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早,给姑娘请安。”
到招呼的婆子是这园子里一个管事的老婆,在这园子里管些花啊草的,不过,今儿个怎么跑到她们院子里了。
那婆子也不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了。
“这是门房收到的一份礼,说是咱们夫人娘家那边府上的大爷新纳的福姨娘给姑娘送来的,说是说了名字姑娘便晓得了。”
边说边掏出个包得好好的东西递了过来,她去看他男人,刚好门房把这个送过来,她便顺手带了过来,也打着些讨赏钱的意思。要不能在这个新主子面前露个脸,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像这园子里的几个婆子,先听说要服侍新来的姑娘,还都有些不愿意,原本她们的差事都有些油水可捞,可在姑娘这里,她们只能做些洒扫、做饭的差事,那有神明奔头。结果没过几天回来窜门子时,那口气,那气派,可就大不同了,一口一个我们姑娘怎么样的。
说这姑娘年纪轻轻的,看着和气,却极有章法的。连手下的姑娘,一个个也都厉害着呢,这但凡有一个错处落在她们眼里,那都是得按例处置的。但只要做得好了,这赏钱也是不少的。光这个月,那秦婆子的孙儿过周岁,便赏了一锭银子,足足有二两,可把那婆子乐坏了。
因此,这回一听有这院子里的差事,她立马兴匆匆地接过来了。
无愁好奇地接了过来,拿在手上,除了夫人和嬷嬷们的赏赐,姑娘正儿八经地收到礼物这还是第一次呢!以前在园子里时,就是过生日,也不过大姑娘她们过来,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顿饭罢了。吃过了,还要赶快温习当天的功课,以备嬷嬷们的考核,哪有这个闲心还准备什么礼物什么的?
平常倒也没有叫她失望,朝无病使了个眼色,无病便进屋去拿了一串钱来。
“多谢大娘辛苦这一趟,钱也不多,给大娘吃杯酒吧!”
那婆子接了赏钱,便喜滋滋地去了。
平常却有些奇怪,福儿姐姐好端端地给她送什么礼物啊?这不像是福儿姐姐的作风啊?她们这些姐妹虽说关系都是极好的,但在园子里,大伙儿每日都忙着功课,少有闲散的时候,有时候稍微闲一点的时候,又没有谁过生日,可正当过生日的时候,有时候,忙得都没有时间一起庆祝,真正聚在一起为谁庆祝生日的次数一个巴掌也数得过来,更何况送什么礼物呢?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省了这一出了。
这回连自个儿的生日也不是,福儿姐姐却专门派人送了个礼过来。她疑惑地拿着礼物,百思不得其解地往屋子走去。
打开包袱,是一个包装得好好的礼盒,上面有一封信笺。平常先不去管那礼盒,而是拿起了信笺。
无忧、无愁两个却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那个盒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无忧是好奇心重,无愁则是年纪小贪新鲜,两个这时却惊人地达成了一致,两只眼睛都快把那盒子给烧穿了。
“无忧、无愁,你们两个,还不快去厨房把姑娘的早餐拿过来?”无病这时候却吩咐道。
无病她说的话可不能不听,两个人只得不情不愿,一步一回头地走了。陈夫人家里人口却是简单,因此,配得下人也比较少些。像陈夫人院里也就四个丫头,四个婆子,也就绰绰有余了。因此,芷院里也没有小丫头,只有她们四个,并四个婆子。四个婆子,两个负责洒扫等粗活,两个负责厨房里的事儿。而一些平常身边的跑腿事儿,便由她们几个摊了。好在活计也不重,几人就权当活动活动筋骨了,想当初,在姝姿园那个院子里,她们可是什么都做的,这点小事,有什么要紧?
