
“难道非如此而不可吗?”
南宫靖将冷玥扶起坐直,冷玥的脸色,稍微有了些起色。
“紫絮,你难道会觉得只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给夏侯宇听,他就会发挥古君子之风,成人之美的美德,将你放手?
不会的,他对你的爱,霸道而且强烈,这点连我这个旁观者都看出来了,何况你这个当事人?”
南宫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见夏侯宇?
这会,夏侯宇都不知道肯不肯见你。
我觉得,现在已经不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了,还是我和他的事。
就让我和他来个你死我活的了断吧。”
“殿下,听我的。”
冷玥的手轻轻放在南宫靖的拳头上,希望自己这一股暖流能够化解南宫靖的坚冰。
“如果你想我安心地留在你的身边,如果你想让战争快一点在你的母国国土上结束,那么你就要听我,让我和夏侯宇见上一面。
虽然我对于夏侯宇是否答允一事,毫无把握,但我清楚一点,他肯定会见我。
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向他当面讨教清楚。”
冷玥心想,不知道夏侯宇除了私自调换近卫军这件事情外,还做了多少让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
一想到这,冷玥就是一阵心寒,微微闭目。
“见可以,不过条件,就是夏侯宇要来我西商军大营。紫絮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你了,我就不会伤他性命。”
南宫靖将冷玥闭合双目,以为是倦了,所以他让冷玥躺下,自己帮冷玥掖了掖被子。
“至于见面的日期,那就得视你恢复的情况而定,但最起码,不是现在。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要再操心其他与病情无关的事情,而我南宫靖哪里都不去,就留在这里陪你,”南宫靖的笑容,温暖而璀璨,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
“终老。”
看着南宫靖,这个自己心爱的男子,冷玥心满意足,舍不得闭上双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