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妞,不错。”焰君煌悄然向飞儿竖起了大拇指,夸赞她真会砍价,是一个勤俭持家的贤妻良母型女人。
飞儿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说:“就你是头猪,被人家宰了都不知道,生活方面,你还得多向我学习学习。”
“小姐,你真会砍价。”光头摇了摇头,夸赞今天遇到行家里手了,要不是大水盆里的鱼因为缺氧,肚子都翻起来,眼睛也眨直了,快要死了,这个价他是不会卖的,也许,这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就仗着他这一点,所以,才会把他原本要卖19块的鱼砍杀到15块,真是心疼,这鱼卖15元,他也只能保本了。
光头老板说着,伸出粗厚的手掌去大水盆里捞鱼。
飞儿抬手指向一条没有翻肚子的:“我要这条。”
“好。”老板应了一声,将手转向了客人指点那条活水鱼!
猛地,身后传来了一记吵杂声,一道人影向她砸了过来,就在那千钧一发之时,飞儿感觉自己的腰上一紧,有支霸道的手臂箍住了自己的纤腰,就在那危急之时,将自己卷向了他安全的怀抱,成功让身后那抹身影栽倒在了地面。
栽倒向地面的是一个女人,女人两鬓夹杂着银丝,经这么一摔,女人身形成了一种跪趴的姿势,菜篮子从她手上甩落,菜篮子里的菜叶子散落了一地,那菜叶子不是沾了泥,就是中间全是被青早咬过的弯弯缺缺的洞口,要不,就是有半截是焦黄色的,一看就知道是到菜市场捡得烂菜叶子。
“不许跑,打断你的狗腿子。”
后面有响彻云宵的怒骂声传来,女人悚然一惊,抬起的半边脸孔泛着营养不良的暗黄光泽,眼神浮现出惊恐,她急忙爬起身,捡起菜篮子,胡乱在湿漉漉的地面抹了一把,将沾满了湿泥的菜叶子慌乱地塞到了篮子里,埋着头,一个劲儿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素手往怀中一摸,掏出一个塑料袋子,袋子是一截被柏香薰黄,色彩非常漂亮,一看就让人特别有食欲的腊肉,还有一截香肠。
捏握住了塑料袋纸的一角,猛力一掷,然后,那戴香肠腊肉被砸去了老远。
“我还给你们。”
说完,不待那伙拿着菜刀追赶自己的人逼近自己,提着菜岚子就迅速闪身。
飞儿凝望着那抹狼狈的身影,心中片刻有阴霾笼罩,就在刚才,就在那女人狼狈摔地的那一刻,在看到女人半张暗黄的脸孔时,飞儿大大震惊了。
因为那半张脸孔,之于飞儿来说,太熟悉了,熟悉到几乎镶印在了骨子里,因为,飞儿是喝着这女人的奶水长大的,自从母亲逝世后,她就告老还乡,说是儿子已经在外地找到了很好的工作,一月能赚上好几千上万元,家里建了新楼,让她回去带儿孙,飞儿想到母亲已经不再了,自己请着她也多一份负担,所以,就应允了她,她走时,她还给过她一笔钱,那笔钱虽不够让她过下半辈子,可是,足能够改变她的生活境况,绝对不至于靠着捡黄菜叶,偷人东西艰难度日,为什么她会穷困潦倒到这个样子?
飞儿心中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感觉,感觉李妈临走时对自己撒了谎,她为什么要撒谎?毕竟是喝李妈奶水长大的,她不希望自己奶娘过得如此落迫潦倒,然后,还不等老板将鱼削鳞剖肚,她将篮子塞进了焰君煌手中,转身就钻入了人群,沿着那抹狼狈身形追去。
“喂!飞儿,你去哪里?”
不顾身后焰君煌传来焦急的呼唤声,她的眸光锁定了那抹佝偻的身影,然后,悄然尾随于她之后,隔着好几道人影,也不至于让她发现,记得上次在车上就看到过她的人影,一闪而过,她当时还叫小苏子停车,她下车就没看到她了,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因为太想李妈,所以是幻觉了,可是,刚才,她离她那么近,差一点她就要扑上去抱着她欢呼,抱着她惊叫,抱着诉相思之苦,可是,看着她那样潦倒,看着她弯下腰身伸手胡乱去抓散落在周围的黄菜叶子,她的心一阵痉挛,她怕自己伤了奶妈的自尊心,虽然在她们米家做了近二十年的下人,可是,她知道,李妈做事干净利速,能言善道,人也极其聪明,要不是家里因为供几个儿女上学,她也不会到她们家帮佣几十年,所以,她不想在她最狼狈的时候闪身,捂住了唇,没发出一句声音。
只见李妈东瞧瞧,西望望,一脸的迷茫,不知道要买什么,也或者说,她根本没钱来买,飞儿一直就跟随着她的脚步,跟着她穿了几条过道走出了农贸菜市场。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一丝一线纠葛缠绵,扣人心弦!
