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豪门缠爱 市长,我爱你,五度言情
闵婧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在梅姨偷偷摸摸地出去后,便也出了病房,走在没什么人的走廊上,呼吸着凉飕飕的空气,心中滋味百态。
纪陌恒现在这么做,到底算什么,是想让她感动,然后在她心底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痕迹,还是,只是单纯的弥补,想让她原谅他放下的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最值得珍惜的三年已变得模糊不清,记忆深处,最清晰的是她和陆少帆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爱过纪陌恒,那份爱却远没有对陆少帆的纯粹,那么努力地付出,不求回报地为他做那么多事,以为只要给他最好的,便会换来他的回眸,期待得越多,最后绝望得越彻底。
说是爱,现在再去回想,才发现当时,更多的是想寻求一个精神寄托,一个能够收留她无处安放的感情的房子,在她最渴望亲情和爱情的年纪,纪陌恒的出现拯救了她奄奄一息的世界。
到底有多爱,却是没有达到深爱的地步。
如果没有陆少帆的出现,纪陌恒有一日回头了,她亦不会再接受他,她想要的爱情,在看到他和闵婕躺在同张床上时,便已死去了,如何再去原谅,原谅她自己的一厢情愿铸下的错!
“那个405病房的纪先生刚刚出院了,那么养眼的帅哥,以后都看不到了!”
闵婧的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护士值班处的议论声尽数落入她的耳中:“那个纪先生好奇怪,刚才他一直站在走廊的拐弯处,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就说要出院,输了那么多血,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
闵婧此刻正站在走廊的拐角处,目之所及,却是一个令她思绪翻涌的位置,那里,是她刚才被护士告知是纪陌恒输血给她的地方,当时,纪陌恒就站在这里看着她吗?
“对了,陆太太还不知道是他输的血呢,好像家里人都没告诉她,但我上次看到陆先生去纪先生的病房道谢了。”
“上次他们两个在手术室门口那掐架掐得狠哪,据说当时周围病房里的病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了,最后还是家属来后拆开来的。”
想起她醒来那天陆少帆嘴角的伤口,闵婧握着走廊扶栏的左手一僵,虚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在墙壁上,烦扰的声音让她突然觉得好疲惫,默然地转过身,神思恍惚地往回走。
纪陌恒,这样一个冷漠不善言辞的男人,曾今因为不爱,所以狠狠地伤害,现在却为深爱,而无可救药地沉沦,只是她和他注定是错误的人,永远不能相遇在正确的时间。
望着窗外阴蒙蒙的天色,闵婧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繁杂的情绪,她彻底地退出了纪陌恒的世界,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突然闯入她的世界。
她以为不恨之后,可以漠然以待,现在才明白,对于这样一个男人,她惟有无奈和疲倦,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看待他现在的付出。
捂着沉郁的胸口,吐出浑浊的呼吸,闵婧挪动双脚,刚想转身,肩上多出一阵温暖的重量,侧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骨节鲜明的白皙大手,熟悉的感觉让她顺着他的力道,依偎在他的肩头。
“身体这么虚弱,怎么还到处乱跑!”
陆少帆轻柔的声音难掩对她的关心,小心翼翼地为她合拢外套,将她微凉的小手捂在他温热干燥的掌心。
闵婧享受着陆少帆给予的温暖,静静地望着他俊脸上流露出的紧张,目光变得绵柔温和,压低声线柔柔道:“房间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我们回去吧!”
“好!”
回到病房,梅姨已经在里面了,看到闵婧和陆少帆一起回来,欣喜之意难掩于面,但是当她对上闵婧的眼睛时,不着痕迹地会移开,像在躲避着什么。
闵婧猜想,刚才梅姨出去,应该是去给陆少帆通风报信了,不然陆少帆怎么回来得这么及时。
望着忙里忙外的梅姨,和细心呵护着自己的陆少帆,闵婧无法生出任何的气愤和责怪,就算真的是陆少帆有意隐瞒纪陌恒的事又怎么样,如果陆少帆不是因为太在乎她,会这么害怕纪陌恒的存在吗?
陆少帆和她本来就是夫妻,既然他已经向纪陌恒道过谢了,那她知不知道也不再重要,若是她去道谢,她和纪陌恒的纠缠会不会更深一步,那是陆少帆不愿看到的,也是她不允许的。
现在这样,平静地生活,只有她和他,没有其他插足的人,不是很好么?
黑色的奔驰在宽敞的马路上飞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纪玥欣,无声地回过头,望着后座看向窗外出神的哥哥,那张冷峻的脸上散发出的苦涩满足让她心酸,眼眶一红,匆匆地收回视线。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没有人会一辈子在原地等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据警方透露,这次抢劫案的主谋另有其人,今天下午,抢劫案嫌犯闵氏千金已经归案,就在一小时前,警方接到民众举报,也已将嫌犯缉拿归案,本节目将对此案做进一步地追踪报道……”
电视屏幕上,被警方用手铐锁住抓进警车的男人,闵婧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闵婕的情人威尔,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颓废,黑色的胡渣布满双颊,目光浑浊,神智不清。
陆少帆冷执的眸光盯着屏幕上狼狈的威尔,冷酷地勾勒起嘴角,在低头间,便恢复了对她的温柔宠爱,躺在床上,抱着她慢慢道:“闵婕已经交代了,抢劫案真正的背后主使是威尔,至于在闵婕房里发现的那份股份转让书,只怕也是威尔故意放在那里用来陷害她的。”
闵婧不笨,被陆少帆稍加提点,便能猜到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威尔这招借刀杀人的确用得妙,而他这么利用闵婕,也许是因为爱得深现在才会恨得想要置她于死地吧?
她还记得最初两次见到威尔,他眼中对闵婕的爱意是骗不了人的,那么深刻,似要将人淹没在他的爱河里,却因闵婕无情地伤害而扭曲了心理,变得心狠手辣。
闵婕,贪慕虚荣的你,一直在有权有势的男人间周旋,可有想到,有一天,某一个被你狠狠抛弃的男人会亲手将你的余生推向冰冷的监狱?
这次的抢劫案因为警方取证的异常顺利,和嫌疑犯证人的极度配合,在威尔被捕三天后,警方便将抢劫案移交给了法院,没多久,法院便开庭受理了这起牵扯政商两界的案子。
闵婧以受害人身份出庭,陆少帆一直陪伴着她,而期间,闵婧也发现,站在被告席上的闵婕一直在往她这边瞄,眼神中的希冀和祈求是那么明显。
难道闵婕现在还在妄想她能放过她?
闵婧冷觉的目光掠过一干嫌疑犯,也扫过一脸漫不经心的威尔,最终落在闵婕忐忑不安的青白小脸上,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愚蠢和恶毒付出代价,你闵婕也不例外!
那些混混都一致认定威尔才是整件案子的主犯,而闵婕是联系他们的人,但是在闵婕打完电话后,威尔又打了个电话给他们,说只要让闵婧丧命,就给他们一笔巨款送他们出国,但他们都犹豫了,只有那个叫四条的混混答应了下来。
威尔并未找律师,看到闵婕目光幽恨地盯着自己,他只是得意地笑,听到闵婕指控他唆使她去联络混混逼闵婧签下股份转让书时,他更是边玩着指甲,边阴阳怪气地调笑道:“你一个精神病患者说的话,有人信吗?”
威尔的自信让闵婕想要吐血,指着威尔的手指不断的颤抖,想要怒骂却被庭警制止,只能用杀人般锐利的目光将威尔千刀万剐来泄恨。
当法庭上出来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检察官将一份诊断证明书交给法官时,威尔也在这位青年证人的讲述中变了脸色,而闵婕是万分嘲讽地斜睨着威尔。
闵婧觉得这个证明闵婕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症的精神科医生有些眼熟,却又说不出像谁,直到检察官念出他的名字--沈晋渊,她大脑中精光一闪,顿时明然。
扭头望着一脸平静的陆少帆,他只是望着她微笑,他就像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在开战前便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将敌人打得措手不及。
恍然间,闵婧转头看向闵婕,闵婕依旧时不时地在看向她这边,但这次,闵婧仔细留意了一下,才发现,闵婕看得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陆少帆,至于为什么一直这么盯着陆少帆,答案随即便被揭晓。
检察官要求法官赦免闵婕的罪行,理由是闵婕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症,是社会弱势群体,这次的抢劫案实施犯罪的只是她的一个人格,其他人格都是无辜的,若因为便处死她有失公正。
在检察官又列举了美国一宗案例,来说明一个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症的人犯了谋杀罪,法院最后判决只消灭他犯罪的那个人格,也就是免除了该犯的刑事处罚。
当所有人都以为闵婕会无罪释放时,检察官却突然话头一转,态度诚恳严肃地请求法官,除去闵婕刑事责任的同时,为了防止她以后危害社会民众,将她送入精神病医院进行康复治疗。
闵婕震惊地听完法官的宣判,久久未从这样的结果中反应过来,当她被庭警带走前,猛然恍悟自己被陆少帆骗了,一张脸变得狰狞而恐怖,不顾一切地开始歇斯底里地哭喊。
当陪审团听到闵婕说,陆少帆串通他人对她实施绑架,并将她关入精神病疗养院进行非人折磨时,都面面相觑,一时间,法庭上像是炸开了锅。
而作为被指控方的陆少帆还是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对于那些目光没有丝毫的心虚躲闪,照顾着闵婧起身,没有理会闵婕声泪俱下的控诉,在数百人的瞩目中离开了法庭。
威尔被判了无期徒刑,但他却仍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看着闵婕的抓狂和大哭,笑得格外地开心,在被庭警送走前,不忘到闵婕身边,蹲下身对她蛊惑般耳语:“我说过会让你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的,现在,我做到了。”
闵婕有刹那的震愕,但随即而来的是更为疯狂的哭吼,拼命地挣扎着手腕上的手铐,血丝染红了冷冽的银色,犹如嗜血的恶魔,狰狞而恐怖。
被陆少帆护着走出法院的闵婧,对闵婕刚才的话一直耿耿于怀,她不想要陆少帆被牵扯其中,可偏偏事与愿违,她相信陆少帆,不代表所有人都信任陆少帆。
他们走向停车场,却在路过伸缩门前时,无意间看到外面马路上聚集的人群,还有救护车和警车停靠在一旁,几个警察正在维持秩序。
当他们的车驶出法院时,闵婧透过车窗看到马路上一大滩血迹,血滩旁边有一只卡其色的高跟鞋,一辆丰田轿车正停在血滩前,一名中年男子正在接受警察的询问。
当轿车掠过救护车时,闵婧还看到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着送上车的伤者,那块雪白的布已经被血液湮没,即使没有开窗,闵婧却莫名地闻到一阵浓烈的血腥味,让她阵阵反胃。
“不舒服吗?喝点开水。”
陆少帆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储物柜里拿出一只保温杯,因为考虑到闵婧的身体,所以他的车上随时备着热水,以备不时之需。
闵婧倒了杯水,细抿了几口,大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刚才的血腥场面,闭合着眼,靠在座椅上,黑暗的世界里忽然闪过一道白光,让她惊然地坐直身,脸上一阵惶然。
那只卡其色的高跟鞋,像是在那里见过,可是在哪里了?
陆少帆关切不安的询问闵婧充耳不闻,大脑思绪转动,都是在找寻那只高跟鞋的记忆,轿车忽然刹车在十字路口停下,闵婧突地瞪大桃花眸,熟悉的一幕在眼前飘过,那是在闵家的鞋柜里,又一次她拿鞋时见到过,那是洪岚的!
陆少帆的叫唤更加急切,闵婧惘然地转头,盯着陆少帆充满关心的黑眸,心有余悸地喃道:“少帆,法院门口被车撞的女人好像是洪岚,我认得她的鞋子。”
陆少帆沉吟片刻,安抚地摸了摸闵婧略显苍白的小脸,踩下油门,往来时的路返回,也正是闵婧住院的医院。
医院,闵婧从未如现在这一刻,觉得它是那么的恐惧,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在鼻翼环绕不去,空荡的走廊上,走路声激起幽深的回音,身后吹起一股阴冷的风,她一个轻颤,陆少帆已经揽过她,让她不安的心依靠在他的心脏边。
抢劫案告一段落,闵婧也接到了北京积潭水医院手外科专家的电话,让她前往去治疗受伤的手腕。
陆少帆请了两天假陪她去北京,因为陆少帆的三叔和小叔都在北京任职,闵婧这次去算是有了照应,所以这边便没有多派人过去,而在出发前一天,闵婧心中的一个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那天法院门口出车祸的女人当真是洪岚,她听说闵婕那天开庭,所以便向拘役所申请外出一日,没想到关心则乱,过马路时太过匆忙,一心念着闵婕而没注意一辆急速而来的轿车。
被紧急送到医院后经过急救,总算保住一命,却因为撞得太过严重,导致了高位瘫痪,这样子活下来,已经无法判断到底是喜还是忧。
车子行驶在北京的道路上,闵婧抚摸着已经拆除纱布的手腕,那里有一天粉色的刀痕,和白皙的肌肤相衬,显得有些突兀,但在经过了最近的事后,闵婧觉得自己看开了很多。
纤长优美的大手悄然覆住她的手,闵婧望着陆少帆无声的鼓励,本晦涩的目光瞬间明亮起来,微微弯着唇角,视线转动,还没来得及看向陆少帆,却在注意到窗外的情况时,忘了挪开眼睛。
路边广场上,一个穿着军装的短发女子正被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子拦住去路,男子是闵婧有过一面之缘的瞿懿辰,女子毋庸置疑,能让瞿懿辰上心的除了穆琳秋还有谁?
瞿懿辰手里捧着大束的火红玫瑰,跟着疾步而行的穆琳秋,俊朗坚毅的麦色脸上是不气馁的信心,穆琳秋骤然停下脚步,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瞿懿辰便随手把花丢在了路边,只是没超过三秒,他又把花捡了起来,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瞅着穆琳秋,把花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穆琳秋没有离开,一直在原地等着他。
“这样不是很好吗?”
