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情一愣，沈华林竟然知道遇染的事了？
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致宸得了双重人格这个病症的事情，再也瞒不下去了？
她咬了咬唇，正想开口朝沈华林解释些什么，一旁沈致宸先侧过身来，低声说，“双情，你先到楼下去等我。”
他的声音平稳，情绪看上去也没有之前那种即将要经历人格切换时的波动和痛苦，可双情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沈致宸是忌讳他这个爷爷的，而现在沈华林当着他的面把他患双重人格的事情给戳穿，可想而知这对沈致宸的刺激会有多大。
这种时候，哪怕明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回避掉，单独跟沈华林谈些什么，双情也不愿意离开。
会不会，在这个谈话的过程中，他受了点什么刺激，就又变成了遇染？
沈致宸哪会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宽慰的拍了拍双情的肩膀，“没事的，可以应付，你先下去，听话。”
或许是他这几句话真能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当然双情也不会那么不识趣的不给这爷孙俩单独谈话的空间，她犹豫片刻，终是点了点头，离开的时候还顺便带上了房门。
今天一早，沈华林就收到从日本那边发回来的报告，当时的表情，别提有多惊讶了，自己最看重的孙子，也是长胜未来最后可能的继承人，竟然是一个双重人格的患者。
当然，到了沈华林这个年纪，对于这种疾病的了解，也不可能详尽，尽管自己前段时间那种隐隐的担忧得到了证实，也明白了为何致宸一会儿一个样的原因，但此刻却也有一个更大的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那就是——双重人格是一种心理疾病。
换句话说，沈致宸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商业帝国交给这样一个人？
所以双情一走，沈华林迫不及待就问，“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
相比于一脸愠怒的沈华林，沈致宸的表情就显得稳重多了，他眉目不动的看了沈华林一眼，这才施施然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爷爷，最近似乎是对我特别关注。”
男人的视线扫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报告扉页上写着“病例”二字，不用看，他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沈华林调查了自己，当然不是真的出于关心自己的目的，他所关心的，只有他的长胜而已。
沈致宸的笑意不达眼底，双腿优雅的叠了一下，“不过晚了，我的病已经快要痊愈了。”
沈华林冷哼一声，当然不会因为他的只字片语就信以为真，手指颤抖指着他，一字一句，“你现在是沈致宸？我已经被你搞糊涂了，我没有想到你竟有这个病……你还瞒着我这么长的时间，你难道以为你现在说一句快要治愈，我就会相信你？”沈华林还是不敢置信，“你是……我的孙子竟然是个神经病。”
大概是“神经病”这三个字真的刺激到了沈致宸的某根神经末梢，本是温润如玉的男人，一旦眉宇之间浮上冷峻疏离的情绪时，还是会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跟距离感。
沈致宸狭长的眸子眯起，冷冷一笑，那里头所夹杂的讽刺意味，沈华林看得一清二楚，“那么爷爷，您的孙子得了这种病，您找过原因么？”
沈华林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爷爷您是无所不知的，如此重要的信息，怎么可能会错过？”他忽然转过头来，眸光冷鸷看着沈华林，语气更是冰寒彻骨，“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您肯定很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患病的吧？医生没有告诉您么？这种病，归根结底就是心结，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始终都不和您亲近么？还需要我说下去？”
沈华林呼吸一窒，一时没控制住，身体晃了晃，一张老脸，风云骤变。
…………
***
双情在楼下的咖啡厅里也是坐立难安。
也不知道楼上的两人聊得怎么样了，这次沈华林有备而来，致宸的病也瞒不住了，她压根就没有心思喝东西，光是坐着，眼神频频朝着楼梯口看。
跟沈华林也打过不少次的交道，双情心里很清楚的知道，这个老人的亲情很是寡淡，他看中的只有利益，哪会真的为致宸着想？
同样身在豪门，她大概比沈致宸幸运很多吧，至少自己的父母还有两个姐姐，都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双情叹了口气，正好看到电梯移门打开，是沈华林从里面走了出来。
双情不作他想，起身就迎上去，“爷爷，我有话想和您说。”
沈华林还没有从那巨大的秘密之中回过神来，沈致宸也没有给他好脸色看，过往的种种，他还以为隐瞒得滴水不漏，却没有想到，当初的那块腐肉一直都在糜烂，根深蒂固的，根本就已经难以治愈。
他脸色很不好看，“正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说，你跟我来。”
双情点头，跟着沈华林进了一个他之前安排好的房间里，里面就他们两个人，双情看着沈华林的脸色非常不好，她也不再闪烁其词，率先开口：“我不知道致宸和您说了什么，可能您也觉得我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您说关于他的事，但既然您都调查出来了，我只想以沈致宸妻子的身份，和您说几句。”
沈华林看了一眼，没有出声。
双情也不管，自顾自说：“他的病，已经很多年了，但我知道的并不是很多，现在我不想和您谈他病的问题，这些都是属于他的私事，只是我想和爷爷说，不要逼他太紧，他真的过得很辛苦。”
她说到这里，难免会想到沈致宸，会想到郑遇染，自己所见到的，都是常人所难以理解的，这么多年来，在她还没有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一个人又承受了多少？
她声音黯哑了不少，“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得了他，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当自己的身体里还住着一个别的灵魂，每次用着同样的身体做着不一样的事，而自己却无法掌控的感觉有多么的糟糕，可他还是要坚持下来，他要把博远打理好，他要用自己的实力证明给您看，他一直都在努力，而且现在他已经有所好转。”
沈华林倒是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有病就应该去看，这不是辛苦和艰难的借口。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任何，既然他存心隐瞒，也不过就是为了长胜。”那双苍老却依旧有神的眼睛里所透露出来的，都是冷漠跟算计的光，“可我现在知道了，长胜我是不可能交给这样的继承人的。”
或许真是家里人从小将她保护的太好，双情从来不知道，人心可以冷漠至此，在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孙子正遭受着病痛折磨时，沈华林的脑子里能够装下的，却依然只有一个长胜。
双情不是个不尊重长辈的人，可到了此时此刻，心里对沈华林这个人却怎么也尊重不起来了，她脖子往上一扬，连带说话的底气也足了几分，“长胜的事我更没有插手多嘴，但有一句话我有资格说——爷爷，这是您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