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侯门悍妻084 毒计
那一声吼,简直颇有一点撼天撼地的架势。
本来就安静的巷子里,怕绕了云家小院里的贵人受惊,大家都静悄悄得不多说话,可是有人猛地突兀地吼了一嗓子,汗毛孔都竖起来了。
这人……谁啊?
李朝朝一垂眼,竟看到大夫人睁大了眼睛朝自己看,那目光中透着好几种情绪,她一一数来,可以总结为四个字:幸灾乐祸。
她挑挑眉,大夫人哑了,也无法动弹,思维还是挺活跃的嘛。
李朝朝抿着嘴角不说话,冬月、春丽甚至泼辣的姑奶奶都震惊在原地,看着那扒在云家小院门口的女子,年纪大概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是妇人打扮,穿着素色的裙子,头上簪了朵白花,声音婉转凄厉,有好心人上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缓缓道来。
“各位看官有所不知……我与武乡侯世子于数月前相识,当时我正是新寡,对夫君早逝黯然神伤,天天以泪洗面,那蓝世子与我夫君本是旧识,见我伤感便动了恻隐之心,温言相劝……我知道自己新寡不可与男子走得过近,可是奈何蓝世子是个优雅的人儿,实在耐不住一个男子那般温情,于是就……就……”
那小妇人抽噎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梨花带泪,果然有几分楚楚动人,有人不禁窃窃私语,“也难怪见过大世面的蓝世子会起了那心思,是个可人儿让人怜爱呢。”
只是这声音却带了讥讽,一讽地上女子不知廉耻,夫君刚去世就转头旁人怀抱,虽然大元可以和离,甚至改嫁,前些年甚至有侯爷之正妻让侯爷下堂又改嫁给王爷的美谈,但也不至于移情别恋这般快,也只会让人不耻,且不说此女有无对错,那二来蓝世子也是高门大户子弟,怎么就对个寡妇起了腻歪的心思,实在是……啧。
大家说到这都心知肚明,贵族子弟多荒唐,如今就有个现成的例子。
冬月忽然一把抓住李朝朝的手,她并没感觉到主子的紧张,自己倒出了一身冷汗。
姑奶奶也是经历过事的人,看到有女子突然上前哭诉至此,丢人丢到这里来了就觉得实在不妥,这让蓝世子的名声以后往哪搁?
她侧过头看了李朝朝一眼,感受到她的目光,李朝朝抬眼迎视,但见她面沉如水没有异样,倒是让她很少满意。
她们李家和京中贵族相比是小门小户,但好歹也是世家的身份,李大老爷还是个六品的通判,她李朝朝就该有如此气度,等将来嫁人才能镇得住场面。
姑奶奶冲李朝朝点点头,但她也不是好脾气之人,看到那小寡妇对男人抛眉弄眼的骚包样,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信这话的,当这些女子都是眼瞎吗?这种狐媚子根本就是倒贴男人的,也不知道蓝翎羽在哪里惹了这么一身骚,以她对蓝翎羽的了解,蓝世子对李朝朝很是不错,怎么可能看上个被人用过的破鞋!
她刚要出头,李朝朝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姑姑,再看看吧,即便是误会也实在轮不到咱们出头。”
多好的热闹,哪能让它半途而废。
姑奶奶想想也是,如果她们强出头被人查出身份,对以后朝朝进门不利。
本来排成一排的队伍,因为妇人的哭闹,也没有了形状,都纷纷上前围着,不时地有人指指点点。
那妇人也不在乎,坐在地上边拍门边继续哭诉,“请各位叔叔伯伯给小女子做主啊,你们不知道当日蓝世子对我信誓旦旦地说等我丧期一过,就娶我进门,他说这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的,可是这才短短数月的功夫,一切都变了啊。”
李朝朝以旁观人的角度看着那女子,她想若真有这么个女子在自己面前死皮赖脸的要贴上蓝翎羽,还闹得人尽皆知,她会怎么做?
