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摸着那疤痕足有一掌长, 便轻声问道:“这里便是在福建时受的伤?”
他终万般不舍地离了她, 轻轻“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道:“好在遇人相救, 并无大碍。”
心儿靠在他胸口,柔声说道:“如今你再不是孤身一人, 你有我, 有顺儿, 无论如何你都要保全自己。”
岳明屹拥着她, 轻轻点了点头, 说道:“心儿说的话,我自会牢牢记在心中,如今我已是有妻室、有儿子的人了,为了你,为了顺儿, 我定会爱惜自己的性命,你母子二人, 日后还得靠着我。”
心儿轻轻点了点头,见他仍光着身子, 便忙推了推他, 说道:“快些穿了衣裳,当心受凉了。”
他笑笑, 抬手从架子上拿了大红的短衫长裤几下套在身上,一弯腰将心儿捧在怀中,一面大步朝外走去, 一面说道:“入洞房喽!”
心儿抬眼瞧着他狭长的眼中闪动着的光彩,不由得心中一暖,只伸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
他在床榻上坐了下来,心儿想离了他,他却不肯松手,只仍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喃喃说道:“你是我的人了,从今往后,你别想离了我。”
心儿望着他深情的眼睛,忽想到了从前他也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不想到了今日,二人才成了夫妻。
他似乎也想到了,只对她笑笑,伸手抚着她光洁的面颊,又滑到她领口,一件件缓缓除了她身上的衣衫,便瞧到了一件大红的抹胸遮在她胸前。他低头望着那抹胸当中绣着的一对五色鸳鸯,嘴角不由得带上几分笑意,轻声说道:“这五色鸳鸯同那帕子上的鸳鸯是一模一样。可是心儿绣的?”
心儿垂下头,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回了沈府后无事,便绣了这对鸳鸯。”
他笑了笑,说道:“我最喜欢这鸳鸯了,日后我的衣裳上也要绣一对小小的鸳鸯。”
心儿不妨他这么说,便轻轻点了点头,柔声说道:“那日后,我便给你里面穿的衣裳上都绣上一对鸳鸯。”
他伸手轻轻抚着那栩栩如生的鸳鸯,他手掌的温热隔着薄薄的缎子传到她身上,她不由得一颤,身上忽有些酥麻起来。他也感受到了她的温软,呼吸忽有些急促起来,一面轻轻吻着她的额头,一面手便离了那鸳鸯,往缎子下面伸了去。
心儿忽有些慌乱起来,他也再按捺不住,手臂用力,二人便倒在了大红的锦被上,那绣着五色鸳鸯的抹胸也轻轻滑落了下来。
他正解了自己的衣裳,便听到外面忽有丫鬟叫了声“三爷!”
他不由得皱起眉来,却也顾不得应声,仍拥了心儿,正想吻了她的唇,却又听到那丫鬟叫了声“三奶奶!”
心儿忙伸手挡了他的唇,转头向外面说道:“可是有什么事?”
那小丫鬟见终有人应了,忙说道:“三爷、三奶奶快去瞧瞧吧,老夫人、老夫人恐怕是不好了!”
岳明屹闻言,不由得一惊,只呆呆望着门外。心儿忙轻轻碰了碰他,说道:“明屹,我们快去瞧瞧吧。”
他这才回过神来,一激灵跳了起来,伸手抓了衣裳胡乱套在身上。心儿也忙穿了起来,推开门,便见早有婆子丫鬟打了琉璃灯笼等在屋外。
岳明屹心中着急,嫌那些婆子走路太慢,便一把拿过灯笼,大步朝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心儿扶了绿果的手,忽想到顺儿,便忙叫乳母抱了他,顺儿睡得正香,不妨被吵了醒来,正有些懊恼,忽瞧到了心儿,便才欢喜起来,只牵了她的手,快步随着众人到了梵音堂。
进了屋内,便见老爷岳景令、夫人秦氏、世子爷岳明峻、夫人陈氏、二爷岳明峰、二奶奶王氏、四爷岳明岭、夫人宋氏都已经在老夫人床前了,在这几人之后,便是大少爷泽晖、二少爷泽英、三少爷泽朗、大小姐宜灵、二小姐宜琇、三小姐宜燕、乳母抱着四小姐宜青,都恭恭敬敬地站着。
众人见到她来了,忙招手让她与岳明屹来到岳老夫人的榻前,心儿瞧着她枯黄的面孔,想到她头一次瞧到自己便送了念珠给自己,如今却已是油尽灯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抬眼瞧了瞧岳明屹与心儿,费力地抬了抬手,想说什么,却只听到喉咙处“咕噜”响了一响。
岳明屹忙伸手拉住她的手,颤声说道:“祖母,孙子带着三奶奶来瞧您了。”
岳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抬眼望了望身旁的孙嬷嬷,伸手颤巍巍地指了指她手中的茶盅。
众人不明白她的意思,夫人秦氏忙问道:“母亲,可是要吃茶?”
