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御恒赶紧给薛绍谦使了个眼色,安柔冉一直把安穆远看做自己的父亲,把江宗耀当做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果有一天,告诉她仇人才是他的父亲,而她一直敬重的父亲却是处心积虑要置她于死地的侩子手,她怎么能承受的住?
“绍谦,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安柔冉心一悬,盯着薛绍谦想问个究竟。
薛绍谦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道:“我先走了。”
“绍谦……绍谦!”
安柔冉看着薛绍谦匆匆离开的背影,喃喃道:“他一定是嫌我脏,不要我了。呵呵~我就是很脏……”
话还没说完,安柔冉便晕了过去,太多的刺激让她支撑不住了。
安御恒没耽误一刻,立刻抱起了安柔冉从酒店的安全通道下去,现在是夜里,那个楼道肯定没有人,免得引人注意。
三更半夜,他抱着安柔冉进家门,佣人这时候都睡了,这样正好,不会给人嚼舌根子的机会。
安御恒把安柔冉抱到原先小麦住的那个房间,让她平躺在床上,正要打电话请私人医生的时候,便听见安柔冉喃喃喊:“爸爸,你不要冉儿了吗?冉儿……哪里做的不好,冉儿改。”
安御恒的心一酸,握住了安柔冉的手。到现在为止,安穆远还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吗?安柔冉低低的吟泣像是一个被父母丢弃的孩子般可怜,安御恒心里何尝不痛,他也在今天,和安穆远恩断义绝了。
他和安柔冉都在这一天,变成了孤儿。
“姐,先醒醒……”
安御恒还是先把安柔冉弄醒了,再这样睡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安柔冉被他晃醒后,先是一惊,安御恒连忙道:“姐,你别害怕,你现在在我这儿,很安全。”
“我想见爸爸,阿恒,我想问问爸爸他真的不要我了吗?”安柔冉眼泪含着泪,执着的非要见安穆远。
安御恒是绝对不会再让安穆远见她一面的,因为安穆远早已失去了做安柔冉父亲的资格。
安柔冉现在的精神状况很糟糕,她突然又道:“阿恒,我要洗澡,我好脏,我要洗干净,对不对?”
安御恒真不知道该怎么抚平她心里的伤,只得低声说了句:“好。”
他把安柔冉带到浴室,然后道:“姐,睡衣就在这儿,你先凑合着穿小麦的吧。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嗯?”
“嗯。”
安柔冉点点头,安御恒出去后,她把浴室的门锁上了。
安御恒很累,说实在的,自从小麦流产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这么多的事接踵而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是男人,必须撑起这一切。
就这样,安御恒靠在床上,困意袭来,竟然睡着了。
做了个梦,浑身冷汗,他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了。
安御恒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一小时了,安柔冉也该洗好了吧。
他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姐,洗好了吗?”
浴室里没人答应,也没听到花洒的声音。
安御恒不确定了,安柔冉在浴室做什么?怎么没有一点动静呢?
他立刻跑到自己卧室去找程麦青,没想到这丫头还没睡,看到他来,她别过脸躺下睡觉,不想理他。
安御恒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拉着她,道:“跟我走!快!”
他的声音很急迫,程麦青愣了愣,本想反抗,却还是被他拖着走了。
很快,她被他拖到自己以前的卧室,程麦青问:“你干什么?”
“我姐在浴室,你快进去看看,她在干嘛?”
安御恒一贯都是波澜不惊的,他露出这种神色,一定是有很严重的事。
程麦青也没心思和他闹了,赶紧打开了浴室的门。
当她进去后,却看到安柔冉整个头都闷在了浴缸的水里,她吓了一跳,惊叫出声:“安御恒,出事了,你快进来。”
安柔冉被送到医院时,医生给她清除了胸腔里的水,带上了氧气罩。
安御恒跟着医生去了办公室:“医生,我姐姐她怎么样了?”