在此排队的都是豪门贵族中人,一些是来送拜帖的,有些就是亲自上门请云神医诊治的,听说只要得了他的高眼愿意诊治,就能被他从阎王手里救回来。
就是连当今圣上身体每况愈下,也在云神医的诊治下身子渐好,只是他拒绝当官,皇上也根据祖制和他们之间的血亲关系,封了他为忠义公。
李朝朝想,反正忠义公没成婚,更无子嗣,哪里来的世袭罔替,说白了还是皇上最圣明。
这些达官贵人也早有耳闻武乡侯夫人最近给蓝世子张罗婚事,相中了礼部尚书的嫡女,人群里的男男女女观点各不相同,年纪略大的妇人看那寡妇就像看自己丈夫招惹的小三似的,各个交头接耳说一定是她勾引爷们,还不居然有脸在这大哭大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如何能进高门大户的门,一定是知道蓝世子要订亲了才来闹事,想借此机会得了好处。
未婚女子则觉得若是真爱为什么要注重门第,那蓝世子实在不该始乱终弃!
这话说完得到其他人的噗之以鼻,贵族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其他男人都有些讪讪觉得蓝世子不厚道,就是要玩也别招惹这种闹事的女人,丢脸丢大发了吧,就是他们有心怜惜小妇人的遭遇,也只是看在她的样貌上,谁也不愿意有这么个女子将来给自己丢人现眼。
李朝朝听到不远处有女子低声对人说:“我听说你们和礼部尚书家有亲戚?这事你可得和尚书夫人说说,选亲可要看好对方的人品,即便此事不是真的,今日也是闹得满城皆知了,你看看这巷子里都是什么人,有不少公侯世家呢,如果让宁小姐嫁过去少不得被人在后面说三道四的。”
一旁的女子附和,“可不是,之前我就听说宁家有些犹豫,本来好好的,蓝世子又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拖了许久,现在出了这么档子事可有理由推掉了。”
“是啊是啊……”
李朝朝听见两个人的对话,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
也不知道那妇人是从哪里来的,哭喊了半天声音都没嘶哑过,泪水从未间断,唱做俱佳地哭喊:“蓝世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就出来见我一面,我知道你心里也是苦的,不然怎么听到你那狠心的后母让你娶一个不喜爱之人你就病倒了,你这般病着我心里实在不好受啊,此生若不能和你长相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生不能同生,死我愿意陪你!今生你说过只娶我一人,我也绝不会辜负了你啊。”
门外热闹,门里却静悄悄的。
云锋把手中的黑子落下,见到棋盘之中白子已经无路可退,笑着从一旁端起杯盏轻轻一抿,随意地问向对面之人,“没想到今日还挺热闹的,你不去凑凑?”
蓝翎羽把手中的白子扔进棋盒里,“每次和您下棋都输,实在是我技不如您。”
“你个小滑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让着我。”
云锋笑着吹了吹杯盏里的茶叶,“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会有人会来闹事啊,难道是你那位后母做的?”
“她巴不得我现在就病好娶宁家小姐,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毁我名声。”蓝翎羽不在意地笑了声,“我可是来这躲清闲的,这事我实在是不知情。”
其实蓝翎羽确实很意外的,他明明是来和李朝朝上这来约会的,怎么就……
他眉心一跳,随即意识到该不会这个丫头搞的鬼吧?
蓝翎羽仔细听着门外女子的哭闹声,句句都真情实意啊,虽然挡着门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在院子里听到她的遭遇都为之动情。
生不能同生,死我愿意陪你!
这话甚是耳熟,蓝翎羽几乎可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已经开始在想有这么个女子来闹事的后果,首先这事不管真假都会传遍京中所有贵门,也再也不会有哪个女子会嫁给他这个风口浪尖之人。
真是条毒计,毒计啊!
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名声于她眼中实在连个屁都算不上,两个人在一起谁在乎别人怎么指指点点,他甚至能想到她会说:且让她们说去,又不会掉下来一块肉,但凡敢在她面前嚼舌根子,她就能把那些人的舌头拔下来。
云锋看到蓝翎羽嘴角噙着的弧度,笑着问:“该不会你真认识门口的妇人吧?”
蓝翎羽也斜睨过去,“您就别打趣我了,之前和您商量的事,今日办了可好?”
蓝翎羽除了对李朝朝外,对任何人几乎不苟言笑,然而在此人面前却十分恭敬,说话也谦和有礼。
云锋有些意外,“倒是比你说得提前了些日子,难道你家那位后母又给你出了什么难题?”