温润的感叹声在耳际萦绕,闵婧呼吸着带有淡淡香气的空气,甜甜地笑着,轻幽地回应道:“是啊,这样才是最好的……”
“手腕处的肌腱受到了损伤,上次的手术做得很成功,要是后期治疗得好,像以往一样还是没问题的。”
医生仔细看了遍肌电图,又将闵婧的右手腕检查了一遍,看着紧张的闵婧和陆少帆,思考了会儿才说出自己的结论:“但是重活以后怕是不能再做了,经常用到手的工作也要谨慎考虑,尽量不要让手操劳过度留下后遗症。”
闵婧只是瞬间的怔愣,随即便朝医生感了谢,听着医生嘱咐的注意点,安放在她肩上的力道却在无形中加重。
医生的诊断给她的绘画生涯画上了句号,走出医生办公室,陆少帆一直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无论是去办理住院手续,还是去病房都未放开过。
陆少帆是介意的吧,甚至比她还要在意她手腕的恢复程度,在陆少帆打算去打水时,闵婧从后面抱住了他,她不想要逃避这个事实,也不想让他逃避!
“我很好,即使放弃了画画,我也有很多想做的事,譬如,成为闵氏新一代的主人!”
闵婧将头枕在陆少帆的背上,唇角噙着安详的笑容,美眸中是随遇而安的轻松,没有压抑的低沉,玩笑的话语换来陆少帆的低低叹息,回转过身,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轻覆在她的发顶。
“一只美丽的蝴蝶适合自由地飞翔,折翼对她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事。”
闵婧低垂下眼睫,眼角的感动和幸福在温暖的阳光下,显得那么动人心弦:“蝴蝶也有定下来的一天,现在这只你眼里美丽的蝴蝶,才明白只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才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所以她也想要变得更加强大!”
闵婧松开陆少帆,踮起脚,轻轻地啄吻着那薄削的唇,坦然的目光不躲不闪,和他担忧的眼神触碰,俏皮地眨眨眼:“别忘了,我可是金融专业的高材生,重操旧业可不是难事!”
“傻瓜……”
陆少帆,你一直说我是傻瓜,但在遇到闵婧的时候,你的理智又剩下多少呢?
下午等闵婧他们在医院安定好后,陆暻云和陆暻泓便前来探望,带来的还有一名年轻的保姆,是特地来照顾闵婧的。
“少帆,你出来一下!”
陆暻泓起身之际也将陆少帆给唤走了,闵婧自是猜到小叔是有事和陆少帆讲,便也没有跟出去,而陆暻云作为长辈,一直陪着闵婧说话。
虽然见过不过几面,但陆家的长辈对闵婧没有丝毫的抵触,即使是最近因为闵婕的缘故而让陆少帆再次陷入了麻烦的漩涡中,这些长辈也未给她颜色看。
望着坐在对面的陆暻云,闵婧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姬素清,老年丧子,这一点让她心中同情地轻叹,对这位沉稳却不失和蔼的三叔更加地礼貌恭敬。
“我听大嫂说,少帆被抢劫案的从犯指控串谋绑架,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陆暻云望着这位侄媳,瞥了眼已经关闭的房门,喝了口茶,才将两人间的讨论话题往陆少帆身上带,却也让闵婧不禁紧绷了神经,聆听陆暻云的话,生怕错过什么关键词语。
闵婕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地指控陆少帆与他人合谋绑架她,并将她送进精神疗养院进行折磨,借此为哀爱妻报仇,闵婧至今想起,仍然觉得头疼和气愤,最重要的是陪审团竟然因此要求警方彻查此事,给闵婕一个说法。
“但是我相信少帆。”
即使真的是他做的,她也义无反顾地相信他,因为他是陆少帆!
得到闵婧默认的答案,陆暻云非但没有生气,气闵婧拖累了陆少帆,反而微笑地拿起茶杯,一边吹着水面上的茶叶,一边道:“相信就好,别的三叔也不多说了,你只要安心养胎,生下一对胖墩墩的孩子,其他事就让你男人去处理,若是这点事就把他打垮了,那他是不是真的适合站在政治舞台上,便有待商榷了。”
闵婧恍然,明白陆暻云恐怕是受了陆母或是陆少帆的拜托,来安抚她的,不希望她胡思乱想,毕竟她现在怀了孩子,最怕的就是情绪不稳定。
而陆家人对陆少帆的信任和她的,估计旗鼓相当,陆暻云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担忧和关心,反倒是坐观壁上的意思居多,并不打算插手帮助陆少帆。
闵婧莞尔而笑,本紧张的心情也因着陆暻云的悠闲样而缓和轻松了几分,捂着温热的水杯,望着陆暻云感谢道:“谢谢你,三叔!”
医院的顶楼,晾满了白色的床单,若不仔细看,谁也不会注意到飞扬的床单后面,正屹立着两道海拔所差无几的修长身影,尽管都是一袭黑色修身西装,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迥然不同的。
“真的觉得这么做了吗?”
陆少帆低头俯视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川流不息,对于陆暻泓的询问回之以淡淡一笑,和他一般,平视着前方未知的方向。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能一石二鸟的办法。”
两人接下来便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呆在顶楼,许久之后,陆暻泓看不出感情的琥珀色眼眸,轻盈地落在陆少帆身上,清冷淡漠的嗓音里没有丝毫的温度,却异常的悦耳动听,源于那份对亲人的关切:“在你行动之前,最好和侄媳解释清楚,你该清楚,孕妇最忌讳劳神苦思。”
陆少帆闻言眉梢一动,侧眸打量着自己的小叔,似乎没料到冷情如他,也会主动把关心闵婧的话拿到台面上讲,目光晃动,在注意到陆暻泓没有搁置物的高挺鼻梁时,了然地扯动唇角。
“小叔什么时候不戴眼镜吗?”
陆暻泓并未因陆少帆玩味的提问而窘迫尴尬,神色不变地转身便朝楼梯口走去,抛给陆少帆的解释最是简单不过:“我不近视。”
眼睛是最容易泄露人的情绪的,当一个人不愿让别人看穿他的心思时,眼镜便是最好的掩护物,这种做法看似睿智,实则却暗示了他内心的无情。
小叔的性格是软硬不吃,若非他心甘情愿,这副眼镜如何摘得下来,一旦眼镜拿下,代表着什么,小叔心知肚明。
陆少帆隐隐而笑,没有紧咬不放地继续追问,心却已如明镜般明了,通往楼梯处的门被风吹得晃动,发出吱呀的声响,仰望着越发阴沉的天色,嘴边的弧度不由地加深。
“看来要变天了……”
陆少帆在北京呆了两天便不得不回A市,回到自己的岗位上,闵婧心里再不舍,也只能放人,因为她明白,事业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
当陆少帆处理完事情回到医院时,闵婧正在整理他的行李,因为有小保姆在一旁帮忙,一只手也没有很困难,看到陆少帆笑盈盈地道:“你回来了,小雅,把晚饭端上来吧!”
陆少帆是晚上的飞机,闵婧不希望他是饿着肚子上飞机的,便让小保姆将晚餐时间提早了一个多小时,以便陆少帆吃饱了再动身。
目送着小保姆关门出去,闵婧一转头,整张脸便撞到了陆少帆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独特的薄荷香气,仰首笑嗔:“走路怎么不发出声音,会吓到人的好不?”
陆少帆圈锢住她的小手,合拢在他的身前,低下头,凝望着闵婧略显不解的笑靥,澄净的眼眸中是让她沉沦的温柔和深情。
“小婧,你愿意和我冒一次险么?”
闵婧一怔,听出了陆少帆的话中意,大脑中思绪迅速转动,有力的左手紧紧地回握他的大手,胸口的汹涌澎湃,在她对上那对期待的眼睛时,只化为一抹相信的微笑。
“我愿意!”
圣帕特里克大教堂里,她喊出那一声“I—DO”,是出于感动;那么,此刻,当她再次望着陆少帆期待的目光,说出的“我愿意”便是源于爱,真正地爱上便是无条件地信任,愿意陪着他风雨共济!
陆少帆走了,回到了那个属于他的政治舞台,远在北京的闵婧并不知道,迎接他的并不是同僚的热烈欢迎,而是检察院的一纸协助调查令,此事也引起了纪检部门的高度重视。
等闵婧得知A市闹得满城风雨的绑架案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不是她不关心陆少帆,而是周围人刻意的回避和隐瞒,让她最后一个知道陆少帆被控告绑架闵婕的知情人士。
“就算你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待在这里,让他可以全神贯注地处理那些事!”
闵婧刚拉开病房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陆暻泓,没有让开的意思,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却是极具说服力,不让她回A市是为陆少帆好,这个理由没有根据,却是绝对地凑效。
“他现在遇到这样的事,多少是因为我,我做不到让他一个人承担各方的压力,而我却在这里安逸地生活!”
闵婧握着门把的手因为她略显激动的情绪而收紧,明明说好的,她要陪着他一起冒险的,为什么最后是他一个人在那里扛起所有的麻烦?
陆暻泓俯望着闵婧被担忧占据的美眸,双唇紧抿,幽深的冷眸越过她落在茶几上的报纸上,正是她刚才看得新闻。
“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们还是会挖出别的新闻来对付少帆,换届是最敏感的时期,看似平静的水面其实早已波涛汹涌,而绑架案恰好成为他们对付少帆的一个机会。”
陆暻泓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现在说这么多,无疑是为了安抚她焦虑的心情,闵婧经过他的提醒,不用再多说,心中已经明了。
闵婕之所以能顺利让检察院立案,控告陆少帆和奇峰串谋绑架,这背后恐怕有一股势力在支持她,牵动着这起案子的发展方向,这个方向,自然是不利于陆少帆的。
陆暻泓走之前,留下一句话,并不是劝闵婧别冲动行事的,而是对陆少帆的期望:“如果连这样的小事都处理不好,那他也没资格继续留在这个权力角逐的舞台上。”
闵婧给陆少帆打电话,那头还是一如往常的温声笑语,他轻松的语调里听不出任何的凝重和不安,若不是她提前知道了,是不是又要被他骗过去?
闵婧刚欲提起这件事,耳畔却突然出现小叔的话语:“既然他不希望你知道,你就当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内心挣扎在说与不说间,当沉默在电话两头萦绕时,面临陆少帆关切的询问,闵婧只是轻轻地扯动嘴角,轻声问道:“你在那边还好么?”
电话里是他愉悦的笑声,回答她的是“一切安好”,因为开心提高的声调不似作假,而绑架案的事只字未提。
你若安好,我便晴天……
只是当你口中的安好只是为了让我安心说出的善意谎言,我的世界是不是依旧万里晴空?
直到挂掉电话,闵婧都没主动提到绑架案,在陆少帆面前,她选择了无知,选择了不再给他造成困扰。
“玥欣,能帮我个忙吗?除了你,我不知道现在还能找谁。”
闵婧没有打电话给甄妮,并不是质疑甄妮的能力,甄妮知道的事,沈晋函多半也会知晓,依照沈晋函的兄弟情深,最终也会告诉陆少帆,其他和陆家有关的人,也是同样道理,现在,只有纪玥欣是她能拜托的对象。
闵婧请纪玥欣做的事并不麻烦,让她将最近一周的A市关于市长和保镖串谋绑架案的新闻报道都通过传真发给她,这对于纪玥欣来说,是芝麻绿豆的小事。
几小时后,纪玥欣便给了闵婧答复,仔细浏览过所有的内容,闵婧拧紧了眉头,陆暻泓说得没错,的确有人在为闵婕撑腰,不然以一个被诊断为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症的女囚,她的话会有谁信?
但是从这些报道上看,明显是想把公众对这件事的看法往绑架方面引,让社会相信陆少帆的动用市长权力对付老百姓的“罪行”。
“陆少帆对这件事一直未作出表态,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婧,你说闵婕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不知道闵婕说得是否属实,但我相信陆少帆,无条件的相信!”
因为相爱,所以彼此都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认定的“事实”。
“婧,闵婕最近借着陆少帆大红了一把,最近曝光率比得上你当年了,她不去当个明星真是埋没了她,不然还能再攀上什么富二代呢!”
纪玥欣对闵婕的厌恶不比闵婧少,所以讽刺起来也是不留余地的狠毒,只是闵婧现在的心思都放在陆少帆的案子上,所以并没有跟纪玥欣一起抨击闵婕。
“这个案子再半个月就要开庭了,玥欣,你知道负责为陆少帆辩护的律师是哪位吗?”
“这倒没听人提起过,我认识的都是经济方面的律师,至于刑法方面的,还真没有认识的,不过……”
纪玥欣的欲言又止让闵婧掉起了一颗心,她能听到纪玥欣此刻正在敲击着键盘,应该是在为她询问自己认识的律师,通过他们知道她想要的信息。
遥望着窗外的风景,绿意盎然的春色却无法让她静下心来,几分钟后纪玥欣给出了一个答案:“我刚才问了宋子鸣,他说陆少帆好像一直是低调处理这件事,所以连他也不知道陆少帆到底有没有请律师,但是哦,他告诉我,他们律师界最近窜起了一颗新星,刚好,也是打刑事案件的!”
“谁?”
闵婧迫切的样子惹来纪玥欣的一笑,取笑了她一番,便将自己从宋子鸣那里了解的,都告诉了她:“好像叫沐斯宇,英文名慕斯,他接的第一个刑事案是轰动全国的检察官控告案,谁也没料到,一个初出茅庐的研究生,能帮被控方同时摆脱毁灭证据罪和串谋妨碍司法公正罪,连着看管证据不力这一说法都没落在那个失职的检察官头上。”
“但是也听说,他接案依心情而定,要是看一个人不爽,就算是那人拿再多的钱给他,他也照样送上闭门羹……”
纪玥欣对这位传奇律师不乏欣赏,闵婧只抓住了一个重点,这位叫沐斯宇的律师是专打刑事案的高手,而这个重点,正是她急需的。
“玥欣,如果方便,能帮我查一下他现在在哪里吗?”
“婧,你不会是想要请他来为陆少帆打官司吧?”
