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产嗣

甫到乾俯殿,看到澹台谨刚下早朝,随身的太监抱着一叠折子,想必是要批阅的。==全本)==

只是,不见宋雪珍,我心中一紧,莫不是她已经……

想到此节便加快了脚步,澹台谨亦看到我,忙紧上前两步,扶住我。

嗔道:“这么重的身子,怎么也不坐轿辇便过来了?”

我这才想起来,不觉一笑道:“因昨晚梦到皇上生气,所以睡不安稳,腹中的孩子也胎动得历害,所以特地早起来瞧皇上的。”

澹台谨皱眉道:“你果然与朕连心,朕昨晚的确是在生气。”

他说着,不经意间打了个呵欠。

这是睡眠不足的症状,还有眼底淡淡的青色。

我发现他的左手抬时微微不适,像是受了什么伤。

而且走路很慢,腿挺得笔直,两腿微微分开,不能靠扰。

忽然想到杨选侍的话,差点笑出声,终于忍住了。

假装一无所知地问道:“怎么了?昨晚皇上没有抱得美人归?”

他生气地说:“什么美人,竟比蛇蝎还毒的毒蛇罢了。”

我吃惊地道:“皇上此言何意?宫中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姝色丽人,哪有蛇蝎,皇上说笑了。”

他眉眼冷峻,到了上书房,拿太监退下,这才一拍桌子怒道:“朕昨夜召幸宋雪珍,她不但不侍寝,还举钗刺朕,若不是朕闪得伶俐,只怕,只怕……”

他说不下去,我便接过话柄道:“原来如此,真想不到宋雪珍竟然拒绝侍寝。”

澹台谨冷哼了一声道:“朕已经下令赐她三尺白绫,既然她不愿意侍寝,朕便不强留她。”

我心中一惊,稳了稳神道:“皇上,不可。”

他疑惑地看着我:“为何?”

转眼间我已经想了应对之词忙笑道:“皇上,宋雪珍之父为国殉职,她本是忠烈之后,倘若因为一点小事便处死她,只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她实在过份,竟敢刺伤朕,你瞧瞧!”

他撸起衣袖,我看到他臂上赫然一道金钗划过的血痕,血刚凝住,怪不得他举止不适。

我偷瞄了一眼他的下面,心想不知道下面伤成什么样呢?

我又款款地道:“或许她是伤心父亲去世,所以不愿侍寝。而且,臣妾怀着帝嗣,不宜见血,倘若此时赐死人,倒是不妥。既然她不愿意侍寝,皇上不如下旨永不宣幸,免了她的红头签便是。”

澹台谨也是冲动之下的举动,听了我的话不免犹豫,半晌才道:“罢了,就当为皇子祈福吧,传朕的旨意,以后免了宋雪珍的红头签,并降为更衣,永不召幸。”

我的一颗心落了地,虽然降了位份,但保住了命便成。

他又皱眉道:“看来朕还须遵守先祖的规定,所有侍寝的女人都赤身才行。”

澹台谨批折子,我便寻了个由头退下,将此事告知杨选侍。

杨选侍喜不自胜,又是一番眼泪,待她情绪平抚后,我二人才去宋雪珍的殿中探望。

庭院内一树榴花照眼,透过阳光看去,纯正的洋红色中略带些明黄,有零星的残碎花瓣洒落在地上,几乎将地面也映得一片通红起来。

有一身白衣的女子静静立于树下,抬起手去兜揽那飘飞的石榴红花瓣,寸长的指甲在花瓣上掐出血红的汁液,仿佛掌心浸出来的一丝丝新血,艳丽迷人。

我静静地站在院门,心中漫起一股感动的感觉。

她明知道自己得罪了皇帝,明知道自己会死,却还这样淡定,还能赏花,是怎样的一份胸怀。

杨选侍说明了原因,宋雪珍也只是淡淡地点头,表情无惊无喜。

她向我走来,深深地一辑:“谢娘娘救命之恩。”

我眉眼温软地看着她,轻轻地说:“人的命只有一条,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冷静,想一想那些关心你的人。好好的活着吧。”

她的眼中泛起一圈涟漪,深深地看着我,道:“嫔妾牢记娘娘教诲。”

小蝶奇怪地问:“娘娘,你为何,要救宋婕妤。”