“非也。”蓝翎羽手指向外面,“难题在外面。”
“和门口的女子有关?”云锋靠向身后的石椅上,“我可以帮你打发了她,若是现在就施你的计划,是不是还有些不妥。”
蓝翎羽见对面的中年男子一脸严肃,知道他对自己的事情是十分上心的,不由站起来笑道:“舅父,此时时机最好,外面女子的宣扬加上之前与您商定的,实在是一石二鸟。”
云锋的表情稍稍有些微妙,他这个外甥甚少主动开口叫自己舅父,但也不妨碍他们之间的近亲关系,这个孩子也实属不易,当年的威信侯府只有蓝翎羽这一点血脉了。
他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那份骄傲与自信,实在有当年云家的遗风。
云锋忽然一笑,眼神若有似无地看向门外,“一石二鸟?那这么说门外叫喊的妇人倒是为你解了困局,就是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的手笔?再加上你的妙计,你们配合得倒是亲密无间。”
蓝翎羽表情微妙的垂下头,“想来那人也在外面,等下就亲自替舅父引荐。”
云锋也没追问,让常年跟着自己的小厮天长陪着自己到了门口,这院子里就他们三个人,无论外面多么吵闹,这小小院落出奇的安宁。
他不等开门,忽然回过头看向蓝翎羽,目嗔了他一眼,“还不快进去。”
蓝翎羽是想到舅父还不知道放谁进来呢,忙走上前与他低语几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云锋看他那副着急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好奇,只是面上却不显,他年近半百经历风雨离别,知道人一旦动了感情就会身不由己。
他噙着浅笑,让天长打开院门。
吱嘎一声,院门打开,李朝朝就看到一个身穿朴素的玄色长袍男子温和地出现在门口,那种温和不只是随意扫向人群的目光,而是他身上自发的那种温润如玉的气质,他笑容浅浅带着淡笑,把所有在场的人都看愣了。
只不过他的魅力还是没让在场的男子晕了头,有人上前行礼,“见过忠义公,我是……”
不等说完,那些反应过来送拜帖的管家小厮纷纷凑上前来,其他女眷想上前又面上带着羞怯,没想到他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忠义公。
这般年轻,这般的一表人才。
李朝朝不知道别人,只是从姑奶奶见到忠义公那刻起,身上颤抖的迹象表明,她很是激动,激动地直嘀咕,“怎么京城中的男子一个比一个美得不像话。”
那人年纪过百,头发不见霜白,李朝朝看着他只踏出小院一步就不肯再走,坐在地上低泣的寡居妇人也不哭不喊了,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不知为何羞红了双颊。
姑奶奶更是怒不可支地啐道:“那女人就是个不正经的货,看到谁都发浪!”
李朝朝哭笑不得,姑奶奶到是因为她的缘故,还是为那美男子吃醋了?
忠义公笑着看妇人一眼,温和地问:“你找谁?”
声音缓慢而客套,不见任何被吵闹得羞恼。
妇人脸上红得更甚,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行礼,“奴家……找蓝世子,请问奴家可进去看望他?我们已经有些日子不见,奴家甚是想念,不知道他身子可好?都是为了我……”
不等说完,忠义公忽然叹了口气,“哎。”
“呃?”妇人不明白如此温润的男子叹气什么,难道也跟别人一样不耻她的行为,她掩下嘴角的紧绷,天下男子都一个样,都是吃干净擦屁股走人的主。
妇人的态度忽然有些冷硬,“请公爷性格方便,奴家并不在乎名声,只想和他双宿双飞。”
忠义公微微摇摇头,“我并不会拦着你,方才我也听见你说的话,甚为感动,蓝世子有如此真心实意的红粉知己,实乃他的福气,只是他已经时日无多,等你见了他后,也回去整理下吧,他生前无法给你个名分,死后定会让人按照世子妃的规格把你的名字记在宗谱之下,你们二人在地下也可双宿双飞,实在是一段佳话……”
李朝朝听了这话差点笑出来,她眼睁睁地看着忠义公说得情真意切,一点破绽都没有,让谁都不会去怀疑一代名医说的话,而对面的妇人不相信地蹙起眉间,“什么?他要死了?你休要骗我!”