李妈看了看天色,将菜篮子置于头顶,想挡去飘飞的雨丝!
昏黄的灯光下,那身影看起来很渺小,还有一缕孤寂与落寞,而这种感觉立刻就飞儿心中不舒服起来。
李妈在她心目中,是仅次于母亲的角色,除了外公米长河以外,她最疼爱的就是李妈了,当然,李妈也十分疼爱她,待她自己亲生的女儿还要亲,她一直说,自己没有女儿,所以,她多想有一个像飞儿一样懂事可爱的女儿,只可惜,她命不好,是没有女儿的命,全生了一大堆要活刮她的命兔崽子。
李妈顶着菜篮子,一辆大货卡车飞驰而来,差一点从她身上辗了过去,她吓得急忙跳开,篮子里的菜叶子散出,飘落到地面,卡车司机探出头来,怒声质骂:“妈的,不想活了。”
“对不起,对不起。”李妈埋着头,一个劲儿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这句话一直被她挂在嘴边,她好像就会说这三个字‘对不起。’
卡车司机骂骂咧咧地将车子开走。
李妈弯下纤瘦的身形,拾起那一片没有被卡车辗碎的烂菜叶子,拍了拍灰尘,小心冀冀地将它放进了菜篮子里。
然后,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消失在灰暗的灯光之下。
飞儿望着地面上那几片被卡车车轮碾碎的黄菜叶子,心中忽然就划过一阵酸楚!
飞儿站在细雨中,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惆怅,她不知道李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让她的老年才会活得如此艰辛!
许多不好的预感缠绕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腿,向那抹渺小的身影追去!
看到那抹小身影走进了一条违章建筑的地方,两面的墙壁摇摇欲坠,依附在墙壁上的绿色植物到长得郁郁葱葱,泥墙上还长出许多的青苔,代表着墙壁的年代久远,地面上还堆积了许多的水泥小坑,一个又一个,稍不注意,就会踩进那个泥坑里,所以,飞儿走的特别小心,深怕踩到坑里摔跤,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很难相信Y市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样穷到连两边的墙壁都会蒙上许多尘埃,没有人来打扫,没有人来规范,四处苍蝇乱飞,白色垃圾随处可见,这地方就两个字可以形容:脏、乱。她真的很怀疑这地方能住人不?
走过两道幽深的小巷,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由于是夜晚,根本看不见水的清澈度,就只能依稀听至潺潺潺的流水声,踩着搭在中央的小石头过河,要不是李妈手上有一根手电筒,仗着那手电筒散发出来的微弱余光,还有淡淡的月色,飞儿是没办法踩着石头过河的。
七弯八拐,再走过一片绿荫的草地,李妈终于在一片葱郁的林子前停下了脚步,然后,回首,东张西望了一阵,还好飞儿是警察出身闪得快,要不然,她就被李妈看到了。
李妈见未发现身后有人跟随,一切没有任何异常,便提着篮子走进了一道小径,飞儿好奇地紧跟了两步,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幢简陋的农家四合院,房子是用泥巴糊制的,墙上有许多的白石粉,园子里栽种着成排的桅子花树,现在,还不是桅子花盛开的季节,不过,长得也郁郁葱葱。
绿色叶子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散发出灿亮的光泽。
李妈推门而入,将菜篮子放到了案桌上,随即,一阵谩骂的声音传来。“妈的,怎么才回来?今天就捡了这么多的烂菜叶子,叫老子怎么吃?你说。”
是个男人怒声的谩骂,语气之凶悍让人听了就毛骨悚然,一听就知道是没有任何文化素养的男人。
紧接着,屋子传来了‘乒乒乓乓’声音,然后是男人的怒骂传出:“你让老子吃这种烂菜叶子,你让老子不爽,老子也让你不爽。”
“老张,你就将就吧!你把钱都输光了,咱儿子还在医院里半死不活地躺着……”
李妈话还没有说完,屋子里就传来了响亮的耳光声,呜呜呜,“不……不……不,老张,这是唯一的一点钱了,我还得为儿子买一些补品,他骨瘦如柴,需要补充一些营养。”
“你要这样会遭天谴的。”
是李妈断断续续压抑着可怜哭声。
“老子没儿子,那不是老子的儿子,去啊!去叫你奸夫来,让他出钱给他治,有本事偷人,没本事承担后果了。”
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这一次不是摔盆打碗,而是拳打却踢,发出的棍棒声音像是在捶猪。
“妈的,看着你那副偷人相,老子就啥都吃不下。”