纪玥欣的大呼小叫得到的是闵婧肯定的回答,相信陆少帆是一回事,但担心又是另一回事,不管陆少帆有没有把握解决好这件事,她都希望他的身边有一个最得力的律师,帮他应对法庭上的尖锐问题,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替他做的。
“他现在在颖江市。”
和纪玥欣匆匆道谢告别后,闵婧没有回床上休息,而是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帮我订一张明天去颖江市的票,谢谢。”
闵婧每天都会和陆少帆通电话,两人间都会关心对方,陆少帆也会提及A市最近的动静,却惟独遗漏绑架案的事,他不知道的是,在开庭的前一天,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回到了A市。
“现在来播报一则近期深受观众关注的新闻,‘市长一怒为红颜,串谋保镖绑架豪门千金泄愤’,这起绑架案明天就将在法院开庭……”
闵婧前两天便低调回了A市,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为了掩人耳目,只身一人住进了一家中档的酒店。
A市不太平的程度超乎她的所料,电视里播放的频道随便选出一个,都能搜索到关于这起绑架案的新闻,而这次案件的牵扯人都遭到了记者的围堵追截。
闵婧这几日也有幸目睹了一场缺少主角的声讨记者会,主角自然是还被收押在拘留所里的闵婕,而声讨对象是陆少帆无疑,即便没有闵婕到场,这场所谓的正义声讨会也达到了它预期的效果。
声讨会上的记者将矛头直指陆少帆,提出的问题都是极度的尖锐,咄咄逼人的语气都在暗讽陆少帆的罪不可恕,如何欺压民众,本来证据不足的绑架案因为媒体的大肆宣扬,也愈发像是一个事实。
隔日报纸上,沸沸扬扬都是关于声讨会的报道,闵婧瞅了眼被她拧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的报纸,望着电视屏幕的美眸一眯,冷觉的目光闪过眸底,拿起了床柜上的手机。
“沐律师,这么晚了打扰你不好意思,我想知道你明天对原告会做出怎样的处理?”
闵婧没有明说什么,但彼此都是聪明人,尤其是干律师这行的,思维反应能力更是胜人一筹,怎会猜不出闵婧的言外之意。
“陆太太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结果!”
闵婧看着电视新闻的糟糕心情因为沐斯宇的承诺而消散了几分,刚想道谢就听到沐斯宇玩笑的话语:“你和你丈夫倒真是心有灵犀,下午讨论开庭事项的时候,他还暗示我来着,现在你就来了,放心,我已经把闵婕涉及的罪名都罗列成表了,明天尽数传达给法官。”
提到陆少帆的名字,闵婧的心跳便“咯嗒”一下,稍刻的紊乱后便恢复了正常的节奏,那边的沐斯宇忽然道:“陆太太,据我的观察,陆先生真的很爱你,不枉费你那么为他,明天打完官司我就回颖江市,所以,先在这里祝福你们。”
“谢谢!”
这是第几个人对她说,陆少帆对她的爱,闵婧已经记不清,摸着在胸口跳动的心脏,闵婧脸上露出幸福的淡笑,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直在一起,少帆!
这次案件受到的关注颇大,法院便决定将庭审公开,增加了司法审判的透明度,提高了法院审理案子的公信力,这也导致当日法院外面出现了混乱场面,几百号人围在那里都想进去旁听,最后不得不动用警力维持秩序。
当一辆黑色轿车相继在法院在正门口停下时,在一旁守候的记者立刻哄了上去,相互推挤,伸长手臂,当司机打开轿车后座的门时,都七嘴八舌地开始提问题。
“陆市长,对于这次被告串谋绑架,您一直没给出回应,是做贼心虚呢,还是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陆市长,原告是您太太的姐姐,也是您太太抢劫案的从犯,为了给夫人报仇,您才教唆您的保镖绑架从犯吗?”
“陆市长……”
从车里出来的陆少帆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当他不言不语站在那里,便是镜头想要捕捉的一道亮丽风景,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卓尔不凡的清高男子会是绑架案的主谋。
赵秘书下车后一直帮陆少帆阻挡着那些犀利的问题,而轿车的另一边下来一个年轻男子,正是此次为陆少帆辩护的律师沐斯宇,和陆少帆相视一笑,不理会记者穷追猛打的追问,由保镖护着一起进了法院。
没有了主角的法院门口,记者又各自散开,也有记者让摄影师摆好摄影机,开始做现场的报道,内容纯属杜撰,却仍然被她说得绘声绘色,真假难辨。
距离法院不远处的拐角,一道身影缩回墙壁后,黑色的边框眼镜下是一只口罩,几乎遮住了她的整张脸,乔装打扮的闵婧显得平凡不起眼,只是那突起的小肚子还是让路人会多看她两眼。
等到法院门口的记者都离开得差不多了,闵婧才从角落出来,往法院门口去,却在还有一段距离时,看到一辆奔驰倏尔停在法院门口,车门打开,出来的人让闵婧一震。
纪陌恒西装革履地站在那里,温暖的阳光却融化不了他脸上的冰冷,在他提步朝着法院的入口走去时,他高大的身形忽然一滞,仿佛是一种感应,他朝着闵婧的方向看过来,在对上闵婧愕然的眼神时,冷漠如霜的眼睛刹那变得柔和却也是在那一瞬间,他便转过头,不再去看闵婧一眼。
纪陌恒的步伐疾快,让身后的助理跟得气喘吁吁,什么分了手依然可以做朋友,这个说法在她和纪陌恒身上绝对行不通,只有形同陌路才是最适合他们的。
永远不要相互亏欠,才能永远没有纠缠不清,这是她想要的,所以纪陌恒成全了她,无论是这一次,还是医院里的那次。
闵婧进去时,庭审已经开始,她看到闵婕正一脸泪痕地坐在原告席上,可怜的外表下闵婧察觉到她眼底的得意和恨意,都是冲着被告席上的陆少帆而去。
闵婧悄悄地在相关人员块最后一排坐下,现场有一些被允许进来的记者,正拿着笔记本在奋笔疾书,记录下庭审的过程,她看到陆少帆和奇峰都坐在被告席上,但在两人脸上都找不到犯罪后的局促和自省,显得从容不迫。
庭审正进入白热化中,闵婧看到原告律师正站在那里,对证人提出一系列询问,当做了一番了解后,他便将所有矛头指向了陆少帆,义愤填膺地指责陆少帆在某个夜晚命自己的保镖在路边绑架了闵婕并送到了精神病医院进行折磨。
旁听席上,闵婧的周围传来唏嘘声,她黛眉一拧,目光专注地看着庭上,在法官一锤敲下,喊出“肃静”后,整个庭审现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告席上。
原告方律师的控诉因为有几个证人作证,听上去多少显得证据确凿,连闵婧都为陆少帆捏了把汗,但陆少帆却悠然地坐在那里,沐斯宇已经起身去向证人提问。
当一个又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问题出现在庭上时,证人被问得找不到头绪,原告律师脸色却有些难看,想要制止沐斯宇的继续提问,却被法官驳回。
“你说你看到陆市长的保镖,也就是我这位当事人将原告弄晕拖进了一辆车,是吗?”
“是的。”
“但你当时并未看到陆市长,只是看到他的保镖把人带走?”
“没错。”
沐斯宇忽然抿嘴一笑,向法官要求传召下一位证人,当看到纪陌恒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庭上,听他讲述闵婕和他交往期间的性格变化,时而娇柔时而疯癫时,闵婕是不敢置信地张大嘴,气得面色苍白,她没料到纪陌恒会落井下石。
“这份是我国医学界精神科权威沈晋渊做出的诊断证明,足以说明原告患有多重性格分裂症,行为举止时常不受她大脑的支配!”
法庭上是“哗哗”的翻纸声,陪审团成员间相互的耳语,让闵婕开始惴惴不安,冲动地想要起来反驳沐斯宇的说法,却被自己的律师一把拉住,示意她不要说话。
“根据纪先生的证词和沈晋渊医生的诊断书,还有麒麟山疗养院医护人员在照顾病人过程中的观察,原告的精神一直处于不稳定状态,而原告指控我当事人串谋绑架的罪名,我觉得这纯属诬告!”
原告律师又指出这份诊断证明书是在抢劫案的时候给出的,并不是闵婕在精神疗养院时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闵婕之所以那么长时间被关在疗养院,都是陆少帆以权压人。
“请原告律师清楚一点,不管是陆市长和他的保镖,还是疗养院的医生都没断言原告患有精神病,只是怀疑她有,所以我当事人才好心送她去疗养院看看,可是作为疑似精神病患者的原告,却极度不配合,在疗养院打架斗殴,医生无奈之下,不得不对原告进行留院观察!”
沐斯宇说得面不改色,文字游戏玩得不亦乐乎,陆少帆和他之间的眼神交流透着别样的自信,似乎料定了这场官司的输赢。
“原告患有严重的多重性格分裂症,陆市长的保镖出于好心,担心原告病发伤及无辜市民群众,冒着被疯子伤害和被污蔑绑架的风险将之送往疗养院进行治疗,已经是非常人能做到之事。”
“而如今,好心做坏事,不但没有被原告感谢,还被污蔑串谋绑架,甚至将一市之长牵扯其中,不说陆市长对这件事不知情,就算真的是陆市长让他的保镖将原告送往疗养院,在座的各位想想,最近社会上这样的事还少么?好心把倒地的老人扶起来,却被诬告推倒伤害老人要求赔偿损失费,今天这个案子不就是异曲同工吗?”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听众都开始质疑闵婕的说辞,对着已经无法平静下来的闵婕指点私语,闵婧的注意力落在陆少帆身上,彼此间似乎存在一种地心引力,他竟也转眸望过来。
沐斯宇的举证还在继续,闵婧却是凝望着陆少帆深邃的黑眸,隔得那么远,她却能感觉到他眸底闪过的无奈和温柔,脸上露出微笑。
“陆市长从政期间,一直以身作则,为民谋利,按原告的说法,关心群众也是一种犯罪,一市之长因为以一个良好的出发点做事而入狱的话,请不起律师的普通民众以后就更不敢做好事了,那么,这个城市就失去了人情味,失去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我相信以公正英明著称的法官阁下,一定会给我当事人,给这里的听众,乃至整个社会一个正确的判决,我要说的就这些,谢谢。”
原告律师嘴角一抽,一脸黑线地望着自己的对手,而沐斯宇完全一副随你看的样子,让原告律师顿时无语,心想你倒能扯,把一个城市的市容名誉和社会风气都扯上了,连法官都夸了个遍,他能不判你赢吗?
庭上法官的神色明显很郁闷也很纠结,闵婧在下面听得想要发笑,这位沐律师真的是面面俱到,把后路堵得死死的,找他来为陆少帆打官司看来是个完美的选择!
原告律师还想做最后垂死的挣扎,却在沐斯宇叫上几位政府机关要员做证,证明当时在疗养院门口闵婕辱骂陆少及陆少大公无私的一面后,顿时哑口无言,灰溜溜地摸着鼻子坐回了原位。
而闵婕在看到那些面色严厉的官员的回答时,差点当场昏厥过去,什么叫原告性格恶劣,不知悔改,企图逃避罪责;什么又叫陆市长积极促进警民合作关系,为一大标榜。
闵婧最后忍无可忍,疯狂地朝陆少帆嘶吼,要不是庭警及时拉住她,早已经冲过去施行暴力行为,面对闵婕阴毒仇视的眼神,陆少帆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落在旁人眼里,博得了一个宽宏大量的高尚品德。
最后法官一锤定音,闵婕控告陆少帆和其保镖串谋绑架罪不成立,在庭审的最后,沐斯宇忽然向法官提出要控告闵婕诽谤官员罪,侮辱罪,报复陷害罪,抢劫罪,扰乱法庭秩序等十项罪名。
闹得沸反盈天的绑架案在闵婕“陆少帆,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嘶喊声中落下帷幕,因为陆少帆向法官求情,闵婕最终以患有多重性格分裂症被送往某山区里的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病愈后再到监狱里接受改造。
听到这样的审判结果,闵婕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在被庭警带出去的一路上,都在恶毒地诅咒法官,气得法官我锤子的手咯咯作响,猛力一敲,黑着脸拂袖而去。
闵婧率先走了出去,当人潮涌散后,她才等到陆少帆他们出来,当她欣喜地朝陆少帆快步走去时,盈满愉悦的眼眸深深地望着正宠溺地回视着她的男人。
“不是让你在北京休养吗,怎么偷跑过来了?”
陆少帆肃起了俊脸,责备地训斥,但是两人的手却是已紧紧地扣在一起,泄露了对彼此的在乎和爱意,却未看到不起眼的地方,一道落寞的身影也在他们的十指交叉紧扣时,默默地转身离开。
“陆市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陆太太,下次要是还有机会,你可要兑现承诺,当我在A市的导游啊!”
沐斯宇笑着朝闵婧一眨眼,这个小动作非常巧,正好落在眼神贼好的陆大市长的眼里,也让其心中警铃大作。
将闵婧亲密地拥入怀中,陆少帆对沐斯宇笑道:“沐律师想要来A市旅游说一声便是,到时我一定全程作陪,定让你不虚此行!”
“陆市长客气了,你是大忙人,我哪敢麻烦你,令夫人能为我介绍一两处名胜,已经是我的莫大荣幸了!”
“沐律师以前认识小婧?”
陆少帆在和沐斯宇斡旋周转一番后,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沉敛的眸底闪逝过精锐的芒光,低头望了眼闵婧,便向一直微笑的沐斯宇询问。
“哦,陆太太可是我的偶像呢!”
说完,沐斯宇瞟了眼闵婧,就笑容浓浓地朝外离开,留下大眼瞪小眼的夫妻。
闵婧觉得这沐律师是存心的,讪然地刚想解释,人便已被陆少帆用力地禁锢在他有力的双臂间。
“傻瓜,不是说相信我吗?”
“笨蛋,不是说好一起冒险的吗?”
这是我唯一能替你做的啊,陆少帆!
法院正门口已经再次被记者堵塞了出口,闵婧觉得他们应该从侧门走,可是陆少帆却握着她的手,朝大门口而去,在距离大门口还有两米处,他却停了下来,转头对她露出淡淡的笑容,没有放开她的手。
洪亮嘈杂的提问声如热浪扑面而来,被警察拦在外面的记者拼命想往里钻,手里的摄像机也不愿放过这么大好机会,闪个不停。
以往面对镜头,无论是记者多么刁难的提问,她总是一个人勇敢地面对,现在,闵婧侧头仰望着陆少帆的侧脸,脸上绽放出美丽纯洁的笑靥,还是以后,她都不会是一个人了。
“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就我和我太太的婚姻做出正式回应,在两年前我便暗恋我太太,当时的她并不知情,两年后也是我主动追求她,并非如传闻所言那般,她为攀名门不择手段,请各位媒体朋友不要再听信谣言,还我们一个安宁舒适的生活环境,也不要再用一些不实绯闻污蔑我太太,若是再发生类似于绑架案这类事,我将会采取强硬的法律手段来维护我们的合法权利,谢谢!”
