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白之冤

南阳、城濒白河,为河南省的西南重镇。

城西南的卧龙岗,是诸葛武候的躬耕处,从前全国老百姓,也许不明了我国地理,但只要提起刘备三顾茅庐的卧龙岗,只怕没人不知道的。

南阳是水陆交通的要道,城内工商鼎盛,市肆林立车马往来,十分热闹。

范君瑶已经来了三天,大街小巷,茶馆酒肆,他几乎全跑遍了,但他要找的姓申的祖孙,却始终没有找到。

偌大一座南阳城,不知道人家住在朝南朝北,盲人骑瞎马似的乱闯,何异大海捞针?

这是傍晚时分,范君瑶站在一条横街上,看着熙攘往来的行人,呆呆地出了回神,又开始挪动脚步,往前走去!

蓦听身后响起一个极为耳熟的声音,呵呵笑道:“是范小哥,你还在南阳。”

随着话声,就有一双手掌按在肩头。

范君瑶吃了一惊,急忙回头看去,身后那人是个瘦高个子的老者,一张刻划着不少皱纹的瘦削脸上,流露出欢愉的笑容。

他、赫然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姓申的老头!

范君瑶心头暗一喜,赶忙抱抱拳道:“原来是申老丈。”

申老头笑道:

“小哥当时没说,老朽若要早知小哥一直没走,就该把你留到舍间去住,一个人何用再住客店?”

范君瑶道:“多谢申老丈的好意,在下有些事情,耽搁下来,原也不知道会在这里,住了这多天……”

申老头没待他说完,抢着道:“蜗居离此不远,小哥没事就去坐一回。”

范君瑶正中下怀,一面故作推辞道:“怎好打扰老丈?”

申老头笑道:“没关系,老朽家里,只有咱们祖孙两个,小哥不用客气。”说完,不由范君瑶分说,又道:“蜗居就在前面,小哥若不嫌简慢,就请到老朽家里去,走,走,老朽替小哥带路。”

这位老人,话说得甚是诚恳,显然不怀恶意。

范君瑶心中不住暗暗怀疑,付道:“看他相貌平庸,腰背已弯,连走路都有些蹒跚,根本不像是个练武之人,莫非自己判断错误了?”

两人穿过横街,这一带地势就显得冷落,还有几处坍的破屋,成了砾堆,有不少孩童就在瓦堆上面互掷石子为戏。

申老头领了范君瑶踏过瓦砾堆上的小径,走到一座墙门前面,脚下一停,回头笑道:

“不怕范小哥见笑,蜗居又脏又小,实是见不得客。”伸手推开两扇木板门,举步跨了进去,一面说道:“小哥快请到里面坐。”

范君瑶跟着走入,里面是一个小院落,迎面三间陈旧房屋,中间一间,放着一张木桌,和几张竹椅,算是客堂。

申老头移了一张竹椅,含笑道:“小哥请坐,老朽替你沏茶去。”

范君瑶忙道:“老丈不必客气,令孙呢?”

口中说着,振腕一指,朝他身后“灵台穴”上袭去,一缕指风嗤然有声!

申老头匆匆往里行去,浑似未觉,口中答道:“小孙上学去了,还没放学,也快回来了。”

范君瑶看他不躲不避,分明不会武功,心头不由暗暗一怔:“他真要是个不会武功的人,自己岂能伤害了他?”

须知六指神翁以“一元指”享誉武林,范君瑶自幼练武,“一元指”功,已有七八成火候,自然能发能收。

这一发觉申老头果然不会武功,立刻收势,硬行把发出的指力收了回来。

申老头还不知道生死一发,巴巴结结的从里面捧出一把磁茶壶,倒了一碗茶,笑道:

“小哥,喝口茶。”

范君瑶站起身,双手捧过,说了声:“谢谢。”

申老头笑道:“不用客气,小孙也快回来了,你小哥就在舍间便饭。”

范君瑶试出申老头不会武功,那就是说掉换书信的也并不是他,一时不禁大感为难,茫茫江湖,没有一点线索,又到那里去找?心中想着心事,一面站了起来道:“老丈不必客气,在下还有事去。”

申老头道:“这怎么成?这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光了,到了寒舍,那有不吃饭就走的道理?

小哥是有事去,也等吃了饭再走。”

正说之间,只见门外奔进一条人影,边走边道:“爷爷,我回来了。”

申老头喝道:“小敏,你看看谁来了?”

