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爸你今天到底是咋了啊,难、难道我真是你捡来的吗???”
听着马兴说这种丧气话,六叔皱眉狠敲了他脑门一下。说要不是你小子做事儿太欠火候,小千能觉得你不对劲跟踪你吗?要不是跟踪你,和周潮生碰面的地方改了,小千他让那个吴用去哪儿抓人?能弄成现在这样儿?
“啊???这、这都什么强盗逻辑啊爸!!我哪儿知道他是那什么坤的儿子,换做你在跟踪别人的时候被人反跟上了,不先来个回马枪铲清楚后路啊?先下手为强可是你一直挂在嘴边边上的。”
“还敢犟嘴!??”
跟马兴吵了两句,六叔就叹口气说只能这样,他说我的想法其实真的挺幼稚的;毕竟想通过米海军就抓到唐剑的犯罪证据,简直等于一步登天;不过正好今天我遇到了他,而且我们都有同一个目的,这实现的可能性就变大了不少。
“你接近米海军费得那些功夫也不算白费的...通过他直接伤害唐剑是做不到,但就像我已经从完全未知、到现在已了解到给米海军送货的人叫周潮生的一样——通过他却有很大把握能抓到他爸爸米白强的把柄!最大的把柄,就是他爸暗度陈仓、偷拿唐剑货物扩充自己逃亡资金的证据!”
“这个证据作用可大可小...其实根本没小这一说。叔的想法就两点,一,你把握到确凿证据后交给我,我再在暗中通过手段让唐剑知道;他一知道,这条毒蛇和这只老狐狸就得掐起来!米白强在沙家坝地位实际上比马海清还高,知道他唐剑要命的把柄又有多少?绝对能闹得他沙家坝鸡飞狗跳元气大伤!这样就给了你爸爸他们膨胀势力的时间、也削弱了以后他们正面交锋时的难度。”
“第二点,就直接多了。那就是直接用这个证据威胁他米白强:一用唐剑威胁他、二用向公安局举报威胁他,总有一个是他怕的!到时候他为了自保说不定就能直接抖出来一两个能让他唐剑避无可避的罪名!”
边听边点头,因为六叔跟我想的完全一样。知晓周潮生的地位和所知的东西并不足以威胁到唐剑的时候,我也是想改变变思路,先从米白强作为起点下手。
“反正你俩里至少要有一个绝对不能让米海军起疑心的,这样米海军和他爸才不会警惕到把自己封闭起来、让我们根本没有可乘之机。阿兴这小子做老子的我还是挺骄傲,比同龄的孩子争气的多,懂事的多...”
说完扫了眼马兴已经有点眉飞色舞的样子,却又哼了一句但比起你就差得多。
“...爸...你当年是不是产房里抱错人了??”
“滚出去玩你的手机去!”
骂的马兴欲哭无泪,只是无比幽怨的瞪着我;六叔就继续看着我说上次你小子差点崩了老子的时候,老子就知道你带着坤哥的血。
“额...马兴不也带着你的血么?”
“这不一样,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啊!我就不是你亲生...”
“滚出去玩你的小鸟去!”
狠狠瞪马兴一眼,六叔就说当年多少人都怕你爸爸啊...
“是因为你爸太凶戾吗?对,当年道儿上的人都说你爸是头恶龙,一个人就能吓的人谈坤色变!”
“再别说加上马飞那条疯狗、还有豹子德彪、阿星洪翁那几个年轻时就你爸一句话谁都敢砍的家伙了...有毛景荣那只老狸猫压阵出谋划策,你爸他们一帮子当初摆平了多少在比他们地位高很多的人眼里、都根本不敢提其名讳的狠角色?当年你爸和马飞两个人一辆摩托车四把砍刀就把东关夏鸿健在老窝富荣华给剁了还全身而退的时候,连沙滨老父亲座山龙,都说马兰亭养了一窝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不然你以为沙滨吃多了撑的啊,那会马家帮盘子还那么小,就急着要把它夭折在摇篮里?”
