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李朝朝并没有抬起头,她知道锦娘一定会来。
她进到帷幕里就把帷帽放在手边,像是根本没听到锦娘的挑衅,只专注地盯看着红菊看,此品种的菊颜色为深红色,又称血色残阳,有血菊之称,可入药,研磨烘烤成香粉,绝对会成为京中圣品。
李朝朝脑子里把红菊能发挥的作用一闪而过,又想着这几盆怕是不够,需要多栽培些才是。
锦娘见李朝朝根本不睬自己,就以为她是故作姿态,冷眼一哼,“李朝朝,你现在当了世子妃果然是不一样了啊,以前还在大夫人面前像条哈巴狗似的摇尾巴,就是在我面前也二姐二姐的叫,怎么现在要假装不认识我了?”
她的声音渐渐拔高,李朝朝都听得那音阶刺耳,并不是因为她的挑衅,而是察觉出锦娘必定过的不如意,不然又怎会是像是刺猬一样满身都是刺,见谁就扎谁。
锦娘还是不肯轻易罢休,她在跟着蔡牧之来到京城之时,就猜到那个男人必定是为了这个女人,说什么好听的为了秋闱考试,她是绝对不信的,现在跟着他来了这个什么曲水流觞大会,在见到李朝朝那刻,她就满心充斥着怒火。
李朝朝嫁得好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她面前,这两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受尽蔡牧之的折磨,知道这个男人心心念念都是这个庶妹,以前也就罢了,可是李朝朝已经嫁人了啊,他居然还想着她!
锦娘越想越羞恼,这积攒了多年的怒火勃然而发,“李朝朝,你不理我就算了,我这就跑出去到处嚷嚷,告诉别人你目无尊长,对我不敬,让别人看看你这个武乡侯府的世子妃是个什么德行。”
李朝朝的手轻轻一动,火红的菊花瓣翩然落下,她终于被锦娘闹得不耐烦,目光清冷地侧过头,“许久不见二姐真是好大的怨气,我给二姐行礼,二姐就受得起么?你尽管说我这个世子妃不给你行礼,让旁人看看到底是谁目中无人!别说是你,按照品阶就是大夫人都要像我行礼,更何况是你!”
她掏出绣帕把落下的菊花叶子仔细地包裹起来,一旁的锦娘见状感觉李朝朝对那残花都比自己亲!
“更何况,我早就不是李家的人,我是蓝李氏,娘家不是镇江通判大人府,而是忠义公府。”
李朝朝叫锦娘二姐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她神色淡漠,并没有动多少怒气,只是对锦娘的智商感到无奈,两年不见依然没什么长进。
李家几个姐妹中,李朝朝对锦娘算是最和善的,当初若不是三姨娘用命来和她合作,只求她以后宽容了锦娘,现在锦娘这般大呼小叫,她绝不会这般耐着性子和锦娘废话。
李朝朝把包裹好的绣帕交给春丽,“如果想嚷嚷,那请便。”
锦娘一楞,察觉出自己的失态,李朝朝说的不假,今时不同往日,她一个小小的内宅妇人,如何能得罪得起如今已经成为县主的蓝家世子妃!
她所有的怨愤都在李朝朝面前必须憋着收敛住,但也绝不会就这样不甘的烟消云散。
“呵呵。瞧我都糊涂了,一时之间竟忘了礼数,该罚该罚。”
锦娘虚伪地干笑了两声,只做做样子地说那么一句。
李朝朝是个心宽的,但也绝对是睚眦必报的人,她见她如此,不假颜色道:“罚就不必了,二姐把这礼行了就好,也省得外人传出去说你婆家没教养,对武乡侯府不敬,以免让侯府颜面有亏。”
李朝朝绝对不会给任何人在自己面前开染坊的机会。
想得寸进尺?门都没有!
锦娘磨了磨牙,但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敷衍地弯下膝盖,“世子妃这样你满意了?”