从门外奔来的正是申老头的小孙小敏,十五六岁年纪,生得眉清目秀,只是瘦小了些,看去显得单薄。

他听到爷爷的喝声,目光一抬,两颗乌溜溜的眼睛从范君瑶身上滚过,忽然喜道:“啊,是范大哥,范大哥几时来的?”

申老头叱道:“小敏,你怎好没规没矩,叫他范大哥,快叫范叔叔。”

小敏被他爷爷叱的脸上一红,叹起小嘴,低头道:“我原叫他范大叔,是他自己说的,他比我大了几岁,还是叫他大哥的好。”

范君瑶忙道:“令孙说的不错,这是在下的意思,在下最多不过比今孙大了四五岁,叫在下大叔,听来怪不好意思的,还是叫在下大哥的好。”

申老头道:“这怎么可以?”

他虽说怎么可以但口气已缓和下来。

范君瑶笑道:“这叫做各交各的,江湖上也是常有的事。”

他听师傅说过江湖上老少两代,常有各交各的之事,不觉顺口说了出来,等到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已是不及。

这句话,申老头倒是没听出来,但小敏可不肯放过,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偏着头问道:“范大哥,你说江湖上,那是什么地方?”

范君瑶心中暗道:“这小鬼精得很。”一面说道:“江湖上不是地方,那是指会武的人,闯天下的意思。”

小敏听的眼睛一亮,抬头问道:“范大哥,你会武功么?”

范君瑶只得点点头道:“在下会一些。”

甲老头一手持髯,看着他们两人谈得甚是投机,蔼然笑道:

“小敏,你陪范大哥一回,爷爷做饭去了。”

小敏答应一声,急着问道:“范大哥,我听人说过,练会少林拳,一拳就可以打死一头老虎,你练的是不是少林拳?”

范君瑶道:“在下练的不是少林拳。”

小敏道:“范大哥,那你练的是什么拳?快说嘛?”

范君瑶拗不过他,只好说道:“我练的是武当拳剑。”

小敏喜上眉梢,说道:“范大哥你会武当拳剑法,教给我好不好?”

范君瑶笑道:“在下自己还在学呢,如何能够教你?”

小敏失望的道:“范大哥那是不肯教我了。”

范君瑶道:“我说的实话,我自己还在学,那能教人?再说你没入门拜师,不是武当派的人,也不能教你。”

只听厨下传来申老头的声音,叫道:“小敏,天都快黑了,你还不点灯?”

小敏答应一声,起身点了灯烛,放到桌上,又道:“那要如何才算是武当派的人呢?”

范君瑶道:“拜了师傅,就是武当派的人了。”

小敏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问道:“范大哥,那我就拜你做师傅好了。”

范君瑶笑道:“我那有资格收徒,你真要学武,我可以把你引进到师叔门下。”

小敏眨眨眼睛,一脸仅是喜色,问道:“你师叔本领大不大?”

范君瑶道:“自然大了,他老人家一个外号,叫做火眼灵猿,剑洒开来满身白光统华,行动如风,你休想看到他的人影。”

小敏喜得展齿一笑,道:“范大哥,你一定要给我引到你师叔门下。”

他这一笑,露出两排白得像扇贝的牙齿,不但整齐,还晶莹有光!

范君瑶虽和他祖孙相识,但从和小敏单独相处,仔细看过他的面貌,此刻看到他笑的露出两排引齿,不觉多看了他一眼。

灯光之下,但见小敏一张苹果似的脸上,细长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笑起来还有两个酒涡。

一个男人,若是笑的时候,露出两个酒涡来,岂不就有三分像女孩子了?他想到师妹修灵凤,也有两个醉人的酒涡。

小敏看他只是盯着自己,没有说话,不由的脸上一红,伸手推道:“范大哥,你自己说的要给我引进到你师叔门下,好不好嘛?”

范君瑶口中啊了一声道:“你想学武,我自然会给介绍,只不知你爷爷会不会同意?”

小敏道:“我马上和爷爷说去。”

正好申老头端着两盘菜肴从里面走出,笑道:“小敏,你又出了什么主意,要和爷爷说的?”

小敏道:“爷爷,范大哥答应替我引进到他师叔门下,去学本领。”

申老头道:“学本领,你书都没读好,就想学武?”

小敏翘起小嘴,道:“我要学武咯,爷爷,你答应不答应么?”