陆少帆不再给记者提问的机会,紧紧地拉着闵婧,在保镖的保护下,朝着法院的侧门通道走去。
闵婧任由陆少帆拥着她的肩,走入不算宽敞的通道,陆少帆的神色很严肃,就像是刚才面对记者的追问,他维护她的意图那般明显,明显到让她心酸涩的甜蜜。
接下来的日子异常的平静,军区大院门口也再也看不到蹲点的记者,陆家人的生活亦如往昔那般,闵婧摸着日渐隆起的肚子,眼眸中的期待与日俱增。
除了去医院做复健或是产检,闵婧便是待在陆家,开始重新涉及关于经济方面的书籍,既然生活给了她这个选择,她没理由再放弃一次。
当她以为孩子会在这份安宁中悄然诞生时,A市的报纸上却出现了打量抨击政府官员的论文,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从字里行间推敲一二,便可猜到是在批判陆少帆作风有问题,私生活不光彩。
尖锐的言辞,质疑的态度,义正言辞的举证,再加上登的都是A市销量名列前茅的报纸,一时间,在A市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我还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呢!”
闵婧拿着早晨的报纸,看着上面的一篇最新文章,不看正文,只要读一下标题就明白正文写的内容,不悦地凝起了黛眉。
陆少帆下班回来,便看到闵婧脸色不豫地坐在那里,放下公事包走了过去,揽过闵婧丰盈不少的腰际,自然地笑道:“那只是暴风前的短暂宁静,现在才刚让平静的海面出现涟漪。”
那么之后是不是即将风起云涌?
闵婧没有把陆少帆的话接下去,而是调转话题,对上陆少帆温和含笑的目光,表达了自己这一次不可动摇的立场:“不管即将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一直陪着你,你说过的,我们要一起冒险的!”
陆少帆笑得更为愉悦,仿佛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抱着她轻声应允:“好!”
翌日闵婧刚从医院做完产检,便接到叶母的电话,关心了一番她的身体状况后,便提出约她一起喝下午茶。
闵婧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下来,叶母在这个时候叫她出去,必定是有话对她说,而且与陆少帆在官场上遇到的困难脱不了关系。
“孩子也要五个月了吧?”
单独隔离的茶室里,叶母目光和蔼地望着闵婧宽松衫下的肚子,几分钟后才抬头看闵婧,微笑地问道:“最近过得还好吧?”
闵婧为叶母斟好茶,送到跟前:“嗯,少帆每天下班就会陪我,还有豆豆,一直喊着要保护妈妈……”
叶母望着闵婧对那些报道似乎没有怎么伤心,才松了口气,双手握着闵婧的右手道:“当年你舅舅也被卷入过换届风波,那些媒体对我们紧追不舍,到后来啊,连我们家狗的性别和名字都一清二楚,甚至有笔者还指责你舅舅虐待动物,就因为你舅舅遛狗时扯了一下拴狗绳!”
叶母讲起那些啼笑皆非的往事,眼里充满了笑意,回忆着过往云烟,或许更多的是一份感慨,人言可畏,这个成语在政府官员换届时,是最恰当不过的形容词。
“平时接到的对干部问题的举报,十有**确有其事,但一到换届时候,接到的举报,八成不实,但是媒体还是照写不误,才不管真假!”
叶母和她提起往事,都是关于舅舅面临换届时遇到的一系列麻烦,闵婧感动地垂眉而笑,明白叶母关心她的用意。
“舅妈,你放心,我不会就这样被打垮的,我相信少帆也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叶母抚摸着闵婧的头,眉眼间是慈母对孩子的爱意:“不管将来少帆做出怎样的决定,你都只要记住,若不是胸有成竹,别有深意,他是绝不会鲁莽行事的!”
闵婧微微一愣,叶母对陆少帆的这份信任,恐怕还要多余她,从语气听,感觉叶母极为了解陆少帆的手段,看出闵婧的疑惑,叶母笑道:“这句话是你舅舅让我带给你的,他担心你寝食难安,可是又怕他那张长年板起的脸吓到你,只好让我来讲!”
“谢谢你们,舅妈!”
闵婧反握住叶母的双手,虽然这份亲情来得迟了些,但万幸的是,它终究来了,让她的人生不至于一直缺乏温暖的亲情。
应对媒体闵婧自有一套,在娱乐圈那些年,让她在媒体面前能从容不迫地谈笑如初,所以当她和叶母走出茶室,注意到躲在角落鬼鬼祟祟的记者,并未仓皇逃跑,而是选择了礼貌地微笑。
闵婧友好的态度也让本企图多拍几张照片的记者一愣,一时忘了反应,以致于错过了最佳的拍摄距离,只能坐在那里懊恼不已。
随着报纸上舆论的愈加激烈,A市的政坛也确如陆少帆所言,掀起了一轮狂风暴雨,而首先被拿来开刀的正是陆少帆。
在召开的人大常委会上,全场的委员也分成了三派,但保持中立的一派坐看另两派的针锋相对,当最后的投票结果公布时,台下一片唏嘘,无论陆少帆的政治后台有多硬,还是被免去了市长职务。
整个会议过程,陆少帆一直坐在那里,不喜不怒,连一句为自己辩护的话也未说,本以为是稳操胜券,结果却是束手无策。
面对那些支持他的委员的同情惋惜目光,他却是淡然而笑,浑不在意的模样让人误生“恨铁不成钢”的错觉。
那些等着看陆少帆笑话的政敌,本想要挖苦一番,结果却是自讨没趣,发现这位宠辱不惊的前市长似乎早已料到今天的结果,对罢免职务消息的接受能力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强。
“小陆啊,你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大常务会的决定一向是公正的,你别忘心里去,一闭眼一睁眼就过去了!”
陆少帆温尔一笑,瞅着眼前幸灾乐祸的“同僚”,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陈副书记说得没错,欲治国必先齐家,这家里都鸡飞蛋打,更别提能在仕途上有所作为!”
陆少帆不再等陈副书记接话,笑着颔首后,便在赵秘书的陪同下走出了会议大厅,徒留下在那里气得想要砸东西的陈副书记。
这位陈副书记的老婆几年前跟人跑了,生出的孩子DNA还与他不符,这件丑事在政府机关里,只要有点心的都查得到,陆少帆现在这么说,摆明是在讽刺他!
陈副书记两眼冒火,却豁然开朗,瞅着已经没影的陆少帆,得意地轻哼,叫你陆少帆清高,最后还不是落马一无是处了!
陆少帆既已被免去市长职务,他的存在度自然也跟着降低,从他一路走出来,并未有多少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很多政府机关干部都正在忙着和新上任的市长套近乎。
“陆市,审批书已经下来了!”
走至人流稀疏处,赵秘书停驻下脚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恭敬地递给了陆少帆。
陆少帆接过手,粗粗地浏览了一边,笑着和赵秘书道了谢,做了一番道别,便欲离开,却被赵秘书叫住,望着赵秘书欲言又止的表情,陆少帆只是微微一笑:“到C市后好好干!”
赵秘书心中说不出的滋味,陆少帆就像是提前知道自己会被罢免职务,未雨绸缪地处理好了许多事,譬如,在几个月前便向上级提请推荐她去C市当秘书长,又譬如,申请了援藏……
所有的感谢话语最终只化为一声“谢谢”,陆少帆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没再多说什么,在市委书记的秘书来找他时,便跟他走了,赵秘书想,恐怕叶书记要对陆市进行爱的教育了……
“叶书记,陆……先生来了。”
秘书本想唤陆市,却发现现时不同往日,为了谨防隔墙有耳,便改成了陆先生,陆少帆也没多少在意,礼貌地和准备离开的秘书点头示意,便走到了窗前,和叶云韬并排而立。
叶云韬刚才在人大常委会上并未发表任何观点,以他跟陆少帆的关系,保持沉默才是最明智的做法,这个敏感时期,他的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在看。
叶云韬转头打量着神情淡若轻松的陆少帆,没有再提关于任免的问题,而是幽声叹道:“既然你做了这个决定,我也不多说什么,小婧那里,你别忘记跟她好好解释一下,省得她以为是她耽误了你,现在她怀孕了,还是少操心为好。”
陆少帆点头,似想起家里自己娇美温柔的妻子,眼眸中缠绕着蚕丝的绵延情丝,嘴边的笑意也更加真切。
“我会的,舅舅!”
一声“舅舅”叫得很轻,但足以让叶云韬听见,笑着转身,大力地拍着陆少帆的肩膀,看好地道:“小子,等你一年后回来大展宏图了!”
陆少帆谦虚地淡笑,不用多说,心中早已成竹在怀,他回到家里时,闵婧正坐在客厅里,一边听着轻音乐,一边看着书籍。
闵婧感觉到有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一抬头,就和杵立在那里深情凝望她的陆少帆来了个四目交接,片刻的傻愣后,红润的小脸上是开心的笑容。
“今天怎么提早回来了?”
闵婧瞟了眼挂钟,陆少帆比往常早回来了一个多小时,政治圈内消息一向灵通,可是她却还不知道陆少帆被免职的事,不可谓不是有心人的故意隐瞒。
陆少帆没有正面做出回答,只是抿嘴一笑,将公文包搁置一旁,大步到沙发旁,依着她坐下,拿过她手里的书翻了几页,才知道是关于婴儿服饰方面的。
“觉得这件怎么样,孩子出生是大概在九月份,到时穿刚合适!”
闵婧依靠在陆少帆的胸前,能感受到他精瘦却结实的胸膛,给她说不出的安全感,也让她更愿在他的臂弯中充当一个娇柔需要保护的小妻子,而不是一个事事争强好胜的女强人。
陆少帆的视线从进屋起,就没移开过闵婧的身上,听到她殷切的声音,长眉微挑,眼角的余光微瞥,便看到杂志上一件粉色的连体衣,帽兜上镶嵌着两只小耳朵,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闵婧并不是真的要征求陆少帆的意见,更多的是想把这份喜爱之情与他分享,柔软的小手扯着他的大手,让他的心瞬间也柔了几分,望着一脸喜气的闵婧俊脸上是满足的淡淡光晕。
“看这个亲子装,等宝宝周岁的时候,咱们就买一整套来,到时全家穿着去度个小假怎么样?”
闵婧不经意间的回头,就看到陆少帆温柔中晕染着幸福的目光,不禁也跟着心情大好,更加挨近陆少帆,圈着他的手臂,耳边萦绕的是悠扬的轻音乐,微阖着美眸,惬意道:“等你哪天有空了,我们去春游吧!”
春游的提议不是闵婧兴之所至想到的,这些日子豆豆一直嚷着要和父母促进感情,她又闲在家里没事,也想出去透透气,却因为陆少帆的工作问题而让春游的可能性微乎甚微。
但是当她听到陆少帆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时,却是惊讶地看向陆少帆,后者却是冲着她微笑,欣赏着杂志上的婴儿服,随意道:“我今天被免去市长职务了。”
闵婧一怔,随着大脑中思绪运行转动,脸上的笑意也不再愉快自在,脸色稍有凝重地望着陆少帆,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陆少帆笑着瞟了眼闵婧,这样温雅的笑此刻落在闵婧眼里,是那么地没心没肺,当事人却不自知,依旧笑得灿烂:“所以,只要不下雨,我们每天都可以去春游!”
闵婧看不透陆少帆笑容背后的真实情绪,而略带薄茧的指腹已经覆上了她蹙起的眉心,轻柔地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在她溢满担忧的眼睛上吻了吻。
“只是被免去这个职位,又不是终止政治生涯,没什么好担心的!”
迎上陆少帆踌躇满志的自信眼神,闵婧被不安攥紧的心绪才有些许的松动,将膝盖上的杂志放至沙发上,伸出的双臂主动抱住陆少帆的双肩,一手轻拍柔声哄道:“别难过,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陆少帆听到闵婧的安慰之词,突觉哭笑不得,却又倏尔促狭地勾起唇角,将闵婧和自己拉开距离,灼灼的目光落在闵婧鲜红的唇瓣上:“如果想要安慰我,就给些实质性的行动吧!”
闵婧扬起黛眉,在吻和打他一拳之间徘徊,凝视着他阖上眼,满怀期待的脸庞,闵婧也不自禁地凑近,慢慢地闭上美眸,唇上迎来一阵柔软的奶香,那是异于以往的感觉。
闵婧好奇地掀开眼帘,入目的却是一个圆圆的蘑菇头,然后目光下移,是豆豆一张享受的包子脸,愕然地往后推开,才看清是豆豆正撅着小粉唇闭着眼,伸着小脖子。
意识到自己刚才亲的是谁,闵婧窘迫地双颊涌起血潮,而豆豆的身后也响起某男郁愤的低吼声:“怎么是颗蘑菇头!”
对于陆少帆被免职一事,陆家并未表现出异常的失落,陆峥嵘听到这个消息时,直接一句话给出了总结:地球不是照样在转,生活还要继续,免个职算什么,再不济抗根枪杆,坐回老本行去!
陆峥嵘这个想法陆母举双手反对,陆少风的例子摆在那里,她是绝对不愿意大儿子再去当特种兵,过那刀口上行走的日子,所以她的提议是下海从商。
豆豆一听到爸爸成为了“无业游民”,两眼一翻,直接绝倒在了沙发上,欲哭无泪,因为这将预兆着,爸爸会全天候霸占着妈妈!
A市的官员换届进行得如火如荼,也牵扯出不少丑闻,但因为陆少帆已经被免去市长一职,所以陆家暂且从新闻媒体的追踪爆料对象名单中消失,只是坐看这场政治大换血的结果。
闵婧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到第八个月时,她的行动都变得格外的迟缓,用豆豆的话说,妈妈变身成了天线宝宝,要是能在脑袋上插两根棒棒就好了!