李朝朝漠然一笑,冲她虚抬了手,径自做到石桌上,“二姐觉得心里过得去就好。”
锦娘也不客气走上前坐在她身边,她仔细地把李朝朝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李朝朝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穿着贵气,形容举止透着端庄,好像比以前也漂亮了许多。
她看着这个当初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卑微庶女,摇身一变成了赫赫有名,甚至在这文人雅士的京中大会上出尽风头的世子妃,任谁都会嫉妒红了眼,更何况锦娘还是李朝朝的亲姐姐。
想她李朝朝上无亲娘,下无兄弟姐妹,凭什么她就那么好的命,尤其是对锦娘更不甘心的是,她嫁都嫁了还经给自己添堵。
李朝朝神色漠然地任由锦娘看着自己,春丽也不出去,反正有世子留下的紫中在外面守着,她就陪在李朝朝身边,生怕这锦娘一冲动又做出什么事来。
姐妹俩也近两年光景不见,这下子同坐下来,反而一时间无话可说,谁也不主动开这个口去问对方的情况。
李朝朝是没兴趣知道锦娘过的怎么样,问多了反而让人觉得自己讽刺她,而锦娘是知道李朝朝的近况,根本不想自取其辱。
小小的帷幔格局中,姐妹俩只默默无言地坐着。
锦娘见李朝朝拎起茶壶给自己倒水,看着她的纤长素手,再与自己的相比,她垂眸盯着李朝朝推过来的茶杯,嗤笑了声,讽刺道:“怎敢劳烦让世子妃给我倒茶。”
李朝朝冷冷道:“那就别喝,无话说二姐就回去吧,妇人出门在外还是多要守着自己夫君身边才是。”
“你不念旧情,我也想看看自己这个攀了高枝成了凤凰的妹妹啊。”锦娘满眼通红地瞪着李朝朝,她现在连做样子都不肯,果然是忘本。
李朝朝疑惑地抬起头,“我和二姐之间有什么旧情可言?你要是能讲得出来,我便洗耳恭听,还是你想说一说当初是怎么设下一个个陷阱害我的?”
“你……”
李朝朝见锦娘满脸煞白,冷冷一笑,“我不念旧情,那是无情可讲,我这人也不爱翻旧账,我叫你一声二姐那还是拿你当亲人,亲人许久不见坐下喝喝茶,说一些无伤大雅的事,都无可厚非,但若是有人来给讽刺挖苦,我还真没那么好的脾气给自己添堵,”
她说的每一个字句都冰冷疏离,锦娘在这一刻才猛然意识到李朝朝身上最大的变化。
她真的再也不是那个认人捏圆搓扁的李朝朝了。
李朝朝除了变得矜贵端庄外,眉眼间透着狠、冷、厉,说话铿锵有力,目光含着睥睨之气,有那么一瞬间,锦娘甚至觉得眼前的女子是另外一个人,无论年纪阅历都比自己大许多的女子,她在她面前就该胆怯,这些都是正常的,她不需要自卑。
锦娘眼皮一跳,再次被李朝朝脱胎换骨的气势震惊的哑口无言。
李朝朝漠然,再次把茶水推了推,“喝了这杯茶二姐就回去吧。”
端茶送客就是这个道理。
锦娘浑身僵硬地握了握拳头,“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么好命!”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李朝朝,“你说我害过你,难道你就没害过别人?大夫人和李曼曼甚至是秀娘的结局都是谁造成的!不要装得自己像朵白莲花似的,其实你最肮脏!也不知道蓝世子到底是看上你哪点?他是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还是知道你是什么为人,你们的恩爱都是假装的!”
曲水流觞大会还在继续进行,所有的才子佳人都被菊花酿灌得迷迷糊糊,就算是真的醉了,岳庄主也早就备好了客房让人休息,这处两侧紫中已经派人守住,所以附近并无外人。
李朝朝忽然被锦娘质问的笑起来,她的命格却是与众不同,能穿越又重生,但混了三生三世才找到真爱,还要为真爱玩家斗,她要是命好老天都要脸红了!
