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公路上,老陈和我们回到了各自的车里边。他降回货车的货箱后,很艰难的在不太宽阔的公路上调了个头,往我们的后面开去。长安车比货车短,在这样的路上调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王叔动作迅速的调换车头,朝货车跟了上去。
我扭头朝窗外看去,还能看到树丛里跳动的星点火光。走的时候没灭火,该不会把林子烧起来吧。不过再一回想,土坑旁边就是块平地,没有什么易燃的东西,等坑里边能烧的都烧完了,火就应该会熄了。
没多久的车程,老陈驾驶的货车,就又停了下来。这次,我们该帮的忙也帮了,肯定是到了他的住处了吧。老陈从黑暗里走出来,敲敲我们的车窗,示意我们下车。
走下车,我往周围看了看,发现我们又回到了城里。我努力搜索着,想再次看看那栋亮着灯的楼,可是一无所获。不知道是楼里的人睡了,关掉了灯,还是被其他建筑物遮挡住了。
“跟我走。”老陈说,然后带领我们走到了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走上人行道,我靠到不锈钢护栏旁,朝外看去。果然有一条宽阔的江水,在我的斜下方,静静的流淌着。江的对岸,依稀还能看到建筑物的影子。但是,我们所在的这条人行道,应该是用来给市民散步用的,一排望过去,都没见到修有房子。
也许是黑暗中的事物看不太清,于是我忍不住问老陈道:“你住的地方在哪?”
“在下面,往这里走。”老陈回答说,然后绕开一棵行道树,走到一条向下的阶梯。我们跟着他走到阶梯,往下走去。走完十几步的阶梯后,我们就站到一条小石道上。石道依着江边而过,修有石块护栏,上边还有一些雕花,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用来散步的地方。
老陈领着我们在江边走了一段路,然后我就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被盖住了。我抬头一望,虽然是一片黑暗,看不怎么清楚,但能感觉出,我们正在一座桥底下。
“就是这里了。”老陈转身对我们说。
“有电筒吗?”老陈又问。
“有。”我回答道,然后拿出手电筒递给了他。
老陈接过手电筒在手里按了按,打开后,黑暗中立即亮起一束光。他把光束移向桥头的底部,我们就看到,在桥下的靠角处,修有一屋水泥房子。
这屋小房子上贴满了瓷砖,看起来还挺精致的。老陈示意我们跟过去,走近后我看到,灰色的两扇铁门上,印有一个三角形的黄色警示标志。
标志下写的字是:有电危险。
我大悟,原来这不是什么江边的精致小屋,而是一个变压房。老陈过去拉开门,这门根本没有锁。走进去后,借着老陈的手电筒光我看到,里面放着几台包着金属外壳的机器,外壳上涂着灰白色的漆。
机器上边全是些花花绿绿的按钮和操作的仪器,这个就应该是电路变压器了。现在全城已经没电了,这堆机器也成了废铁,既没有用也不能带来威胁。
整个变压房里的空间,还是蛮大的。老陈就充分利用了房内的空间,在地上打起了地铺。但看得出,老陈就只是把这里当个睡觉的地方,地上除了一张床单和一个枕头,就没有了其他东西。白天里的时间,他可能都在忙着挖坑埋死人,晚上再回到这里,简单的睡一觉,这就是他在末日里的生活吧。
“要想住在城里头,又闻不到臭味,只能睡这里了。”老陈说。
我取下背包堆到变压器旁边,接他的话说:“这里挺不错的啊,既能防日晒又能躲雨淋,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反正比工地里好。”周志宏说。
老陈抓了抓头发,说道:“那你们将就睡地上吧,这里地儿大,够了。”
“行,谢谢陈师傅了。”吴林禹取下头盔说。也不知道吴林禹为啥总是喜欢带着个头盔。
睡地上,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只要能安稳的睡上一觉,就够了。但是想到这座城里有群人正享受着电灯带来的光明,温床带来的舒适,我还是挺羡慕的。
“刚才那栋楼里有电灯,是怎么回事?”我靠着变压器坐了下来,问他道。
老陈把手电筒关掉,黑暗里传来了他的回答:“那里啊,就是他们住的地方。”
“只许周官点灯,不许百姓吃饭啊。”周志宏有些气愤的说,“他们连电灯都用得起,我们就在超市里拿了些小东西而已,那些人就不高兴了,害得我们紧张了一天。”
吴林禹打了个哈欠,说:“别说了,反正明天就走了,他们有电灯是他们的事,我没有灯,一样能活得好好的。”
活得好吗?我在心里问自己道。
“娄厉,现在几点了?”吴林禹又转头问我。
我抬手看了看表,亮着荧光的指针,让我在黑暗里知道了现在的时间。
“八点过。”我说。
“那我睡了,睡好了,明天才有精力继续走路。”吴林禹说,然后把头盔堆到背包上,靠着枕了下去。
周志宏撕开一包薯片,问吴林禹说:“你不吃晚饭了吗?”
“你的那些小零食,我不如嚼压缩饼干。”吴林禹回答道,“你们自己吃吧,我不吃了。”
我想起零食,也没有什么食欲可言。但薯片飘出的香味,诱惑着我的味蕾。我只好问周志宏要了几包零食,和段可一起吃了个精光。
王叔看到我们吃的零食,也提不起兴趣。周志宏开玩笑说,王叔老了,身体的消化机能变弱,两三天不吃东西都没有问题。王叔笑了句,没有做回答。他发了烟给我们,然后自己在角落里抽起来。
“但是,王叔要是拿一天不抽烟的话,一定比饿肚子还难受。”周志宏继续补充道。
老陈进来后就没怎么说话,可能他平时一个人都睡得比较早吧。段可把手放在我耳边,跟我说了几句悄悄话。我偏头仔细听了听,听了几遍才听懂,她想上厕所。
“走吧。”我牵上她的手,对她说。
“去哪里?”周志宏在黑暗里看不清,误以为我是在叫他。
我白了他一眼,说:“没叫你。”
“这男女间的事情,你个小孩子怎么能懂呢。”吴林禹在黑暗中笑着喃喃道。
“注意安全。”周志宏又一语双关的对我讲。
我在黑暗中无奈的摇摇头,说:“想啥呢,我只是陪段可出去上厕所,一会儿就回来。”
“你这么一说的话,我也想上了。”周志宏很认真的说。
听到这,吴林禹在黑暗中又笑了句,说:“我说你就别瞎搅合了,人家俩好不容易有个时间可以独处。你要想上的话,先憋着,等会儿我陪你去,”
走出门外,外边漆黑得有点吓人。
“厕所肯定是找不到了,我来给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和段可走回石道,对她说。
段可在原地跺着脚,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她说:“这不哪里都没有人吗,快点快点,你给我看看,只要不是在这路上就行了。”
我看到他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便翻过石栏,踩到江边的泥地上。
“那就这里吧,你可别踩滑了啊。”我笑着说,然后把她从石道里抱了过来。
“你自己回去,走远点儿。”段可看了看周围,对我说,“但也别太远,我一个人怕。”
“行行行,大小姐慢慢来。”我回答说,然后翻过石栏,回到石道里。
我随意往外走了十几米远,然后点燃烟,欣赏着眼前模糊的江景。没抽几口呢,就听到段可在叫我的名字。我只好放下这闲心雅致,朝回走去。
“完事儿了?”我看到她自己从石栏翻了回来。
“不然呢?”段可说,他看到我走了回来,便把头靠到我怀里,对我说道。
“好吧,外面冷,回去睡吧。”我说,然后甩掉烟头,搂着她的肩,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