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府之前,自也有丫鬟下人极力劝过宜儿,让她不要亲自前去东山赴险,可那时候的宜儿心是慌的,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劝言?如今在马背上一路颠簸,直到了东山脚下,她才将整个事情从头到尾的捋了一遍,心里忽然起了疑心,觉得她率众而来,也许同样是落入了敌人的算计之中。
从东山大营出事,那名她连性命都不知道的小将入府报信开始,再到武担子拼死杀下东山,后一脚赶到国公府示警,或许,这一桩一件,连环紧扣,都是威钦侯的筹划阴谋之中的环节。
要不然,那鲁奎明明已经控制了整个东山大营,武担子又哪里能如此轻易就逃下东山呢?
如果一切真是如此的话,那他们故意放武担子下山示警,是究竟想意欲何为呢?
姜宥上东山大营,门板青瓦皆是带在身边的,再加上手上的十几名护卫亲兵,人数虽是不多,但战力惊人,绝对有在危急之时突围而去的能力。宜儿不仅在想,若这个局真是威钦侯筹划出来的,又岂会不将姜宥等人的即战力算计在内呢?或许武担子拼死杀出东山大营,下山示警这步棋,为的正是这个。
姜宥是大辉公认的少年战神,本身实力强悍,勇武过人,更兼心思缜密,颇有手段,要对付他,自然不是一件易事。而经了这么多事后,以威钦侯的老练,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姜宥身上唯一的破绽弱点,便只有落在宜儿的身上了。
武担子进府示警,恰好是姜宥出府离京后不长不短的的时间点上,既不是太长一切已尘埃落定,也不是太短让她还有可能追得上去,单单这份时机的把握上,已是颇多讲究,而其目的,如今来想,便只有一个,那就是诱使宜儿亲赴东山!
姜宥虽然很难对付,可是如果宜儿也赴险的话,势必会让他顾此失彼,自乱了阵脚的。
说直白一点,他们便是将宜儿当成了一个负累,当成了一个拖累姜宥的负担,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即便这种可能性极大,宜儿如今人已在东山脚下,仍是丝毫没有要退回昀都的念头。无论事情究竟是怎样,姜宥如今在东山涉险已成事实,要让宜儿就这么退回去,置姜宥的生死安危于不顾,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她让惊心勒住了马头,回头问裘武道:“由这里上山,赶往野牛岭有几条路可走?”
裘武道:“从这往东山大营,是有三条路可选,而往野牛岭,只有两条大道,有一条是上山的小径,车马不能行,只能徒步,不过是捷径,而且若识得路的话还能越过野牛岭直接到东山大营。”
宜儿道:“那往野牛岭的两条大道有什么不同?”
“一条由西绕上,路程稍远,会经过百工池,路宽敞,是官道,比较好走,而另一条由南而上,路程稍近,不过途径磨牙石一带,山道偏窄,马车的话会不太好走。”
“你说爷到了此
处,会选那一条路走?”
裘武想了想,道:“百工池那道是平时行军用的,爷是骑的马,要尽快上山的话肯定会走磨牙石的。”
宜儿从马上跳了下来,又问:“那条小道既是捷径,走小道的话和骑马上山,谁更快一点?”
“自然是骑马快了,走小道虽是捷径,但没有近个把时辰哪里上得了东山大营的?”
宜儿踌躇不前,仔细思索了一番后,道:“既然走马快,那鲁奎等人也会算定我们会选那两条大道的,既如此,若是我们反而弃了马从小道上山的话,岂不会让他们始料不及?”