不看信还好,看了信,平常却是更莫名其妙了。
“姑娘,大姑娘说了些什么?”无病其实从刚才就已经在好奇了,要不也不会好好的太阳不晒,还又跟回屋了。
平常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件事儿连自己都没个头绪,却不适合说给这些丫头听。她的心里却满是疑惑,无病姐姐说这是大表哥给她的,说是那位元正琪公子要送给自己的。这位元公子与自己不过只有几面之缘,为什么送东西给自己呢?从与那位元公子有限的几次接触,平常只发现那位元公子似乎特别喜欢捉弄自己,上次也把自己的帽子随手就取了下来,似乎总是在生自己的气的样子。可平常又感觉到,那位元公子似乎并不是很讨厌自己的样子。可每回的行为又是那样,平常有些想不通。这回就更是莫名其妙的送礼物过来了,平常心下有些忐忑,总感觉似乎跟那位元公子沾上边的事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
“无病,无愁她们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无病回答道,却有些莫名其妙,姑娘干嘛突然问无愁,而且这神情似乎暗藏着一丝兴奋?无病的心里也有些期待起来了,似乎每回姑娘露出这种表情来的时候总会有些好玩的事情发生似的。看来有好戏要看了,得去叫一下无灾。那丫头这些天病了,姑娘就让她多休息,但如果错过了好戏,就有些可惜了。无病瞧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平常,悄悄地退了下去。
看到无忧、无愁两个拿着饭盒子回来,放在桌上,正要打开。平常忙开口阻止:“先别打开。无愁,你先帮我把这个礼物盒子打开一下。”
无愁也不多想,伸手就准备去看,她也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无忧却连忙把她拉开:“姑娘,还是我来吧。”她跃跃欲试,这种机会可不能随便让人。
平常提醒道:“可要小心一些。”说完,自个儿又往后退了几步,总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是个礼盒子罢了,还会吃人不成?”无忧瞧见平常的样子有些可笑,她却忘了,平常有时候的感觉却是很灵的。她毫不在意,随手就将盒子盖掀了起来。
只听一声响,一个黑色的东西喷了出来,先是落到了无忧的头上,然后,又顺着头,往下流下来。
无愁原也凑在跟前,但她见机得快,往后一跳,躲了过去。
无忧却呆呆地看着自己黑乎乎的裙子,以及黑乎乎的手,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
“好像是墨水。”平常无比同情地看着无忧,她就说了,让小心点的,为什么不听呢?
“无忧姐姐,你的脸,好像小花猫啊。”说话的却是无愁,这个小家伙睁大眼睛,仔细地盯着无忧的脸,一个劲儿的瞧着,这脸全黑了,看着好奇怪啊。
这时,从窗外先是传来一阵有些压抑地笑声,接着,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中间竟夹杂着些微的咳嗽声,几个人循声望去,只见无病扶着无灾,两个人正在门口处,今儿个阳光好,帘子被系了起来,两人就站在门口,笑得正欢。无病还客气一些,只是微抿着嘴,无灾却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两个字,一只手指着无忧的脸,一边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真是太好笑了,怎么就喷得那么准呢?