我望着高高的宫墙,那明黄一角的琉璃瓦,淡淡地说:“这宫中的冤魂够多了,我不想再添一个。而且,”我抚着小腹,脸上定然满是爱意,“就当为我的孩子多积些善德吧。”

小蝶笑道:“娘娘心善人好,小皇子定然福寿绵长。”

我嘴角有笑凝住:“这一次,我会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

小蝶用力地点点头,扶着我回到淑华殿中。

我命人把贵妃榻搬至殿后的梨树下,斜坐着绣一件婴儿所穿的肚兜,赤石榴红线杏子黄的底色,绣出百子百福花样,一针一线尽是我对腹中孩子的殷殷之情。绣了几针,不自觉地嘴角噙一抹愉悦安心的微笑……

绣的乏了,举目见梨花盛开如绵白轻盈的云朵,深深浅浅的雪白花朵或疏或密地簇于枝条之上,姿态千妍百丽,映着身上华丽的嫣红罗裙,红红白白地异常瑰丽夺目。有风吹过花瓣便似片片彩帛飘飘而下,拂面生香,落在衣上,像积了一层的洁净霜雪。

有了这个小小的孩子在腹中,内心欢悦柔软,不自觉地,对人也和善了许多。

正绣着,却听到小丫头浅碧咚咚地跑了进来。

“娘娘,娘娘,古贵人有喜了!”

我微微抬眸,“哦,有就有了呗!”

我无争宠之心,更无害人之意,谁有喜没喜,于我并无差别。

“小蝶,把福禄寿三仙报喜的金锁和那一对碧玉镯你亲自送过去,就当贺喜的礼物。”

古贵人份为比我低,兼我怀着身孕,命身边的管事姑姑送也算给她面子。

小蝶去了一时回来,我看她怪怪地不由地问道:“怎么这副表情,可是看到什么热闹了?”

小蝶摇摇头道:“娘娘,按理说古贵人有喜了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奴婢看她淡淡的。而且还推说身子倦了,不见客呢,让那些送礼的娘娘们好生不满。”

我思索了一下道:“她也许是初次有孕,难免害怕吧。而且,这宫中的娘娘们,哪一个是善荏,少见面少惹事非也好的。”

于是小蝶不再说什么,而是和我一起绣起小孩子的衣服。

肚子一日大过一日,我尽量避免露出和走动,以防不测。

不过在赏荷的时候,到底遇到了肖婉菇。

因为我有孕,便免去了向皇参拜之礼。

我自然是不愿见她,更不愿行礼,因为我的心中有一个末解的结。

因为在逃亡的过程中,我遇到了颜炽,颜炽便是肖家派来刺杀我的。

显然肖婉菇并不知道这件事,她的父亲也没向她提过,否则,她不会认不出颜炽。

虽然这件事她不知情,但是,私底下我还是对她十分抵触,一心要查明害我的原因。

她看了一眼我隆起的腹部,嘴角微微翘起:“皇贵妃真是好福气,怕是快要生了吧?”

我微微点了点头:“还有两个月。皇后娘娘福泽绵长,皇上又宠爱幸甚,假以时日必能为皇上诞下麟儿。”

她微微一笑看了看我身上的衣衫赞道:“皇贵妃年纪轻,,配着那春藤雪萝的花样,肤色也相衬,倒显得人比花娇。====若是本宫穿着,只怕就显得老气了。”

我忙道:“皇后娘娘青春正盛,哪里显老气了?真是太客气了。”

肖婉菇凝望着远方道:“宫中很快就要添新人了,我们都是旧人啦。”

我亦点头道:“是啊。”

“如今皇上命你我执管后宫,我们更应该齐心合力才是。”

“臣妾以皇后马首是瞻,决不敢妄自擅权。”我忙道。

她满意地一笑:“也是,你怀着身孕,不宜劳累,本宫只好多费些心了。”

两人又闲谈了一回,便陆续有人来回宫中的杂事,我静静地立于一边,看她一件一件处理了,方道有事告退。

我想这也表明了我态度,是不会和她争的,希望她暂时不要动我的心思。

终于,在六月初的时候,我终于临盆了。

腹痛时发在夜半时,步轻尘虽然是医术圣手,仍然紧张得一头汗。

早有人通报澹台谨,澹台谨正在皇后处安歇,这一闹,自然连带得合宫都不安宁。

一时间,我的淑华殿中人声喧哗,热闹得紧。

我无心顾这些,只是承受着一波接一波的痛楚,奋力地抓着梨花木的床榻,咬牙用力。

汗水濡湿了我的发际,一股温热在下身袭来,我听到有人道:“羊水破了!”