男人一脚将门踢开,然后,矮胖的身体骂骂咧咧走出,见男人出来,飞儿急忙闪进了一株桅子花树枝叶下,男人腆着圆滚滚的肚子,手上抓了一把零钞,就五元的,十元的,二十元的,甚至还有二角,五角的,反正,就没看到一张红色的,飞儿大致可以知道这男人刚才对李妈动粗,就是因为手上这一大把零碎的钞票,从她们刚才的对话里分析,李妈的儿子得了大病住在医院里,没钱医治,所以,李妈才会去菜市场捡烂菜叶子,而这个男人应该就是李妈口中的‘死男人。’她在米家帮佣二十几年,从没见到过她男人一次,每一次,他男人要来,她都主动去火车站接,也从不把这男人带进她们米家,瞧这素质,估计是以前,她外公也不可能要有这样男人的李妈做她奶娘,也许,这就是李妈一直隐藏着这个死男人真正原因,怕自己被外公解聘。
只是,飞儿有一些心疼,还有一丝的愤怒,就算是李妈再不对,李妈的儿子不是他的,他也不该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拳脚相向,太残酷了,以前,李妈从来都不说自己的家事,她说,有几个儿子要念大学,她没钱供她们,所以,她才到米家来当佣人,现在,她真的很怀疑这些话的可信度,每每收到家信,李妈都会难过万分,情绪低落好多天,现在,飞儿能够真正理解李妈的内心所想,李妈真是的一个命苦的女人,摊上这么一个没教养,没文化,整天靠赌博为生的臭男人。
怒由心生,飞儿真想扑上前,踹这死男人几脚,可是,她更担心李妈的伤势,她穿越过几株矮丛,急忙想奔上去,没想到,恰在这时,李妈瘦小的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上拿了一把钥匙,脸颊有些青紫,两鬓的头发也散落下来,嘴角还缠绕着於血,布格子外套上满是尘灰,还有好大的一个脚印子,是那死男人刚才蛮横无理地踩到她玉背上去的。
李妈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十分害怕一般,只见她东瞧西望了一阵后,快速几步向另一边房子走去,另一边有两个石墩,石墩上刻着一些模糊的字迹,而石墩下面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梯子,李妈拎着手上的钥匙,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迈着梯子,走到下面去,就在她身形消失在转角处时,飞儿的一颗心迅速拧紧,瞧李妈那神情莫非有什么难以告人的秘密?
她几大步迈着那阶石梯子,越往下面走,感觉温度越来越低,越往下面走越能够听得到潺潺溪流的声音。
越往下走,飞儿越感到背脊骨发凉,越往下走,飞儿越觉得内心里惶恐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开始飞快地加速跳动?
左胸口有一根筋,感觉崩得死紧,那根筋扯着自己的左心肺,疼得她额上连冷汗也冒了出来。
终于,她看到了一座水牢,四四方方的一座水牢,四周加固了许多的钢铁块,其中有缝隙的地方,还用了许多的细线密密镶在了一起,成了一道巨网,连苍蝇也飞不出去,而以她办案的多年经验告诉她,这里面一定囚禁着一个人,她望着那座水牢,心里七上八下,耳朵嗡嗡作响,眼皮突突地跳动,而李妈一个人站在水牢旁边的一条吊桥上,凝望着水牢半天,眼神空洞,最后,双腿弯曲成了一种半蹲的姿势,从一块石头的缝隙里拿出一把香蜡,她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嘴里喃喃碎语。
但是,由于隔着一定的距离,飞儿听不清楚她在细语些什么,整座地牢里,空气本来就不流畅,再加上香烟缭绕,更让人觉得呼吸困难。
飞儿提着一颗心,踩着虚浮的步子,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她靠近,近了,终于听到她在说:“对不起,对不起,夫人,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请原谅我,我知道错了,求你了,夫人,我不是有意的。”
她接二连三重复的话语钻入了飞儿的耳朵里,而那‘夫人’两字,让她倏地瞠大了双眸,在她的记忆中,李妈一向尊称她母亲米秀芬为‘夫人’,然而,李妈对着一座水牢烧香拜佛,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啊?飞儿的心在狂恨地嘶吼,在咆哮,犹如千军万马在厮杀,再看向那座水牢,水牢是架空在一条小溪上的,下面是溪流,而四四方方的小屋子门扉紧闭,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人。
猛地,脑子里快速划过什么,她一把揪住了李妈的衣领子,将她提到了自己的面前,无意识中,她的力道秀大,几乎勒得李妈快来断了气。
“你……是谁?凭什么这样对我?”
