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间奏

桃花过后,寸草不生——

“这,这也太过份了吧!”看着被拆掉了一半的真武大殿,就连武当著名的老实人诸葛英都怒了!他往周围看了一圈儿,目之所及几乎一片荒芜,武当千年底蕴如今已经荡然无存!遭劫的不仅仅是真武大殿,绝大部分的房舍都残缺不全,被拆掉了某些部分——如果不是某人约束着,真的再被放一把火,那武当那就真的名存实亡了。

几个人各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刚才没有选择暂避锋芒的战略撤退,而是留在这里跟那些人拼死算了!如此屈辱,实在不堪忍受!

“我要杀光那帮妖魔!”那边抢先跑回自己闺房的石明珠,这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破匣子,泪水涟涟的跑了回来。“他们竟然连我的梳妆盒都不放过!我……此仇不报,本姑娘誓不为人!”

“沉香木,”自回到武当山便始终沉默、身体摇摇欲坠的半边老尼忽然说道。“什,什么?师父你说什么沉香木?”石明珠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半边老尼泛着灰白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没有丝毫感情。“我是说…你的梳妆盒盖子用的材料是沉香木。这种材料在凡间一两千金,便是在修仙界,因为沉香木制作成香料能有助于禅修,同样价格不菲。如今你明白了吗……”

她没有多做解释,话题戛然而止,半边老尼先一步往褴褛的废墟中走去。她的话中含义,或许只有江湖经验丰富的有根禅师能稍懂八分,他说了四个字,“怀璧其罪!”

“这也算璧?”石明珠举起自己的梳妆匣子,简直满头雾水。这梳妆匣子虽然是她的心爱之物,但也就是样式讨喜而已。可你们说这东西是无价之宝?说什么呐。这一回就连有根禅师都不再搭理她。

修仙界的资源分配链条是这样的:首先是峨眉挑,峨眉挑剩的盟友挑,峨眉和盟友都不屑拿的才轮到旁门左道的巨擘们挑——至于跟在陆远身后的那些人,都是生活在修仙界最底层的鱼虾人物——你可以叫他们**丝,或者流氓无产者。他们没有靠山、没有资源、没有好的功法、没有门派传承。一辈子小半靠努力、大半靠运气,能出头是因为基数太大,而不是渠道畅通。

土豪家遭了强盗洗劫,他可能愤怒于——尼玛。你们抢钱抢珠宝也就算了,连马桶盖都不放过!土豪顿时觉得自己尊严被冒犯、被刺痛。但是在强盗看来,我擦,肾机居然就这么被拿来垫脚!我擦,又一个垫桌子的肾机!我擦擦。切水果的垫子也是肾机!我擦擦擦,马桶盖儿居然是玉石的…基本上就是这个心态。

一行人以半边老尼为首,沉默不语的穿过废墟,进入真武大殿。

真武大帝的塑像倒是毫发无伤——修仙界的人,作死也是有限度的——不过在真武大帝像前方的地面上,原本摆放蒲团的位置,如今蒲团全被挪开,被人用朱笔留下五个大字:“下次该你了!”字迹飘逸俊秀,卓尔不群!让人第一眼看着,就下意识的觉得。真真是好字!留下这字的人不知何等风流不羁……

想到这里,顿时所有人都惊醒过来!除了半边老尼之外,诸葛英、有根禅师等人,竟然看着那字齐齐的后退了一步!有根禅师还心有不甘的说了句,“厉害!”。那字写的精气神饱满,留字之人将自己的气息也蕴含在字里,将自己的意思直接传递到看字之人的思想中,难度绝不亚于一次群体性的精神攻击!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石明珠脸色微红的说道。刚才看字时的精神攻击,就数她受到的影响最大。在她意念中,一个翩翩佳公子在对她微笑。以至于石明珠不由自主的竟被迷惑住了。

“这个圆竖和尚的意思是,他对武当的攻击已经结束,如果我们武当想报仇,他随时恭候。”诸葛英无奈的解释道。

这次撤退时。半边老尼已经将武当与圆竖和尚之间结仇的因果全部说给大家。他们知道了其中的是非曲直,自然也明白留字之人必是圆竖和尚。“更何况,这里还有一行小字,”诸葛英指着大字的下方,一行容易被忽略的小字说道,“成都府军营……我想这就是玉珠妹子如今所在之处吧。”

“玉珠找到了?!她怎么被藏在军营里?”石明珠不明所以的问道。

“咳咳~”诸葛英当然知道石玉珠被丢在军营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他装作没听见石明珠的问题,转头看向真正的主事人半边老尼。说实在的,如果圆竖只是将石玉珠丢进军营当营妓,他这会儿八成已经炸了,肯定怒发冲冠、不依不饶!但是,当圆竖和尚踏平武当山后,他反而不敢生气——实在因为圆竖和尚的手段太过匪夷所思,那股子疯劲儿和整合邪道的手段,真真是把他吓到了!

与武当的存亡相比,石玉珠这个人也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何况她姐妹一向仗着半边老尼嫡传弟子的身份,傲气得不行,在武当上下没什么真正的师兄弟。老尼姑一挥衣袖,将地上的字迹抹去。“冤冤相报何时了,诸葛英你去接玉珠回来好生安置,这件事到此为止!”

