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起身,发现大家都在熟睡中。我走下床,小心的跨过睡在地上的三人,走出门外。看看表,现在才七点过。事情发生之后,我起得越来越早了,不知道这算不算灾变后的一件好事。
太阳直射点的南移,使北半球昼短夜长,外面是灰蒙蒙的一片天,天还没有亮透。房子的旁边有一个水泥修成的简易盥洗池,不知道是用来洗衣服用的,还是生活用。我拧开水龙头,水哗哗的流了出来。我捧起一把水在手里看了看,还挺清澈,估计源头连通的是泉水。
用水洗了几把脸,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我点燃支烟,走到鱼塘边。天亮了才看清,鱼塘另一边立着一顶简陋的雨篷,雨篷下放着一些折叠椅和钓具。
我朝雨篷走去,拿过折叠椅坐下。面前有两三根鱼竿还插在泥土里,可能是垂钓的主人还没有回来。我拿起一根鱼竿,在手里摆来摆去。钓鱼线随着我的动作,在池塘里刮出水痕来。
我想起我爸挺喜欢钓鱼,小时候还带我去过一次。那时我闲太无聊,就再也没和他一起去河边钓过鱼了。要是我爸能和我一起来到这里的话,他一定会选择留在这里住,有山有水还能钓鱼,这简直是他的梦想啊。
我握着鱼竿,坐在岸边,不知发了多久的呆。房子的门被推开,吴林禹走了出来。他看到我,微笑着朝我打了个招呼,然后伸了个懒腰。吴林禹走到盥洗池边,接水洗了脸,然后朝雨篷这边走过来。
“今天怎么走?”他拉过一张折叠椅,问我道。
我递给他一支烟,说:“王叔说先按着国道走,看能不能找到车。”
“行。”他把香烟拿在手里转来转去,回答说。
“你是往哪边走到这里的?”我问他说,“你想想,前边有没有什么小镇县城之内的,那些地方应该有车。”
吴林禹抬头想了十几秒,说:“快了,前面不远就有一个市区。”
“有多远?”我问。
“走路的话,一天差不多能到吧。”吴林禹想了想说。
然后我就和吴林禹坐在雨篷下发呆不说话。坐了有十几分钟的样子吧,我俩实在是无聊得紧了,于是走回房子里,把他们都叫醒过来。
“怎么了,又是这么早?”周志宏听到我的喊声,半睁着眼睛对我嚷道。
“不早了,太阳都出来了。”我说,虽然外面是阴天。
“再给我三分钟。”周志宏说,然后又一头埋进背包里。
“三分钟,三分钟,”吴林禹点燃烟念叨着,“一次无痛人流的时间。”
段可醒来后,说话已经不带鼻音了。我高兴的又催促着她吃药,我对她说,只有药到了,才能病除。
吴林禹穿戴好所有装备,头顶着钢盔,我差点没认出他来。好帅的解放军战士啊,我笑着说,有你在队伍里,光是看着都安全。
十分钟后,五个人的队伍,就告别了鱼塘,往回走去。吴林禹把我们带到鱼塘边的那条水泥路上,他说这条路可以通到前面的国道,不用再去挤满是倒刺的花椒树丛了。王叔和吴林禹打头,握着枪走在最前面。我突然想起,吴林禹昨晚给我的子弹,我还放在兜里呢。
于是我走上去叫住王叔,理出兜里的手枪子弹,拿给王叔。王叔疑惑的看着我手里的子弹,然后再看看笑着的吴林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这脑瓜子也精灵哟。”王叔笑着对吴林禹说,然后接过了子弹。
我取下步枪的弹匣,边走路边往里灌回子弹。我数了数,就还剩十发了,看来吴林禹掉了不少。
不过这倒不是问题,吴林禹背心上的弹匣袋里都装满了弹匣,说不定背包里还有呢。我们五个人,有他这一支枪也够了。
这条水泥路很巧妙的取了山地里的直线,两三公里的路程,我们就走回了国道。往回望,还能看到沿着山路修的盘山国道,弯弯曲曲的不知得走上多久。看来脚下这条水泥路,为我们节省不少路程和时间。
“我想坐车了。”周志宏抱怨着说。
“你不是说人多走着好玩吗,现在又多了一个人,更好玩了呀。”段可接他的话说。
“这个人如果没有得到充足的睡眠,做什么都没力气。”周志宏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说。
“我又不像你们那样能很早就睡着,高三的时候我晚上做题做习惯了,早了根本睡不过去。”周志宏又说。