申老头深深的看了范君瑶一眼,说道:“范小哥原来是武林中人,老朽失敬,不知小哥是那一派的高弟?”

小敏抢着道:“范大哥是武当门下。”

申老头又道:“小哥真答应小孙,把他介绍令师叔门下么?”

范君瑶没想随口说的一句话,他们祖孙都认了真,只得说道:“令孙真想学武,在下可以跟师叔去说。”

申老头点点头,问道:“范小哥令师是谁?”

范君瑶听他问起师傅,不禁神色一黯,说道:“先师人称青峰老人。”

申老头肃然起敬道:“原来范小哥是青峰老人门下。”

范君瑶心头微微一动,问道:“老丈也知道先师名号么?”

申老头笑道:“老朽从前在镖局里当过几年账房,令师六指神翁名满天下,老朽怎会不知?说起令师,老朽还听说令师博得六指神翁名号的一段佳话……”

小敏睁大眼睛,问道:“爷爷要讲故事么?”

申老头含笑道:“对了,爷爷要讲故事,你快帮爷爷把碗筷拿出来,咱们边吃边说。”

小敏听说爷爷要讲故事,喜孜孜的道:“我去,我去。”

三脚两步奔入厨房,捧着碗筷走出,放到桌上,又勤快的奔进去,端出一桶白饭。

申老头朝范君瑶含笑招呼道:“范小哥,快请坐下来,寒舍没什么招待,将就着吃吧!”

桌上只有两盘菜肴和一个汤,小敏装了三碗饭,催道:“范大哥。快吃了,听爷爷讲故事呢!”

范君瑶也不客气,大家围着方桌坐下。

小敏端起饭碗,就催道:“爷爷,现在可以说了。”

申老头笑道:“瞧你,说起讲故事,连饭都不吃了,好,好,爷爷讲。”

一面举筷朝范君瑶道:“范小哥,没什么菜.随便吃。”

范君瑶道:“这样才好,老丈不客气,在下也不用拘束了。”

小敏噘起嘴道:“爷爷还不说呢?”

申老头连连点头道:“说,说,那是十五年前,九大门派在泰山集会,这种集会,武林中叫做论剑,也就是各派切磋武功,规定与会的人,都得当众露上一手。轮到六指神翁,他命六个武当门人,分立他四周一丈开外,大家只看他快速无比的在原地转了个圈子……”

小敏奇道:“转了个圈,那是什么意思?”

申老头道:“大家根本没有看到他如何出手,但四周六人胸前长袍上,都被指风穿了一个绿豆大小的小礼,里面的衣衫却完好如故。”

小敏道:“这是什么功夫?”

申老头道:“那是武当派的‘一元指’,据说六指神翁就在迅速转了个圈的工夫,已经扬手点出六指,因为出手太快了,大家所能看到的,只是他打了个圈,其实那时六指神翁不过五十出头,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就长了一头白发、大家才以六指神翁相称。”

他当过几年镖局帐房,难怪武林掌故,说来如数家珍。

小敏双目眨动,望着范君瑶,问道:“范大哥,你是六指神翁的徒弟,一定也会‘一元指’了。”

范君瑶不善说谎,自然不好说不会,只得点点头道:“在下只是学了一点皮毛。”

小敏目中异采一闪,笑道:“范大哥,你使出来给我瞧瞧好吗。”

话声甫出,突然“砰”然一声,两扇木门已被人推开,从门外鱼贯直进五个灰饱僧人。

当前一个手拄禅杖的胖老和尚,一手持着一串念珠,缓步直入客室,正是少林寺罗汉堂住持明悟大师。他身后四个老僧,也一律手持禅杖,却在小院中站定。

范君瑶看着暗暗一惊,忖道:“明悟大师也找来了!”

明悟大师也怀抱禅杖,当门而立,双手合什,目注申老头,口中低宣了一声佛号,说道:

“阿弥陀佛,贫衲总算找到老施主了。”

话声一落,目光缓缓移到范君瑶身上,又合什颔首道:“原来范少施主也在这里。”

话音冷漠,尤其这句“也在这里”,话中有话,范君瑶绝顶聪明,自然听得出来,心中暗想:“明悟大师自然是找‘易筋经’来的了,他们会找上申老头祖孙,那是自己说出来的,这误会要如何解释才好呢?”心念转动,连忙起身拱拱手道:“大师好。”

申老头早已站了起来,含笑抱拳道:“大师光临寒舍,请到里面用茶。”

明悟大师一脸肃容,说道:“不用了,贫衲来意,老施主大概已经明白。”

申老头微感惊愕,问道:“大师宝刹何处……”

明悟大师没待他说完,接口道:“贫衲明悟,忝主少林寺罗汉堂。”

申老头惊喜的“啊”了一声,连连抱拳道:“原来是少林寺高僧,老朽失敬了,大师佛驾光降,实在难得,快请到里面坐。”

明悟大师合掌道:“老施主不用客气,贫衲只是想请者施主赐还敝寺失物,立时就要告辞。”

申老头失色道:“大师,你说什么?大师是跟老朽来讨还贵寺失物的?这……这话从何说起?”