这时澹台谨的声音从房外传来:“妤是,我在这里,别怕!”

他终是,当着所有宫嫔的面,叫了我的名子,没有自称朕。

而步轻尘在一边安慰着我:“用力一点,快要出来了!”

隔着薄薄的挡帘,隔住了血腥的一幕,还有我和步轻尘的视线。

产婆在帮忙让小生命出来:“娘娘,用力,用力蹬腿!”

我觉得我用尽了此生的力气,突然间,有如一尾鱼从水中游出,接着响起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产婆喜悦地喊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步轻尘握着我的手,眸中尽是欣喜之色:“妤是,是个皇子。”

我费力地点点头:“抱过来,让我看看。”

锦绣百福的缎被里,小小的人儿尚末睁眼,脸上的皮肤皱巴巴的,正伸手响亮地啼哭着。

“皇上——”早有小太监飞奔出去相告,“皇上,皇贵妃娘娘诞育了小皇子!是小皇子!!”

殿内宫人齐刷刷跪地贺喜,只听门一响,澹台谨已经迫不及待地跨了进来。

正在收拾的产婆和宫人们措手不及,纷纷给皇帝让出路,步轻尘忙站起身,退在一边。

绫罗绸缎内躺着虚脱无力的我和粉团似的婴儿。

澹台谨将目光锁向我,俯身坐在床边,“妤是,朕终于看到我们的拓儿了。”

身旁娇小婴儿咧嘴啼哭起来,声音清澈响亮,澹台谨手微微颤抖,想抱又不敢抱,只知道傻笑:“你看,拓儿想跟朕说几句呢。”

我微微一笑,“呵,皇上又说傻话了。”

“朕每日盼着这个麒儿,如今能不欢喜么?”澹台谨心疼的掠开我额角碎发,“拓儿不比其它的皇子,朕打算封他为永宁王,以昭示我朝江山永固无虞,万世安宁!”

“皇上——”我此时虽然身子乏力,心智却是极清明,“拓儿若是早早称王,其他兄弟见到他未免拘束,岂不是与兄弟们疏远?还是等他长大些,再行封王之礼也不迟。”

自己岂能把孩子往风口浪尖上推,先不说后宫嫔妃如何嫉妒,只怕朝堂之上也要掀起连篇波浪,“皇上若是疼爱拓儿,今后多抽些时间教导着,也就是他的福气了。”

想来方才的话不过是澹台谨冲动之语,闻言微微一怔道:“嗯,也是,这个号就先放着,早晚是拓儿的。你辛苦了,朕定要好好地赏你。”

我微微一笑道:“孩子能平安生临便是上天对我最大的赏赐了。”

澹台谨跃跃欲试地想抱孩子,我这才想起来他虽然有过二子一女,便是从来没见他抱过,想必是怕抱坏了娇弱的婴儿。

不过半个时辰,孩子的容颜便展开,如娇弱花瓣上最晶莹的一滴露珠,粉嫩可爱。

那眉眼分明像澹台谨,鼻子和唇却与我有几分相似。

早有奶娘将准备好的婴儿摇篮拿了过来,准备将孩子放进来。

我笑道:“皇子抱抱拓儿吧!”

他微微惊讶地看着我:“我可以吗?”

奶娘教了他抱孩子的手法,澹台谨小心地抱起,刚要对孩子一笑,露出慈爱的一面,不料许是哪里抱得不妥,孩子嘴一张,哇哇大哭起来。

澹台谨忙将孩子交给奶娘,懊恼地垂下头。

孩子被放进光滑可鉴的小巧桃木摇篮,鹅黄色的上等湖缎堆云般簇成团,内中雪色绡纱柔软无骨,小皇子胎发生有两个可爱漩涡,浓黑睫毛排翅似的,粉嘟嘟的小脸泛着婴儿娇红,任谁见到也忍不住想轻抚一番。

我的指尖停留在发旋上,温柔看过去,“皇上,听说漩涡是承载福气的,两个便会双份福气……”

忽然之间,忆起另一个粉雕玉琢的娇小婴儿,若是没有早夭,养在身边的话,是否已会稚声稚气的唤自己娘亲?