“这里有车,你愿意坐吗?”段可指了指路旁刚好出现的一辆货车,问他。
这辆货车撞在国道拐弯处的水泥墩上,也许是及时踩了一脚刹车,才没有冲出国道外。货车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坐着两个死人,应该是死了很长时间了。有段时间没有看到过尸体,我倒有些好奇。我睁大眼睛看向里边,但发现两具尸体都耷着头,看不到面部。
周志宏很是好奇的绕到货车前边,抬头就看到了驾驶座里的尸体,只好握着背包肩带悻悻的走开了。
难闻的腐臭,正催促着我快些离开这里。
“并不是睡不着,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我扇开气味对周志宏说,“在大学寝室里,我也想早睡,可是室友们根本不会给你早睡的环境。”
“但是,现在周围有环境了,你睡觉时什么都不想,一会儿就能睡着了。”我接着说,“要不你今晚试试。”
吴林禹转过头来,对我们说:“你们都错了。”
“要是累了,你晚上无论如何都能睡着。”他说,“我刚从大学里转到部队里的时候,跟你一样,晚上睡不着。”
“但那里是部队啊,谁管你睡不睡得着,反正每天五点半就要起床,开始那三个月,每天都要搞训练,累得你想当逃兵回家。晚上回到营房,大家倒头就睡,谁还有空说晚上睡不着啊。”
“这么说的话,你的意思是我运动强度还不够?”周志宏问他。
“对,你的问题就是做事做得不多,但想得多。”我说。
“那兵哥,你觉得什么运动,强度非常大,做了晚上能睡着。”周志宏不理会我的话,问吴林禹。
“负重跑。”吴林禹笑着说。
周志宏低头想了会儿,对吴林禹说:“那这样,兵哥,你把你的包拿来我背,负重跑我累不下来,负重走路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真?”吴林禹问。
“嗯,你取下来吧,背我这个,我这个轻。”周志宏坚持着说。
“行吧,我就当做好事,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吴林禹笑着说,然后取下了迷彩背包。
然后他俩走到路边,把包放在水泥护墩上,交换着背到身上。吴林禹的军用迷彩包不知装了些什么,刚背到周志宏身上,就让他欠出身子才能保持住平衡。
“怎么样?”吴林禹拿起周志宏的旅行包,关切的问他。
“还好。”周志宏憋着气说,然后欠着身子往外走出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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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的话,咱就换回来。”吴林禹背上旅行包说。
周志宏弯着腰带头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没事儿,为了今晚能睡个好觉,我能坚持。”
王叔看着前面的周志宏,摇头笑了起来。
头顶是厚云,周围是冷风。十二月的天,总是让人提不起心神来。但我们四人,却没被周围的环境搞得心情低落,我们正走在周志宏后边,看这小伙燃烧着内心中莫名其妙的坚持。
不知周志宏是一鼓作气还是真想把自己累下来,他真就背着那迷彩大背包,走了将近两公里的路。看他停了下来,我们便加快步子跟了上去。他靠到水泥护墩上,把背包的重量转移到了那上面。周志宏满头大汗,正喘着粗气。
他取下眼镜,擦拭着镜片上的热雾,笑着对我们说:“累得我现在就想睡觉了。”
“还要继续背?”吴林禹抖动着背上的旅行包,装作很轻松的问他。
“嗯,你们等我歇一会儿,我还能走。”周志宏戴回眼镜说。
于是我们也坐在水泥墩上,取下背包准备休息。
“前面又有一辆车。”段可指着右边说。
“我看到了,”我看着那辆停在路边的长安车接话道,“估计里面也有死人。”
王叔不加入我们的谈话,直接朝那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