明悟大师虽然生得又矮又胖,但当门而立,却是宝相庄严,闻言微微一笑,合掌道:

“老施主难得糊涂,只是老施主若不赐还敝寺失物,贫僧就无法回寺交差了。”

申老头变色道:“老朽久闻少林寺出来的,都是有道高僧,也为老朽钦佩,大师找上寒舍,硬要向老朽索还贵寺失物,老朽甚至连贵寺失落了什么,都一无所知,这教老朽如何说呢?”

明悟大师目光凝注徐徐说道:“敝寺失窃的是达摩易筋经。”

申老头道:“贵寺失窃易筋经,怎么找到老朽头上来了?”

明悟大师道:“只因敝寺易筋经失窃那天有人在少室北麓,见过老施主祖孙。”

范君瑶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莫非申老头果然是凶手不成?”

申老头忽然仰脸大笑道:“老朽从未到过嵩山,只怕是那人看错了。”

语气微微一顿,接道:“易筋经虽是武学宝典,但数百年来,流传颇广,江湖上精于此道者颇不乏人,已非贵寺秘技,何用向贵寺窃取?”

明悟大师道:“敝寺失窃的是达摩祖师手著真经。”

申老头道:“原来如此。”

明语大师道:“贫衲话已说明,老施主可以赐还了吧?”

申老头沉声道:“老朽一再声明,根本不知此事,大师怎能一口咬定贵寺真经是在这里?”

范君瑶在旁道:“大师,此事恐怕确是误会。”

明悟大师道:“何以见得?”

范君瑶道:“大师总已知道先师遇害经过了?”

明悟大师道:“贫衲已听明通师兄说过。”

范君瑶道:“半月前在下奉家师之命,前去贵寺,曾在鲁山遇见申老丈祖孙,结伴同来南阳,始行分子,在下怀中书信,经人掉换,明善大师手中毒圆寂,后来明通大师和在下同去武当,又在南阳客店中,发生了一点小事。因此怀疑到申老丈可能和此事有关。大师也可能因此线索,才找到申老丈的,但据在下所知,申老丈不擅武功,只怕是场误会。”

明悟大师表情严肃,徐徐说道:“小施主可知这位老施主的来历么?”

范君瑶听得一呆,说道:“这个……这个在下倒是不知。”

明悟大师道:“这位老施主,虽有二十年未履江湖,若是贫僧猜想不错,该是昔年人称万里飞云的侯大侠吧?”

范君瑶听的不觉一怔。

申老头突然大笑一声道:“大师好眼光,老朽正是侯某。”

明悟大师听他承认就是万里飞云侯耀堂,手中禅杖不觉一紧,注目说道:“老施主承认了?”

侯耀堂道:“老朽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大师既然认出老朽,老朽还能不承认么?”

明悟大师道:“那么敝寺失物,也在老施主这里了?”

侯耀堂阴沉一笑道:“不错,老朽奉命暂借贵寺易筋经,三月为期,自当原物壁还。”

范君瑶悚然一惊,两道目光直注侯耀堂,厉声道:“易筋经是你盗走的,那么明善大师和我师傅,也是你暗

下剧毒害死的了?”

侯耀堂道:“老朽一生从不使毒,今师和明善大师不是老朽使的毒。”

范君瑶道:“那是什么人?”

侯耀堂道:“老朽也不知道。”

范君瑶那肯相信,正待追问!

明悟大师已经抢着问道:“老施主,易筋经现在何处?”

侯耀堂笑道:“就在老朽身上。”

明悟大师道:“阿弥陀佛,依贫僧相劝,老施主还是交给贫僧带回去的好。”

侯耀堂大笑道:“老朽若要交还大师,又何用辛辛苦苦到贵寺去取?”

