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冷月正欲起身,夏侯宇忽然恢复如常,然后又是抓住冷月的手,只不过这次,冷月的手却如滑鱼一般,轻易避开,但也没有起身,而是看着夏侯宇,淡淡地说道,“太子殿下,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你看看昨天那些公文奏折,还堆积在案头,即使你可以视而不见,里面所要陈奏的事情就会因此自动消失化解了吗?
现在又是新的一天,此刻你不应该是在这军营耳中,而是应该在朝堂之上,与文武大臣商议政事,制订关乎国计民生的……”
夏侯宇打断冷月的说,赌气似地说道,“我只是,只是,不放心你。”
最后四个字,夏侯宇语速加快。
默了一阵,冷月盯着夏侯宇看,好似以前从未认识过他。
夏侯宇看着冷月阴晴莫辨的脸色,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自处。
一时间,冷月恍然大悟般,深吸了一口气,冷硬地说道,“我知道我没有批评你的资格,我也知道你的想法。”
冷月双目低垂,若有所思,“但是,我不希望我的出现,就让你的生活与以前的有所不同,更加不希望我成为你的拖累。
再者,昨天的一切已经很好地证明了,我完全有能力照顾自己,至于你,”冷月思索了一番,思想争斗过后,还是说出了一句不近人情的话,“反而帮不上什么忙,甚至会成为我的,累赘。”
冷月别过头去,不想逢着夏侯宇的目光。
夏侯宇呆怔了一下,仿佛被人打昏了一般,一时反应不过来,茫然若失,半会才说出话来。
“是啊,累赘,我是你的累赘。”
夏侯宇重复着,冷月定了心神,回过头看着他。
“冷月,现在你已经如愿以偿当上了副将军,从现在起你可以朝着你心中的目标大跨步进发了,军营就是你广阔的天地,而我,变成了累赘了。”
冷月注视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昨天晚上你是怎么处理的?”
夏侯宇打开另一个话题,他暂时不想讨论沉重的议题,而且,他也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冷月一想,便答道,“昨天晚上,是我下的命令,召宫中的李太医前来。
我知道,你一向都极为倚重李太医,而他的口风也是最紧的。
你的高烧,即使服了他的药才好的,待会吃过饭后,就要进汤药了。
就在刚才,你醒过来之前,我吩咐虎贲甲士前去朝中报信,说是军营中有紧急军务需要处理,太子殿下无法亲赴朝会,责令陈相国代为主持,午时再依昨天,将公文送来,这也算是一个交代。”
冷月说完,双方都是沉默着。
冷月倒是没有什么,已经习惯了冷若冰霜,倒是夏侯宇,喜怒变化往往在一瞬之间,这会儿怒气已消,却一时找不到话题。
“光顾着说话,饭菜都凉了。”
冷月起身,手摸着碗壁,“还好,有些温热,先喝点,待会军士便会端来药。”
这时,夏侯宇说道,“冷月
,你是不是很想我离开?”
冷月没有回过头,低头看着这一碗仍旧散发着热气的姜黄色参汤,说道,“于公于私,你都应该离开,你不是寻常人,你是当朝太子。”
夏侯宇接着追问道,“我不要听什么大道理,我只身问你,你,是不是想要我离开?”
冷月转过身来,朝着夏侯宇慢慢走了过去,将汤移到他的面前,“喝下去,如果你不喝,我就不说。”
夏侯宇倒是眉毛轻扬,邪邪一笑,“那好啊,如果你不说,我就不走了!”
夏侯宇头一斜,颇有点痞子的样子。
“我倒要看看,谁拗得过谁?”
忽然,冷月将碗往地上一摔,恶狠狠地说道,“我冷月对自己发过誓,从今往后不会再让自己受人胁迫,也不会再让我的亲人受到他人的挟持,更加不会因为我而受到无端的屠戮。”
此刻,冷月怒气中烧,咬牙切齿,死死地盯着前方并不存在的血腥残酷景象,然后说道,“爱喝不喝,随便你。”
冷月转身,紧走几步,闭起双目以平复内心突发的汹涌。
少顷,冷月身后有细微的声音,似乎是夏侯宇下床,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片。冷月就只是站着,既没有回过头,也没有出声,一副任他自生自灭的冷漠表情。
不多会,夏侯宇就拿着一块碎片,碎片中,还有几滴没有溢出的参汤,来到了冷月面前,邪邪一笑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在此向你赔罪了。
我知道,我又不小心踩到了你的雷区。”
夏侯宇一脸诚恳,接着说道,“哎呀,这么好的参汤,一定是用大火熬制了几个时辰,我可不能轻易辜负了。”
夏侯宇耸耸肩,然后将碎片抵唇,喝下几滴参汤。冷月依旧不理会,忽然,夏侯宇一呻吟,手忙掩住了嘴。
冷月一看,一边无奈地开口说道,一边忙撤下他的手,“我不是生你的气,其实是我的问题,只是每一次都无辜牵连到你。”
夏侯宇的手仍旧遮挡着,似乎是在忍着痛,冷月不耐烦地说道,“拿下来,我要看你伤得怎样,好给你上药!”