“我脚下的路从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不管用什么手段我只求问心无愧。”李朝朝淡漠地看向身边的锦娘,“好日子谁都想过,二姐不也是用尽手段去争自己想要的?你得不到不是你命不好,而是方法不对。”
李朝朝笑笑:“二姐觉得自己过的不如意,就见不得别人好?如果你真觉得自己过得不好,就让这种苦日子彻底结束!可是你做不到,又只会好高骛远,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幸运的,但又有谁知道她和蓝翎羽走到今日这一步的不容易。
如果蓝翎羽对她不好,她也没必要在侯府受那些气,可是她爱这个男人,所以哪怕再多一些挑事的倪氏,她也无怨无悔。
相反锦娘却不懂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嫁人了,把夫君对自己的不满意归咎到别人的身上,从不反省自己,既不想共患难,又无法放弃现在的生活,就永远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说白了,幸福只是一种感觉,无论贫穷与富贵,只要达到了预期值,再多的磨难也是甜蜜的。
所以就无怪乎有人看不透这个真谛会埋怨,会嫉妒,会挑衅讽刺自己看不顺眼的,那些惹是生非的人就是这个心理。
锦娘冷笑一声,“还轮不到你来和我说教,我来此就是告诉你一句话,离蔡牧之远点,否则就休怪我不客气……”
她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阵嘈杂,李朝朝撇开看向锦娘的目光侧过身来,就听外面有人说话。
“呵,我到是谁来打扰世子妃,原来是靖王世子。”
李朝朝挑挑眉,竟不知道慕雪衣什么时候在外面站着,她看了眼春丽,春丽没有及时出去,而是把帷帽拿过来替她系上,并小声道:“世子爷吃起醋来实在太吓人了,还是奴婢出去看看。”
李朝朝嗔笑了声,现在整个紫苑的人都知道蓝翎羽吃醋只会用一招对付她。
偏偏她还最是怕蓝翎羽让自己下不来床。
刚才说话的是蔡牧之,锦娘这才刚说完狠话,蔡牧之就主动地找来了,她如何能不恨李朝朝。
她恶狠狠地瞪着李朝朝,压低声音道:“这下你得意了?”
李朝朝觉得锦娘真是轴的可以,“你过得如不如意我都不会有半分感觉。莫说我嫁人了,就是我未出阁,也对你男人没兴趣。”
锦娘哼了声,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李朝朝吵架,若她此时真紧张,若是被蔡牧之知道自己在这里,又不知道会想出什么花样来折磨自己!
春丽掀开角落里的帷幕走出来,外面的人自然也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她看到紫中像是被定住一样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神色漠然地给对面的男子行礼,“靖王世子,二姑爷安好。”
慕雪衣一身白衣似雪,与往常无异,只是白皙的皮肤上多出两朵红晕,在五颜六色的菊花中更加绝尘脱俗。
慕雪衣的美从来都是高不可攀,不忍亵渎的。
春丽不敢直视对面的男子。
慕雪衣似是喝了酒,白白的脸红扑扑的煞是娇艳,他轻轻地笑着,唇边沁出酒香撩人,“本世子是特来告之方才世子妃所做诗成了今日最佳。世子妃颇有文采,本世子心生仰慕,特来讨教一二。”
慕雪衣说“本世子”和“世子妃”这两个词时,就好像那话中的“世子妃”是他的女人似的。
蔡牧之目光嘲讽地侧过头,不等春丽说话,就已经挑衅道:“原来靖王世子是想做入幕之宾。”
慕雪衣轻笑地看着蔡牧之,他是喝了点酒,但还不至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蔡牧之拦住自己所为何以。
他是越喝酒越清楚自己的心意,更急不可耐地想去见见帷幕里的女人。
慕雪衣知道自己现在得不到她,可是他们之间就如现在,只隔着一层帷幕,他只要想就可以冲进去,可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是个耐得住性子和寂寞的人。
皇位等了这么久,他才渐渐收网,更何况是一个女人,他还等得起。
慕雪衣笑靥如花道:“莫非蔡公子也是这么想的?”
蔡牧之反问着,“是又如何?”
他挑起眉定定地看着慕雪衣,这入幕之宾于同姓友人来说是知己是朋友,可于一个已经嫁人的女子而言,那情况就有些微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曲水流觞的才子佳人都喝多了无暇顾及这边的情景,只要过来瞧一眼,就会发现方才作诗的蔡公子和鼎鼎有名的靖王世子竟在这里针锋相对。
火光四射的气场就要在两个人之间爆炸了。
春丽被人忽略成透明人,有些无奈地微哂,坐在里面的李朝朝则被锦娘瞪着,她有些讪讪地打了个哈欠,根本不把外面的对话放在心上。
她现在在思考的问题是……也不知道蓝翎羽等下用什么法子让蓝芷霖上钩?
