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杨墨也点了点头, 他忽想到了什么, 说道:“棣儿他倒常想起你。”

想到杨棣那调皮的模样,她便也笑了笑, 说道:“恐怕棣儿已长大了,不知他可还记得我做给他的栗蓉糕。”

他嘴角终泛起一丝笑来, 说道:“棣儿已经到我肩这么高了, 他自然记得, 他去年上还在我耳边说‘二叔, 你去二婶婶的府上帮我瞧瞧她, 她若是还记得棣儿,自然知道棣儿爱吃什么。’你瞧,他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

她笑笑,眼中却泛起泪光来, 棣儿仍称自己为“二婶婶”,这称呼许久没有听到了, 时过境迁,自己早已不是他的二婶婶了。

杨墨瞧着她有些出神, 忙说道:“小孩子说话, 你不要往心里去。”

心儿拭了泪,正要说话, 却听阁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到绿果说道:“小少爷, 你慢着些!”

心儿站起身来,对杨墨说道:“驸马爷还未见到过顺儿吧?”

杨墨轻轻点了点头,便也随着她来到外面的厅里,低头便瞧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直朝着心儿跑了来。心儿弯下腰,将那小人抱了起来,柔声说道:“到了绣坊来你也不安生,还要人在身后跟着。”

顺儿得意地笑笑,他转眼忽瞧到杨墨,便直直地望着他。

心儿将他抱到杨墨面前,说道:“顺儿,见过驸马爷。”

顺儿忽有些好奇起来,问道:“驸马爷是什么?”

杨墨瞧着他,虽是寒冬,他额头上却渗出一层细汗,似乎是日日常在外玩耍的缘故,他比一般的小孩子似乎更黑了些,尤其是他的脸靠在心儿白皙的脸上,愈发明显。

他忽有些好笑,抬眼瞧到他那细长的眼睛正直直地望着自己。瞧着那眼睛,他终明白了,这孩子的爹爹也有着这么样的一双眼睛。

顺儿瞧着他只望着自己不说话,也有些好奇起来,问道:“驸马爷就是不会说话的人吗?”

杨墨笑了笑,伸手将他抱在自己怀中,问道:“你说我会不会说话?”

顺儿笑了起来,说道:“娘亲,驸马爷会说话。”

心儿要伸手去将顺儿抱过来,却不妨顺儿却不肯离了杨墨,只好奇地打量着他。她无法,只说道:“只一阵便下来哦。”

说完她隐隐似乎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急急地朝着这绣坊来了,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转身朝门口望去,果然便瞧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了绣坊门口。

瞧到那熟悉的面孔,心儿只咬着唇望着他,岳明屹瞧到了心儿,也不由得停了脚步,正要开口,却不妨瞧到杨墨忽从她身后走了出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

杨墨的出现让岳明屹有些始料未及,他望着心儿,心儿忙拭了泪,忙从杨墨怀中接过顺儿,说道:“到娘亲这里来。”

顺儿抬眼瞧到了岳明屹,也有些好奇,一面搂住心儿的脖子,一面问道:“娘亲,他是谁?”

听到“娘亲”这两个字,岳明屹只觉得浑身倏地冷了起来,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终还是咽了下去,呆呆盯着心儿,又望了一眼杨墨,终握紧了拳,缓缓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心儿瞧着他还未开口竟转身走了出去,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杨墨忙从她怀中接过顺儿,说道:“兴许有什么误会,你快去瞧瞧吧。”

心儿望了他一眼,他忙说:“还想什么,你等了他这么久,他既回来了,便不能再走了。”

心儿点点头,便忙出了绣坊,可他却已上了马,狠狠夹了那马肚,那马吃了痛,忍不住嘶鸣了一声,接着便迈开四条腿朝前飞奔而去。心儿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忽有些痛了起来,一别三年,如今再见,竟是这般光景。

杨墨也牵着顺儿走了出来,瞧到她只呆呆望着远方的街道出神,便轻叹了口气,说道:“明屹兴许还不知顺儿的事,加之我今日来得不是时候,倒添了不少误会来。”

心儿回过神来,转身望了望他,伸手牵过顺儿的手,眼中的泪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他心中不忍,便接着说道:“既是误会,自有解开的一天。你二人情深义重,这些年天各一方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更何况他如今人已经在都城了。”

心儿轻轻点了点头,他瞧到时候也不早了,便说道:“我便告辞了,日后再来瞧你们。”

他转身要走,忽瞧到绣坊门口边上坐着的李全,不由得一怔,想了想,仍还是轻声对心儿说道:“这李瘸子如何会在绣坊门口?”