医生一边写病历,一边道:“还好你们送来的及时,暂时没有危险了。”
程麦青一直站在安御恒身后,从她今天发现安柔冉溺在水里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
么。可当她看见安御恒接近崩溃边缘的状态,她的心隐隐的酸痛着。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安御恒落寞的走在走廊上,程麦青跟了上去,问:“出什么事了?柔冉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说句话了,可今天,面对安柔冉命悬一线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两个月和安御恒冷战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小麦……”安御恒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可怜?”
程麦青一滞,她抬起头望着他不再似平日冷酷严峻的脸,一时间所有话都堵在喉咙,说不出来。
安御恒苦笑,他背靠在玻璃窗上,哽咽道:“是啊,我就是很失败、很可怜。保护不了妻子,连我姐也为了我的事变成现在这样!我,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程麦青第一次听到这个男人亲口承认自己的脆弱,为什么他脆弱的时候,是那么让人同情?他,的确是可怜的。
安御恒看她垂着眸子,道:“这么晚的天,你困了吧?我让司机来接你回去。”
“不!”程麦青拒绝了,她刚才在想一件事,所以才出神儿了。她有点为难,却还是问:“安御恒,我刚才在浴室,看到……看到柔冉姐身……身上……”
安御恒立刻明白了,安柔冉身上的那些印记对于小麦,并不陌生。他和小麦的每日每夜,也会在她身上种下那种痕迹。只不过,安柔冉的这个实在让人难以启齿。
安御恒牵着小麦冰凉的小手,道:“我们去那边说。”
程麦青就知道,事情很复杂,没有这么简单的。她跟着安御恒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小心翼翼的问:“柔冉姐是不是因为那些吻痕,才……想不开的?”
安御恒摇了摇头,道:“也是,也不是。我姐姐被人强暴了……”
程麦青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她想象不到如安柔冉那样骄傲的女人,在经历过这种事之后该怎么活着。
可是程麦青突然想到能动安柔冉的人,也一定不是平常之人。她更有种感觉,那个人,离她很近。
“那个人是谁?”程麦青竟然问了出来,她明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却还是问了。
安御恒的表情一直是痛苦的,他低低说了三个字:“江、宗、耀。”
程麦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得头皮都发麻。
江宗耀是市长,是江惠媛的父亲。哦,对了,好像他也算自己的爸爸,只不过从未说过话而已。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安柔冉?
安御恒道:“你也不相信吧,呵~其实我是最坏的那个人。我早就知道我姐不是安穆远亲生的,我很早就知道我姐的亲生父亲是江宗耀。可是,我却帮着安穆远瞒了这么多年,让姐姐误认为安穆远是一个慈父,是爱她的父亲。我姐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女人,被她崇拜的父亲出卖,有被她的亲父强暴,这两件事哪一样不是痛彻心扉的?”
程麦青早已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了,这种荒唐的事连听得人都不敢相信,更何况是亲身经历的人呢?
不知何时,程麦青早已泪流满面,她盯着病房的方向,安柔冉还安静的睡在那儿。
程麦青也曾经讨厌过安柔冉,甚至怨过她,可现在看来,她的确是一个伟大的女人。作为女儿,她把孝心全部给了父亲;作为姐姐,他处处为安御恒着想。她做的一切,不是自私,而是博爱。
安御恒眼眶一直是湿的,平时意气风发的他,在这个时候也只能一次一次的叹息。
当他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儿在颤抖着身躯,他又后悔了,不该把这么残酷的事告诉小麦的。
程麦青捂着嘴抽泣,好像这一刻,她明白了很多。也突然,她不恨了,不恨安御恒,不恨安柔冉。
因为有太多事,是阻止不了的。该发生的时候,他就发生了。
忽然,安御恒低淳的嗓音徘徊在她耳边:“小麦,能不能让我抱抱你。”
程麦青自己靠近了他怀里,她想给他一点力量,让他坚持住。就算所有人都倒下来,他也必须站在那儿帮大家扛起那一片天。
安御恒就这样把她搂在怀里,很安稳、踏实,踏实到他终于可以闭上眼睛睡一觉了。
程麦青小心的侧脸看了眼,他俯着身把头埋在她的肩上,沉沉的睡着。
小麦的手情不自禁
的抬起来去触摸他微蹙的眉毛,她静静的望着他,想了很多:也许她不该去恨他,她甚至该同情他。
这个男人,他总是表现的霸道强势,也许他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脆弱罢了。她和安御恒比起来,至少自己的童年还是快乐的,虽然她没有爸爸,但她也没有多介怀,毕竟没有拥有过。可安御恒呢?他十二岁之前有爸妈的疼爱,然而这么小的他却要亲眼目睹母亲被火车轧死,难道这不可怜吗?也许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一无所有了。从此之后,他的生命只为仇恨。然而复仇之路上,她阻碍了他的计划,他为了她放弃复仇。她拥有了他全部的爱,可是却因为知道他的利用和背叛,而恨他。
这一切,终究是命运的作弄。它总是把人们玩弄在股掌之中,冷眼看着人们在它设下的圈套中挣扎痛苦。
安御恒没睡多会儿,薛绍谦就匆匆来到了医院,他也被惊醒了。
薛绍谦急切的问:“阿恒,冉儿呢?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事了,现在在高护病房。”
安御恒疲惫的按了按眉心,然后道:“你把安穆远怎么样了?”