夏侯宇不为所动,冷月的手用力向下一按,就看到夏侯宇咬着碎片,正朝冷月做着鬼脸。
冷月当是一惊,随后脸色迅速结霜,拿下碎片就往地上一丢,夏侯宇邪笑着说道,“冷月,你还是关心我的,虽然你总是冷冰冰的……”
冷月忽然跳开夏侯宇的怀抱,然后说道,“是的。”
夏侯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遍寻不到这句话的源头,冷月补充道,“是的,我就是要你离开。
既然你已经算是喝过汤了,我也就履行自己的诺言。”
冷月双手交叉在胸前,脸上无悲也无喜。
“好,既然是你要我离开,我这就走。”
夏侯宇快步走回床榻,拿过军靴就往腿上套,而后是战甲和披风,一开始还动作麻利,但到最后看冷月不为所动,动作也就慢了下来,微微一想,最后说道,“我会离开的,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你登坛拜将
之后。”
冷月问道,“登坛拜将?就算是,也不是今天,起码要钦天监选定黄道吉日,然后还要一些繁复礼节之类的。
所以,你还是先行回宫吧。”
夏侯宇急忙走到冷月身边,说道,“不行,当此非常时期,我怎么可能离开呢?”
冷月一脸质问,夏侯宇朗声说道,“你,现在是我北明国的副将军,而且还是我夏侯宇亲自选定的,所以你的拜将仪式,方方面面,我都要亲自操办和过目,一丝一毫都容不得有马虎。
总而言之,在这几天内,我还是要在这军营之中。”
夏侯宇眼珠一转,搜寻更强有力的说辞。
“况且,冷锋将军新官上任,还有很多事情不熟悉,本太子有义务与你讲解。
再说了,我们之间还要商讨关于未来军队改革的事情……总之一句话,在还没有登坛拜将之前,本太子是不会离开的。”
夏侯宇忽然硬气道,“朝政方面的你不用担心,我待会就传令,将政事送往军营之中。
至于昨天的,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毕,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冷月转身就走,夏侯宇慌乱叫住了她,“去哪里?”
冷月没好气地说道,“晨练,巡营,好多事情。
太子殿下不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政务吗?”
然后掀开帘幕,快步消失,留下笑容僵在脸上的夏侯宇……
没过几天,冷月在昭武场上的马步弓三场对决,与名将孟老将军阵法的生死博弈,还有在军帐中舌战诸将的种种传奇事迹,便以一种闪电般的速度在朝堂内外、大江南北传遍开来,再加上市井小民的刻意宣传和美化,此刻在北明国军民的心目中,冷锋,也就是冷月,简直就是一个天神般的存在,更迅速成为许多待字闺中的女子芳心暗许、日思夜想、午夜梦回的情郎。
不过,浩大的声威并没有让冷月觉得自己有任何特别之处,在每日校场训练和日常巡营遇到对自己欢呼雀跃的普通军士之时,冷月也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沉静,嘴角始终挂着丝浅笑,因为她始终觉得一切均是理所应当,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之处。
同时,经过这几天和军士将官的相处,冷月也觉得现如今虽然自己已然在北明国的军队中建立了自己的威望,可是仍旧有很多将官对自己颇不以为然,在面对自己时眼神中也满是不屑,总是以为自己是依仗着太子的庇护和特别厚爱,甚至还怀疑到那日校场比武的真实性。
对于这些还没有公开的质疑,冷月姑且看在眼中,却不动任何声色,她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熟悉北明国的全部军务,而后再作打算。
登坛拜将的日子,经过钦天监的再三思量,终于确定了下来,定在新年的第一天,也就是三天之后。
奏折呈送到身在军营中的夏侯宇之后,他便立即着手操办。
从设坛的位置,规格大小,到将坛的建筑用料和场地布置,甚至是到时与会的文武官员和外国使节的名单,事无巨细,夏侯宇都一一过问,力求每一项到达到完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