本名享全城的市长在免职后,俨然胜任了模范丈夫和优秀爸爸的角色,在陆少帆退下政治舞台的最初,他的转型一度成为媒体杂志研究的对象。
一名雷厉风行的政客一夜之间成为了某菜市场的常客,不顾自身的洁癖,忍受着菜市场边上那条河里散发的恶臭,每天一大早,拎着保温杯出现在一家出名的生煎包店铺门口,排起冗长的队伍,只为让怀孕的妻子吃到她最喜欢的早餐。
某日一狗仔不怕死地挡住了赶着去买生煎包的陆少帆的去路,一边左右拦截,一边拿着笔在笔记本上迅速挥舞,嘴巴问的无疑是一些八卦问题,可以想象当看着生煎包店门前越聚越多的买家时,陆少帆的脸是如何地臭。
据目击者讲述,那个每天按时来买包子的“帅小伙”,脸像是涂了锅底灰一样黑,可是挡着他路的人却不知死活还要咄咄逼人,最后众师奶眼里的“帅小伙”一怒为生煎包,直接把那个碍事的记者撂倒在了地上。
然后以刘翔的速度直冲向拥挤的队伍,一张俊脸上尽是焦急之色,当菜市场门口聚集了更多的记者时,面对不同频道的话筒,陆少帆只是冷沉着脸,说了一句话,然后两手空空地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第二天,军区大院的门口,两名站岗的警卫的警惕性被提高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手中的枪也被握紧,只因大院的四周出现了一群动机不明的群众,行踪诡异,时不时往大院里偷偷张望,手里无不捧着还冒着热气的生煎包。
也是这股浓烈的生煎包味,让本饿着肚子的警卫在经历了一番只闻其香不知其味的折磨,从此是谈生煎包色变,深陷于那一天早晨的噩梦之中无法自拔。
至于陆大少对这些如狼似豺的记者到底说了什么,那早已成为了各大记者心口上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陆少帆效应不仅体现在生煎包的行业上,也支持了孕妇课程产业的兴盛发展,被孕妇挤爆了的教室内,某男不顾周围馋涎美色的幽绿狼光,神色严肃地做着笔记,时不时盯着正在讲课的老师做出思索状,结果本来口才了得的老师顿时变成口吃,羞红了脸,然后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当然,这对夫妻的祸害程度不止如此,闵婧虽然已怀孕,但是除了肚子不断鼓起来,别处身材却未出现走样的趋势,依旧保持着少女时的纤瘦。
当闵婧出现在瑜伽班教室时,做出一个个优雅美丽的动作,教室外的走廊上,几乎每日都造成大堵塞,而透明的玻璃窗上也落下了数十个不同的指纹,若是通知指纹鉴证科,必定得到科长的感谢,感谢这位美丽的准妈妈为扩大指纹库指纹量做出了贡献。
于是短短几个月,A市的绝大多数准妈妈,在看到了某位准爸爸后,瞬间从孕妇晋升为了怨妇,抱怨上天的不公;与此同时,几乎一半以上的准爸爸,在邂逅了瑜伽教室内某位准妈妈后,也使A市的怨夫人数高居于全国怨夫榜的榜首不下。
坐在轿车里的夫妻俩同时打了喷嚏,不解地对望一样,难不成感冒了?
在怀孕第九个月时,鉴于医生的建议,闵婧这位准妈妈在众星拱月的簇拥下,住进了某知名妇产医院的VIP病房,而陆少帆头上又光荣地多了两个头衔--高级陪护外加特级保镖。
与预产期相差还有五天时,陆家一家老小都齐聚在了病房里,陆峥嵘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将正在为闵婧扇扇纳凉的陆少帆拎出去做一番壮志雄雄的教育,而是采取了睁只眼闭只眼的措施。
陆母最近也是红光满面,韶美旗下的商城因为闵婧和欧冉枫的一支MV而名气大臊,销售额单是前两季便超过了去年的年销售额,瞅着靠坐在自个儿儿子怀里大腹便便的儿媳妇,陆母也跟陆峥嵘一样,笑弯了眼,再过几天,陆家又要增添两名新成员了。
豆豆这些日子除了晚上睡觉,基本也都守在闵婧的病房里,每天都捂着脑袋哼唧着闹头疼,原因无它,只为了让驶去幼稚园的轿车调转方向,开向某妇产科医院。
当豆豆的小计谋被穿帮时,两只肥嘟嘟的肉手直接扒着床栏,义愤填膺地瞪着使劲拖他走的陆母,无赖地扭着圆滚滚的身板,嚷道:“开除我吧,开除我吧,就算不让我回家睡觉我也要陪着妈妈!”
豆豆不回家睡觉,打得是陆少帆那张陪睡床的主意,这几天通过陆少帆的精确观察,能确定豆豆望着他的床流露出贪婪的贼笑,尤其是那双骨碌碌转动的大眼睛,更是狡诈异常。
所以,当豆豆小盆友一提出要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时,陆大公子第一个投了反对票,连捆带绑协助陆母完成了将豆豆小盆友送去幼稚园改造的艰巨任务。
两父子相见分外眼红,争宠是历史的必然趋势,大眼瞪小眼那是不可避免的必然事件,就像此刻,处在一个房间内,豆豆小盆友正使尽浑身解数企图霸占闵婧的视野范围。
“妈妈,豆豆的弟弟和妹妹叫什么名字捏?”
闵婧慈爱地抚摸着豆豆的蘑菇头,这个儿子是越看越可爱,便主动亲了亲豆豆的粉颊,惹得豆豆咯咯地笑个不停,而某男已经黑了半张脸,心说,你小子有出息了,不把你老子放眼里了!
望着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陆少帆优雅一笑,拿过一个苹果,熟练地削掉皮,又一瓣一瓣地切好,装进果盘里插上牙签,才递给闵婧,不忘体贴地嘱咐道:“老婆,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
“妈妈还没回答豆豆,妹妹和弟弟叫什么呢!”
陆少帆冷眼斜睨着打断自己和老婆恩爱的电灯泡,伸手从果盘里捞起一瓣苹果,笑容亲切地塞住了豆豆刚张开的小嘴里,阻止了豆豆的套近乎。
“豆豆不是最喜欢吃苹果吗?来,爸爸给你拿,多吃点!”
瞅见豆豆那张褶皱的小肥脸,闵婧的心肝一颤,她可是知道的,豆豆以前吃苹果吃撑过,所以一见到苹果就牙酸,如今,貌似陆少帆喂得很起劲啊!
闵婧刚想开口制止父子俩的胡闹,忽听到“噗”的一声,接着便看到一道苹果汁呈曲线喷向陆少帆,然后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掐架场景。
被溅了半脸苹果渣的陆少帆,顶着黑锅脸,一手捂着那张欠揍的包子脸,一手指着死命挥舞着萝卜短臂的儿子,厉声训斥:“你个臭小子,幼稚园老师是怎么教你的,难道不知道尊老爱幼吗?”
豆豆哇哇地哀嚎着,嘴里捣蛋地将吃进去的苹果尽数往陆少帆手里吐,看到陆少帆气恼地扯过纸巾擦拭着沾满口水的手和脸,便插着没有腰的身板,竖着两道小淡眉,控诉道:“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爸爸自己都没做到爱护儿童,怎么能要求豆豆一定要尊重你!”
陆少帆眼角猛抽,抿紧唇瓣,估计发现在言语上无法和豆豆小盆友进行沟通,毅然决定采取武力征服的方针,用手臂夹着豆豆进了卫生间,然后狭窄的卫生间里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作为观众甲乙丙,闵婧头疼地揉太阳穴,陆母恨铁不成钢地默默转身,陆峥嵘直接甩下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顿了下,发觉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老参谋长便悄悄瞧而儿媳妇和侄媳妇,见她们没发现自己的语病,才干咳地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准备看军事新闻。
卫生间里的噼里啪啦声渐渐平息,门吱呀一声打开,再次出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对相亲相爱的父子,陆少帆笑吟吟地搂着蓬头垢面的儿子坐到闵婧的身边。
闵婧无可奈何地瞪了眼陆少帆,这么大人了却还和小孩子计较,而陆少帆假装没收到闵婧的埋怨,慈父模样地摸着豆豆的乱发,轻柔地道:“豆豆,最近又出新的奥特曼特辑了,爸爸明天带你去买好不好?”
某颗被残害的豆置气地一哼,扭过头不再去理讨好自己的爸爸,却是忽然蹦跳起来,小胖手指着电视机屏幕,兴奋地叫嚷道:“小爷爷,小爷爷在电视里哇!”
本来没怎么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的几人都齐齐顺着豆豆所指的方向看去,在看到屏幕上一张被高清放大的照片时,都惊讶地睁大眼,陆峥嵘更是直接冲到了电视机跟前,鼻尖都碰到了屏幕,然后黑了脸大吼:“混小子,真是给老子长脸,既然为了个女人,辞了工作跑去这种地方,看老子不毙了你!”
闵婧被陆峥嵘那咆哮马地一声吼,吓得不轻,本红润的小脸霎时苍白,陆少帆忙放开豆豆,伸臂将惊魂未定的闵婧拉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后背,闻声安抚道:“别怕,爷爷就这嗓门,没事的。”
闵婧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对一脸紧张的陆少帆笑着轻点头,而门口的动静却不容他们忽视,陆峥嵘虎目瞪圆,黝黑的脸不知是不是被气红了,一双手正依着本能往腰间摸,闵婧猜,那是老爷子别枪的地方吧!
陆母一直挡在门口,不允许陆峥嵘出去,苦口婆心地安慰道:“爸,你先别气,小叔子那样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我们还是别插手的好,况且,你这么大年纪了,在空中飞来飞去,身子骨折腾得起吗!”
陆峥嵘被陆母劝得不但没有消气,相反,因为几个敏感字眼更为气愤,火爆的脾气一触即发。
“是不是看老子老了,就拿那混小子没辙了?今天老子还就一定要去巴基斯坦毙了那混小子,反正活着只会给老子丢脸!”
闵婧担忧地看看陆少帆,示意他去劝劝爷爷,陆少帆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听令地放开她,走到门口帮母亲规劝失去理智的陆老爷子。
莫非真的生气到要杀了小叔泄愤吗?
闵婧拧着眉心,将目光投向还在播放国际军事新闻的电视,刚才那张超大号的照片已经被缩小搁在了角落,而屏幕上是一个年轻战地记者正在接受采访。
“这次真的很感谢苏暖小姐,如果不是有她一直热心地为我们这些战地记者……”
接下来那位记者说了什么,闵婧再也没听进去,因为单单是“苏暖”两个字就让她脑中炸开了锅,如果她猜得没错,刚才那张照片中的女主角正是她认识的那个苏暖!
再次打量着那张拍摄唯美的照片,闵婧心中多了几分动容,硝烟弥漫的战地,四处逃窜的难民,然而在这片萧条之色中,一对男女置身在纷乱的迷雾中,男人的手臂轻搂着女人纤细的腰际,一个吻落在女人的唇上,显得那么小心翼翼,又是那样的深爱,让人无法不去感动。
整张照片都笼罩在晦暗的朦胧下,但是画面的一对相拥亲吻的男女,灰色中勾勒出的优美曲线一直追逐着天际的那抹阳光,死气沉沉中透视出对生命的执着和热枕。
病房内的喧闹似远离了她的世界,闵婧望着那张照片,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只是肚子突如而至的阵痛让她心头一紧,稍缓过后,却是更加疼痛的难受,让她忍不住皱起了黛眉。
望向门口的情况,陆峥嵘已经被陆少帆劝住,但火气依旧未消,闵婧双手捧着圆球般的肚子,额头上虚汗慢慢地渗出,脸色也变得苍白,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身下流出。
如果她猜得没错,应该是羊水破了,闻着淡淡的腥味,感受到身下持续不断有羊水流出,闵婧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恐怕是要生了!
闵婧大口地呼吸着清凉的空气,努力想要让自己保持着平静,可是肚子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踹她,想要冲破阻碍从里面出来,激动而不安地冲还在和陆峥嵘讲话的陆少帆道:“少帆,我……我好像要生了!”
听到闵婧虚弱的声音,本还在说话的三人都瞬时怔愣了一下,而豆豆小盆友已经迈着小短腿跑出了病房,朝着医生的办公室一边跑一边喊:“医生阿姨,豆豆妈妈要生宝宝了,医生阿姨!”
反应过来的陆少帆匆忙赶到闵婧身边,将满头大汗的闵婧抱在怀里,注意着闵婧裤子下的湿润,双臂不禁收紧,温柔地抚摸着闵婧没有血色的脸,在她耳边轻轻喃语:“别紧张,只是要生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别害怕,宝宝是想出来见爸爸妈妈了。”
阵痛的频率越发高,几乎没五分钟就会疼一次,每一次,闵婧都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吟出声,额头的刘海已经被冷汗浸湿,只有身后的温热让她莫名地心安,烦躁的心绪也逐渐地平息。
“是羊水破了,先安排进产房吧!”
医生很快就赶来了,挤进被焦急的家属围住的闵婧,查看了一下闵婧的情况,看着她越来越痛苦的表情,神色严肃地下了一个决定,而推床已经被护士们疾速地推过来。
走廊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不断地后退,闵婧视线变得模糊,躺在床上,任由医生和护士将她推向妇产科的产房,巨大的滑轮声和陆少帆紧张地唤声让她无法睡过去,只是昏昏沉沉地忍受着阵痛。
宽大的手一直握着她,和她十指紧扣,承受着她因疼痛而使出的狠劲,当产房的门啪地一声合上时,闵婧的世界有刹那的阴暗,随即而来的是如同白昼般的光明,而那只温暖的大手始终未放开她。
闵婧选择的是顺产,即使知道过程对她来说很痛苦,但为了宝宝的健康着想,她终究没有去选她以前喜欢的剖腹产。
当一抽一抽的痛楚铺天盖地而来时,闵婧恨不得用力去按下突起的肚子,把淘气地在里面不肯出来的宝宝挤出来,像是猜测到闵婧这种情绪,一双有力的大手温柔却不失力道地握着她的双手,轻微的吻印在她湿润的额边。
“加油,我们的孩子快出来了!”