一时语噎,竟说不下去。

澹台谨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复又开心起来:“是啊,拓儿两个发旋呢。”

两人说了一会话,我却乏了,沉沉地睡去,只到第二日醒来,才发现睡在他的怀里,他自己却是坐了一夜。

“皇上,该上朝了。”我推了推他。

他眼中尽是血丝,不过片刻恍惚,便清明起来。

在我额上印下一吻:“下朝后朕再来探你。”

不是没有感动的,我凝着他道:“这么辛苦,先照顾好自己再说,臣妾知道皇上心里有臣妾就行了。”

他也回之一笑,披衣上朝。

因为怕有风吹,小蝶不许我出门,更不许我碰冷水,做活,硬生生地逼着我在床上卧了半月,真真把人闷死了。

刚解了这禁足,又有不少宫妃来请安道喜,这样迎来送往,含笑应对不免觉得乏闷劳累,几次三番想去末央池泛舟散心,小蝶都拦住了不让,口口声声说湖上风大,受了风寒可不好。

一月转眼便过,直到澹台谨送来大堆的贺礼,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生辰马上就到了,正是拓儿满月之时,可真是双喜临门。

澹台谨决意大摆宴席,生辰的筵席开在微风楼上,此处殿阁辉煌、风景宜人,一边饮酒欢会一边赏如画美景,是何等的赏心乐事。

众人自然都有礼送,什么五色同心大结,鸳鸯万金锦,同心如意锁,沉香手珠,各色时新宫缎,各色异域进贡小玩意等等也举不盛数。

一时间莺声燕语,脂粉飘香,环佩钉铛,对着我的都只是一种表情,漫溢的笑脸,夸张的贺词,让人只能一笑再笑。我无心去理会这笑脸背后有多少是真心还是诅咒。

只要我和孩子平安,我便已知足。

冠冕堂皇的祝语说完,便是琴瑟清逸奏起,舞姬翩然起舞,众人享受佳肴美酒。歌舞美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笙歌燕舞间,白臂婀娜,身姿妖娆。七彩绢衣在殿内四处飘动如娇柔的波毂,缤纷荡漾。

端地是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

酒宴进行到一半,我瞧见古贵人脸色雪白,额上微微有汗,似乎强忍着不适。

我不觉出声问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轻尘,过来替古贵人瞧瞧怎么了?”

古贵人顿时脸色惊慌,连连摆手道:“不……不用了!”

我正色道:“妹妹怀着皇家子嗣,断断马虎不得,轻尘原是太医院的首领,医术极高明的。”

轻尘刚搭上她的脉,却被古贵人一把甩开,勉强笑道:“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想下去休息一会。”

她的侍女忙上前扶着她走了下去,我不禁满心疑惑,这是怎么了。

一路九曲十八折的连廊,花圃里种植着各色名贵花卉,在盛夏阳光下开得瑰丽,间或有浅黄粉白的彩蝶停驻在花蕊上,夏日浓烈在皇宫中愈显炫目,温馨花香更是让人几欲沉醉。

我起身假装赏花,轻尘跟了上来。

“她怎么了?”我掐着一朵新开的佛手花问道。

“我刚才触到她的脉搏,脉相洪实有力,是喜脉不错,只是觉得也太洪实了。而且,我观她脸色苍白,似乎是中暑的迹象。”轻尘低声说道。

“哦,”奇怪,我怎么不觉得天有热到中暑这么严重。

不过只要她不在我的生日宴上出事,我便万事大吉,松了口气。

因为是我的生辰,因此澹台谨便宿在我这里。

初夏新凉,天净月开,二人坐在廊的长椅上说笑消食。

澹台谨悠然躺在旁边的长椅上,拨弄着新茶笑道:“可惜拓儿是个皇子,等你将来替朕生下公主,必定是和你一般夺目的美人。”

我柔和的替拓儿扇着风,闻言抬起头来,盈盈笑道:“拓儿是皇子不也是很好?等他将来长大,必定会象你一样。”

“嗯,朕是什么样的?”澹台谨看拓儿睡了,吩咐宫人将他抱走,自己坐上美人榻搂住我的腰身,在背后轻声笑道:“你慢慢地说,朕一直都想知道,在你心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皇上在朝堂上还没听够?”我放下手中绢扇,扶了扶松动的金羽翅攒心翡翠珠花,回首嫣然笑道:“咱们大项的皇上么,必定是气魄盖世、英明神武,还有……”

