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欣的爷爷李长云,陈诺自然是听说过他,他可是一位响当当的大人物,现在虽然退休了,但仍然有着很大的势力,他如果跺跺脚,金沙市恐怕也会地震的。
而李长云与自己互不认识,怎么会请自己去赴宴,这里面莫非有什么玄机?
这么一想之间,陈诺的脸色便有些不自然了。
“是啊,我爷爷过生日,他听说我和你是好朋友,也挺能喝酒,就让你去凑个热闹,顺便帮他挡几杯酒。”李欣一边发动着车子,一边笑道。
“哦。”陈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仍然有一些疑惑——像这样的一位大人物,又有谁敢灌他酒呢?或许,挡酒只是一个邀请自己的借口吧……
“陈诺,你为什么后来一直没来上课了?”李瑶忽然回过头来,瞪了陈诺一眼。
“后来我一直忙啊,就没时间了。”陈诺微微一笑,平静地答道。
“忙着谈情说爱吧?”李瑶轻哼一声。
“那倒不是,我是忙着发家致富。”陈诺轻咳了一声,却忽然想起了那晚与李瑶之间有些小暧昧的一幕,心里不由得微微一荡。
三人说说笑笑之间,车子来到了市郊一栋有些破旧的小红楼处。
红楼的建筑年代似乎有些古老了,而且只有三层楼高。估计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
从外表看,这栋红楼的面积并不大,只是爬山虎却长得很茂盛,几乎爬满了整栋楼。另外这栋旧楼倒是配了一个面积比较大的停车场,估计停个二三十台车没有多大问题,显得有些许怪异。
“你爷爷就住这里?”陈诺有些吃惊了。
堂堂一个省委书记,虽然退休了,但应该也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吧?
“我爷爷一直是个低调的人。”李欣微微一笑,示意陈诺上楼。
进了红楼,陈诺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栋单元楼,而是一栋小别墅,心底这才释然——如果李长云是住一个小套间,那才真叫不可思议了。而这栋别墅虽然破旧了点,但好歹也是栋小别墅。
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着陈诺,然后说道:“老爷子在三楼的阳台上。”
“田叔,我爷爷又在吹风?天气冷,下雪了,小心着凉!”李欣皱了皱眉头,说道。
“他就是在看雪,他说很多年没看过下雪了,怎么看也看不足呢。”田叔笑道,“走,我带你们去见他。”
从楼梯上爬上三楼,穿过一间挂着不少字画的书房,便来到了宽敞的阳台上。
陈诺见到了一位满头银发、戴着幅老花镜的老者,他的脸上已经有了不少皱纹,而且腿脚好像也不方便,正坐在一张轮椅上。
“爷爷。”李欣和李瑶都叫了一声。
李长云微微地点了点头,眼神却在陈诺身上扫了一眼,问道:“陈诺?”
他的眼睛依然很亮,只那么淡淡地看了陈诺一眼,便让陈诺略感到了一些无形的压力。
李长云的嘴角挂着些笑意,脸上却仍然有些不怒自威的神情,颇有些大人物的神采。只是他的眼神中,却分明夹杂着一些欣赏和笑意。
“老爷子,您好。”陈诺笑道。
犹豫了一会,陈诺最终还是叫了声老爷子,没叫他李书记,毕竟陈诺也不是混官场的,而且从满头白发上看来,这位老爷子看起来已经退休很久了。
“小伙子,来看雪,然后咱们去喝酒。”老爷子回过头去,痴痴地看着那片白色的大地,说道。
这场雪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天,把整个金沙市铺得如银装素裹,分外迷人。这栋楼虽然只有三层高,但附近没有什么高层建筑,因此极目望去,视野倒也十分开阔,正是欣赏雪景的极佳场所。
“我看了好几天了。”陈诺笑道。
“你看出什么来了?”老爷子问道。
“瑞雪兆丰年。”陈诺有些不解其意,于是顺口答道。
“没错,瑞雪兆丰年。那些肮脏的小把戏,都被这场雪给埋葬了,正如红楼梦里所说,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咱们金沙市,这回也算是重生了,可谓是必有后福。”老爷子开怀一笑,把皱纹都笑平坦了。
“爷爷,你怎么跑三楼来了?”李瑶有些不满地插了句话。
“傻丫头,三楼地势高,才好看雪嘛。”老爷子微笑着答道。
“可田叔抱着你和轮椅上楼,挺费事不说,也挺危险的,万一把你给摔了……”李瑶嘟着嘴说道。
“谁说我要他抱了?”老爷子不悦地说道。
“那是谁抱你上来的?”李瑶疑惑地问道。
“你就知道管我……我自己走上来的,不行吗?”老爷子淡淡地说道。
“爷爷,你的腿都瘫了一年多了,你开什么玩笑?”李瑶有些嗔怒地跺了跺脚。
老爷子没有理会孙女的追问,只是弯下腰,拍了拍轮椅下趴着的一条大白狗,喃喃说道:“白雪啊白雪,你取这名字有十多年了吧?这回你可算是真带来了雪,也不枉我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咱们喝酒去吧?”陈诺微笑着岔开了话题。