鼓励的柔语驱散了闵婧意识里的焦躁,也让她涣散的精神重新集中,陆少帆的守候,让她像是忘记了痛苦的女战士,无论如何地艰难,都未流出一滴眼泪。
医生护士的惊喜声隐隐约约地在她白茫茫的世界里响起,她想要睁开眼,却只看到迷雾中的白光,还有一道阴影的靠近,他在她的耳际低声轻语:“小婧,是龙凤胎,我的小婧……”
陆少帆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哽咽,闵婧虚弱地扯动唇角,分享着陆少帆带给她的喜悦和幸福,终是抵不过疲惫来袭,沉重的眼皮阖上,让她陷入了安宁的睡梦中。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翌日的中午,安静的病房内,只有微弱的呼吸声,闵婧想要起来,却发现现在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没力气,整个人软绵绵的,更别提自己下床了。
生过孩子遗留的疼痛还在身体上叫嚣,但这时的闵婧最想见到的便是自己的孩子,她当时因为晕厥了,连孩子的面都未看到,只知道是对龙凤胎。
就算身体不能乱动,闵婧的目光还是能自由地在房间内转动,当她将视线投向病床的右侧时,便看到摆放在一旁的两张婴儿床,依稀间,她能看见自己的孩子正躺在里面睡觉。
痴痴地看着透明的婴儿床上映射出的小巧身影,闵婧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柔情填满,憔悴的面容上是心满意足的微笑,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脸颊,眉眼间流淌着母性的慈爱和温柔。
房间门悄然被打开,闵婧将滞留在孩子上的目光投向门口,便看到陆少帆进来,白色的休闲衫袖子被撩到臂弯处,他的手里拿着的是一个超大号的热水壶。
“醒了?”
闵婧迎上陆少帆不加于掩饰的愉快眼神,轻颔首,还未说什么,陆少帆的笑容却盈上了淡淡的担心,只因他看到了她眼角残留的泪痕。
修长的手指细心地抹去她眼角渗出的泪珠,温热的唇落在她如蝶翼轻轻扇动的睫毛上,静谧的安然萦绕在彼此的周身。
“是不是哪里疼了,我去叫医生过来?”
闵婧满足地仰起小脸,柔滑的脸颊摩挲着他坚毅的下颚,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倍感幸福地轻声道,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孩子:“不疼,只是忽然觉得很开心,少帆,我想看看我们的孩子。”
陆少帆认真的看着闵婧恬静的笑靥,确定她不是真的身体不适,才放开她,轻轻地走到婴儿床边,小心地抱起了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孩子。
“老大是个女孩,知道么,一出生就睁开了眼睛,还冲医生笑了,大家都说像妈妈,是个美人胚子!”
闵婧小心地接过陆少帆递过来的孩子,仔细地端详,不愿放过一处,不如巴掌大的小脸粉粉的,嘟着樱桃小嘴,抱在手里,闵婧只觉得没有多少分量,似乎太小了。
察觉到闵婧的“不满”,陆少帆却是低笑地摇头,又把老二从婴儿床里抱了起来,走到床边坐下,将老二递到了闵婧眼前,不忘解释一番:“这个总不该担心了吧,4公斤,是个小胖墩呢!”
闵婧瞧着老二时,便知道是个重量级婴儿,白嫩嫩的圆脸上,稀疏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安详地闭着,肉嘟嘟的小嘴巴忽然咂巴了一下,却未有醒过来的迹象,下巴圆鼓鼓的,就像是弥勒佛的缩影。
“老二一出生就尿了医生一身,当医生僵硬着脸色匆忙走出产房时,妈和爷爷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要不是护士及时解释,怕是要把产房折腾得翻了天。”
听着陆少帆讲述宝宝的搞笑事件,闵婧乐呵地亲了亲怀里的女儿,而女儿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爱,突然间,就掀开了眼皮,转动着漆黑的眼珠,朝闵婧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少帆,宝宝在对我笑,快看!”
陆少帆满眼宠溺柔光地凝视着闵婧因兴奋染上淡淡红晕的脸,为人母的开心让她看上去更加的娇艳美丽,闵婧注意到陆少帆那似要将她融化的温柔眼神,窘然地脸一红,顾左右而言它:“我要看看老二,老大你抱!”
说完,硬是将好奇地转动眼睛的老大交给陆少帆,自己抢过了沉重的老二,借此来化解这时房间里的粉色泡泡,而陆少帆脸上的笑意更甚,却未点破她的羞赧的事实。
闵婧按捺着自己激动兴奋的情绪,将老二收在了自己的臂弯里,指尖挑逗着那肥得下垂的双颊,桃花眸不由地乐成了月牙状。
这就是她的孩子呵,也是她和陆少帆爱情的结晶!
这一刻,闵婧感受到生命竟是如此地美好,想到以后要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路长大,就有说不出的开心和欣慰。
只是无论闵婧怎么逗弄,老二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态度,最后,是闵婧崩了,抬头问陆少帆这是怎么回事,陆少帆好笑地瞅着自家嘟囔着嘴就是不睁眼的儿子,道:“可能是胖得睁不开眼了,应该是这么回事。”
闵婧嘴角一抽,望着怀里虎头虎脑的儿子,暗暗做了个决定,以后一定得让儿子减肥,保持一个健康的体质!
然后,在双胞胎姐弟光荣诞生后的第一天,陆少帆再次被任命为奶爸,包办下了一双子女的饮食和卫生。
下午,闵婧和陆少帆用过午餐,梅姨就来了,和小陈一起拎来了一大袋的尿布和其他婴儿衣物和毛毯,外加杂七杂八的婴儿专用卡片图册和轻音乐碟片,望着被打扮得粉嫩幼稚的病房,梅姨只有一句话:“小孩子的教育要从出生的第一天抓起!”
陆少帆为孩子泡起奶粉来也是得心应手,放多少奶粉要倒多少水,他都能熟练地随口说出。
闵婧看着陆少帆专注地试着水温,一丝不苟的样子是她曾经在他工作的时候看到的,如今,这种认真严谨却是用在了照顾孩子上,唇角漾起甜蜜的笑容。
闵婧生产的消息已经在亲戚间传开,但因为陆少帆的坚持,病房一直维持着最初的安宁,没有什么人来探望,倒是傍晚时分,陆峥嵘来了,还未进门便闻其声。
“快进去瞧瞧,两孩子长得可好看了,和我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啊!”
病房的门被推开时,就听到陆峥嵘掩不住得意的大嗓门,一张黝黑刚硬的脸上是自豪的夸张笑容,而他的身后,跟着进来的是沈老和叶云韬夫妇。
“爷爷,沈爷爷,舅舅舅妈!”
陆少帆去打水了,病房里这时就闵婧和梅姨,而梅姨正在卫生间里洗尿布,所以看到有客人来,闵婧连忙放下啃了一半的苹果,礼貌地问候,正欲让梅姨来招待一下,便被叶母制止:“小婧,跟我们客气什么,你休息着好了,我们闲着没事,就来看看孩子,对了,孩子呢?”
“在那里睡觉呢!”
闵婧笑着指指旁边的两张婴儿床,被陆峥嵘的大嗓门一吼,没想到两个小家伙还是雷打不惊地睡着,没哭没闹,而陆峥嵘已经迈着军步,到了小床边,遒劲的大手一把就抱起了熟睡中的老二。
“瞅瞅我家老二,长得多精神,看这眉这眼,都神气,以后长大了一定是好兵!”
陆峥嵘脸上再也找不到昨天暴怒的痕迹,洋洋得意地将胖子老二递到沈老和叶云韬跟前,一个劲地炫耀,而忽视了两位抽搐的眼角,连闵婧都觉得不好意思,自家那肥得睁不开眼的儿子,精不精神一看便知啊!
这要真的去当兵,依着这目前的体型,恐怕炊事班是最佳的去处,闵婧想到自家儿子整天拿着饭勺,就倍感汗颜,显然,沈老和叶云韬都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陆峥嵘笑哈哈地将老二交给等着看外孙的叶母,又抢过叶母手里的老大,指着甜蜜蜜地笑开花的小脸,笑得更是开心,骄傲地挺直脊梁。
“长得多像我,以后保准是军中一枝花!”
敢情陆老爷子都已规划好了自己这对曾孙的未来,将来都是穿绿装的军官?
军中一枝花不确定,但陆峥嵘前半句话纯属虚构,闵婧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陆峥嵘那“凶神恶煞”的大黑脸,还有那魁梧的体魄,不由地觉得肉疼,自己的闺女真的是女版陆峥嵘可怎么办?
陆峥嵘正在兴头上,哪会注意到其他人尴尬的脸色,反正在他眼里,陆家的孩子就应该像他,这个认知从他自己第一个孩子出生便一直贯彻着他的人生,所以,在外面只要有人提到陆家的子孙,陆峥嵘总会“谦虚”地说:“那孩子,长得不错,像我。”
然后对方都会沉默五秒钟,然后是讪然地笑着,夸赞着陆家子孙如何有才,就是不再提及长相方面,因为咱们陆老参谋长一直深信陆家孩子是他的翻版,所以也没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病房里除了能与之抗衡的沈老,其他都是晚辈,秉承了尊敬长辈的优良品行,自然不会否决陆峥嵘的说法。
当然,也有人在听了陆峥嵘那自恋的变相夸奖自己后,是会淡定不了的,譬如,在将两个孩子看了一遭后的沈老,轻蔑地看了眼尾巴快翘到天上的陆峥嵘,然后和善地笑对闵婧道:“小婧啊,这孩子长得可真俊,今早陆老头在部队里和大伙说,他孙媳妇生的俩娃跟他那是一模一样,当时可把我愁坏了,现在当面看了,才放了心!”
闵婧强忍着笑容,叶云韬依旧是来时的严肃表情,但眼底也溢满了笑意,而叶母已经扑哧一笑笑出来。
只有咱们沉浸在良好的自我感觉中的陆老参谋长还没搞清楚状况,听了沈老的话后,得瑟地哼哼,轻拍着怀里的曾孙女,“那是,我的小曾孙长得……”
突然反应过来的陆峥嵘气得牙痒痒,这沈老头在拐着弯骂他呢!
刚想发挥他的狮吼功,沈老便“嘘”地一声,指指他怀里睡着的孩子,教训道:“安静点,孩子正睡的香呢,别把你对付手下兵的那把式用在孩子身上,丢不丢人。”
陆峥嵘那是吃了哑巴亏,却不得不往肚子里吞,谁让他宝贝自己的曾孙们,怏怏地将孩子交给等着看孩子的叶云韬,便扯着沈老往外走,嘴里恶狠狠地唠叨:“还以为你是真心来看孩子的,没想到打的是这算盘!”
恢复安静的病房内,见陆峥嵘出去了,闵婧才敢笑出来,而叶母笑着摇头,抱着正不断打着哈欠的老二,看看把神色严肃的叶云韬逗笑的老大,指着自己手里的老二道:“小婧啊,这孩子真是乖巧,以后带起来一定轻松点。”
闵婧讪讪地一声咳,心想咱们老二一点也不消停,从早吃到晚,陆少帆泡奶粉的速度都追不上他喝的节奏,结果导致阳台上晒满了尿布。
但不知内情的人都觉得那些都是老大的杰作,于是乎,在出生的第二天,老大就为老二的伪装背了黑锅,大伙都被老大给迷惑了。
陆少帆打水回来看到叶云韬夫妇在,立刻热情地招待,“舅妈”长“舅妈”短的,把叶母哄得笑弯了眼,叶云韬来医院,并不只是单纯地来看闵婧,没多久便把陆少帆给叫了出去,留下叶母陪着闵婧。
叶母是生过孩子的人,对养育孩子方面自然经验丰富,闵婧也不吝请教,当陆少帆他们回来时,病房内都是女人的欢笑声。
夜晚,在两个孩子安然入睡后,陆少帆洗漱好,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床,而是坐在闵婧的床头,将她拥入自己的双臂间,闵婧见陆少帆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主动询问道:“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陆少帆松开了对她的圈锢,坐到她的对面,双手握着她的削肩,谨慎地盯着闵婧不解的眼神,俊脸上略显紧张。
“我向上面申请了援藏一年。”
闵婧脸上的笑容一僵,因生下一对孩子产生的愉快开心,顿时摔入了沉重的深渊中,转眸望着婴儿床内的孩子,心酸地不知该如何回答陆少帆。
陆少帆被免去市长的职务,只是迫于舆论的压力,她以为,以陆少帆的能力,最差也能拿个局长当当,或者是调离A市,去其他市上任为官。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是去当援藏干部!
她一直很敬佩那些放弃东部的优越生活条件,投身到西部建设中的援藏干部,可是,真要让自己的丈夫去如此苦寒的地方,闵婧心中就是郁闷难受,而这份不舍也径直表现在了脸上。
如果没有闵婕的事,陆少帆现在是不是还处在高位之上,回想起这几个月两人如胶似漆的相处,闵婧紧紧地抱住了陆少帆,没想到,这些甜蜜是他们分开前最后的礼物。
陆少帆哄拍着她的背部,温声道:“我在特种部队时,再苦的日子都过过,去西藏不算什么,一年很快就过去了,不会很久的。”
闵婧没忘记刚才叶母告诉自己的消息,舅舅过些日子便要去省政府上任,这次A市政治大动荡的胜负差不多已出结果,叶云韬最后是坐收渔翁之利,取得了最后的名额。
靠在陆少帆的肩头,闵婧眺望着窗外的繁华夜景,轻幽地叹息:“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
陆少帆其实在被免职后便提交了援藏的申请表,审批书也早就下来了,但是为了防止闵婧担心,便一直瞒着这件事,甚至连陆母陆峥嵘都不知情。
所以,当陆少帆向陆家人宣布自己在几日后,便要踏上援藏的飞机时,陆母红了眼眶,却未提出异议,只是一再嘱咐陆少帆注意饮食和健康,而陆峥嵘是开怀地大笑,拍着陆少帆的肩膀,别说有多自豪高兴。
豆豆还不知道自己的爸爸要走了,天真地眨巴着眼,坐在闵婧的床边,两条腿一晃一晃的,一手捧着爆米花,另一只胖手捞起一大把往小嘴里塞,口齿不清地仰头不耻下问:“妈妈,什么是援藏啊?”
闵婧狠狠地剐了陆少帆一眼,后者只是不痛不痒地笑笑,昨晚知道陆少帆大后天就要起程去拉萨,闵婧就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还气愤地咬了陆少帆一口。
要不是因为坐月子,她一定立马跑去人事厅问问,这援藏允许带家属不,她可以自费去,绝不花国家一分钱,人家是随夫从军,她现在想要随夫援藏!