不等忠义公说话,就有人啐了她一口,“休得放肆!这可是当今神医云锋先生,他们易水派可是出了三代名医,神医之称可是当今圣上亲自赞誉过的!你少在这里妄加猜测,难不成他还会撒谎不成!他说蓝世子活不了多久就活不了多久了。”
李朝朝听到身边轮椅上的大夫人拼命地摇着身子,嘴角咧着斜斜的,口水都流在衣襟上,目光里透着兴奋,那样子是在笑。
旁边两个丫鬟春丽和冬月看到她这个表情不由翻了个白眼,谁也不去理她的死活,只是不无担忧地看向五姑娘。
蓝世子命不久矣?这是先有个败坏名声的,再来个坏消息,可真是雪上加霜啊。
李朝朝似是没感觉到其他人担忧的眼神,目光沉沉地越过众人看着忠义公,对面夫人不可置信地又问了声:“他当真要死了?”
当今世上怕是没有人像她这么大胆敢去怀疑神医说的话,众人鄙视她。
忠义公略微沉痛地点点头,“反正你说生死同衾,你既愿意陪他一起,我会帮你这个忙的。”
那妇人听了这话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把所有的夸张都丝毫不加掩饰地显露出来,“他竟然要死了!他要死了居然还许我一世荣华!他要死了居然还要妄想娶别人家的姑娘,这不是害人嘛!我虽然寡居,但我将来嫁给谁都能比一个死人强!我都已经守过一次寡了,怎么可能还受这份罪!”
她不顾众人的惊诧,粗鲁地呸了声,“真是秽气,要不是看那蓝世子有点姿色,我才不费这力气!”
妇人见众人不屑地看自己,泼辣地哼道:“看什么看!我是说要和他同生同死,可是生都没在一起过,为什么死了要在一起!要怪就怪他这病也来得太快。前阵子还好好的……哎,一定是被迫要娶亲才病倒了,啧啧……也不知道强迫他的人是安了什么心思,难道娶亲比命还重要?这分明是要蓝世子的命啊!蓝世子也当真命苦,这辈子是娶不到我这如花似玉的媳妇了,谁爱嫁就嫁她好了,过几日也不过和我一样落得个守寡的地步。呵呵……”
她轻轻一笑,转身就走了。
众人无不傻眼,这是闹哪样?
等妇人一溜烟没了影,也渐渐回过味来了,说什么这辈子无论生死都嫁蓝世子,分明就是赖上人家了,不过蓝世子这病也确实蹊跷,好端端的怎么就病得这么严重?难道真是有人逼婚逼得紧了?
实在值得玩味。
只怕这阵子武乡侯府的八卦将不间断……有好戏。
忠义公只站在台阶上什么话也不说,既不恼怒那妇人不懂规矩地跑了,也不在乎其他人的议论,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而他说过蓝翎羽活不了多久这话也没人会怀疑。
李朝朝看着那妇人一阵风似的跑了,几不可见地抿起嘴角,她该说得都说了,做得戏也很是到位,李博星找的人还挺专业。
她漠然地垂下眼帘,这么做的目的有三:一是先败坏败坏蓝翎羽的名声,二是敲打敲打那位后母倪氏,三嘛……再峰回路转,不过是场闹剧,但也没人再敢拿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不说败坏了名声,也会让人知道蓝翎羽不想大婚才落了命根,只要嫁过去的女子他定是不喜的。
就是不知道侯府那位后母得知此事,会是个什么态度。
至于蓝翎羽活不了多久这话……怕是只有她一人不信,就前几日还在床上折腾呢,哪里像病入膏肓的人。
她只是不明白堂堂忠义公为何肯为蓝翎羽堵上自己的名声来撒谎。
李朝朝看到众人把忠义公堵在门口,毕恭毕敬地递上拜帖。
忠义公身边的小厮木着脸一个个地接下,只略略看看,再冷冷地说:“知了知了。”
等轮到她们一行人的时候,姑奶奶娇羞怯怯地把拜帖送上,“我们是宝珍堂沈家公子介绍来的。”
忠义公的目光闪了闪,主动伸出手接过帖子扫了两眼,冲着她们温和地笑了,“是沈家公子介绍的,那就请进吧。”
其他人嫉妒红了眼,不过众所周知沈雪影的病要不是亏着忠义公,他早就不在了,当年也是因为这事,彻底奠定了忠义公云锋神医之名。
天长守在门外继续接拜帖,李朝朝低眉顺眼地经过忠义公身前,居然感觉到他一样的目光,心中暗暗奇怪,但也不动声色。
踏进大门,李朝朝发现这只不过是有两家连座的厢房,连着中间的小抱厦,天井中有一口养鱼的石缸,小院不大五应俱全,但年代有些久远,看着也不像常住人,墙上有斑斑点点的青苔,但打理得很是干净。
忠义公对众人笑道:“我这里没有茶水,要怠慢了,不知今日是哪位想请我看病?”