薛绍谦道:“在我去安家之前,你爸就已经服药自杀了,现在安家大宅乱成一团,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不接。”
安御恒听到安穆远自杀的消息并没有多少惊讶,即使他不自杀,恐怕他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了。这些人,有罪的、无辜的,都被他害的差不多了,他的确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程麦青见安御恒像一座雕塑坐在那儿,冷冷的,表情也没变过。他父亲死了,他也没有伤心。
程麦青明白了,原来,安御恒早就没有了寄托,他才真的是孤家寡人。
薛绍谦看天快亮了,然后对安御恒说:“你去环奥吧,安穆远一死,环奥那边肯定打乱,你得去稳住阵脚。”
程麦青也道:“薛先生,我跟你一起照顾柔冉姐。”
其实,安御恒现在根本没心情去管公司了。可是,环奥是他的责任,现在安穆远一死,环奥群龙无首,股票面临下跌,员工面临失业!他不是一个人,他是在为一群人而振作。
临走前,安御恒对小麦和薛绍谦道:“你们不要跟我姐姐提她身世的事儿,一个字都不要说。与其让她知道后更痛苦,还不如就让她在谎言里生活。安穆远走了,就让他把这个秘密也一起带走吧。”
程麦青和薛绍谦相视一眼,都点头表示附和。
“我姐醒了之后,打电话告诉我。”
安御恒又嘱咐了他们一句,才离开。
今天真可谓是A市这么久以来,大事儿最多的一天,几乎全摊到今天了。
安御恒也是出了医院在街口的大电视上看到的“市长江宗耀”离职的消息。
一夜之间,安穆远死了,江宗耀也从市长的位置上下马了,安柔冉还在医院昏迷不醒,而一贯以商业巨头自处的环奥股票大跌。
所幸的,这么多事情全在安御恒的意料之中,所以应对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的。
况且,景寒从南非回来了,他到了公司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一回公司,景寒先去安御恒办公室报到。
安御恒见到他,心里多少也轻松一些,景寒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景寒把一个金色的正方形盒子放在了安御恒面前,这是他从南非带回的钻石。
安御恒一打开盒子,便看到是一颗打磨的很精致的镶着心形粉钻的戒指,他笑了笑,问:“世上独一无二的吗?”
景寒斩钉截铁的说:“嗯,按照您选的图案磨制的,不会有第二个。”
这次景寒之所以在南非呆了这么久,就是因为等着珠宝城把钻石按照图案的形状打磨出来,工人打磨的很累很销魂,因此这颗钻石价格也很销魂。
安御恒把盒子收了起来,尽管现在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很乱很忙,他还是记得小麦的生日快到了。
这一天,安御恒和景寒都在公司的会议室度过。
好不容易把公司的具体事务交代清楚,让大家安心的各司其职,医院那边又来电话了。
一看电话,是小麦打来的,安御接起电话,就听见小麦十万火急的声音:“安御恒,不好了,柔冉姐刚醒,我们还没敢告诉她你爸爸的事情,她就吵着要见父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