李妈气息微弱地发出两声申吟,只是,当她睁开双眼,在看清楚眼前这张扭曲狰狞的面容时,吓得刹那间花容失色,双腿像筛糠一样,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飞儿。”
因为李妈是飞儿的奶妈,从她出生后的第七天,飞儿因为差一点缺奶而死掉,米长河去劳务市场将她找来到米家当奶妈后,她就一直是飞儿的第二个娘亲,飞儿也一直允许她这样子叫唤自己,享受着与自己亲生母亲同等的待遇,她的这声呼唤,让飞儿心痛,也让李妈自己惭愧。
她没想到飞儿会在这儿出现,更没想到,飞儿会找到这里来,望了一眼铁丝钢索桥那道紧闭的门扉,李妈的面色成了一片死灰,她就知道迟早这一天得面对,她就迟到,纸是包不住火的,终将有一天,一切的事情都会水落石出。
“李妈,你告诉我,你刚才喊谁‘夫人’?”但愿她是听错了,但愿她是在做梦,可是,刚刚,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绝不是在做梦,用手捏了一个自己的大腿,腿部肌肤传来的痛感是这么明显,不是做梦。
“飞儿,我……我……我……”李妈本就是一个老实的人,见自己一手带大的飞儿带着怒焰质问自己,她不敢说半句谎话,也不想说半句谎话,所以,嘴唇咆哮着。
眼中的泪滴即时泛滥成灾,晶莹的泪珠滑过她暗青的肌肤,‘扑通’一声,她扑跪到了飞儿的面前,这是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原因才能让李妈向自己下跪,忽然之间,飞儿就想到了,她松了手,整个身体就僵凝在原地,只见李妈双手撑着铁索连板:“飞儿,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米家,我恩将仇报,我不得好死,飞儿,对不起。”说着,一个劲儿用额头碰着铁索连板,额角上的疼痛还未缓过,紧接着,又一记疼痛持续而来。
甚至额角还磕出了丝丝的血红,可见她磕得是多么地用力,要不是心中装载着一个惊天大秘密,要不是心中长久以来有一种负疚的心态在生生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惶恐不安,今天,她绝对不可能这样子在飞儿面前忏悔。
“李妈,你不是说回乡下了么,为什么又在这儿?你说啊!”见她一个劲儿地磕头,一个劲儿地掉泪,飞儿压抑自己心中奔腾的怒火,不断地摇晃着她,她等不急了,她要知道事实的真相。
“飞儿小姐,我不是宜兰的人,我的家一直就在这座城市城,我没有三个儿了,事实上,我只有一个儿子,而且,天生恶疾缠身,我的老公是一个嗜赌如命,还对我贞洁有所怀疑,只因我初夜未曾落红,从此怀疑我儿子并非亲生,整日无所事事,只能靠赌博过日子的混混。”
“为什么要瞒我们?”飞儿的话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咧,是呵!曾经,她们米家就是在看在李妈的老实忠厚上,才对她疼惜有加,不但年年给她涨工资,逢年过节,还经常把家里好的东西送给她,然而,却仍然是一头白眼儿狼,与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怎么能让她不心寒?
“飞儿小姐,形势所逼,夫人,夫人她没有死,她就在里……面。”李妈语毕,已经捂着脸泣不成声。
来不及追问始末,飞儿已经从她们身越了过去,冲过了那道摇摇晃晃的铁索板桥,脚步停驻在了水牢前,抬起手臂捶打着那道紧闭的门扉。
如果母亲在里面,她应该听得到这如地震一般响亮的声音,如果母亲在里面,她应该听到女儿的呼唤。
“妈,妈咪,是你么?妈,我想你,真的,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好么?”