她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孙嬷嬷忽明白过来了,垂下泪来,对岳明屹说道:“三爷,老夫人还没吃上三奶奶敬的茶。”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孙嬷嬷忙将手中的茶递到心儿手中,说道:“本该是明日一早,可恐怕、恐怕……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只用老夫人常用的茶碗好了。”
心儿不想她竟仍记得要吃自己这新妇的茶,又想到她平素对自己也是疼爱有加,心中愈发不忍,忙跪了下来,一面接过茶捧至眉间,一面颤声说道:“祖母,请吃茶。”
岳老夫人这才舒了口气,她颤巍巍伸出手想去接那茶,可哪里还有半点力气,只轻轻碰了碰,便又喘了起来。
赵嬷嬷忙伸手替她抚着胸口,又伸手接过心儿的茶,送到她口中,说道:“老夫人,三爷成亲了,三奶奶的茶老夫人也吃到了。”
她费力地抿了一口茶,又伸手指了指一旁的亮格柜。赵嬷嬷会意,忙搁下茶碗,从柜子中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红包袱来。
岳老夫人轻轻点了点头,赵嬷嬷便将那包袱递到心儿手中,说道:“三奶奶,这是老夫人给三奶奶备的见面礼。”
心儿早已落下泪来,忙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些书册,再仔细一看,竟是自己这些年抄的经书,一本本都在岳老夫人这里好生收着。
心儿只觉得心中一暖,眼泪却更多了,她忙说道:“祖母的心意,孙媳谨记在心。”
岳老夫人费力地伸手拉了她的手,又抓了岳明屹的手,张了张口,终还是讲不出话来,心儿只听她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呼噜呼噜的声音,再抬眼,却瞧到她已闭上了眼睛,两只手也重重垂了下去。
老爷岳景令瞧到了,忙叫了声“母亲!”
身后众人忙齐齐跪了下来,一面垂泪一面叫道:“祖母!”“曾祖母!”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也忙跪了下来,想到她平日里的慈爱来,无不落下泪来,这梵音堂便是一阵阵哀泣声。
众人哭着,便有婆子忙上前给岳老夫人换了衣裳,老爷岳景令也忙下令将这府内的大红灯笼齐齐撤了下来,裹了白麻布,才又挂了上去。
岳明屹与心儿二人仍是一身的大红妆扮,夫人秦氏忙遣了他二人回去,说道:“今日本是你二人的大喜之日,可不巧老夫人没了,你们还是回去换身素净衣裳吧。”
心儿应了下来,忙随着锁着眉头的岳明屹回了返璞轩,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正忙着将那大红的缎子小心取下来,瞧到他红着的眼睛,都大气也不敢出,只规规矩矩地立在两旁。
岳明屹进了屋内,便忙着从柜子中翻找袍子出来,可平素就在眼前的袍子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他不由得扬手将那柜子里的袍衫一把扯了仍在地上。
心儿瞧到了,缓缓走到他身后,轻轻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不妨,忽觉得身后一暖,他转过身去,望着她,她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背,柔声说道:“心儿知道,明屹舍不得祖母。”
他闻言一把紧紧抱住了她,忍了许久的泪终落了下来。她轻抚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任凭他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发鬓。
过了许久,他伸手抹了脸上的泪,喃喃说道:“祖母竟真等着我们成亲了才去了。”
心儿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祖母最疼爱明屹,瞧着我们成了亲,终才放心,”
他只觉得喉头又哽了起来,忙忍了,只说道:“若不是祖母,或许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成亲。”
心儿点了点头,说道:“只是我们还未在祖母床前尽孝,祖母便先去了。”
岳明屹心下不忍,只紧紧拥着她,说道:“也委屈了你,刚进门,这大红的衣裳还没穿多久,便要戴孝了。”
心儿摇了摇头,说道:“能嫁与明屹,此生便再无憾,为祖母戴孝,也是我这做孙媳的该做的事。”
她说罢,轻轻推了推他,又说道:“还是先换了衣裳吧,想必今夜事情还多着呢。”
待二人换了素净衣裳,便随着众人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只见同宗子侄等人都已来齐了,老爷岳景令命人将停灵、孝棚之事安排妥当,又遣人去请了钦天监的阴阳司来择了日子,岳明屹等人少不得来回奔走,整夜都不得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