锦娘恨得牙痒痒,但也不敢再开口说什么,生怕外面的蔡牧之听出端倪,一边瞪着李朝朝一边又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对话,总觉得慕雪衣对李朝朝的态度也有些暧昧。
蔡牧之冷冷道:“不如我和靖王世子先比试个高低,看谁更能得到世子妃的厚爱,由她来决定见谁?”
慕雪衣的目光闪过几道寒光,他何等骄傲的人,何时轮到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自己面前放肆。
他心怀天下,眼里只有李朝朝,挡他上位者死,阻他索美者死!
慕雪衣现在不动蓝翎羽是不想让李朝朝伤心,但早晚有一天他是绝对不会对蓝翎羽心软的,更何况是自己一个幕僚的弟弟。
“好。”慕雪衣诡异地勾起嘴角,“你想怎么……比?”
他心里划过的念头却是:你想怎么死?
“诗句刚才已经比过,不如我们比音律,等下由世子妃做裁判。”
蔡牧之转过头隔着帷幕看过去,“世子妃觉得如何?”
李朝朝懒懒地蹙眉,刚要说没兴趣,锦娘忽然捏着嗓子道:“甚好。”
她和李朝朝从小长大,自能把李朝朝的音色学得七八分相似,而且只说两个字,也不能让人起疑。
几乎同时,李朝朝和慕雪衣同时蹙眉,前者想的是锦娘这是作死的节奏啊,后者则发现开口说的人不是李朝朝。
慕雪衣对李朝朝的执着已经深入骨髓,无论是李朝朝的穿衣打扮,说话形容,都如烙印一样镌刻进自己的心中,更别说那音色根本不同。
然,蔡牧之却没发现异样,只挑衅地看向慕雪衣,“那世子请吧。”
来参加曲水流觞的宾客,无人不带着自己擅长的乐器,一是方便展示,二也是有人在此斗法交友。
蔡牧之从怀里掏出一支瓷质的埙,放在嘴边一吹,有低哀婉的调子绵绵不绝地传出,仿佛远处有人在远方悲戚的呼唤着,呐喊着,令人深思但不神往。
李朝朝挑挑眉,没想到蔡牧之居然还会这一手,她虽不懂音律,但也听得出蔡牧之技法熟练,也有音色意境,却求胜心切,少了些淡然。
此计是逼着慕雪衣不得不比试一番。
若退让慕雪衣不战而败,但若不胜,更有人会以此做文章。
李朝朝笑笑,蔡牧之倒是比以前有些脑子了,却未必是慕雪衣的对手。
慕雪衣的短萧在京中……便是大元之中无人能敌的。
说起来,李朝朝还是在洞房花烛夜那晚,在这短萧的伴奏中和蓝翎羽同房。
印象不可谓不深,很难以言喻的一种感觉。
慕雪衣淡然地把腰上的短萧解下来,只从蔡牧之的一个音切入,很快地盖过了他的埙色,让幽深婉转之音划破天际,不高昂却迫人心怀,不鹤唳却带着隐隐的杀机……
李朝朝很快忽略了蔡牧之的存在,在她面前展开了一副幽美痴迷的画卷,仿佛有个男子静静地站在海浪拍打的礁石上,目光幽深似火地直勾勾地看着她的心,带着她去看海鸥追逐,看雪花纷飞,去峡谷随风起舞,又在黑幕中被皎洁的银光照亮……却始终看不见那人的脸。
她就像跌进了一幕幕变化的景致中无法逃脱,那是一个要把李朝朝困死的牢笼。
可是别人却只能感觉到那箫声中的冷意,杀气,汗毛孔不寒而栗。
蔡牧之开始满头大汗,他曾试图反击,可还是被箫声打压的无路可退,已经渐渐颓势,心中怒火皱起,想要奋力一搏,可奈何体内的气息不稳,心神被那箫声搅得越来越乱,胸口掀起幡然大波,喉咙的一抹腥甜就要冲出来。
这时,李朝朝忽然被人扣住了手腕,眼中这才有了搅局,定定地看着一脸焦灼的锦娘,她这才从那心魔中挣脱出来,神色骤然一变,目光幽幽,讷讷道:“其实……我也不懂什么音律的。”
她的话音刚落,慕雪衣也收了音,对面的蔡牧之却踉跄两步,直接半跪在地上,口吐些血。
李朝朝教身边的人做事要三思而后行,春丽见状漠然地垂下眼帘,想必在场的人谁都清楚,靖王世子这是用箫声索蔡牧之的命呢。
慕雪衣淡淡一笑,根本不怕蔡牧之那蝼蚁的命放在眼里,“不懂也无妨,只不过是个玩意罢了。”
这是玩意?