这一刻的飞儿像一个几岁的孩童,一边捶打着门扉,一边冲着里面不停地叫嚷,可是,尽管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仍然听不到一丝关于母亲熟悉的话音传来。
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她多想扑进母亲的怀里,向她诉诉苦,撒撒娇,这是飞儿以前最喜欢做的事情。
“飞儿,夫人她听不到,没用的。”李妈见状,惊慌失措地奔过来,拉着她的手,阻此她拍打的动作,并且,还面色惊惶地四处张望。
“为什么我妈听不到?”当初,她明明记得自己从国外赶回来时,她已经下葬,而且,当时,外公也在管事,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绝世惨痛,一夜之间起码苍老了十岁,失去了唯一的爱女,米长河从此郁郁寡欢,然后,就一病不起,父亲可以向她撒谎,可是,外公绝对不会,外公人是何等精明,他们是怎么瞒着外公做出这种偷天换日的事情出来的?
“夫人她早成了植物人,她什么都听不到,她已经整整沉睡三年了。”
什么?值物人,这让飞儿震骇的医学名,植物人也就是活死人,就是睡在那儿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其来的消息让飞儿突感一阵眩晕袭来,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明明母亲已经死了,可是,李妈说,母亲还活着,只是成了一个活死人,心中滔天的喜悦变成了狂风巨浪向她袭卷过来,想要将她整个吞噬。
她在无边的黑暗中就快灭了顶,这样惊为天人的秘密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是,不是。”她连连摇着头,喃喃道:“李妈,你骗我,我妈不可能还活着,你骗我对不对?”
“这三年,飞儿小姐,是度日如年啊!我辜负了米部长对我的好,我不配你们如此待我,我知道我会遭天谴,我一直相信因果报应,所以,我儿子才会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医生已经束手无策了,我儿子快死了,他该死,是他让我成了一个万击不复的罪人,我有罪,飞儿小姐,你杀了吧!”
李妈说着,整个人就死命往那座水牢上撞去。
飞儿一把拽住了她手臂,恶狠狠地凶斥:“死很容易,李妈,现在,你告诉我,是谁害我妈咪,是谁下这样的毒手?”
李妈正想开口,突然外面就传来了靴子踩到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嗒嗒嗒’声,李妈整个身体即刻缩成了一团,她一把扣住了飞儿的手臂,将她往一个方向拉去,两人躲避在一块石柱子后,只见两抹身影从上面走了直来,走在前面的女人脸上蒙着红色丝巾,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穿着一套黑色的衣裙,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飞儿感到有丝的熟悉,可是,她真想不起来是谁。
黑衣裙女人踩着沉稳的步子,向她们这边款款而来,后面跟着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男人们面上戴着肉色罩子,五官因面罩子勒着扭曲而看不真切,他们手上持着黑洞洞的枪支。
本以为她会走近,没想到女人只是远远地观望了那座水牢一会儿,便转身离开,飞儿抬脚故意踢了一块不远处的石块,‘扑通’声在地牢里余音缭绕,不断回荡。
“快去查看一下。”蒙着红丝巾的女人突然从腰间摸出枪支,冲着两名属下徐声命令,两个高壮男了了迅速往她们这边而来,李妈吓得整个人瑟瑟发抖,飞儿急忙用手死死地按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丁点儿声音。
两名属下看着垮下去的那块石头,会心一笑,转身复命:“是石头滚下去了。”
女人面色上泛起了缕狐疑之色,这地牢石头是多,无缘无故石头自己会滚落下去?不过,这地方很隐蔽,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整整三年了,不是一样没人发现么?
女人将枪收好,转身带着两名身强力壮的属下离开,一天她都要过来巡视三遍,走到两个石墩前,她突然转身冲着两名属下道:“你们给我守在这儿。”
“是。”两名属下毕恭毕敬地应着,自动分别站到了两个石墩子前,下面是封死了的水牢,刚才如果真是有人绊落掉的,量他们插翅也难逃。
说白了,她还是对刚才的事不放心,总之,她们干的事情可是要杀头的大罪,一旦东窗事发,她的脑袋就会搬家。所以,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飞儿与李妈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刚才,可是,吓出了李妈一身的冷汗。
见外面归于平静,飞儿松开了紧捂着李以的手,缓慢道:“李妈,现在,出不去了,连你也出不去。”
飞儿说得非常正确,如果李妈忽然现身,那面那拔人就会怀疑李妈,质问她在里面都干些了什么?