“朕不要听这些,阿谀奉承的话早已听腻。”澹台谨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握紧我手指,贴在耳畔轻声说道:“妤是,朕只想听你的真心话,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远处夜空中的繁星璀璨如珠,一轮单薄新月清晰挂在正中,清凉如水的月华泼天洒下,沾染在树影摇曳下的两个人身上。

我身上一袭烟青色双层繁绣宫纱,上面九连蔓枝藤纹乃银线蹙花而织,迎着月光衬出一圈浅莹莹的光晕,将那乌黑的及腰长发氤氲笼罩其中,好似不可捕捉的云雾般迷离。

“皇上这么问,臣妾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缓缓转过头来,正对着澹台谨那深邃犹如一潭池水的眼睛,虽然他问的是真心,但我却不能说真言。莫非还真说他霸道,自私,阴暗,冷酷,善变不成?

我想想轻轻地转移话题:“臣妾只是盼望国内富足,边境安定,皇上就不用每天操那么多的心,也能多陪陪臣妾跟拓儿。”

“是啊,但愿如此吧!现在已经初夏了,又到了边境不安的时候。妤是,土厥王居然跟朕提出和亲,你怎么看?”

“嗯,和亲?”我微阖眼帘,仰身倚在他的怀里,轻声道:“不是说过么,上次没和成难道又想起事……”

“不是,这次是他要给朕献上他的女儿阿拉娜……”澹台谨沉呤了一下说道。

阿拉娜?

我蓦地忆起那个红衣如火的女子!

她勇敢地说自己要嫁给浩,敢公然和我抢,却又在危急时刻放了浩和我。

还说浩欠了她一个情……

那些往事如带钩的倒刺,揭起我心底血淋淋的一块疤,一瞬间掐住我的喉,几乎不能呼吸。

心中如重重的受了一击,沉沉密密的痛,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无数条细碎的冰纹,那样无止尽的裂开去,斑驳难抑。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的指尖冰凉,脸色苍白,若不是月光不明,他定会发现我的异样。

不管我如何的不甘,我和浩,终究只是奢望的一个梦。只是梦境那样清晰,他怀抱的热度仿佛依然留在身上,久久不去。

我们已没有久长时,亦没有朝朝暮暮。我所剩的朝朝暮暮都尽数归了眼前这个男子。明黄一色,刺痛我的双目。

澹台谨伸指,抹到我的脸上冰凉一片,不由地心疼道:“妤是,朕也不愿召她入宫,只是兹事体大,事关两国和平……”

我没想到我居然流泪了,忙捌过脸道:“皇上,臣妾明白的……”幸好他以为我是在吃醋。

“妤是……”澹台谨俯身轻轻的吻下去,似乎无限贪恋那一丝丝微涩的咸味,不愿意浪费一点一滴,仿佛要把所有珍贵都收藏心底。

他稍微用力就将我横抱起来,数十盏长明宫灯映照,内殿恍若白昼,宫人们皆无声退出殿去。

窗外月光依然清凉如水,檀木椒泥在夜风中散发出清幽香味,纱帐上镂空刺绣银线花纹莹光闪烁,床头的赤金帐钩在晃动中轻微作响。

而我的衣衫被他褪去……那么多的不甘,最终只化成眼角的暗泪,悄无声息地洇入枕中。

过了端午,天气一日热似一日,拓儿素来禁不得热,又爱哭闹,最是磨人,因此把我累得够呛。

现下好不容易睡了,树荫下两个打扇的小宫女,手中握着三尺余长的新漆蕉叶扇,碧绿莹人的蕉叶滚着白边,皆不敢太过用力,生怕扇风声太大而吵醒熟睡中的小皇子。

宣州长竹椅上放着藕色十锦背垫,乃是以如水凉丝为面,内中装满粟米大小的寒玉籽,夏日用时有清凉解乏之效。

我半躺在长竹椅上,手中一柄葵纹明纱菱扇,正在往摇篮里轻柔扇风。

自从有了这个磨人的孩子,我的脾气越发的有耐心起来,竟连日子也过得充实起来,将他抱过去与母亲看。

母亲虽然不识人,却是极疼爱他,还会唱歌谣给他听,那样安静的时光,让我忆起了小时候,于是三代人静静地坐在梧桐树下,享受这难得的温暧时光。

我思绪正陷入回忆中,忽听轻尘跟小太监低头交谈几句,上前急禀道:“娘娘,怕是有些不好,古贵人从台阶下滑到摔着了。此刻太医们正赶着去,也不知道——”

“你说什么?摔着了?”

