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

心儿闻言, 不由得攥紧了帕子, 他方才的话虽替自己解了围,可却定会惹得老夫人不高兴。

果然, 便听到杨老夫人哼了一声,说道:“自从墨儿成亲之后, 眼中便只有二奶奶一人, 哪里还有我这个祖母。”

杨墨闻言, 忙笑道:“祖母这么说, 孙儿可要喊冤了, 在孙儿心中,祖母是旁人万万不能及的。”

杨老夫人闻言,面上的神色略舒缓了些,心儿也松了口气。杨墨便接着问杨氏:“姑母倒是有一阵子没来了。”

杨氏笑笑,说:“方才还和母亲告了罪, 恐怕这些日子都抽不开身了。沈家大奶奶有了身孕,大夫人也不想再管府上的事情, 而二奶奶做事仍欠沉稳,少不得我日日在府里忙碌着。本想着大奶奶这胎坐稳了, 我也好松口气, 却不想大爷的通房丫鬟却又有了身孕,一时府上两个有身孕的人, 我免不得又要忙了起来。”

心儿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若说是沈家大奶奶柳氏有了身孕, 她并不意外,可大爷沈伯彦的通房丫鬟竟也有了身孕,这倒是让她很是意外。若是没记错的话,这通房丫鬟便是春雨,大爷对她一向不冷不热,娶了亲后更加冷落了她,却不想这时候她竟也有了身孕,她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杨老夫人便说道:“不过是个通房有了身孕,只按姨娘给了月例银子,再找两个人照料着便好了,还需要你再多做些什么?”

杨氏笑笑,说:“若是这丫鬟是普通的丫鬟也倒罢了,按母亲说的便没错了。可这丫鬟她娘是账房的管事夏婆子,我与她往来倒多,一时推不过她的人情,也得好生照料着。”

杨老夫人听她这么说,轻轻点了点头,说:“若是她的闺女,那倒是得好生照料着。”

心儿想到春雨她娘便是账房的管事,心中更加确信,这有身孕的便是春雨。

杨老夫人抬眼瞧到杨墨与心儿二人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便说道:“你二人先回去歇歇吧,一早便出去了,我与你们姑母还有话要说。”杨墨与心儿便轻轻退了出去。

因下个月初便是乡试,杨墨便终日忙着温书作文,在海棠苑的时间倒是愈发少了。

心儿虽将他的事情一应安排妥当,可似乎总有什么隔在二人中间,杨墨忙于诗书,一时也并未去多思量,只是偶尔瞧到她若有所思坐在屋内发呆,岳明屹的影子便若英若现地映入他的脑海。他几次想去问个究竟,可话到嘴边,却又几次忍了下来。

二人便在这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中慢慢过着日子。

转眼到了场期,杨墨便去下场考试。心儿便只常常陪在夫人王氏身边说话,王氏心中惦念杨墨,倒是夜里又睡不踏实,反而受了凉,犯了咳疾。心儿少不得日日伴在她身旁伺候汤药,连着几个晚上睡在王氏房内,眼下倒是多了两片淡淡的青色来。

到了出场那日,杨府便早早准好了接场的酒菜,只等着杨墨回来。到了晌午,才瞧到杨墨回来。杨府众人心中欢喜,都围着他问长问短。

他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心儿,只瞧到她下巴愈发尖瘦了,眼下也多了两片浅浅的乌青,似乎是这些日子没歇息好的缘故,他瞧在眼中,不知怎的,心中却涌上了一丝欢喜来。

到了掌灯时分,二人在屋内说话,杨墨伸手轻轻抚了心儿的脸,柔声说道:“几日未瞧到你,你似乎清瘦了些。”

心儿垂下头避开他的手,轻声说:“二爷也清瘦了。”

杨墨笑笑,说道:“今日听母亲说,她这些日子咳疾发作,多亏了你在床边伺候着。”

心儿笑笑,说:“二爷下场考试,母亲心中很是惦念,夜里睡不踏实,才发了咳疾。”

杨墨轻轻将她拥在怀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柔声问道:“母亲惦念我,不知你心中是否也惦念着我?”

心儿不妨他这么问,不由得一怔,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自己可曾惦念过他?似乎自己只是忙着在夫人身旁侍疾,却并未得空去想他,想到这里,她也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正想着该如何去回他,却听到门外杜若轻声说道:“二爷、二奶奶,老夫人请二位过去。”

心儿闻言,忙直起身来,望了杨墨一眼,他眼中也同样满是疑惑。他对外面说道:“祖母可说是什么事吗?”