“是。不过,飞儿小姐,目前,她们还不会搞我。”
因为她还有一些利用价值。此刻对于飞儿来说,心情是复杂的,她想救母亲,可是,自己又怀着身孕,再加上自己一个人,人单力薄,那座水牢,她观察了一下,全是用铁网做的,手上没工具,即便是费九牛二虎之力将母亲救了出来,赤手空拳,她也不可能将母亲还有李妈带走。
“飞儿小姐,你不用管我,我知道下面有一条水道,你下去后,一直往前面游,前面有一个小洞穴,不过四米长,你从哪儿游出去后就可以离开这儿,记住,要救你母亲,你必须得带着人马来才行。”
李妈望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肚腹,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以前,在飞儿新婚的头一年,夫人一直都希望小姐能怀上孩子,然而,她与阎东浩一年的婚姻,总是一直未曾传来一个好消息。
这下好了,米家终于有后了,她真的很替夫人感到高兴,眼里闪烁着泪花,她对飞儿道:“飞儿小姐,你快走吧!放心,这里有我,我会拼死也会保住夫人的命。”
说着,李妈推了飞儿一把,‘扑通’一声飞儿整个身估在空中成了一道抛物线,然后,顺利落入水中,水流很湍急,飞儿屏住了气息,隐约听到上面有脚步声冲了进来,对着李妈彻骨冷喝。
“刚才为什么你不在这里?”
“我摔了一跤,又被那死男人打了一顿,本来是想看看夫人,没想到这儿睡着了。”
这不过是一个烂借口,飞儿已经顾不得太多,怕被那两个男人发现自己无法脱身,她加快了游泳的速度,如李妈所言,当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一个小洞穴时,她毫不犹豫不钻了进去,四米来长,一眨眼功夫,她轻巧的身形就游穿过那个四米长的洞穴,屏住气息,不一会儿终于游上了岸,也就是刚才的那条小溪,全身湿漉漉的,滴答着水珠子,鞋子在刚才游泳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掉掉了,她只能光着脚丫迈过了水里的小石块,当她穿走过那条违章建筑的长长小深巷,脚步停驻在那个菜市场门口,菜市场已经开门了,门口只能看到几盏闪烁着微弱光亮的路灯,门口全是一堆被人清理出来的烂菜叶子。
想着水牢里的母亲,她感觉整个人冰凉透底,脚步像灌了铅块,一步一步是那么沉重!
有人连她外公米部长也敢惹,更好笑的是,权势滔天的米部长因为爱女逝世从此郁郁寡欢,三个月后一病不起,同年,死在了京都家中,莫非外公也是被人害死的?
飞儿从未怀疑过,当时,她被单位选派到美国学习先进业务,出差一个月归来,却只能看到母亲的一座孤坟,所有人都告诉她,母亲在工作之时出了一场车祸,司机与她都当场气绝身亡,她一直不相信,可是,看着外公米长河苍老的容颜,她不由得不信,然而,当年的那场车祸,是有人故意弄出的阴谋,不知道何时偷天换日,把母亲囚禁了起来,最好折磨人的方法,不是她让死,而是让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到底会是谁这样害她母亲,实际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除了那个女人,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当然,她是检察官,她知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也知道要整治小三,得找到有力的证据才行,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先救出母亲,李妈说,母亲已经成了植物人,她什么也不知道,对于她来说,一切就像是做梦。
为什么母亲会成为植物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她是母亲唯的女儿,她必须救出母亲,慢慢撬开李妈的嘴,才能让一切事实真相浮出水面。
深一脚浅一脚在泥地里行走着,仰起头,满天的雨水打落到她的脸蛋上,让她纤长的睫毛因雨水的打湿粘到了一起,天空灰蒙蒙的,成无数条细细密线的雨丝不断飘洒,湿了她的发,也湿了她的心,天地之间,她感觉自己是这么渺小,而整个灰色的天空就犹如一张巨网,将她整个人紧紧网住,勒得她心口好疼,向来对她们家忠肝义胆的李妈,也会背叛她们,从最初开始帮佣日子那天开始,就谎话连天,一直在欺骗着她们米家所有的人情感。
对她这么好,到底换来了什么?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在谋害母亲的事件里,李妈应该是帮凶一个,要不然,她不可能在刚才说,她对不起她们米家,辜负了米部长对她好。
所以,飞儿才会感到心寒。
猛地,一辆黑色的奥迪疾驶而来,在她脚边‘嘎止’一声停下,车轮徐徐翻滚,溅起了无数朵污浊的小黄花。
车厢门刚打开,一抹轿健的身姿就冲了下来,棕色的军靴重重地踩到小水坑里,让小水坑荡漾起一圈又一圈小小的波澜!