低头瞧着睡在自己身边的一双子女,所有的想法都顷刻间泯灭,按她现在的情况,还不能跟着陆少帆走的啊!
房间内的气氛因为闵婧的沉思而略显僵冷,陆家长辈最担心的就是闵婧,孩子还没满月,夫妻两就要相隔两地,而且陆少帆还是去那么贫寒之地,闵婧心疼不愿意也在所难免。
“对了,这两孩子的乳名还没起呢!”
陆母恍悟的出言打破了病房内的沉寂,陆峥嵘了然地哈哈附和,而陆少帆已经陪伴在了闵婧身边,不顾她的瞪眼,抱起女儿亲昵道:“小宝贝,告诉妈妈你想叫什么名字?”
闵婧不理会陆少帆刻意的讨好,当陆少帆倚过来时,将自己往旁边挪了挪,故意和豆豆聊天,企图降低陆少帆此刻在她眼里的存在感,虽然效果甚微。
“我们豆豆很喜欢爆米花啊!”
豆豆点点头,骨碌地转动黑琉璃般的眼睛,看到爸爸在妈妈这里吃了憋,幸灾乐祸地脱掉鞋子,不顾陆母的反对爬到床上,肉肉的手心躺着几颗爆米花,拍马屁道:“妈妈和豆豆一起吃,吃了爆米花,妈妈会更加漂亮的,幼稚园的小朋友和老师都说豆豆的妈妈是女神!”
闵婧看着豆豆摇头晃脑故作老成的样子,低沉的情绪才有些回升,摸着豆豆的头,弯起唇角,偏偏有人要大煞风景地插一脚。
“那种垃圾食品有什么好吃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豆豆敷衍地哼哼,漂亮的大眼睛斜了眼吃干醋的陆少帆,继续努力抢占自己在母亲心目中的领地,他伟大的目标是没有爸爸碍事。
“妈妈,豆豆喂你!”
豆豆谄媚地探着身,胖嘟嘟的手指捏着一颗爆米花,奉送到闵婧嘴边,闵婧刚想张嘴,在豆豆和她之间,便横空出现一个襁褓,阻挠了喂食的动作。
面对豆豆小盆友暴走的眼神,某位父亲从容淡定,英俊的脸上是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将女儿举到闵婧的跟前,自己也挨近了一点,征询道:“老婆,你看你无视女儿的要求,她都快要哭了。”
母子一齐扭头看向笑吟吟的陆少帆,低头瞅了眼在睡觉的老大,哪里有在哭,闵婧本就在生他的气,便偏过头不去理,但是被破坏计划的豆豆却不肯罢休,指着陆少帆高声道:“爸爸就是我们老师经常念叨的,没水准的男人!”
陆少帆一个踉跄,差点撞到床栏,白皙的俊脸有霎那的红晕,恼羞成怒地回瞪着忿忿不满的豆豆,吓得豆豆缩了小手,佯作委屈害怕地靠着闵婧,弱弱道:“妈妈,爸爸好凶,豆豆好怕!”
父子俩这样的争风吃醋也见怪不怪,但是,鉴于闵婧今天心情阴云密布,所以对陆少帆同志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也瞬间倒塌,上下打量了一番被她看得尴尬的陆少帆,最后点头总结出一个结论:果然是没风度的男人!
陆少帆的敏锐性告诉他,再不夺回主权,闵婧的心就要成为半殖民地了,瞥了眼躲在闵婧怀里,正朝他挤眉弄眼的豆豆,冷笑地勾勒起嘴角,你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小子吃过的米还多,跟我玩阴的,也不看看谁是鼻祖!
“妈,小婧在坐产呢,豆豆这样会弄伤她的,抱他下去吧!”
在豆豆小盆友气恼的抗议声里,还是被陆母软硬皆施地抱下了床,陆母自是知道儿子那点心思,但想到儿子马上就要走了,也就配合了一回。
闵婧的床空了些,便又往旁边挪了挪,眼睛仍旧不去看陆少帆,一想到他要去西藏的事,闵婧就气不打一处来,即使是为她,也不该这样一味地牺牲自己。
“老婆,你就起个乳名吧,女儿等着呢!”
陆少帆一本正经地催促,完全未激发出某女的愧疚感,当闵婧眼角的目光瞟到陆少帆正伸出两根食指,上推着女儿的眼角试图让女儿睁开眼时,本软下来的态度又强硬起来,指着豆豆漏在床上的爆米花淡漠道:“就叫爆米花。”
陆少帆明显一愣,没想到闵婧会给出这样一个名字,看看自家宝贝女儿真的在自己的召唤下睁开了眼,不免反思,让闵婧起这名字是对是错。
陆峥嵘见闵婧给出了个乳名,也来了兴致,眼神看到被无视在一边的老二,淘汰了陆少帆几句,便抱着老二绞尽脑汁想起个好的乳名。
“怎么,不好听?”
闵婧微笑地反问脸色古怪的陆少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娇瞋,又带着几分威胁,陆少帆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长发,感叹:“好听,老婆取的哪会有错!”
闵婧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暗暗悱恻,好听?我自己都觉得不怎么样,你居然是说好听,纯粹的忽悠人!
但一对上陆少帆黑眸中流露出的情感,闵婧所有的火气立马熄灭,就像是炸开毛的野猫恢复了温顺,在陆少帆靠过来搂住她时,竟没有推开,小脸上虽没有过多表情,但唇边的一抹笑纹已经泄露了她的心情。
这边夫妻俩刚和解,那边抱着老二正在来回踱步的陆峥嵘也高兴地宣布:“我决定了,以后咱们家老大就叫苞米,老二就叫花,合称爆米花!”
然后,病房内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声,源自于某位被他太公赋予了一个囊括为“大俗即大雅”乳名的小巨婴。
经过一番争取,孩子他爸总算说服了固执的太公,将“花花”延伸拓展为“小花朵”,当苞米小盆友躲在妈妈怀里贼笑时,嚎啕大哭的小花朵正被爸爸哄着:“小花朵,宝贝喜欢这个名字吗?这可是爸爸辛苦向太公争取来的!”
然后可悲的小花朵停止大哭,同时历经艰辛地掀起了他厚重的眼皮,一双被肥胖的双颊挤成眯眯眼的迷人桃花眸里,迸射出委屈的火焰,留下无声的眼泪。
但是其父和其母一致认为,小花朵是喜极而泣,对于这种错误的认知,小花朵童鞋又气又恼,想要挥动手臂抗议,才发现,圆润的身板早已被绳线固定死,结果是,反抗无效。
闵婧刚生下孩子的第二天,闵志海便来过,本来一个家被弄得支离破碎,这样的打击让他一夜之间多了一半的白发,看上去也苍老了十几岁。
闵婧的客气疏远也让闵志海叹息,也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长久的窒息沉默后,闵志海才道出了自己的打算,一同交给闵婧的是闵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转让书。
“爸爸老了,很多事都看透了,闵氏就交给你了!”
望着闵志海落寞孤寂的背影,闵婧眼圈有些酸涩,闵志海一生想要维护的东西--闵氏的声望地位,到头来却是在他的手里岌岌可危,这样的结果,不知他是否后悔当年的选择?
“再见,爸爸!”
听到闵婧的声音,闵志海身形一怔,却未再回头,开门出了病房,转身离开前,闵婧还是看到了他红红的眼眶。
很久以后,当她听说闵志海退休后一直居住在叶诗绮墓园附近的别墅里时,她才明白,闵志海是在用他的余生补偿对母亲的亏欠,直至他的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病房窗前,一道纤瘦的身影伫立不动,仰首望着万里的晴空,白色的航空飞机滑出她的视野,越飞越远,化为一粒黑色的小点,最终冲入云霄。
闵婧收回目光,控制着体内翻滚的繁绪,慢慢地走回床边,三天后的今天,陆少帆确实如他自己所言,和其他几名援藏干部一起,赶赴西藏任职。
闵婧躺回床上,按开了电视,电视机里播报着中央频道的新闻,熟悉的国家领导人正在一片闪光灯海里,接见从西藏回来的援藏干部,进行一番慰问。
“所有任职期满的援藏干部都已于昨日傍晚抵达首都,据了解,该批援藏干部即将在重要部门任职或是调往发达城市担任要职……”
闵婧倏然扬起嘴角,转头看着睡熟中的子女,脸上也是释怀后的别样了悟和明朗。
在A市政客拼得你死我活时,陆少帆却急流勇退,选择了赴藏一年,从这场腥风血雨中全身而退,这样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经过一年的韬光养晦,回到这个政治舞台,迎接他的将会是如何一个耀眼的未来?
一个月后,A市机场,明媚的美丽中透着柔色的女子,硕大的墨镜遮挡着半张白皙的瓜子脸,身上穿着休闲的中袖白色衬衫,配着黑色的修身牛仔裤,拉着单杆行李箱,穿过来往的人流,目的明确地走到拿登机牌的专柜前。
“这是您的登机牌,请拿好。”
工作人员礼貌地递出一张登机牌,闵婧微微一笑,刚接过手,就听到工作人员略显激动的声音:“这个季节去拉萨旅游不错,祝闵小姐有个愉快的旅途!”
闵婧并不奇怪自己会被认出来,毕竟身份证上真真切切写着她的名字,再结合她墨镜遮掩下的容貌,不难猜测出她的身份来。
她淡出娱乐圈将近一年,却未离开公众的视野,本市前任市长夫人被抢劫一事在A市闹得沸沸扬扬,也让她一度成为娱乐媒体上的热门人物,也难怪人家还会这么一眼就认出她。
闵婧倒也没有诧异,态度亲和地颔首,微笑地道了谢,便朝一边的托运处而去,没再去理会身后片刻的稍小轰动。
背后的人讨论的无外乎是她的八卦新闻,这些都不是她所关心的,低头望着手里捏着的登机牌,眉眼间,氤氲着淡淡的甜蜜之色。
陆少帆,当我出现在海拔3650米的那个地方,你会带我去看明天的日出吗?
低眉垂眸间,无法掩饰的是她唇边幸福的弧度,将行李托运好,不经意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落地玻璃窗上映射出的挺拔身影,远远的,如同雕塑杵立在人潮中,却又那么清晰,让她的笑容一滞。
茫茫人流中,他痴痴地站在那里,无数身影从他身前穿过,他却没有挪动一步,仿若等着她的回眸一笑。
闵婧望着玻璃窗上的人影,没有回过身,而是选择,偏过身汇入了拉着行李箱辘辘而行的乘客中。
他们之间,牵扯得越多,彼此便伤得愈深,以前是他一直在往前走,现在换成了她,她不会回头,只会一直往前看。
无论是她还是纪陌恒,都已不是原来的自己,即使他们是两条相交的直线,却也只有一个交汇点,那三年,他们错过唯一的交点,便注定了一生无缘。
平静的神态,自然的步伐,闵婧缓缓而行,任由自己淹没在人潮中,自始至终都未回头。
秋日的阳光倾泻在玻璃窗上,也让那张冷峻的脸庞上的落寞无处可躲,呆呆地伫立在金色的光晕下,手中的手机还在发出剧烈的震动,他却似忘记了反应,视线跟随的,是闵婧离去的方向。
“少总,到时间登记了!”
身后其喘吁吁地小跑而来的是纪陌恒的助理,脸色有些焦急,在看到出神地屹立不动的纪陌恒时,松了口气,挂了还在拨打电话的手机,却不忘催促道。
天知道,当他办好手续,回过头找不到刚还坐在椅子上的少总时,心里有多焦虑不安,没几分钟就要登机了,他可不想要少总错过这场重要的商业会议,不然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纪陌恒听到助理的叫唤,本恍惚的眸光一闪,恢复了几分冷情,从远处收回视线,便转过身朝着电梯口走去。
助理不解地瞅了眼纪陌恒凝望的方向,只看到来往穿梭的客流,并未有异样,迷惑地微皱眉,便转身跟上了纪陌恒的脚步,一边向冷着脸的纪陌恒汇报自己的安排工作。
“少总,纽约那边已经安排好酒店,会议安排在……”
纪陌恒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独自沉浸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里,也让他一时未察,迎面飞奔而来的一道纤影。
“少总,小心!”
火光雷石间,剧烈的碰撞发生在两个陌生人间,“砰”手机落地的脆响声,被助理紧张的提醒声覆盖,而始作俑者却是已经摔倒在地上。
“少总,你没事吧?”
纪陌恒未去在意助理的询问,麦色的右手触碰了一下被猛烈撞击的左肩,英挺的剑眉间,是慢慢隆起的褶皱,很明显,他被撞得不轻。
薄唇紧抿,他的脸色和方才无异,没有破口大骂,也没去看一眼那个狼狈地倒在地上的女子,只是俯下身,捡起了自己的手机便带着助理站上了电梯。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被撞得晕头转向的女子,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的意识清醒起来,撑着地面的手往旁边一挪,便触碰到一冰凉的硬物。
厚实的刘海下,柳眉微拧,侧低下头,看到的是一只和纪陌恒刚才捡起来带走的那只一模一样的手机,樱桃般红润的唇一扁,心疼地将手里捧在手里细细观摩:“幸好没摔破,上帝保佑,阿门……”
拍拍身上的灰尘,她碎碎念着将自己的手机兜进了口袋里,当听到后方传来的叫唤声时,本笑嘻嘻的小脸立马盈上慌张,回头看到那由远及近的保镖,脚下卯足力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请各位乘客关闭手机,谢谢合作!”
