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相信子弹?”吴林禹看着瑞克,重复了一遍陈莉姗的翻译。
“这句用来当歌词,一定特别酷。”程佳华对瑞克点头。
“不过这句话倒还没说错。”吴林禹道。
安迪听完瑞克的论调,又有些不满了,他推了推眼镜,对瑞克正色道:“but——”
瑞克立即伸出手,挡在安迪面前,打断了安迪的话:“no_but,just_keep_them_bollted_up,ok?i_don’t_wanna_hear_it。”
“安迪想反驳他,但瑞克叫他别把那些话说出来,自己憋在心里就好了。”陈莉姗拍走手上的饼干渣,对我们翻译道。
“什么话?”我问。
“不知道,”陈莉姗对我耸耸肩,“也许又是想用那些经文,来表述自己的观点吧。”
安迪没有就此罢休,瑞克的手刚放下,他就张开嘴巴,准备继续开口反驳。可就在这时,皮卡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帮瑞克打断了安迪。
声音引过我们的注意力,众人纷纷移过目光。车灯亮起,直射进前方的黑暗,驾驶座里,也能看到仪表盘所亮出的荧光。刚才进车里的人是格洛丽亚,奇怪,她发动皮卡车干嘛?
只见皮卡车发动后,开始缓缓向左后方退去,然后贴着我们对面的月台,一路退到了火堆的垂直方向。
皮卡车停住,格洛丽亚打开车内的顶灯,转头对我们俏皮一笑:“well_fellows,it’s_music_time!”
这句话我倒是听懂了,格洛丽亚在说音乐时间到了,原来他发动皮卡车的目的就是用车里的音响放歌。
“她要放歌了。”陈莉姗说。
安迪对瑞克撇下嘴巴,直接将眼镜取了下来。他呆呆的望着跳动的焰火,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
程佳华听罢,立即拍手叫好:“ok,ok,music_time!”
“我好久没听歌了,耳朵都要起茧了。”他迅速转换回了中文,对我们道。
“又扯淡吧,今天才把周志宏的mp3听没电了。”吴林禹卸下战术背心,伸了个懒腰。
“那不一样,”程佳华指了指皮卡车,“车子里边儿装的可是音响,那破mp3能比吗。”
吴林禹从背心里摸出了已经没电的mp3,在手里翻看着,没有再接话。
格洛丽亚欠着身子,在车载cd面前按来摁去。一会儿,音乐声果真从皮卡车里响彻了出来。
瑞克对我们说,每天饭后听音乐,是他们最轻松,也是唯一的消遣。他说,只有这些前人留下来的歌声能提醒他,我们仍然还生活在以前的世界里。
话语间,播放出的音乐,越来越响,甚至可以说是喧闹了。不仅仅是格洛丽亚将声音调得很大,还因为,她播放的这首歌曲,本身就是一些电吉他和架子鼓并杂的摇滚乐。静谧的夜晚,配上摇滚乐,突兀无比。
就连程佳华,也没有对这吵闹的曲乐、嘶吼的唱腔,表现出来兴趣。他拿过吉他,抚着琴颈不说话。
安迪呢,拿着眼镜儿,继续对着火堆发呆。
吴林禹放下mp3,皱起眉头对陈莉姗说:“要不你跟那黄头发讲讲,让她开小点儿声,吵着我了。”
我也觉得有点儿吵。音响的效果果然和mp3大不相同。
瑞克缓缓地用纸巾擦拭着步枪,时不时跟着吵闹的曲调哼上几句。好像在座的只有他对这种摇滚乐习以为常。没等陈莉姗跟格洛丽亚提出意见,这个在驾驶座里用摇滚乐陶冶情操的金发女孩儿,好像读懂了我们的表情。
她又欠出身子,按下了暂停键。吵闹的乐声,终于停止了。
“seems_that_you_guys_don’t_like_this。”格洛丽亚的语气有些尴尬。
”so_we_change_some_kind_of——”她躺下身,在副驾驶的储物柜里翻腾着,“queit。”
”总算安静了。”吴林禹说,“看起来平平静静的一个姑娘,干嘛听这种吵吵的歌?”
“文化差异四个字,能回答你的所有问题。”程佳华趴在吉他上,双眼无神,“大晚上的,当然不适合听枪花。”
“什么花?”
“就是很吵的花。”
格洛丽亚在储物柜里找出一张cd盒,然后打开取出碟片,推进了车载cd里。
这次,车里音响响起的是钢琴声。嗯,总算是比上一首好多了。我的意思是,钢琴比电吉他更适合响彻在万籁俱寂的夜空下。
格洛丽亚蜷着身子,移过座位,走出车里。
“john_lennon,you_know_that?”格洛丽亚关过车门,问我们。
“约翰列侬。”程佳华听着乐曲,突然一笑,“imagine。”
钢琴的伴奏里,响起了演唱者的嗓音。不吵,很安静,听起来很舒服。
“yes,yes。”格洛丽亚对程佳华猛点头,“imagine。”
“that’s_my_favorite。”她笑着补充道。
“wow,so_the_beatles_well_known_in_china?”瑞克放下枪,好像对程佳华的回答很惊讶。
陈莉姗听完,便问程佳华:“这是甲壳虫乐队的歌?”