李朝朝笑着抿起嘴角,是杀人的玩意吧。
慕雪衣的狠从来都是在无形之中的。
李朝朝见锦娘坐立不安的样子,不去理慕雪衣,径自对蔡牧之说道:“二姐夫才情出众,难得二姐一片倾心,可莫要辜负了我二姐的期许,大家亲戚一场才能相互走动。”
锦娘意外地看了眼李朝朝,蔡牧之则笑着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我若存的不是这个心思呢?”
“那下次我可没那么好的心情救你了。”
李朝朝讪笑,“二姐夫是知道的,我从来没那个善心。”
蔡牧之哈哈一笑,“这点正合我意,所以我才视朝朝为知己。”
“那我觉得我二姐那颗不怎么善良的心和你也是绝配。”
李朝朝不耐地看了一眼锦娘,“今日我和二姐已经叙旧完,我听着二姐夫伤着不轻,都开始说胡话了,你快带他去就医吧。”
锦娘登时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出卖自己的李朝朝,“李朝朝你个贱……”
她画还没说完,蔡牧之已经一伸手把帷幕掀开,果然看到锦娘在里面,目光倏然燃烧起羞愤的火光。
蔡牧之完全能猜到锦娘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这个不安分的女人!
他不说话,已经用目光狠狠地将锦娘活剐。
当然,如果目光能杀死人的话。
诚如李朝朝所言,蔡牧之没玩死锦娘,正是要利用他还是李朝朝二姐夫的身份,可以堂而皇之地接近她。
锦娘不敢直视蔡牧之的目光,瑟瑟发抖地瞪着李朝朝,她还以为这个女人知道救人是有良知的,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是太蠢了!
她一把抓住李朝朝的手腕,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今日的事还真是要谢谢五妹妹了,听说秀娘也来了,咱们姐妹几个改天好好叙叙旧!算算账!”
她还没说完,就被蔡牧之一言不发地给抓在了怀里,阴阳怪气地冷笑,“你在这里出现真是让我惊喜啊,回去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他咬牙切齿,锦娘瑟瑟发抖。
帷幕已经被撩开,外面的慕雪衣就站在阳光下,他周围的光令人炫目而刺眼。
慕雪衣隔着远,李朝朝并无法真切地看清楚他的样貌,只能感觉到拿到焦灼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比阳光还火辣辣的。
锦娘离开的时候,目光中迸射出恶毒的光,她就是死也不会让李朝朝继续这般得意下去。
蔡牧之却一言不发地把锦娘带走,出了李朝朝的视线,在没人的地方一巴掌盖了过去,“说你蠢还不自知,你到底凭着什么恨李朝朝,她根本不屑和你争,你到底在恨什么?”
“我恨什么你还不知道?”锦娘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脸叫嚣地喊着,“你知道她不屑于你,你为什么还死皮赖脸地凑上前去!你没看出来连靖王世子都在她眼中连尘埃都不是,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蔡牧之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真的和李朝朝是姐妹俩?差得真不是一星半点,我与李朝朝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多嘴。”
“我不仅恨她,我还恨你!”
锦娘恶毒地冷笑,“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完,锦娘一甩头哭着跑开。
蔡牧之目光沉沉,对于他心中所想,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谁知一回头,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样子,也被人一巴掌扇过来。
蔡牧之不会武,方才更是受了伤,一巴掌直接把他掀翻在地,吐了两口血。
他看到来者,忽然嘲讽一笑,“怎么?替你的情人来找茬?”
“你出现在这里是做什么?为了李朝朝?胡闹!”
一向更在慕雪衣身百年的蔡卜白刚才有事离开,回来就听到暗卫的回话,来不及去见慕雪衣就先想着怎么揍一顿自己这不争气的弟弟!