裘武皱眉道:“可是小道难行,世子妃……”
宜儿摆了摆手,道:“难行就对了,这般更不会有人会料到我们会选择小道的。”
既是做了决定,一行人找了个小树林将马匹藏好后,裘武就领了路,往那上山的小道行去。却是正好在分岔路口的时候,烟青鼻子灵,竟从路旁的草丛中找出了一具尸体,宜儿亲自去看了,心头更是咯噔了一下,却原来这具尸体正是起先往国公府来报信的小将。
喉头中剑,细细的一道血痕,显然是一招毙命。
溅泪惊心以及烟青面色都有些凝重,单看这伤痕,出剑的人只怕身手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而且这和在战场上练就的大开大合的技法不同,这明显是深谙武技的江湖高手所为,也就是说,如今这事竟是连江湖人士都牵连其中,事情就越发的复杂起来了。
宜儿见各人面上都有凝色,想了想,站上了一块石头,招呼了众人,然后道:“各位,你们是因我聚在这里的,我也不愿自欺欺人,如今这事,一个不好,掉了脑袋,丧了命都并不奇怪。你们有些人是卖了身给我的,有些人却只是我府上的护院而已,不论是谁,我从来都觉得生命是你们自己的,你们都有选择的权利,所以……今日你们里面,有愿意随我上山的,我自然欣喜欢迎,但你们的安危性命,我确实是保证不了,当然有人不愿意上山的,我也无话可说,并且绝不会勉强你们的,是以,是不是要随我上山,由得你们自己选择。”
众人相互对望,颇有些面面相觑,到是溅泪冷哼了一声道:“奴婢姐妹只知道,奴婢两个的性命都是小姐的,小姐要奴婢往东,奴婢们便往东,小姐要往西,奴婢便往西,一切,全听小姐差遣。”
烟青一言不发,只默默的走到宜儿身后,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选择。
裘武道:“世子妃不用问我,属下的命早就交给了世子爷和世子妃了,哪怕就是刀山火海,只要世子妃一声令下,属下保证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就往前闯的。”
宜儿点了点头,转首望向严析等人,事实上溅泪惊心,烟青裘武这四人,宜儿早知道他们会义无反顾的选择跟着自己的,她说这番话本就是对严析等人说的,这几人原来是杜子悟身边的护卫,后来才跟了宜儿,作了郡主府的
护卫的,论亲疏关系,这几人自然无法和溅泪惊心等人相提并论的。宜儿想的是,此次上山,的确是吉凶未卜,对跟在身边的人,到是宁缺毋滥的好,这几人若愿意追随,那便多了一点力量,到也是好事,可他们若是顾惜性命,不愿意陪着上山冒险的话,那自然是现在就放他们下山回京的好,也免得到了紧急关头,再闹出什么三心二意的事情来,反而耽搁了正事。
严析扭头和身边几人以眼神交流对望了几眼,咬了咬牙,齐齐向宜儿躬身行礼,严析道:“小人几个既已跟了郡主,便是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了郡主身上,没道理说平安顺遂的时候就跟着郡主享福,该出力辛苦的时候都打了退堂鼓,真要这样,那我们都成什么人了?郡主放心,我们心意已决,是唯郡主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宜儿点头,向众人深鞠了一礼道:“严大哥和几位大哥仗义而行,我铭感于心,多余的话我自也不多说了,一切待此番事了我再正式跟几位大哥言谢。”
严析几人连忙躬身回了礼。
众人继续上路,裘武靠近宜儿,道:“世子妃,属下觉得奇怪,鲁奎是在野牛岭布置了陷阱设的伏,可为何在山脚下就见了尸体呢?”
宜儿没有接话,若事实当真如她之前预想的那样,裘武逃下东山大营只是威钦侯筹划当中的一环的话,那鲁奎在野牛岭设伏,就只会是一个障眼法假象,目的就是要激起裘武的反抗,好逃回国公府去示警,最终引宜儿亲自前来接应姜宥。只是这话显然现在还不能和裘武明言,不过在宜儿的设想中,鲁奎即便不是在野牛岭伏击姜宥,那最好也该是在半山腰再动手才更有胜算,这在山脚下就见了血,死了人,到底还是有些让人意外费解的。
不过照那具尸体发现的地方来看,如果姜宥是在山脚下就遭到了第一轮伏击的话,那到不是什么坏事,况且,在有了戒备之下,姜宥等人说不定便会舍了马匹,也从小道捷径攀上东山的。
当然了,若姜宥真的走的是这条山道小径的话,说不定那些杀手凶徒也会尾随而来的,那这条山道就是杀机四伏的荆棘之地,从此路上山,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楚,当该理应分外小心才是。
也许正是要呼应宜儿的这个想法,一行人走不过两刻钟,就遇上了一个落单了黑衣杀手,也亏了烟青藏匿追踪的本事过人,没让那黑衣杀手提前发现众人的踪迹,于是打斗搏杀就在山林深处毫无预兆的发生了。
溅泪惊心一直守在宜儿的身边,余下的一干男人围攻那一名杀手,众人起先还想着要抓个活口过来审问的,可是一旦动上了手,才知道对手虽只有一人,不过战力惊人,众人虽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一时间竟没有占据压倒性的优势,更是在大意之下,让这人伤了一名护卫,这时严析才沉声冷喝:“点子硬,各位不可再留余手了。”
众人这才竭力攻上,最后被裘武一刀将人劈成了两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