“老夫人并没有说,只是说有些着急,请二爷、二奶奶即刻便过去。”门外的杜若说道。

杨墨与心儿闻言,也不敢多耽搁了,便忙起身去了仁寿居。二人走进,便瞧到老爷杨铭、夫人王氏、大爷杨煦与大奶奶严氏都已经在了,众人身后并没有丫鬟婆子。再瞧到杨老夫人铁青的脸色,二人不由得倒吸了口气。

杨墨便问道:“是谁惹得祖母生了这么大的气?”

杨老夫人望着他,长叹了口气,忿忿说道:“方才沈家有人来传了信,说沈家二老爷竟然要休了你姑母。”

二人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心儿暗想,杨氏虽然一向对沈家二爷约束较多,可却也不至于被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着,便听杨墨问道:“姑母为沈家生儿育女,不知是犯了什么错,竟至于如此?”

杨老夫人冷笑着说道:“不过是沈家大爷屋子里的姨娘小产了,沈家却将这笔账算在了你姑母头上。”

杨墨不禁说道:“即便是姨娘小产,怪罪姑母,却何至于到休妻的地步?”

杨老夫人叹了口气,说:“还有些旁的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只是我们杨家总不能坐视不管,任他们沈家骑在头上!”

说到这里,她凌厉的目光扫向屋内众人,最后停在了心儿身上。心儿瞧到她的目光,不由得浑身一震,她隐约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却也一时说不清,只呆呆地望着她。

杨老夫人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缓缓说道:“明日墨儿与二奶奶便随着你们父亲一同去沈家去。你们母亲咳疾还未痊愈,性子又是这般懦弱,恐怕去了也没用。”

心儿与杨墨不妨杨老夫人竟让他二人去沈家,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旁的大奶奶严氏瞧了二人一眼,笑道:“祖母,二爷二奶奶去能行吗?”

杨老夫人冷冷地望着心儿,说道:“二奶奶自然有办法。”

心儿闻言,如同坠入冰窖般浑身泛起彻骨寒意。她这时才明白,原来杨老夫人早便知道她是沈家的后人,她用尽手段将自己娶进了杨家,原来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沈家大老爷沈青正的女儿,当今皇后娘娘的妹妹。想到这里,她不禁倒吸了口气,只呆呆地望着杨老夫人。

杨墨瞧到她面色发白,似乎有些不适,又想到这些日子她本就照料母亲清瘦了不少,便对杨老夫人说道:“祖母,家中事情一向都是大哥、大嫂打理,此事重大,还是大哥大嫂去更稳妥些。”

杨老夫人摆了摆手,说:“你们不要再说了,此事便这么定了,我想二奶奶既然是我们杨家的媳妇,也定不会不愿意为杨家办事。”

心儿听到她提到自己的名字,还未说话,杨墨忙替她说道:“心儿自然愿意。”

杨老夫人冷冷地说道:“那便好。”

心儿不知如何别了众人回到芙蓉苑的,她脑中只有杨老夫人那凌厉的目光。

杨墨瞧到她仍是面色发白,又恐她夜里出来受了凉,忙命绿果捧了热茶给她。心儿捧着温热的茶杯,浑身却仍泛着寒意,她想到杨氏在成亲那日便称自己为心儿,自己却没想到杨氏早便知道自己是从前沈府的小丫鬟、沈青正的女儿。杨老夫人处心积虑将自己娶进门,第一日便告诉自己,日后事事都要以杨家为重,今日才知道,她这话中的意思。

心儿不由得抬眼望了眼杨墨,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他是否也同杨老夫人一样,知道自己可以加以利用才与自己亲近?

杨墨瞧到她只呆呆望着自己,便想伸手去抚她苍白的脸庞,却不妨他手刚碰到她冰冷的脸颊,她却浑身一颤。杨墨不由得问道:“心儿,你怎么了?”

心儿摇了摇头,轻声说:“只觉得身上有些累了,早些歇息吧。”

杨墨点了点头,说:“也好,明日还要去沈府,早些歇下吧。”

二人便各自洗漱歇下了,一宿无语,而心儿却辗转反侧,直到二更天后才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心儿简单用过了早饭,便同杨墨随着杨铭去了沈府。

杨铭直接便去了沈青正的书房,而杨墨则同心儿去了二夫人杨氏所在的寿禧堂。

刚走到院内,便听到“咔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二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便听到杨氏的声音传来 “你这丢人现眼的事情已经做下来了,还有脸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若不是秦大家的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有了身孕,你做出这样的事来,让我怎么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