平常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妥,没有轻易打开这个盒子,要不现在倒霉的就是自己了。不过,无忧这个样,真好笑,好像只花脸猫啊。平常也很不厚道地露出了无声的笑容。这若不是自己,无忧也不会这么惨,所以她很有良心地没有笑得太夸张。
听到无灾放肆的笑声,无忧这才反应过来,一回头,却见连平常也抿着个嘴在那儿笑,不由跺着双脚恼怒地叫道:“姑娘。”
“呃,我在这儿。”平常故作无事状:“啊,今儿个天气真好,这早饭还是在外面吃妥当些,好吧,无病。无愁,帮我搬个桌子到外头吃吧。”
无愁应了一声,再瞧了无忧一眼,就去搬桌子,好可惜,这种画面可不多见啊。
而说完这话的平常,也朝外面走去,她忍着笑道:“无忧啊,今儿个辛苦你了。就放你一天假吧!”说完,就离开了屋子,这无忧估计也快要爆发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果然,平常一走,无忧的牙就咬着咯咯想,她的目光恶狠狠地看向无病和无灾。
无灾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秀才与兵是没有共同语言的,她还是回屋去休息吧,这生病了的人,似乎还是应该躺在床上的好。
于是,她用力挣脱了无病的手。“这个,我突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还是早些回屋去休息吧!”说完,一溜烟地往屋子里跑去了,这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这逃起命来,腰不酸了,腿不软了,走路也有劲儿了。
无病愕然地瞧见无灾这个没义气地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这个丫头,刚才有好戏可瞧的时候可没有忘记她。不过,瞧见杀气腾腾的无忧已经开始往自己一步一步地逼近了过来。无病的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了:“那个,无忧,无灾身体不好,我还是去扶扶她。”又大声地喊道:“无灾,还是姐姐扶着你吧,小心摔倒。”说罢,便起步欲追上去。
“啊。”却听一声尖叫,无忧已是扑了出来了,叫你们笑,姑娘我惹不起,无愁跑不过,无灾姐姐生病了,好,我也忍了。可,无病姐姐,你别想逃,总得有一个人陪我才成。
无病拼命向前跑,但她的教程可敌不过拼了命地无忧,没有几步就被抓住了,无忧将她抱得死紧,拼命地往她的身上蹭来蹭去的,不一会儿,无病的衣服就不成样子了。无病先还挣扎,到了此时,也死心了,任她蹭来蹭去,最后还在脸上也抹了几把。
无忧收手之后,看着无病一脸的狼狈样,不由也笑了,这笑声比之无灾刚才也好不到那里去,肆无忌惮得很。
旁边的几个婆子这会儿忙完了,也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这个样子,也笑个不停,这园子里有了个主子姑娘还是热闹得多了。
无病无奈地笑了笑,拉了无忧两个下去梳洗了。她这是遭得什么无妄之灾啊。这看戏看戏,没想到最后是自己被别人看了。
不过,是谁送得这么缺德的礼物,不像是大姑娘的作派。
而此时,一对车队正缓缓地往京城而去。
其中一辆超大的马车中,元正琪正舒适饮着葡萄酒,嘴里还摇头晃脑地吟着:“葡萄美酒夜光杯,这美酒果然还是得用好杯盛啊。”他手中的杯子正是夜光杯,采用武山鸳鸯玉雕琢而成,一触欲滴,色泽斑斓,宛如翡翠,倒入葡萄美酒,酒色晶莹澄碧,若是晚上皓月映射,清澈的玉液透过薄如蛋壳的杯壁更是熠熠发光,美焕美仑。
显然,元正琪此时的心情是非常地好,想到那臭丫头打开了酒杯之后的反应,他就得意不已。这个可是他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为了这个,他还特别找了个精擅机关的木匠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完成。如此的话,那臭丫头相想必会记忆深刻了吧。瞧他对她多好,连走了也不会忘记送她新年礼物呢。
“爷。”侍剑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事?”元正琪懒懒地掀起帘子,露出的容颜立即让不小心瞟到的行人,不论男女老少,均看得一呆,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公子,就是画上的也没有这么好看,又有那偶然得见的少女,从此之后,深夜梦回之际,又多了一重春梦。
侍剑往前凑了凑,低声道:“爷,有两个人跟着咱们,武功还不错。”
听侍剑这么说,元正琪便晓得那两人不是他的对手了,不过,他可不习惯有人跟在自己的后头。
“待晚上的时候抓住问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元正琪也有些好奇,这如果是跟着大哥他倒不奇怪,谁都知道大哥是四爷的心腹。可跟着他做什么?京里的人可都是晓得,他这个威武大将军的二子,虽说是极受宠爱,可却是个啥事儿都不管的公子哥儿,只能当花瓶用用的,又不继承父亲的爵位,谁会费心在他身上?元正琪倒想瞧瞧,是谁那么白痴。
“是。”侍剑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元正琪放下帘子,顿时响起了好些声叹息声,这等容貌,也不知道今生是否还有幸见到?
元正琪却有些期待起来,没想到正觉得有些闷,就有人来给他找乐子了。
夜晚快点来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