明悟大师肃然道:“老施主那是要贫僧动手了?”

侯耀堂忽然回头道:“小敏,看来咱们只有背水一战了。”

小敏咭的笑道:“爷爷要我先出手么?”

侯耀堂持髯笑道:“明悟大师,少林寺罗汉堂住持,功力深厚,还是爷爷先出手的好。”

话声一落,突然朝明悟大师呵呵一笑道:“大师既有动手之意,老朽也不用客气了。”

呼的一掌,朝当门而立的明悟大师劈了过去。他这一掌,凌空拍出,使的正是“劈空掌”,一股强猛掌力,直向明悟大师身前扑去。

“劈空掌”源出少林,侯耀堂这一掌,势道虽强,明悟大师那会放在心上,他手拄禅杖,一手持着一串念味,其实早有准备,一见侯耀堂击来,右手一抬,举臂格去。

双方掌势乍接,明悟大师登时觉出不对,侯耀堂这一记“劈空掌”后面,竟然隐藏着一股沉猛暗劲,直通过来,再待运功抗拒,已自不及,不觉被逼的后退了一步。

侯耀堂大笑一声道:

“小敏,咱们走!”

“走”字出口,身形一晃,趁着明悟大师身形后退一步之际,已从他身边闪了出去。

明悟大师蓦然一惊,口中大喝一声:“老施主那里走?”身形疾转,劈出一掌。

天井中四个灰袍者增四支禅杖,同时划起凌厉风声,一下挡住了去路。

侯耀堂身子堪堪闪出,脚下微退半步,猛吸一口真气,右手一挥,硬接明悟大师一掌。

双掌突击,响起蓬的一声大震。

侯耀堂突然大笑一声,身形拔空而起,快逾飞鸟,直向墙外飞去!

笑声摇曳,已在十丈之外!

他外号万里飞云,这一掌竟然借明悟大师一击之力,把他送了出去。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明悟大师心知上当,已是不及,瞥见人影一闪,小敏也跟着闪了出来。

老和尚已经送走了一个,岂肯再放过第二个,不觉怒叱一声道:“小施主请留下吧!”

突然伸手,往小敏手腕扣去。

小敏身形轻轻一侧,避开明语大师一记擒龙手,口中说道:“我为什么要留下?”

明悟大师一抓不中,不由又是一震。

须知他这一抓之势,使出来的乃是少林七十二艺中的“擒龙手法”,就是江湖上成名高手,也休想轻易闪避得开。小敏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童子,居然一下抓了个空。

明悟大师心头暗暗一惊.沉喝道:“小施主身手大是不凡。”

右手一招“徒手缚龙”,再次朝小敏肩头抓去。这一记老和尚含愤出手,疾风飒然,快逾闪电!

小敏气道:“老和尚,你当我好欺侮么?”

随着话声,左手五指舒展如兰,朝明悟大师手腕拂来。他拂出的手势,不带丝毫劲风,招数却是神妙无比,五个手指,竟然罩住了老和尚脉腕五处穴道。

明悟大师身为少林寺罗汉堂住持,平日见多识广,立时认出对方使的竟是“截脉斩穴”

手法。心头又是一惊,急忙缩手时,腕骨已被小敏拂着,但觉手腕一麻,整条手臂立时软了下来。

小敏趁机双肩一晃,闪了过去。

明悟大师真是阴沟里翻船,左手拇指急忙推拿右腕关节穴道,口中大喝一声:“快拿住他。”

那四名灰袍老僧其实不待明悟大师出声,已然禅杖一横,拦住了小敏去路。

小敏低喝一声:“让开。”

脚下一停,两手一分,朝中间两个老僧胸前拂去。

这一拂,掌势诡幻,出手奇快,两个老僧虽是罗汉堂高手,一时也感措手不及,两人不约而同的闪身旁跃。

小敏一低头,从两人中间窜出,迅快的掠出门去。

明悟大师不觉变了脸色,大喝一声道:“快追!”

四个灰袍老僧同时倏地转过身去,但就在这一瞬之间,四人身形一歪,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明悟大师心头蓦然一沉,一步跨到他们身边,俯身瞧去。但见四个老僧脸呈青黑,肌肉抽挛,分明是毒发之象,再伸手探探他们鼻息,已经气绝。

明悟大师眼看手下四名罗汉堂护法,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心头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伤,双手合掌,朝四人遗体,连拜两拜,低头默诵经文。

从侯耀堂祖孙先后冲出大门,和四个灰袍老僧相继倒下,先后不过几句话的工夫!