“不过他们真正怕你爸的,却是你爸的冷静——你见过你爸动手你就知道,不管对面多少人,拿的什么家伙什么阵仗,你爸他从来就那张死人脸!他表情是那样,他心也是那样!他只会盘算怎么赢,输了怎么跑,但他从来都不会考虑自己怕不怕!这才是他们怕他的原因啊...因为你爸他天不怕地不怕!”
“可不是说你打个比你人多的群架、单挑个比你岁数打的大人就叫你天不怕地不怕了!你爸爸他不是简单的不怕输——他还不怕为了赢需要付出的代价、他不怕之后会否遭到对方报应、他更不怕别人如何评判自己!最可怕的是,他都不怕自己造成的恶果会有多恶劣多残忍!!”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实话就跟你讲,当年的你爸他真的是老龙头从小一点一点调教大的机器人!他做起事儿来他没有感情的!!冷血、阴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因为老龙头没有命令他可以被人大街上指着脊梁骨骂垃圾人渣社会败类笑着吃饭、懦弱的像个草包;他同样可以因为老龙头一句话,血洗人家满门眼皮都不眨一下!陈黑龙陈黑龙...可不是叫着好听来的!“龙”是因为他手底下带着一帮以他为尊的怪物;黑、是因为他从头到尾、从外表到心脏,都特么是黑的!都是没人性的!”
那时候六叔说着说着好像陷入了回忆,情绪特别特别的激烈,搞得我也不知道他这到底是夸赞我爸呢...还是在贬低他?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听着这些爸爸的过往我心里没有像马兴那样感觉震惊可怕,我只觉得,心里很酸楚...
想起爸爸他曾在天台那样痛苦的让光头他们别逼他...因为他谁都不怕,他只怕他自己!
可笑...那时候的爸爸痛苦到四十老几的男人泪都要流,当初幼稚的我居然还认为这句话很酷...
也想起他前段日子可能是这辈子以来第一次掉眼泪,哭着说他知道错了,他对得起所有人,他偏偏对不起自己最爱的人...
怕自己,还是恨自己?爸爸...你是不是很痛苦?你心里最想杀掉的人不是马海清唐剑...其实是曾今那个根本没有选择权利,被马兰亭操纵的变成怪物一样...
连自己都厌恶的自己吧...
心里杂乱而压抑的想着,就听到六叔他说你跟你爸很像的一点就是胆量太大,敌我分的太过明了!什么事儿认准了只会做,不会怕,不会顾及!你那场官司闹得满县城沸沸扬扬,那个柴昊和曹汉gan儿子是怎么被你做掉的我都清楚。
“所以留你比留小兴好点,这小子虽然年纪比你大,但经的事儿却比你少太多...你当叔自私护短也可以,总之我怕他做不成这事儿,还把自己都搭进去。”
“爸...”
听他这么说马兴也不再一味的觉得他是在贬低自己了,而我也没有半分的生气。我理解他当爹的心情,而且这事儿从一开始,我也就没打算让别人替我去做。
决定清楚方向后,六叔就说具体还得看米海军察觉到后作何反应。他要没我们想的那么警惕,马兴留着自然能助我一臂之力;他要真已经揣测到什么,就让马兴跟他翻脸,我再制服他,并且让他伺机逃跑以后就别来回中念书。包括六叔他们也就要离开沙家坝,总之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和米海军现在的关系。
感觉肩上的担子,越来越沉重了...