“我胡闹什么了?”蔡牧之强撑着力气站起来,“我又不是勾引你的情人,你急什么?按理说你不是更应该希望我去勾引李朝朝,你的情人才会死心塌地么?”
蔡卜白被自己的亲弟弟嘲讽,勃然大怒,“放肆!信不信我把你的那条好腿给打断了!”
“那你尽管打啊!”蔡牧之就故意放肆地大笑,“有本事就杀了我!”
蔡卜白下意识皱皱眉,“你不要太疯狂了!”
“我就是个疯子!连李朝朝都看出来了你们怎么都没看出来!”
蔡牧之桀桀地怪笑,“你想不想知道我那条腿是怎么好的?”
他目光深深地看向帷幕那边的方向,蔡卜白眼皮一跳,随即想到难道是李朝朝说了什么?
蔡牧之像是自言自语道:“呵呵,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还会站起来,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能理解你的男人为什么会喜欢她,但是李朝朝是绝对不会看上他的!”
“她也不会看上你!她已经有夫君了。”
“那又怎么样我还有女人了!”蔡牧之嘲讽一笑,“你这话还是说给慕雪衣听吧。”
更何况他也没打算让李朝朝变成自己的女人!
这也是蔡牧之根本不介意李朝朝是不是有了夫君,还是说有哪个男人看上了她,看上李朝朝的男人都是有眼光的,李朝朝那样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女子就是来祸害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的。
其实蔡牧之早就想明白了,他和蓝翎羽和慕雪衣之流不同,蓝翎羽是要李朝朝在身边相守,慕雪衣是想征服李朝朝,而他则是身心完完全全地臣服在李朝朝的脚下。
他用了近两年的时间站起来,为的可不是和她睡一觉,或者把她绑在自己身边,他的心已经再也无法容下其他女子,那他就心甘情愿地为这个女人付出全部的心血。
不管她需不需要他。
世上没人规定有了爱人的女子身边不能再出现一个痴心不悔的男人。
蔡牧之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们傻傻地付出真心,并不求什么回报。
他确实是和蓝翎羽与慕雪衣不同。
蔡卜白有些怔怔地去找慕雪衣,他忽然从自己亲弟弟的嘴里得到了慕雪衣亦或者蓝翎羽深爱李朝朝的真相。
那个女人似乎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他走到近处,并没有及时上前,蔡卜白听到慕雪衣正和帷幕里的李朝朝说话。
“听说你前阵子身子不适?”
李朝朝轻笑,“慕世子消息倒挺灵通,多谢关心。”
她就不说自己的近况,也无需交代什么,接着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沉默。
慕雪衣一身素净地站在那里,风摇过帷幕捶打在他的衣角,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一个人静静地等着里面的人打开心扉。
只一步距离,慕雪衣却走得很辛苦很辛苦。
其他人不知道,但蔡卜白如何不清楚,这一路来慕雪衣做了多少努力,他放下自己的骄傲和高贵,在李朝朝面前放低身段,哪怕李朝朝和他说一句,独处片刻,他都是欣喜若狂的。
怕是慕雪衣今晚又睡不着了吧。
蔡卜白不忍再看到心中那个如谪仙一样的男子这般落寞,他疾走了两步上前在慕雪衣面前嘀咕了两句。
慕雪衣脸色倏然冷下来,目光沉沉地看向对面,连一贯风轻云淡地笑容都没了踪影。
“是你给蓝翎羽出的主意?”
“哦?”
李朝朝思索了下,随即明白也许是蓝翎羽得手了,慕雪衣那厮不爽了。
她带着笑意挑眉,“其实现在你去抢回来还来得及,我相信蓝芷霖会让着你的。”
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男人一定有了完全的准备,就防着慕雪衣插手。
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慕雪衣忽然被李朝朝气笑了,这个女人以为她是为了这个生气?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和蔺兰做妯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劳你费心!”
回话的不是李朝朝,而是突然从后面出现的蓝翎羽,他先吧紫中给解穴,然后冷冷地看着阴魂不散的慕雪衣,“慕世子还真是悠闲。”
慕雪衣笑着摇摇头,“不如世兄没事找事,给自己的亲弟弟下绊子?”
他看了眼帷幕,“而且还利用自己的女人让亲弟弟上当!我不仅为蓝芷霖难过他有这么个好哥哥,还是为朝朝伤心,夫君居然利用自己做幌子!”