范君瑶没想到这祖孙俩竟然深藏不露,武功会有如此高深,连少林寺罗汉堂住持明悟大师都不是他们对手!

这时瞥见灰袍老僧突然间一齐倒下,心中更是骇异不止,急忙走到明悟大师身边,道:

“四位大师父可是中了什么暗器么?”

明悟大师目光一抬,沉声说道:“他们是毒发致死……”

范君瑶惊然一惊,道:“中毒,这是谁下的毒手呢?”

明悟大师双手合什,低宣一声佛号,默然道:“除了侯耀堂,还有谁?”

就在此时,突听屋中响起一个森冷的声音道:“还有老夫。”

明悟大师武功高强,反应灵敏异常,突然回头喝道:“什么人?”

喝声中,人已飞跃而起,有如巨鸟凌空,直向屋外飞去。

范君瑶正待跟去,瞥见侯耀堂座位桌面上,似有字迹,心中不觉一动,急忙走了过去。

低头瞧去,果见桌上写着一行字迹:

“如有疑问,可去云中。”

似是他临走之时,用竹筷秘书,入木不深,但却清晰可辨。

范君瑶暗暗忖道:“可去云中,这云中不知是什么地方?”

心念转动,功运右掌,轻轻一抹,把桌面上的字迹抹去。

明悟大师已从屋后走了出来。

范君瑶道:“大师可曾找到人了么?”

明语大师手拄禅杖神色凝重的道:“没有。”

范君瑶一呆道:“这就奇了,方才明明有人在屋后说话。”

明悟大师道:“贫僧迟了一步,已被他逃走了。”说到这里,两道目光都凝注在范君瑶脸上,缓缓说道:“小施主请坐下来,贫僧有事请教。”

范君瑶心中暗道:“看样子,老和尚好像对自己动了疑心。”一面答道:“大师有何见教,只管请说。”

明悟大师道:“贫僧想请教的是小施主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范君瑶道:“大师大概已听明通大师说过,先师遇害之后,在下再三推测,两次书信被人中途掉换,事情好像都在南阳发生,也只有申老丈祖孙告诉过在下家在南阳,因此在下就找到南阳来了。”

明悟大师道:“小施主不知道他就是万里飞云侯耀堂么?”

范君瑶道:“不知道。”

明悟大师又道:“小施主不知道他姓名,偌大一座南阳城,又如何找到他的呢?”

范君瑶道:“在下来了已经三天,茶馆酒肆,大街小巷,几乎都跑遍了,就是没找到申老丈祖孙,直到今天傍晚时光,才无意中遇上……”

当下就把遇上申老头的经过约略说了。

明悟大师沉吟道:“那么小施主又怎知他不会武功呢?”

范君瑶脸上不禁一红,说道:“在下来时,曾在他背后出指相试,申老丈连头也没回,生似一无感觉,不像是个会武之人,没想到他竟是深藏不露,在下信以为真,几乎上了他的当。”

明悟大师合掌当胸,低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君子可欺之以方,小施主从未涉足江湖,这也难怪”

范君瑶问道:“大师可知万里飞云侯耀堂是怎样一个人么?”

明悟大师道:“侯耀堂虽是黑道中人,但昔年在江湖上倒颇有侠名,而且已有多年不曾在江湖露面。”

范君瑶道:“先师和明善老师父都是他毒害了。”

明悟大师微微摇头,沉吟道:“像侯耀堂这样的人,似乎不会抵赖,他承认盗取敝寺易筋经,但却不承认是他使的毒……”

范君瑶道:“他说的会是真话么?”

明悟大师徐徐说道:“江湖上有时候讲究说话算数,他说的也许可信。”

范君瑶听得不觉一呆,问道:“那么凶手会是谁呢?”

明悟大师微微叹息一声道:“此事也许另有原因……”忽然住口不言。

范君瑶暗暗一怔,不知老和尚说的另有原因,又是什么?

明悟大师忽然目注范君瑶问道:“小施主现在何往?”