轻尘点点头,又道:“娘娘,奴才去回禀皇上?”

“去罢,我过去瞧瞧。”我低头沉思片刻,赶紧吩咐小蝶服侍更衣,兹事体大,轻尘不敢怠慢,忙吩咐人安排车马,自己赶着进去通报皇帝。

这个古贵人是怎么回事,自己有孕的消息传来也不高兴,上次在宴席上失态,现在又失足,倒是没个消停了。

我既然协理六宫,是免不了要去看她的。

轿辇刚到古贵人宫前,已经看到她的侍女桔绣急得在殿门前掉泪。

“娘娘!!怎么办?”桔绣一看到我,便如看到菩萨一般奔上来急得几欲泪出,慌张中简直有些语无伦次,“贵人的胎怕要是……该怎么办呐?都怪奴婢,没有看好贵人。”

“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一边往里边走,一边问道:“好端端的,晚上出去做什么,怎么也没照看仔细?再说台阶那么高,原本就不安全,夜里看不清还上去做什么?你好生说清楚了。”

桔绣急忙想了想,回道:“原本贵人说心闷,要出去散散心的。谁知在花园里遇到一个小宫女,模样极好,嘴角也很伶俐,说什么用榴花对月祈祷,将来便会诞育下小皇子。贵人求子心切,听了她的话,后来不留神便摔到了。”

我心中甚是疑惑,正要细问文绣,却是没有时间,只得命轻尘前去诊脉。

待他出来我忙问道:“贵人的情况如何?孩子有没有保住?”

轻尘回道:“娘娘放心,胎像虽然有些凶险,眼下却已经无事了。”

桔绣赶忙念了句佛,我稍微放心些,颔首道:“嗯,这就好,一会皇上就过来,你先出去细细回禀,免得皇上担心。”

我摒退众人,走到古贵人床榻前坐下,问道:“方才听桔绣说了些,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听人说了什么,怎么如此不稳重?”

“没什么人,是我自己要上去的。”古贵人神色淡淡,眉目间略带不快,“我原生得笨,比不得娘娘稳重大方,自然会做些傻事。再说,反正皇上也不担心我,娘娘又何必太担心呢?”

我听了不免刺心,倒显自己白为她操这心。

她以为我是皇后么,容不得宫中的嫔妃有孕?

但看她因为受了惊吓,脸白白的挺可怜的,便忍住气没有发火。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澹台谨和肖婉菇一起来,澹台谨进来见我脸色不好,再看看古贵人,不由问道:“你俩怎么了?方才步轻尘还说,胎儿已经没事了。”

我转身微笑道:“没什么,古贵人只怕是有些吓着了。”

皇后看了看她,意味深长地道:“这么大的人了,却要走夜路,难怪会出事?”

澹台谨也皱眉点了点头,朝古贵人问道:“怎么不小心些?”

古贵人似被惊吓过度,明眸中波光盈盈,嘤嘤哭道:“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原本是想求得皇子,得到将来好让皇上高兴,没想到……”

“罢了,以后多留意。”澹台谨双眼还带着一丝血丝,柔声安慰了几句。

我走到殿门迎风透气,小蝶不知里面事情,因问道:“古贵人的胎没事罢?娘娘怎么出来了?若是觉得累,就早些回去歇着。”

我吹着风,理了理发道:“的确是累了。皇帝和皇后在心里,应该没有大事,咱们回去罢。”

小蝶看我面上淡淡的,却不知为何,只得跟在后面回到淑华殿中。

此事过后不久,谁知宫中又传来喜讯,于婕妤也有喜了!

也许今年宜生子吧,宫中的嫔妃竟接二连三地有子。

这对于子嗣单薄的澹台谨来说,无疑是一件喜事,宫中因此总是设宴,一片其乐融融的景像。

而澹台武已经四岁,到了断文识字的年齿,但不知为何,身体总是柔弱,常常七病八灾的,小小年纪便常常以病为伴,澹台谨便不大喜他。

因此倒是不满周岁的拓儿更得他的欢心,常说这眉眼像他,必是大器之材。

别人只道他偏心,我却知道武儿身体太弱是因为辛兰月为了扳倒皇后,让自己出冷宫亲自给孩子下了毒药,婴儿身体柔嫩,毒气侵体,纵然事后医治,也免不了余毒末清,这才使他常常生病,面色青白。

如今我正抚摩着这孩子的头,给他拿果子吃。

谁知武儿却摇头,文静地说:“儿臣吃饱了。”

我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辛兰月,似笑非笑地道:“姐姐也太谨慎了,在我这里也不让孩子吃吗?”