一夜无眠,心里总记挂着高强,但医生说他最重的伤还是被抛飞出去摔成的脑震荡,得好好休养可能会留点轻微后遗症。至于电棍那是直流高压,他身板那么硬朗是没有致命威胁的,就让我安心不少;反倒是我还真被六叔说中了,肋骨被棒球棍打折了一根,所幸没刺中内脏,不过还是要在医院休养半个月左右才能好。
也不算多大的事儿,不管什么时候回去最重要的还是米海军对我俩的态度。但就算六叔已经说了真没办法可以卖掉马兴,我想想他都没得到我爸请求,就背地里帮我爸冒风险做了这么多事儿,却又不忍心让马兴因为我遭罪。所以想了半晚上就构思出一套说辞给马兴,让他等米海军质问的时候硬搬照抄的去回答,至于要是他米海军还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只能踩着马兴肩膀,先稳住我的高度。
本还想让马兴别急着回学校,至少等个三四天让温章张昭帮我们看看这些天米海军的反应再说;结果第二天,米海军自己却已经找上门来。
那天马兴刚帮我去灌热水,我在看杂志,米海军推开门就在我错愕的注视下闯了进来;而且一进来,就冷着眼掐住了我的领子。
“海军你、你...”
“陈千千...是不是又是你干的!??”
当时我心就沉下去了!心想我们终归想的还是太乐观了!当场不知如何做答,也只能紧绷着心装迷糊,说你在说什么?什么是我干的??
米海军却对我的辩解充耳不闻,他那样阴冷的瞪着我,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激动的样子。激动到嘴唇都在打颤,激动到眼里都有点泪光模糊。
“我对你这么好,这么好...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还以为我们真的可以做朋友...”
“但你还是想伤害我,对吗?陈千千...”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很喜欢和你静静呆在一起的感觉...我从来就不该留着你,更别提还保护你!”
“你却这样伤我的心...”
“海军我...”
“我告诉你陈千千!满回中的人都觉得我有很多朋友,因为很多人都拿我当朋友;但你知不知道在我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朋友!我的眼里只有我爸,只有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沙文...当你那天直接站出来要为我背黑锅的时候,我的眼里,就又有了个你...”
“但是我把你看的这么重,你却还是背叛我...”
“...”
那时候看着米海军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从他的情绪和话语中我完全可以判断出他已经笃定了某些对我很不利的看法!奇怪的就只是既然他笃定了,为什么只是一个人过来的?而没有直接带他爸爸的人过来?
另外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些话,看着他眼眶里那些做不了假的泪花...
我的心里,莫名的感觉很难受,莫名的感觉很对不起他!
是因为,他本来就一直对我很好吗?就算明明知道他爸和我爸是对立的,迟早是要厮杀在一起的,但还是改变不了他这段日子对我毫无心机可言,反而屡次关键时刻挺身帮我,已经让我对他滋生出些许好感的事实...
而也就在他冷冷盯着我,我僵在那里又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马兴就进来,一看到病房里的光景顿时就愣在了门口。
而那会米海军眼里的泪光已经完全消散,转而变得面无表情;再没有质问,他只是问了我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问我说陈千千,你觉得太阳和月亮会同时出现在一片天空吗?见我和马兴都下意识摇摇头、马兴更是一脸你连尝试不懂的脸色,他就冷笑两声也摇摇头,皱眉那样严肃的看着我。
“很多人都觉得它们不会出现在同一片天空,我却知道那是他们目光太短浅!月亮和太阳本来就在同一片星空,只是大地的隔阂让分割两地的人不可能同时看到它们。但是...他们是自由的,对吗?不管再多人用视野和世俗观念局限了它们的存在、拉开了了它们的距离,也阻止不了它们是自由的本质...只要它们想,它们就是在同一片星空下;只要它们想、任何距离,也约束不了它们照耀彼此的自由...“
“我从来都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陈千千,所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说完就那样深深的看着我;而我则很不解他这情绪陡然转变后,为什么要问我这么一个简单却又复杂的问题。
我下意识就想迎合他、欺骗他达到共同认知,借以缓和刚才被他突然冲的冷冽不少的关系;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想着刚才那眸子里带的十分失望和悲戚的泪光,却又怎么也忍不下心去骗他。
到最后,我就摇摇头吐出内心最直接的见解,说我觉得对,也不对。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吧...但唯一相同的就是我们都身处在这个地球上,就就算被迫也必然的要接受一些这片大地强压给我们的观念和法则;”
“另外...太阳和月亮在我眼里代表着光明与黑暗,并不是说它们真的是对立的,太阳就是白的月亮就是黑的...而只是太阳出现,必定要晒化月的黑暗;月亮升起,也必然要太阳付出光明陨落的代价。”
“的确身处同一片天,但至少对于身处地球的我们而言...它们是不能共存的。”
“咔吧~”
米海军嘴里含着的糖果顿时就被他咬得稀碎,在我错愕和不解的注视下他看着我眼里寒芒一闪而过,紧接却化为了无尽苦涩和悲戚,那样让我不解的呢喃着。
“就算我已经给了你答案...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吗?”