李朝朝没看到蓝翎羽的人影,笑而不语地从两间厢房上收回视线,其实她挺奇怪忠义公为什么会帮那小子的忙,她知道蓝翎羽在这里,还想看看他遇到这么个头皮发麻的突发事件怎么应对呢,他却直接向外人宣布自己命不久矣。
委实大胆!
天长终于从门外跑进来,一声不吭地给众人搬了杌子,又请两个小丫鬟到抱厦里歇息,姑奶奶的脸从红苹果已经变成了番茄色,二月开花煞是娇羞。
“忠义公,是我家大嫂,请您诊脉。”
李朝朝站在姑奶奶的后面乖巧地垂眸,余光里她看到忠义公不做客套,从石桌上拿过一方帕子搭在大夫人的手腕上,微微沉吟后,道:“夫人气血滞阻,胸中甲错,其脉沉小,浮者为风……”
她听得一头雾水,然姑奶奶则一直笑咪咪地看着坐在石桌旁把脉的忠义公,让人感觉就想看一盘东坡肉似的,就差点流口水了。
忠义公突然抬起头,对上李朝朝哭笑不得的目光,两个人猛地一堆事,他笑道:“姑娘要是觉得乏了,就先请去屋里稍作休息吧。”
姑奶奶一听可以单独相处,恨不得立即把李朝朝支走,“去吧去吧,进屋里呆着,大人说话,你们小孩别听了。”
李朝朝微窘,但也听出忠义公是故意的,就不动声色地被天长领到西厢房门外,然后替她掀起帘子,“姑娘请。”
李朝朝微微颔首,刚踏进屋,就被一黑影抱了个满怀,唬得她差点叫出来,又有温凉的红唇印在了她的嘴边,她笑着闭上眼眸,迎接属于那人独特的缱绻深情。
好在厢房外有个小抱厦,把众人都隔开,李朝朝也羞赧双手搂着对面的人,故意伸出舌头挑逗着嘴里的调皮,两个人长长一吻,差点都背过气去,等再分开,两个人都呼哧呼哧地低喘着。
蓝翎羽够捏了捏李朝朝的鼻尖,“可想我。”
李朝朝故意拉长了声音,“想……”
“怎么个想法?”蓝翎羽搂住李朝朝的双腿一提,让她夹在自己的腰上,然后环着她的腰坐到里间墙边的短榻上,“借着别人的口来表深情?”
蓝翎羽恶狠狠地捏了捏李朝朝的屁股,皮笑肉不笑道:“娘子对为夫可真好。”
“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可不敢担了此名。”李朝朝见蓝翎羽佯装生气,也不戳破他,用小手在他胸前画圈圈,“怎么?你生气了?”
蓝翎羽被撩拨得抓住她的手咬了口,“我只是想不起哪里惹了桃花,担心我的亲亲娘子生气啊!”
李朝朝的小手无法动弹,“我气什么!这一举三雕的事,就当是我给你那位后母的见面礼,只不过……”
她抬起头看他一眼,放软了声音笑道:“你可别恼我这么做败坏了你的名声,虽然今日很多人见了是她找上门来闹事与你没干系,但少不得人多嘴杂会传出什么花样来。”
蓝翎羽让半倚在墙上,她压在自己的胸前,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她的头发,“让你为我伤神了,之前我想着向外宣布自己命不久矣,任谁也不会把女儿嫁给我,不过现在你这招才更是事半功倍。”
他低下头亲了亲李朝朝的额头,笑问道:“你说咱们是不是配合默契?”