心儿瞧了李全一眼,也轻声说道:“他的婆娘与侄女都是我们绣坊的绣娘。”

杨墨点了点头,半晌,才轻声说道:“日后你只多留个心眼,我有几次都瞧到他与淳安身边的侍女私下说着什么话。”

心儿不妨这李全竟与淳安有往来,不由得倒吸了口气,忽想到那日淳安来绣坊,竟一眼瞧出了自己有身孕,原来竟是这李全在中间通风报信。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谢过驸马爷提醒,我日后留心便是了。”

杨墨点了点头,便别过二人离了绣坊。心儿瞧到他走远了,才牵着顺儿的手一面往里走,一面喃喃说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且说岳明屹从绣坊出来,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心儿当初明明答应等着自己,可如今,她身旁竟多了杨墨与一个孩儿,那孩儿还口口声声的称她为“娘亲”,难道她真得仍放不下杨墨,竟与他破镜重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火烧火燎地刺痛起来,他不愿再想,只拼命的催着那马朝前跑去。

回到府中,丫鬟们瞧到他沉了脸,紧紧皱着眉头,都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小心伺候着他。他的怒气已经散去,心底渐渐泛上一阵阵悲哀,他忍不住从怀中摸出一个手掌大的匣子来,打开那匣子,里面露出一枚梅花玉簪来,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他轻轻抚着那略有些冰凉的簪子,眼角忽有些湿润起来,自己在外,日日刀光剑影,每每想到她,便拿出这簪子来瞧瞧,瞧到这簪子,便像瞧到她一般,只是不想一别三年,她竟已有了杨墨的孩儿,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簪子。

正在这时,忽听到有人走了进来,他忙将那匣子收在怀中。抬眼一瞧,正是祖母身边的孙嬷嬷,他忙问道:“妈妈,可是祖母有什么事?”

孙嬷嬷瞧到他面色不虞,倒吃了一惊,忙说道:“老夫人有几句话要对三爷讲。”

他点了点头,便起身随着她去了岳老夫人的屋内。

岳老夫人正躺在榻上,瞧到他来了,蜡黄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来,说道:“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岳明屹瞧到她这般模样,心中不忍,忙上前拉了他的手,坐了下来,柔声说道:“祖母,今日的药可吃过了?身子可觉得好些了?”

岳老夫人慈爱地望着他,慢慢说道:“明屹,祖母的身子祖母自己清楚,虽挨过了年节,可终还是不中用了。”

他只觉喉头有些发紧,忙说道:“祖母,孙儿昨夜才回来,还要在祖母身边尽孝,祖母您定是要等着孙儿的。”

岳老夫人露出一丝笑来,问道:“明屹,你可去瞧过了心儿?”

他不妨她这么问,竟还称她为心儿,不由得一怔,忽想到方才瞧到的情景,不由得垂下头,轻声说道:“孙儿便是从凤来绣坊回来的。”

岳老夫人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瞧到他竟不是那么欢喜,不由得也有些疑惑起来,问道:“既见到了她,那你如何打算的?”

“如何打算?”他抬眼望着她,喃喃说道,“事到如今,孙儿还能有什么打算,只走一步瞧一步便是了。”

“走一步瞧一步?”岳老夫人忽咳嗽起来,他忙替她抚着背,半晌她才止了咳长长吁了口气。

岳明屹听着她重重的呼吸声,心中不免也担心起来,只问道:“祖母,这方子可还好?可要再请了大夫来瞧瞧?”

岳老夫人费力地摇了摇头,她干枯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喘着气问道:“明屹,你难道不想将心儿母子接回到岳府来吗?”

他不妨她这么说,吃了一惊,半晌才垂下头,轻声说道:“心儿她既有了杨墨的孩儿,自然当由杨墨将她母子接了去,孙儿、孙儿还能做什么?”

她听了他的话,吃了一惊,问道:“明屹,你胡说什么呢?心儿怎么会有了驸马爷的孩子,顺儿、顺儿他是你的骨肉啊。”说到这里,她又不住地喘了起来。

他闻言不由得呆住了,半晌才问道:“祖母,您说什么?那孩子不是杨墨的?是孙儿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