“呵呵...对,你说得对是我想的太天真...大地养了我们,我们从生下来也就受着这片大地的约束。不论想不想,只管能或否...”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也明白我该怎么做了。不管怎样也谢谢你陈千千...是你给了我答案。”
说完他就那样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不着痕迹的用手背擦了下眼角;手落下去的时候神情却又变为纯粹的冷冽,侧眼盯着马兴,说马兴,昨天是怎么回事?
“昨天潮哥没回去,我爸爸今天一早立马就找人去公安局问消息,真的看到潮哥被抓进去了...你是怎么办事儿的!??潮哥进去了,你却好好地...你是不是心里揣着什么鬼??”
估计米海军在此之前从未对马兴说话这样冷冽过,当场就吓得马兴差点把水壶都摔下来;但当他看到我正皱眉盯着他的时候,却想起了我昨晚教给他的说辞,迟疑下,就一脸惶恐的说海军我没有啊??
“是、是这样的海军哥!”
“我也不知道潮哥为什么被人抓的,只知道昨晚跟潮哥交易完后...我走到半道儿也被人给跟上了!然后我觉得不对劲就躲在公园后面的树丛子里;你住在罗马风情园太远、我也怕真要是警察,我把你叫过来会让事儿变得更大,就打电话给陈千让他快过来接我,毕竟他在宿舍就一里路...”
“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说完他和我就都忐忑不安的看着米海军,米海军却如我预期中一样冷哼一声,一脸你当我三岁小孩哄的表情。
这样反而还让我心安点,当场又盯了马兴一眼,马兴打个哆嗦,就继续说海军,但这事儿可能真是我弄出来的。
“呵...为什么?”
看看我,马兴就说因为他前两天去过警察局!
“你也知道我和炮斌性格像关系好!上次你说斌子接货被警察给抓了,我就一直惦记着要去看他;然后前两天就过去看了。但我忘了啊,忘了炮斌他就是因为接咱货才被警察抓的!那警察肯定对他特别关注!我去找他,那不是捅了马蜂窝??”
“那天跟炮斌在拘留所唠嗑的时候那几个警察就都很奇怪看着我!现在想想他们应该就是那时候盯上了我!再通过监视我,跟上了潮哥...”
“对不起啊海军...真的真的对不起,是我把潮哥给害了!对不起!”
说完马兴就低着头再也不敢去看米海军好像真的很愧疚,但实则却是怕被他从表情上发现什么端疑;而我那会心里就很忐忑不安的看着米海军,生怕他不相信。
他最后看了马兴老半天,却指使冷哼一声,说那我待会就去拘留所问问炮斌。
“还有...你以后不用帮我接货了。你能力不够,我也不信任你。”
说完他就直接走了,走到门口停止了下,侧脸又很忧愁的看我一眼;才是摇摇头,再不回首的走了。
“糟了!!我cao陈千你这出的啥馊主意??现在咋办露馅了!!你特么还不如直接让我跟他翻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