“难怪星哥儿说咱俩坏到一起去了。”
李朝朝忽然被蓝翎羽猛地扑倒床榻上,两个人笑成一团,又不敢闹出大动静,只压低了声音道:“只是忠义公为什么会帮你?”
“他啊……”蓝翎羽凑到她耳边道:“他是我舅父。”
李朝朝眨眨眼,哪里冒出来的舅父?
蓝翎羽搂着她解释,“其实我也刚认没多久,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外祖父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和哥哥,只是他们年轻的时候避世不知所踪,连我母亲都不曾见过,更不曾听说他们的身份,忠义公是我舅公的养子,我舅公以前的大将军,而姨婆嫁给了当今圣上的兄弟,她医术颇得盛名,后来姨婆把意思一生所学传给了我现在的舅公,并嘱托舅公回到永康要找到外祖父多加照顾,熟知我外祖父家早已没落,就连母亲也仙逝……”
蓝翎羽的声音低低的,李朝朝只静静地听他说起过去那段传奇历史,她的声音则温柔轻缓,“祖辈们为了爱情都敢于拼搏,我们可不能让他们小看了。”
蓝翎羽笑道:“其实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想过了,先对外宣布我命不久矣,别人必不会怀疑,然后舅父登门以冲喜为名为我说亲。”
李朝朝突然坐起来看着他,“这计策好是好,但是未必行得通。”
“你说说看。”
“你父亲未必同意!”
蓝翎羽蹙起眉头,“倪氏可没那能耐拒绝忠义公的婚事,他以舅父之名为我说亲,大不了让皇上赐婚也成。”
“不。你小瞧了女人的手段。”李朝朝想了想,“她既然要插手你的婚事,断然不会让你得偿所愿,更何况还是忠义公说的亲事,她想让自己的儿子当世子,怎么肯能让你如虎添翼?”
“她能怎么做?”
李朝朝笑笑,“这从中作梗的法子可多了,就比如我今日找人闹得这一出,你觉得她就没法子应对了?”
蓝翎羽看着李朝朝全盘算计的摸样,心里十分受用,“请娘子赐教。”
李朝朝笑着捏他的脸,这时候蓝翎羽到是装得挺乖的,其实他骨子里可是比自己还坏的家伙,她笑着依偎过去,“她既然有本事专宠多年,自然有法子让你父亲不同意……”
她忽然挑起眉梢侧过头,问道:“你父亲平日里对你如何?”
“很是瞧不上我这个嫡子。”
李朝朝冷哼一声,“这就是枕边风的魅力。”
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胸口,“不过你别担心今日的事他会罚你,有你那位贤良淑德的后母,她一定会拦着的,就是不拦着做做样子,你也不会受苦。”
蓝翎羽的眼底闪过阴沉,其实他自己也想到家里的老头子听到今日这般闹腾肯定会责罚自己,不过见李朝朝这般胸有成竹地认为倪氏会帮衬自己,忽然觉得这女人实在是精明过头了,都没见过倪氏就已经开始猜测到她的心思。
李朝朝见蓝翎羽不说话,拉着他的脑袋吧唧亲了两口,“先给你点安慰,到时候老头子打你,你就装得半死不活就成,他也不敢真下死手。”
“就为你亲我这两下,他打我几下我都认了。”
李朝朝虎着脸瞪他,“那可不行,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怎能让他说打就打?他打你几下回头告诉我,我都加倍偿还给他的心上人。”
打自己不痛,但痛在真正在意的人身上。
李朝朝在意蓝翎羽,而武乡侯在意的是那位倪氏,那她自然要从倪氏身上讨回来,不管怎么说武乡侯也是蓝翎羽的亲生父亲。
父亲对儿子而言就如一座山,哪怕他做过再多丧尽天良的事,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李朝朝替蓝翎羽考虑得周全,绝不会让他心里再添难过。
蓝翎羽会心一笑,轻柔地搂着李朝朝,“朝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担心我为难。”
“我现在到什么也不想做。”李朝朝回搂着他,“我现在只想知道你那位后母接下我这礼物会如何应对?看看这第一回合的较量是我赢还是她胜!”