范君瑶几乎忍不住要说出侯耀堂在桌面上留字,然而其用意,似乎不想让老和尚知道。

话到口边却又忍了下来,沉吟了一下,抬目道:“师仇不共戴天,在下原是找寻毒害先师的凶手来的,一天不找到凶手,天涯海角,没有一定的去处。”

提到师傅,忍不住眼眶湿润,隐含泪水。

明悟大师双手合什,低诵佛号道:“小施主有此存心,我佛自会保佑,小施主请吧。”

范君瑶听老和尚口气,似是要自己先走;这就拱手道:“在下那就先走一步了。”

明悟大师合掌还礼,说道:“贫衲须稍事逗留,小施主只管请便。”

范君瑶退出院落,回转客店,已是初更时分,解衣上床,心中只是想着今晚遇上之事,听明悟大师口气,好像毒害师傅和明善老师父的凶手,并非侯耀堂!

而且自己提到凶手,明悟大师似乎脸色有异,不愿多说,这究竟为了什么?对了,从万里飞云侯耀堂留的:“如有疑问,可去云中’,这两句话看来,侯耀堂纵非凶手,也定然知道毒害师傅的凶手是谁。不然他不会在桌上书字,交待自己如有疑问,可去云中了。

今晚要不是明悟大师突然闯来,说不定他早已告诉自己。

范君瑶想到这里,突觉心头一朗,烦虑尽去,如今剩下的只有“云中”二字了。

范君瑶虽没出过门,但六指神翁课徒极严,平日除了练功习武,也读了不少书。

这时他把“云中”二字仔细分析了一下,觉得“云中”不可能是人名,侯耀堂叫自己可去云中,那一定是地名无疑。

地名和“云中”有关的不多。

第一是云中郡,史记赵世家:

“复攻中山,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其地在今之绥远。

其次是古雁门、太原,亦称云中郡。还有就是湖北安陆、云梦,古称云梦泽,也叫云中。

再就是山名,共有两处,都在山西,一在沂县,一在河津。

侯耀堂说的“云中”,不知究竟指的那里?

范君瑶仔细考虑之下,觉得自己目前已在南阳,离湖北较近,自以先去安陆云梦为宜,如果并无所获,再去山西不迟。那里一共有三处和“云中”有关的地名,再无所获,就由山西前往绥远,也是顺路。

想到这里,心中有了主张,也就浑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跟柜上打听了去湖北安陆的路程,会过店帐,正待出门?

忽听身后有人笑道:

“这位小哥要去安陆?咱们兄弟是五螺寺的,正好同路。”

范君瑶回头看去,说话的是个黄脸老头,生得獐头鼠面,年约五旬,身穿一供蓝布长衫,像个乡巴佬。他身后是个扁脸汉子,同样穿蓝布长衫,年约四十出头。

蓝君瑶还没开口,掌柜的接口笑道:

“这敢情好,这位客官没去过湖北,两位正好要去湖北,出门人有伴儿,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范君瑶直觉的感到这两人不像好路数,但人家既然说出来了,自己怎好拒绝?再说自己也未必怕事。当下朝两人抱抱拳道:“在下范君瑶,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黄脸老者皮笑肉不笑也抱抱拳道:“原来是范相公,兄弟董崇仁,他是我老二崇义。”

那扁脸汉子也跟着抱了抱拳。

范君瑶道:“在下从未到过湖北,要二位多多照应。”

董崇仁道:“范相公好说,大家都是出门人,照应不敢当,路上有个伴,大家不寂寞倒是真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摸出银子,会过店帐。就相偕上路。

范君瑶随身只有一个包裹,里面是几件替换衣衫,这董氏昆仲却连包裹也没有。

出得城来,范君瑶一路暗暗留神,发现两人步履轻快,分明身会武功,只是猜不透他们要藉故和自己同行,究竟有何目的?

走了十来里,董崇义忽然开口道:“老大,咱们就在这里歇息再走吧!”

董崇仁摸着两撇胡子,点点头道:“不错,咱们该在这里歇息再走。”

范君瑶问道:“二位走累了么?”

董崇仁耸着肩膀,笑道:“是有些累,走长路第一要诀,就是走走歇歇,沿途多作小息,才不会太累,来,来,那边有大树,咱们到树底下坐。”

说完,举步往树下走去,俯身吹吹沙,就靠着树根坐了下来。

范君瑶也在一支树根上坐下,把包裹和一柄长剑放在一起。

董宗义一双脚踏在路旁一块大石上,身子半蹲半俯,侧脸朝老大说道:“老大,还是你跟范相公说吧!”

董崇仁点点头,说道:“该说,该说。”

范君瑶心中一动,问道:“二位有什么事吗?”