李朝朝愣了愣,大概猜到蓝翎羽做了些什么。
蓝翎羽冷笑,“都与你无关。”
慕雪衣勾起嘴角浅笑,不落下半分地毒舌道:“我也是关心世兄,自求多福吧。”
转过头之际,慕雪衣目光倏然骤冷,他已经猜测到蓝翎羽让蔺兰嫁给蓝芷霖的目的,既可以解决慕辰天的难题,还能把蔺相的势力拉拢在手。
蔡卜白走在慕雪衣身边低声问:“雪衣,是不是要找倪氏让她别出面。”
“你以为李朝朝出手,蓝翎羽会没胜算么?”
慕雪衣脚步忽然一顿,转过头就见蓝翎羽拉着李朝朝的手从帷幕后走出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李朝朝忽然抬起手锤了他一下,没想到她竟然丝毫不介意蓝翎羽利用自己做诱饵!
蔺兰嫁给谁都不要紧,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李朝朝在蓝翎羽身边,还成了他的幕僚了不成!
蓝翎羽把事情简单地告诉给李朝朝,他找了个女子故意打扮成李朝朝的样子,引着蓝芷霖上钩,进了蔺兰的帷幕之中,当时蔺兰喝了不少酒,身边的人又被引开,蓝芷霖蔺兰是李朝朝就要上前,就被回来的侍女看到,大声尖叫引来了所有人。
两个人在马车上依靠着,蓝翎羽侧过头问,“你当真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
李朝朝反问,其实蓝翎羽让人假扮是她做诱饵,必定是知道那日蓝芷霖趁她喝醉的心思了,蓝翎羽当时不找蓝芷霖算账,并不代表他不动怒。
蓝芷霖将来娶了蔺兰有得他受的,这就是惩罚。
李朝朝笑着,“看来不出半日,整个京城都知道蓝芷霖做的好事了,蔺相再怎么心疼也不得不珍惜她的名声。”
她说完,见蓝翎羽不说话,诧异地勾住他的下巴,“男人,你在想什么?”
蓝翎羽目光沉沉地看着李朝朝,脸色确实不太好看,过了半晌,他才开口,“我接到消息……”
“嗯?”
“蓝滕安来了。”
李朝朝忽然嗤笑了下,“原是这事,锦娘告诉我了。”
蓝翎羽一把将李朝朝抱在大腿上,手指钻进她的内衫里,粗粝的拇指撩拨着李朝朝的身体,她感觉他无声的怒火,反倒是她自己的气息都乱了,章法乱地咬在他的脖子上,“你这又是吃的哪门子的醋?嗯?”
李朝朝的声音沙哑,“我躲着他远远的就是,反正都分了府也见不着面。”
蓝翎羽的气息攀爬在李朝朝的耳垂上,声音带着情欲,“宁青鸢告诉我,她曾经做过一个梦,说梦中我和他是夫妻。若是蓝滕安看到你也会有如此非分之想,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李朝朝笑着搂着蓝翎羽的脖子,吻了吻,“他管不住自己,我也不会和他客气。”
“就怕倪氏会利用他们来给你找不痛快!”
李朝朝笑道:“闹吧,反正闲着没事就当是多了个闷子好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再不纠结那些纷繁的事情,蓝翎羽被李朝朝撩拨的心中全是欲火,他轻吟了声,忽然冲外面喊道:“快马加鞭!”
再不回府,他就忍不住在车上把李朝朝给办了。
蓝翎羽想到慕雪衣那掠夺的目光,他的心就一阵阵抓紧,以后决不能让朝朝单独和慕雪衣见面。
另一边,蓝芷霖被发现对蔺兰意图不轨,先是被蔺兰的手下毒打了一顿,接着被众人嘲讽就赶出了碧水山庄,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侯府,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蓝芷霖浑身是伤,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他上次贪杯就误事,这次就想着找机会接近李朝朝问问那日她大婚的事,到底为何要杀他,结果看她进了帷幕,他追过去发现却是蔺兰!
他就是再蠢,连害了两次也猛然回过神来,李朝朝是在害他啊!