诸葛英领命。

半边老尼转头看向武当山门的方向,一声叹息,“通知各大门派,自今日起,我武当封山十年!”

众人见她眺望远方,堂堂的当世有数的高手,竟然落得一身萧索,每个人的心中都油然生出一股凄凉之意。石明珠还想建议,毕竟结仇是因为替峨眉出头,是不是向峨眉求援一下?可她随即便听见身边的有根禅师低声说了句,“这样撕扯开也好,他峨眉大兴便兴他的,我们不掺和了!”

石明珠一时间茫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

川南青螺魔宫以西,大雪山深山内,隐居着一位奇人,名叫女殃神郑八姑。

郑八姑曾与玉清大师是同门师姐妹,那时候玉清还叫玉罗刹而不名。当初她们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跟佛门的优昙神尼顶上了。双方约斗,以二对一被优昙神尼大败。自此玉罗刹拜入优昙神尼门下,改名玉清。而女殃神郑八姑则一方面不忿比武失败,另一方面也坚持旁门也能修成正果。独自离开。

她寻了这处深山隐居,本想精修猛进,以旁门之路飞升。却没想到又因为练功太急出了岔子,不幸走火入魔,落得个半身不遂(倒霉催的)。

大雪山上。她就孤身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前几天还傲娇的把玉清给赶走了……

求告无门之下,她也只能转修佛门来治疗伤势。只是佛门那些高深的功法,不拜在玄门正宗门下绝不会得到传授。因此无奈之下,她只能选了一个最笨、也是流传最广的修行路子——参枯禅!佛门这门修行之法,流传最广,练成之人却少之又少。盖因枯禅一坐就是几十年,不动不知,普通人根本坚持不下来。

坐枯禅、在深山,那种折磨可想而知。原本郑八姑多火爆的性子。生生的给磨平了——这事儿也在长眉的算计之中。他算计着郑八姑将来是要给齐漱溟的老婆当徒弟的——这儿就能看出来峨眉有多不要脸!枯禅难坐,但是一旦练成了道行甚至不在峨眉掌门齐漱溟之下!

可这样的人却要去给他老婆当徒弟——你要不答应也成,不答应峨眉就不给你疗伤!而且最恶心的是,齐漱溟的老婆荀兰因要收徒弟,自己却不出面。让峨眉二代齐灵云、齐金蝉几个人前去解救邓八姑,从今以后这几个人就是邓八姑的恩人,生生又压力邓八姑一头!别说她不进峨眉,将来就算进了峨眉,也就是给这帮峨眉二代当打手和保姆的命。

峨眉做事情也喜欢双保险,他们那边有自己的算计。这边还通过优昙大师来请求玉清,出面软化郑八姑的态度,直到让她接受“命运的安排”。在原著中,玉清真人同样对长眉的天机推断十分认可。她又希望郑八姑能像她一样拜入玄门正宗,当然会出面帮忙。而郑八姑被困深山几十年,后来又几度危在旦夕,无奈只能屈从。

不过现在嘛,首先信息刚传递到玉清那儿,就被一口拒绝。她现在恨不得提剑砍死几个峨眉二代。怎么可能出面帮他们!其次……

郑八姑独坐在雪山山坳之中,寒风吹拂,她瘦骨嶙峋的身体,宛如干尸一般。突然间,她对着空气哑声说道,“是…谁?…通…名…”喉咙仿佛干瘪破裂了一般,竟然每说一字都十分吃力。

“一个朋友。”身穿黑色长袍的陆六出现在郑八姑的面前。“我…郑八姑…还有…朋友?”她这么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是啊,她枯坐深山几十年,从不知自己还有什么朋友!

“你当然有朋友,”陆六在她面前摊开手掌,露出一根样子十分朴素的木簪,“她托我来为您疗伤。”

“玉,玉清!?她…还…好吗?”郑八姑有些疑惑,这枚木簪确实是玉清的。以玉清真人如今的道行,别人想抢她的东西近乎不可能。但是,似乎想象着玉清和某个人竟然产生瓜葛,似乎也不可能……

“别想太多了,这根簪子不过是个见证,其实我用不到。”男人收起手里的木簪,随即一挥法杖,魔力就将半身不遂的郑八姑桎梏住。就在郑八姑大吃一惊,想要反抗甚至不惜自爆的时候,男人忽然低声的说道,“你不想知道我和玉清大师的故事吗?”

“哦……”郑八姑呆住了——她很想自爆,但同样也很想知道玉清跟这个男人的故事——如果有的话。要知道每个女人都有一颗该死的八卦之心!好吧,临死前……你就不能让我多知道一点儿吗?

“我慢慢说给你听。那是前年的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陆六的口吻跟大妈似的,那语气呢又好像在讲别人的事情一般娓娓道来,让郑八姑不知不觉就听入迷了。陆六微笑的继续着。(唉,鱼唇的女人,这些都是特种兵课程而已。解除一个女人的戒心什么的,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温暖人心的故事。)

“恢复你的瘫痪和和萎缩的肌肉大约需要十二小时,之后还要请您帮一个小忙,一个很小很小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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