程佳华摇头:“算不上,只是唱这首歌的人,在那个乐队待过。”
“约翰列侬啊,就是死得早了点儿。”程佳华在吉他上刮着被花豹抓破的袖子,叹气道。被抓破了袖子的墨绿色风衣,又为他增添了一分粗犷。
我努力在他们的谈话之中,聆听演唱者的声音。怎么说,这首歌的平静悠慢的调子,以及慢悠悠的唱腔,像是撞到了我大脑中的舒适区,让我觉得很舒服。虽然我听不太懂歌词,不知道这首歌曲在表达个啥。
程佳华好像在说,这首歌是一个叫做约翰烈龙的人演唱的。约翰烈龙?这么摇滚的名字,怎么会有如此悠慢的唱腔?
“imagine_all_the_people……”格洛丽亚靠在月台旁,面对皮卡车,跟着歌曲小声哼唱着。程佳华也在跟着哼。
”洋歌曲我没听过几首,不过,这个屎壳郎乐队还行,至少不吵。”吴林禹玩笑道。
“是甲壳虫。”陈莉姗不忘纠正他的玩笑。
很快,这首让我觉得舒心无比的歌曲,演唱完毕。车载音响自动切换到了下一首歌曲。这次响起的是吉他。之后,平静的钢琴,换成了更加律动的节奏。俏皮的唱腔,替代了之前的慢悠悠。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很想再聆听一次那个约翰烈龙的声音。那柔软、使人平静的钢琴旋律,还在我的脑海里循环着。意犹未尽,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让陈莉姗替我向格洛丽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格洛丽亚抬起头,对陈莉姗笑答了一句sure。她一边走向皮卡车,一边说着:“nobody_gonna_hate_john_lennon。”
“yes,”瑞克以嘲弄的语气接话道,“then_lennon_killed_by_his_big_fans。”
“这人被歌迷杀了?”陈莉姗立即问。
“嗯。”程佳华点头。
“米分丝杀偶像?”吴林禹有些不相信。
“世界上总有你想不到的事情。”程佳华跟着歌曲节奏扭动着肩膀,笑着答话道。
“对了,”趁着格洛丽亚去切换歌曲的空隙,我开口问向程佳华,“刚才那首歌唱的是什么啊?”
程佳华转头看向我,想了会儿说:“一句话概括,就是约翰列侬想象中的理想世界,他描绘的乌托邦,所以歌曲名才叫想象呀。”
“想象?”我问。
“嗯,就像是孔子幻想的大同世界,马克思想象中的共产主义。”程佳华嚼着瑞克递来的士力架说。
乌托邦?大同世界?出于好奇,我请求陈莉姗,能不能将听到的歌词,给我翻译一遍?
陈莉姗说,应该没问题,歌词其实很简单,语速也很慢,甚至还比不上高中英语的听力测试。
我玩笑道,也许是吧,但上了大学,过了四级,在我脑子里的单词,已经全还给高中老师了。
格洛丽亚也许是觉得这首歌受我们喜欢,她切回歌曲后,还专门将音量调大了一点。
柔和的钢琴前奏再次传入耳朵里,我索性拉过吴林禹的大包,躺倒在地。
“原来你喜欢这种调子。”程佳华咀嚼着巧克力,低头对我说。
璀璨星点,依旧布满夜空。但我现在无意去欣赏,我闭上了眼睛,集中注意力,准备再好好享受一次耳边这舒心的乐曲。
“想象世界上没有天堂。”陈莉姗果真用极低的声音翻译起来。
“这很容易就能想象到。”
“在我们脚下没有地狱。”
“头顶上只有一片天空。”
“想象一下全世界的人。”
“都为今天而活。”
“想象一下世界上没有国家。”
“其实这并不难。”
“不会有杀戮——”陈莉姗顿了顿,“也不会因为什么而死亡。”
“更没有宗教。”
“想象一下全世界的人。”
“都在和平中生活。”
“你可能要说,我这是在做梦。”
“但绝对不止是我一个人在做梦。”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加入我们。”
“那世界将会变成……”陈莉姗语塞了一会儿,“同一个世界?”
”还同一个梦想呢。”吴林禹笑着插进了话。
“想象一下我们都没有财产。”
“我在想你到底能不能做到。”
“大家没有贪婪的需求,也不会挨饿。”
“所有人都像兄弟一样。”
“再次想象一下全世界的人。”
“都在分享着这个世界。”
“你又要说我是在做白日梦。”
“但我说过,我绝对不是唯一一个。”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和我们一起做这个梦。”
“那样的话,世界就,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