其实蓝翎羽考虑的是最最万全之策,但是凡事都有个意外,李朝朝不得不防,尤其是对方还是那么会钻营的倪氏,从前世来看倪氏一门心思地想让自己的儿子当世子,又怎么会让蓝翎羽的婚事由着忠义公做主,她必定还会有后招。
两个人又说了一阵子话,有轻轻地咳嗽在外面响起,李朝朝跳到塌下整理好了衣服,天长就把她单独请到了院子中。
李朝朝进院子里就看到姑奶奶一脸崇拜地看着忠义公,而忠义公却像没看到一样,笑咪咪地看着她,“可休息好了?”
李朝朝觉得这话里有一语双关之意,或者是暗示什么,总归像做了亏心事被抓包一样低下头走到姑奶奶身边,向忠义公行礼,“今日的事多谢忠义公了。”
她也一语双关。
云锋的笑容不变,姑奶奶在一旁叹气,她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匆匆,就要别过了。
忠义公只写了方子递给姑奶奶,“先按这方子吃着,如果病情反复随时可以来找我。”
姑奶奶盯着那方子眼睛倏然就亮了,“好,我们大夫人有您诊断实在是她的福气啊。”
她由衷地笑着,把轮椅上的大夫人看得都头皮发麻。
天长奉忠义公之命把李朝朝等人送出门外,等上了马车,李朝朝看了一眼大夫人,问:“姑姑,忠义公说母亲的病可能治?”
“能!”姑奶奶一脸怪笑地看着大夫人,“忠义公说了能治,只是要慢一些,不过……”
大夫人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忠义公有心,我们自然要多去叨扰。”姑奶奶把方子妥帖地放在怀里,然后拍了拍大夫人扭曲的小脸,“嫂子莫怕,这药啊我是会给你吃的,只是我实在想多去看看那谪仙一样的人,所以只能让你多受些苦,若是我和他有了情,你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李朝朝疑惑地看了姑奶奶一眼,“那姑姑想……”
“大夫人的病治好了又能怎么样!反正都是个废人一个了,自然要废物利用一下!”姑奶奶阴毒道:“让她好一阵坏一阵的,就在她药里加点东西就是了。”
李朝朝恍然大悟,姑奶奶是想用大夫人去接近忠义公,只是那位忠义公可是医学圣手,这点手段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垂着眸笑了笑,“都听姑姑的,不过如此一来咱们就需要搬出去,行事才更方便一些。”
姑奶奶点头,“没错。”
她忽然转过头看向李朝朝,“蓝世子的事我替你问过忠义公了,他说现阶段世子的病有些棘手,他会尽力的,我瞧着他说话有松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且放宽心。”
“谢姑姑挂念,我知道了。”
这日的事就如随着春风一夜之间传遍了京中所有名门大户之家。
兰亭街,武乡侯府。
有人大喝:“休要拦着我,我今日就把那孽畜打死。”
“夫君不可啊,羽儿还在病着,怎可动刑,这个时候需要静养,您也听到外面的传言了这事根本不是羽儿的错——您今日就饶过他吧!”
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武乡侯蓝政锦拿着鞭子直冲而入,一把挥开身边之人的拉扯,一鞭子抽到床榻上双眸紧闭的人身上,“混账东西!我今天打死你。”
蓝翎羽躺在里间的床上,脸色煞白煞白,猛地挨了一鞭子,整个人都跳起来,口吐鲜血……
微弱间,他隐隐看到被挥在地上女子,嘴边隐隐挂着冷笑,蓝翎羽又嘭地一声摔倒在地。
------题外话------
这第一回合的较量……开始了!
你们可真别小看了蓝翎羽的后母。
结婚会很快的……但总要走个过场。
不知道有没有老读者……
其实蓝翎羽的母亲是云锦鹏的女儿,而云锋是云呈祥的养子,所以云锋是蓝翎羽的舅父,其实没血缘的,但族谱上摆着的。
这次又要看蓝翎羽和李朝朝两个人联手了!哈哈哈,……
这都月底了……没花花就算了,怎么连月票你们也捂着?
哭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