几个大步跨了过来,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她,抱得是那么紧,根本不让彼此之间有一丝缝隙。
然后,一把抱起她,将她抱上了车,刚进车厢,车子火速启动,小苏子体贴地向后递过来毛巾,立马开了空调,车子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在平坦的公路上奔驰。
他没有问她去了哪里了,只是一个劲儿地用手上的毛巾擦着她头上不断滴答着水珠的头发,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身上肌肤也冰凉一片,焰君煌的眉头越拧越紧,整个刚颜的轮廓也一寸一寸地崩紧,他没有问她去了哪儿?也没有告诉她,小苏子开着车在Y市大街小巷整整找了三个小时,没有一丝她的踪迹才惊慌失措地给他打了电话,然后,他丢下了手边的公事,风尘仆仆返回,由小苏子载着他四处找寻,终于在刚才那地方找到了她,独自一个人淋着雨的她。
脱下自己的军衣外套,将她包裹起来,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见他阴沉着一张俊脸,小心细致地替她擦着额角的湿发,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望着他,眸光有些呆滞。
他把她带进了自己在郊外的一座别墅,用着自己的手指印开了门,一身职业装的吴管家飞快迎了过来。
“焰首长,浴室的水已经准备好了。”
“嗯!”他闷声不响地抱着她上楼,将她丢进了浴缸里,扯下脖子上的领带,挽起了衣袖,亲自为她洗了一个香喷喷的热水澡,然后,拿了一张浴巾裹着她身体,把她抱上了柔软宽大欧式风格的雕花木床。
这期间,她的脑子一直处于浑浑沌沌,半梦半醒的状态,只感觉一直有一双温暖的大手一直拥着自己,暖烘烘的,似想要一点一点暖进她心里,攻破她心房。
梦中,她看到了那座囚禁着母亲的水牢,看到了李妈那张磕头的血脸,还梦到了那个蒙着红丝巾的女人,她穿着一袭黑衣裙,张开大口,伸出一颗又一颗长长的獠牙,似想要将她一口吞进肚子里。
突然间,她惊叫一声坐了起来,灯光突地被人打开,昏暗的灯光下,她对上了一双深沉如天边星晨灿亮的眸子。
看到他,她才想起刚才的不过一切都是梦。
定定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男人天庭是那么饱满,地阔方圆,当官的命相,她执起他的一双大掌,玉指在他掌心轻轻地磨娑着。
一下又一下轻柔地划着圈儿。
忽然,她凑上前,用红唇抵着他的薄唇,一把扯掉身上仅有一件白色衬衫,是他的衣服,上面还弥漫着他淡淡的清爽的草木气味!
橘色的光亮中,她包裹在黑皮连身内衣裤中的皎好身材展露无异,黑色的内衣与她白玉般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那么惹人眼球。
黑色的皮质衣料将她胸脯托起,中间白色的沟壑线条分明,中间有几截黑色细条的布块连着,连锁着下面的小裤裤,内裤前襟开得很低,刻意露出了她的小蛮腰,只除了腹部有些凸起外,整个身材好到足可以让男人一见就会喷鼻血。
她用着胸脯磨蹭着他的俊颜,让他刚硬的轮廓慢慢转变成柔和的线条。
“焰君煌,帮帮我,我可以给你我所有的一切。”
是的,如果他能帮她报仇,她可以将自己整个所有都奉献给他。“我可以给你生孩子,可以给你结婚,可以为你洗手做羹汤,这辈子,可以只拥有你一个男人,我是你的,焰君煌,帮我,我一定将我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你。”
她只想借他这双手握重兵的手,铲除掉所有伤害她,伤害她母亲的人,一个也不会留。
我可以给你我的一切,唯独心除外,可以么?焰君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