纪陌恒系好安全带,便听到乘务员的广播,关闭手机是坐飞机的基本常识,他没有觉得不妥,但是,当他再次掏出手机,按下关机键时,屏幕上骤然蹦出的关机图片让他的瞳孔一缩,随即是冷似冰棱的目光。
纪陌恒盯着黯淡下去的屏幕,大脑中迅速汇聚出一个信息,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张俏皮古怪的脸蛋,俊眉一拧,唇瓣开启,低沉的嗓音难辨喜怒。
“杰森,想办法告诉纽约那边,我的手机被偷了……”
湛蓝的天空中,一架飞往纽约的国际航空飞机缓缓地穿入苍茫的云端;未过多时,宽广的飞机跑道上,冉冉升起另一架飞机,和方才的那架背道而驰,飞向的是另一个方向,最终消失在天际……
西藏拉萨,某特种部队训练基地,正笼罩在夕阳西下的浪漫意境中。
整齐划一的奔跑声从蜿蜒的山路里若有若无地传来,从高处望去,便可见一队特种兵仿佛一道美丽的迷彩在狭隘的道路上徐徐流动,为单调昏暗的山区增添了几分生机。
山坡上,一道颀长的身影笔挺而立,深秋的萧条纷纷飞落在他的周围,却丝毫未损他敏锐疏朗的气度,在他的视野中看不见最后一名士兵后,手中的望眼镜被拿下。
那张温润俊雅的面庞已经不复几个月前的白皙,人也比往常消瘦不少,却也衬得他的五官轮廓更加鲜明硬朗,英挺的眉峰,微微地蹙着,一对深邃疏冷的黑眸中闪烁的是沉敛严肃的芒光。
“陆教官,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军绿色的对讲机里,沙沙声里是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陆少帆眉梢一挑,更加骨节凸出的大手将对讲机拿到嘴边,语气肃然平静地回道:“收到请讲。”
“完成五公里负重跑后,把你的兵带回基地,指挥官要求集合所有的特种士兵,一切指令十分钟完成。”
目光眺望着山路上往回跑的人影,陆少帆在挂掉对讲机前沉声回答了那头的人:“立刻执行!”
将对讲机别回腰际的皮带上,黑眸一眯,精锐的目光扫视了周围的环境,像是算准时机般,在疾奔的部队逐渐靠近时,他脚下的黑色军靴也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疾速的迷彩色在林间移动,军靴一路踩碎地上的枯叶,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就像是在森林中的猎豹,身手矫捷地自由穿梭,明明是第一次来此处,却仿佛早已洞察了此处的地形。
若不是临时接到命令,军队里最讲求服从命令,他恐怕会悠哉地走下山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在进行一场高难度的表演。
陆少帆面色冷肃,温和全无,长臂一神,宽大的手掌按住挡路的倒地大树,高大的身形凌空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也让他稳稳地落在了平坦的地面上。
刚完成五公里长跑的特种兵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擦擦汗,就看到从天而降的陆少帆,蹲在地上仰望着犹如神诋般的男人,钦佩声此起彼伏,还有的直接朝神色淡然的陆少帆竖起了大拇指。
“陆教官,帅气!”
“教官,有两把刷子,下次咱俩较量较量?”
一伙士兵脸上都涂着油彩,一时半会倒也认不出谁是谁,其中一个血气方刚的士兵突地地从地上蹭起,亢奋地冲正在看时间的陆少帆道。
陆少帆将视线从手表上移开,淡笑地抿着嘴,不用他开口,一旁已经有士兵跳起来,一掴掌拍在那个激动的年轻士兵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地念叨:“教官是你能挑战的吗?陆教官那是咱们四十五度仰望的对象,那是普照青藏高原的阳光,那是……”
陆少帆唇角噙着浅微的笑容,看着还在对他高唱赞歌的士兵,自是明白这么狗腿地讨好他是为了减轻训练的力度。
这些铁血汉子没有官场政客的虚以逶迤,所以,一旦欣赏一个人都是直接说出来,若是不服一个人,也不会藏着掖着,呆在部队的确比混迹官场来得舒适愉快,只是他选择了那条路,便决定了走到底。
“给你们二十秒整队,若超了,明早你们的双腿上再多加两袋沙包。”
陆少帆笑得无害,低头望着走动的秒表,悠悠然地说着,最后还不忘提醒还处于状况之外的特种兵精英们:“已经过去八秒钟了,看来,你们是胸有成竹了!”
本散乱一地的迷彩色迅速汇聚成一片,动作可以用风驰电掣形容,搁置在一旁的装备也都已上背,标准的军姿,双手握枪,脸上露出的严肃表情,让人误以为方才的嬉闹是幻觉。
陆少帆瘦削的脸庞,笑意收敛,本还算温和的眼色也随着整队声的消逝而变得严厉认真,高挺的身姿踱步般在部队前,瞭望者远处的点点黄光,长眉一皱,便下达了指令:“向左转,跑!”
略显沙哑的男声,和往日清越的嗓音截然相反,却依旧不失威严,甚至冷酷中渗透着绝对的震慑力,听到命令的士兵,立刻像打了鸡血似地,背脊挺直,神采奕奕地望着前方,开始朝着基地奔驰而去。
直到最后的一道迷彩色消失在视线中,陆少帆才移开眼,深邃的目光缓缓地仰起,望着半空中若隐若现的半轮明月,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淡笑,起步跑着去追那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部队。
宽敞的场地里,盘腿而坐着一群血性男儿,整齐有序的队列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是一条笔直的线条,身上的迷彩装因一天下来的训练而沾满污垢,挥汗如雨的架势也让整个场地的空气都充斥着淡淡的汗味。
本在负责指挥整队的陆少帆不知何时已离开了场地,观看台上的颀长身影在暗色的灯光下忽明忽暗,在指挥官开始一个冗长的鼓励性训话时,那道身影便彻底地消失在了此刻斗志昂昂的气场中。
拉萨的夜色很美,和A市的夜景不同的是,这座古城,每当日落之后,便笼罩在清冷的月光中,让月下漫步的人忽觉有种苍桑感。
借着明亮的月光,伸手露出手腕,瞅着上面的手表,那是闵婧在他离开前软磨硬泡让他带来的,说是结婚时送的情侣手表,看着它就会想到她,当时他只是玩笑地一句:“看着它我迟早要接受组织的思想教育!”
当指针指向整19点时,陆少帆从裤袋里掏出了本关机的手机,绚烂的画面在黑晶屏幕上闪动,他却无瑕欣赏,直奔那个熟悉的号码。
听着听筒里让他安心的嘟嘟声,不由地苦笑,自己的稳重自持似乎也只有在面对闵婧时都土崩瓦解,就像是一个等待着得到糖果的孩子,而那个糖果就是闵婧……
晚上整七点一通电话是两人间每晚的必修功课,有时候会煲电话粥,有时候遇到他有任务,便一两句话匆匆挂断,但是却没有哪一天中断过打电话。
“吃过饭了吗?”
关切的话语里,难掩的是她声线中夹带的疲倦,但似乎她有意地不愿让他听出她的劳累,故作轻快的语调让他微蹙眉心,眸中的心疼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他知道闵婧在放弃了绘画后,兜兜转转了一圈,最终还是答应闵志海的请求,在不久的将来接管闵氏,成为新一任的董事长,如今,她需要做的就是通过历练增加公司管理的经验知识,为以后做铺路。
“很累吗?那就早点休息吧!”
本来打算说的到最后都化为一句对她的关心,因为他脑子里除了她疲倦地躺靠在床头,上下眼皮打着架,还要接听他的电话的模样,不忍再让她这么苦撑着,便催着她去睡觉。
如果现在有人出来,看到他们这位笑面虎教官那温柔得似要拧出水来的眼神,一定会将这震惊的消息通告整个连乃至整个营。
这两个月的相处,谁不知道陆教官对待手下兵的严厉,套用某位被陆少帆训练得无语凝噎的士兵的话,他那被分派进了奥斯维辛集中营,当然,这种说话也是以讹传讹后的结果,至于真相如何,还待于进一步的考察。
但陆少帆练兵那雷厉风行的手段却是毋庸置疑的,不说那些归陆少帆管的兵,单是那些个看过他训练士兵的隔壁排的兵,都望而生畏,最后总结出一句高度囊括陆教官练兵特色的宣传词:
在陆教官的英明领导下,八卦,懒散没了,体力更加强魄了,自信由内而外!
因此还有不少新进的特种兵人选,因为听到老兵们这般声泪俱下的夸赞,果断地卷起铺盖,躺到了政委办公室门口,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不怕死地趴着政委的裤腿,嚷道:“乃要让俺去陆魔鬼排里,俺就……俺就……”
“你就怎么样?嗯?”
新兵强健的身板一颤,只觉一道阴风在背后吹起,听着那温润和善的询问声,紧张地一咽口水,黝黑的脸上神色千变万化,最后松开了政委的裤子,闭着眼豁出去的吼道:“俺就会一辈子牢记乃的大恩大德!”
如今这样,望着月亮,淡淡地笑着,眉里眼间尽是深情而温柔的情思,这样和蔼可亲的陆教官,着实的罕见,或者说,简直是骇人听闻!
在特种兵营里,陆少帆是什么,那是披着羊皮的狼,前一刻还对你如同春天般温暖地一笑,下一刻迎接你的可能就是严冬般冷酷的训练,哪会像现在这样单纯地露出笑容。
“怎么?没什么话对我说了吗?”
“有啊,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境似乎更加美好!”
电话那头的闵婧却未有挂断电话的意思,忽然发出清悦的笑声,也让陆少帆在这里习惯了清冷的眸光瞬间被暖暖的笑意取代,眯眼看着皎洁的月亮,笑容加深,露出洁白的牙齿,更加明显地看出,他的皮肤黑了不少。
他是想念她的,无时不刻不再想念,还有他们的孩子,刚出生几天他便跟了援藏干部的队伍来了西部,从某种程度上讲,对她们母子他的心灵深处,还是有隐约的歉意。
当一个女人愿意为你生下你们的孩子,她该放弃的很多,尤其在她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回忆起病房里,闵婧低眸凝望着熟睡的孩子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母性,陆少帆的心脏便被幸福填满。
“阿确拉噶!”
古怪的藏语出自他的口,安静的夜晚,能听到电话里彼此清晰的呼吸声,陆少帆忽然轻笑地垂眸,因为电话那头是某女疑惑的询问声:“什么?少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再说一遍好吗?”
陆少帆淡然地一扬眉,在场地响起轰烈的雄壮嗓音的同时,语气认真地朝电话那头柔声道:“阿确拉噶,老婆!”
四周都是豪迈的唱歌声,也覆盖住了电话另一头的声音,让他分不清到底是他这边在吵,还是电话那一边有喧哗的噪音,像感应到什么,忽然回头,入目的只是一夜的沉寂。
突地想起闵婧此刻正躺在家里的被窝里,照顾着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陆少帆便好笑地拧了拧眉头,看来自己是思妻成狂了!
“嗯……什么意思呢?”
迷糊的女声让陆少帆莫名的心情大好,咧着嘴角,在空地上随意地走动了几步,语调不轻不重地悠然回道:“没什么,就是普通的问候用语……孩子还乖巧吗?”
稍顿几秒后,陆少帆没落下每天问候自己子女的工作,电话那头的闵婧这一次却没再让孩子朝着电话嚎上几声,而是用惬意的音调回答了他的问题:“很好啊,苞米很活泼,豆豆整天围着她转,小花朵一直在装深沉,越看越像某个腹黑狡诈的大灰狼!”
阵阵清爽的夜风吹刮过脸庞,陆少帆听着闵婧的嘟囔,不经意间,早已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仿若自己那对可爱的子女和妻子就在眼前,脸上愉悦开怀的笑容越发地加深。
正沉浸在家庭幸福中的陆少帆,敏锐的侦察力和灵敏的听力似乎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本来的好使程度,也没注意到不远处一颗大树后,正有几颗脑袋在贼兮兮地晃动。
“陆魔鬼笑了,看到没,这让我忽然想到一句话……”
“什么话?”
如同叠硬币层层往上叠的几个人,都好奇地转头仰视着最上面的士兵,那灰头土脸的模样却有几分故作沉稳的滑稽样,崇拜的目光看着月光下的陆少帆。
“你若笑了,我便春暖花开!”
“切!”
原来是指挥官训话结束后,整个排的人找不到他们教官的影子,就派了几个兵出来找找,结果却发现了这么个奇迹,陆教官竟然还会这么温柔地笑,笑得万物复苏,鲜花朵朵开。
这头的陆少帆突然听到齐声的起哄声,倏地回身,便看到正欲拔腿就跑的兵,英俊的脸上柔和的笑意一敛,随之换上的是别有深意的浅笑,眼眸中冷光乍现,只因电话那头的闵婧说要挂了电话!
“少帆,你很忙吗?那就这样吧,好好休息,拜拜!”
不等他开口挽留,听筒里只余下一连串让他懊恼的忙音,有点气恼,却在注意到那些晃动的迷彩色时,薄润的唇线缓缓地上扬,墨眉高挑,将手机优雅地藏进裤袋里,漫不经心地开口:“哪排的兵,这么晚了劲头还这么足,过来露露脸,让我也见识一下我们特种兵中的战斗机!”
刚迈出脚的几人暗叫倒霉,面面相觑,即使黑夜中看不出对方的眼神,却也都达成了一个共识,誓不回头,拔腿快跑!
几人刚硬的黑脸都纠结地皱成了一团,这要是被抓住,明早的五公里负重跑不晓得会被延伸至几公里,虽然傍晚见识了陆少帆的身手,但和小命相比,倒不如孤注一掷一次!
陆少帆望着那几个逃得没影没踪的身影,却没有追上去,想着闵婧可能已经睡了,便打消了再次拨通电话的冲动。
无奈地轻叹,正想往自己的宿舍去,但敏锐的五官感觉却让他骤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可是话却是朝自己后方说的:“还不出来!明天下午的散打,我决定亲自上场陪你练!”
陆少帆以前在部队时是全军的散打冠军,他保持的记录至今无人超越,跟他打无异于自己挖个坑,然后跳进去把自己埋了,尤其是在惹毛了他的情况下,那下手可不知道轻重如何了!
清亮的地面上,是他被拖长的影子,不远处,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在慢慢靠近,却是悠闲地缓步而来,不见丝毫的胆怯和畏惧。
陆少帆心想这是自己训练出来的兵吗?走路怎么扭扭捏捏的,像姑娘家的小碎步,一拧眉,还未来得及转身看个究竟,便听到清甜俏皮的女声:“这要打伤了,陪医药费吗,陆教官?”
陆少帆身形一僵,那么熟悉的声音早已渗透进了他的血液中,惊愕逝去后的黑眸中是惊喜的光彩,勾勒起唇角,偏转过身体,目之所及,是那道混着苍茫夜色的白色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