蓝芷霖痛恨地在屋中砸东西,下人们也不敢进去,就是倪氏那里他也不准去通知。
宁青鸢早就躲在暗处偷看了好一会儿,见到蓝芷霖把下人们都赶走,才悄悄地走过去推门而入。
蓝芷霖见到是她,勃然大怒,“谁准你进来的!”
“呵呵,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莫不是又被人当猴耍了!”
宁青鸢也就是试试运气,她只需要和蓝芷霖谈成条件,两个人联手对付李朝朝绝对不成问题!
蓝芷霖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宁青鸢身上砸,宁青鸢及时躲过去,笑着上前拍打他,“哎,我说又不是我气恼了你,你找我撒气做什么。”
宁青鸢试探着问:“这是谁把你伤成这样了?之前你身上那两根肋骨就伤得蹊跷,这次该不会又是李朝朝干的吧?”
“滚!滚!轮不到你在这来废话!”
“果然是那个贱人,你在这大发雷霆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去找他们算账去!”宁青鸢放柔了声音,诱哄道:“我知道你和蓝翎羽不睦,但是蓝翎羽的弱点就是李朝朝啊,只要咱俩联手对付他们,绝对没问题。不管你是想怎么对付李朝朝都行,反正蓝翎羽带上了绿帽子,他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了……哈哈哈……”
宁青鸢越想越得意,只要李朝朝被人奸污了,看蓝翎羽以后还拿不拿她当个宝贝一样!
蓝芷霖满眼是火的瞪着宁青鸢,脑海中回旋着她方才的话。
只要蓝翎羽带上绿帽子,蓝翎羽就会没脸!
李朝朝他得不到,眼前就有个现成的不是!
只要她是蓝翎羽的女人就行,更何况他要得到李朝朝也绝对不会这般狠狠地对待!
蓝芷霖忽然低低地得意地笑起来,一把抓住宁青鸢的脖子,讲她死死地按在床榻上,冷笑,“你说的对,让蓝翎羽带上绿帽子!我们就一起让他好看!”
宁青鸢猛地被掐住脖子,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尖锐地发出单音节,“不——”
她的双腿乱蹬,想躲过去,可是她哪里对抗蓝芷霖的力气,只能死死地被他压在身下。
蓝芷霖喝了酒,后劲上头,满身都是伤,又带着愤怒的火,将他炽烈燃烧,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蓝翎羽带绿帽子。
宁青鸢惊恐地挣扎,衣服都没被撕开,直接被蓝芷霖拉下亵裤,整个人就欺压上去,她整个人再次尖叫起来!
蓝芷霖感到不适,发现宁青鸢居然还是个处子,冷冷地抓着她哭花的脸,啪第一巴掌扇过去,“哭什么!你不是要对付蓝翎羽么?他都不愿意碰你,你难道还要为他守贞洁?你当你是什么贞洁烈女不成!我今日睡了你,就同意和你一起对付他们夫妻二人!我们是各取所需!更何况你是个女人也需要缓解不是!”
宁青鸢痛得双眼迷茫,她感觉到那羞辱的声音好遥远,一片迷茫看不到边际。
那痛几乎要将她的身体劈成两半……她一定要不会忘记今日这些耻辱是谁带给她的!
宁青鸢痛苦地抓住身下的锦被,李朝朝,这本该是属于你的!
以后早晚让蓝芷霖还给你!
又过了几日,京中上下早就把蓝芷霖对蔺兰的所作所为传得满城风雨,唯有紫苑一隅像是与世隔绝般的清净。
过了晌午,李朝朝在院中消食,这几日宁青鸢不在,她用红菊配置出几款香粉,又命人带了两盆回江南。
春丽忽然匆匆地从门口走过来,在李朝朝面前行礼道:“奶奶,侯府那边派人传话来,说是……二房的妻小已经到了。”
李朝朝摇着扇子一顿,嘴角淡淡勾起浅浅的弧度,秀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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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几点。
第一,慕雪衣是个让我心疼的男配。呜呜呜……
第二,二姐夫的爱是伟大又扭曲的,他确实是个疯子,不要试图理解他的思维。
也不要以为他多伟大。
第三,秀娘和前夫来了……
你们还记得前文,前夫是没真正见过李朝朝的长相的……
所以蓝翎羽的担心不无道理。
这下子……可有的玩了!哈哈哈
最后……宁青鸢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以为自己得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