“嗯,说得对,喝酒去,今天咱们要好好庆祝一下。”老爷子忽然从轮椅上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而且走得十分稳健。
“爷爷,你怎么能走了?”李欣和李瑶都是惊喜交集。
“这几天练了下气功,腿忽然好了。”老爷子笑道。
“没听说你练什么气功啊?”李瑶狐疑地问道。
陈诺看了看老爷子嘴角神秘的笑容,又看了看一直垂手站在一旁、并未上来搀扶的田叔,忽然悟出了点什么,于是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局势好了,老爷子心情也好了,腿自然也就好了。”
老爷子目光如电地看了陈诺一眼,但一秒钟后,眼里的锋芒便消逝不见,仍然是平和的笑容。
听了陈诺这句猜测,李欣和李瑶都是面面相觑。
“爷爷,难道你以前是装病?”半晌,李瑶才试探着问道。
“谁说的?没事装什么病啊?”老爷子晒然一笑,踱着方步走进了书房。
“以前的事别管了,能走了就是喜事,值得喝上两杯。”李欣反应了过来,赶紧喜气洋洋地拉着陈诺追了上去。
“爷爷,小心点,你腿刚好……“李瑶也追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爷子下楼。
老爷子却一把甩开了李瑶,说道:“我腿好利索了,不用你扶。”
看着稳稳健健下楼的老爷子,陈诺忽然有些心寒,又有些佩服——老爷子是沧月轩的大老板,他这番装病,或许便是为了让云松德之流放松警惕。只是这病一装便是一年多,而且为防走漏风声,竟连自己的家人也瞒过了,还真不是一般的狠辣和不近人情。
忍常人之不能忍,这又需要怎样的毅力?
这老头绝对是个狠人!陈诺在心中给出了一个评语。
走到二楼的时候,老爷子推开了一间房门,说道:“喂,吃饭了。”
陈诺惊讶地发现,在那间自动麻将桌旁坐着的四位牌友,居然是马明辰、万友先、刘毅和李嘉清,而余听枫正坐在万友先身旁支招,让他打那个二筒。
见到老爷子自己走过来,这五人脸上都没露出什么惊奇之色,显然是早就知道老爷子的腿好了,然后纷纷站了起来,笑道:“走,吃饭去。”
在一楼的饭桌前,早已整整齐齐地摆着十多道精致的菜肴。
“这是七十年前埋在山洞里的国酒茅台,咱们今天就喝它了。”老爷子提着一瓶酒,兴致勃勃地说道。
“爷爷,医生说你的肝不能喝酒。”李瑶赶紧说道。
“丫头,别扫爷爷的兴!”李嘉清赶紧使了个眼色。
“丫头说得也对,我就只喝三杯吧。”老爷子微微一笑,示意李嘉清把酒倒上,然后举杯说道,“这一次大家都辛苦了,我敬大家一杯。”
所有的人都痛痛快快地把酒喝了,包括李瑶。
“第二杯酒嘛,咱们为金沙市的重生而干杯吧。”老爷子张了张嘴,把第二杯酒倒进了喉咙里。
他喝酒的姿势有些怪,不是饮,是倒,想来年轻时必是个酒中豪客。
大家相顾一笑,都同饮了第二杯酒。
“这第三杯嘛,就为我的重生而干杯吧。”老爷子再次仰脖,倒进去第三杯酒,然后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赞道,“香!”
“恭喜,恭喜。”大家都连声说着,然后喝掉了第三杯。
三杯之后,老爷子果然把酒杯撤了,对着陈诺说道:“嘉清的肝也不太好,李欣和李瑶也都不怎么能喝,所以剩下的陪酒任务就交给你了。记住,全给我灌趴,一个也不能站着回去。”
“那怎么行?”
“老爷子,你这就不地道了!”
马明辰、万友先、刘毅和余听枫都纷纷叫嚷起来。
“怎么个不地道法?”老爷子翻了翻白眼,哼道。
“陈诺算是我们这边的人!”马明辰快人快语地说道,“嘉清绝对不能退场,他是主人,今天又是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心疼了自己的儿子,委屈了咱们。”
“陈诺是我孙女的徒弟,就算是我李家的人!”老爷子霸道地说道。
马明辰等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都苦笑了一声。
他们都听说过陈诺的酒量,而且也在一起喝过酒,领教过陈诺的厉害。不过老爷子既然发话了,他们也只有拼却一醉了。
“当上酒长了,恭喜。”余听枫却对着陈诺挤了挤眼,低声笑道。
陈诺在肚里苦笑了一声,他何尝不知道余听枫的弦外之音——老爷子的这句“陈诺算是我李家的人”,可真是有些一语双关。而他将陈诺推上的这个酒长的位置,也似乎颇有些暧昧,完全是把陈诺当成自家人看待了,这到底是自己多心,还是老爷子确实有什么特殊意思呢?
想到老爷子的特殊身份,陈诺顿时有些头大了,看来这顿饭还真是有些鸿门宴的意味了。
而李瑶听到她爷爷的这句话,也禁不住霞飞双颊,脸上的神情颇有些不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