辛兰月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实是他午膳吃得太饱了,你想得太多了。”

我也不多言,放下果子淡淡地说:“如今看来,那位当了皇后倒是稳妥得多,若是还是先皇后,只怕这宫中也难有子嗣诞生。”

辛兰月扰了扰发道:“末必罢,也许,只是因为根基末稳……不过,我听说,那位在静安寺修行还不耐寂寞,命进宫讲经的老尼带了一封信给皇上,皇上恤其情,还命人赏了她一支凤钗。”

我听了一阵沉默,皇后还不死心吗?澹台谨,想必也不能对这位相互扶持的皇后完全做到绝情吧?

辛兰月又道:“有件怪事我一直怀疑,你觉不觉得古贵人的胎像很奇怪?”

我心中一动,面上装作无事道:“有什么奇怪的?”

她摇着手中的素绢宫扇瞧着我的道:“如今你也越发沉稳了,越发像宫中的人了。行了,对着我咱们不必藏着掖着。她那四个月的身孕竟像六个月一般,你没发现吗?”

其实上次轻尘也告诉了我,只是我不敢确定,此时搪塞道:“也许怀得是双生子也说不定……”

辛兰月冷哼一声道:“生下来才知道,不过,不是人人都似你这般幸运能生下来的。”

我苦涩地一笑道:“幸运?你莫非不知我从前受得苦?”

辛兰月一时间也沉默起来,半晌才道:“谁没有受过苦呢?你受得苦远没有我受得多!”

想起那日的惨剧,至今我仍背后生寒,不觉问道:“这些年,你不恨吗?”

辛兰月眉间有青气闪过,随后搂紧武儿道:“呵呵,自我出来他便一直不召幸我,难道他心中没有蒂结?恨不恨现在由不得我,我只盼着我的武儿快快长大,便是我后半生的依靠了。”

我也看了看摇篮中的拓儿,心中微酸,他何尝不是我后半生的依靠?

外面是夏蝉声声,里面是各怀心事的两个女子,一时间,顿时觉得这夏天也特别漫长起来。

于婕妤有孕的消息传来,澹台谨便升了一级,晋为嫔,而古贵人则晋为婕妤,两人的好事一并办了。

肖皇后脸上仍是淡淡的模样,看不出喜怒,就连赏赐也是两人一模一样的。

然而,就是于昭仪刚晋位不久,突然宫中传出来,说于昭仪做了个梦,梦见有送子观音送子于她,且那孩子的模样像极了从前去世的大皇子,澹台承怡。

这则消息一传出,众人纷纷惊讶,说她与皇后有缘份。

而于昭仪则直接去凤仪殿,要将自己没出世的孩子认肖皇后为义母,以后就如皇后自己的孩子一般。

我听了这事不觉失笑,看来这于昭仪真是个聪明人。

怕孩子不保,索性来个破釜沉舟,认了皇后为义母,来保母子平安,倒不失为一个妙计。

此时,众人倒无心关心大腹便便的古贵人,只因土厥的公主阿拉娜今天便坐着黄金轿辇来到项国,要入宫成为这诸多后妃中的一员了。

土厥上次与回鹘一战,吃尽了苦头,再加上违背盟约,自知理亏,特献女重修示好

澹台谨也怕梁国对已开战,因此便答应了下来

此时正是公主进宫之日,为表礼遇隆重,所有的后妃皆出席迎接

公主一身大红的嫁衣,按中原的礼节盖了盖头,澹台谨亲自拉她下轿,谁知一阵风吹来,倒让盖头不揭自开。公主也大方地道:“这样好多了,省得气闷

众妃一阵惊愕,澹台谨哈哈大笑,说她开朗,众妃这才跟着笑了起来

公主眼波流转,突然看到我,不禁一愣

她瞪大了眼,似不敢相信一般看着我,我微微垂下眸去,不敢对上她的眼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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