董崇仁干咳一声,笑道:“小事情,咱们兄弟,只不过想跟范相公打听一件事。”

范君瑶道:“不知二位要打听什么?”

董崇仁皮笑向不笑,朝他徐徐说道:“咱们兄弟听到传说,少林珍藏的达摩手著易筋经,遭人取走,不知是否属实?”

范君瑶听得不觉一怔,少林寺藏经被盗,确是事实,但此事关系少林寺声誉,对外守口如瓶,不曾泄漏一句,自己怎好说出?

董崇仁面露微笑,不待范君开口,笑道:“其实范相公不说,咱们也早已知道了。”

范君瑶道:“二位既然知道,何用再问?”

董崇仁干笑一声道:“范相公出身武当,自然知道达摩手著易经筋的妙用了?”

范君瑶听他一口气道出自己是武当门下,心头暗暗一怔,忖道:“原来你们早已知道我的来历。”

一面淡淡一笑道:“易筋经强筋健骨,是学武的人扎根基的功夫,目前江湖上,南北各派,精于此道的人颇多,已经算不得少林秘技了。”

董崇仁大笑道:“范老弟,那你就不懂了。”

范君瑶道:“在下如何不懂了?”

董崇仁道:“易筋经乃是达摩祖师九年面壁,参悟而来的上乘心法,少林七十二部,可以说无一不是从易筋经中变化而来的,只因经中文字,是从梵文传译而来,文句深奥,晦涩难解。目前流传南北各地的易筋经,练的仅是十八图样,那是舍精华而取糟粕,那里谈得上是易筋经?”

范君瑶听的大感惊异,抬目道:“老丈立论精辟,足见高明。”

董崇仁得意的笑了笑,续道:“只有少林寺珍藏的达摩手著易筋经,才是真本,而且数百年来,经历代高僧诠注,实是武学上一部集大成的巨著。”

范君瑶道:“听老丈一席话,真教在下茅塞顿开。”

董崇仁干咳一声,嘿嘿笑道:“好说,好说,不瞒你老弟说,咱们兄弟,也练过几年粗浅功夫,只是限于秉赋,永远也练不出名堂来。”

范君瑶道:“二位原来也是武林中人,在下失敬了。”

董崇仁道:“范相公武当高弟,咱们兄弟练过几年庄稼把式,那里算得什么武林人物,没教你老弟笑话。”

他敢情说得高兴,忽然回头朝董宗义道:“老二,你来练一式给范相公瞧瞧,人家武当门下,名门

大派出来的,若有不到之处,也好点拨点拨。”

董崇义道:“老大这不是叫我献丑?”

口中说是“献丑”,人却已经站了起来,右臂松动了两下,手掌缓缓伸出。这一瞬间,但见他脸上渐渐胀红,似是在强摒着一口真气,他伸出的右手,也渐渐变得火红。五个手指几乎粗胀了一倍,整只手掌,殷红刺目。

范君瑶看得暗暗吃惊,心想:“他这练的是什么功夫?”

董崇义一张脸,此刻也已胀得通红如火,头上冒着蒸蒸热气,手掌迅快的朝一方大石上印去。手掌接到石上,只听一阵“吱”“吱”轻响,大石上居然飞起几缕青烟,手掌渐渐往石中陷去。

范君瑶突然想起自己曾听师傅说过,旁门中有一种叫做“红焰掌”的功夫,可以烁金毁石,击中人身,伤处如同火灼,不觉失声道:“这是红焰掌?”

董崇义吸了一口气,缓缓收回掌去,大石上赫然留下了一个足有寸许深的巨大掌印,色呈焦黑,果然像是烈火灼过一般!

董崇仁呵呵大笑道:

“范老弟一口就叫了出来,足见高明,老二,你且歇歇,现在该我来了。”

说完,转了个身,右手一伸,五指笔直,朝树身上插去!他出手极快,那树身就像豆腐一般,丝毫没听到声息,整双手掌,一下子就插了进去。

这一手,虽然并不见如何出色,但他手上功夫,也已着实惊人,错非数十年勤练不克臻此。

范君瑶心中暗暗嘀咕,他想不能这董氏昆仲何以要在自己面前,卖弄武功,究竟有何企图?

就在他思忖之际,董崇仁已经收手,冲着范君瑶干笑道:“范老弟,见笑见笑。”

范君瑶道:“老丈功力深厚,在下算是开了眼了。”

董崇仁阴阴一笑,忽然俯下身,凑着嘴朝树身上他手掌插入之处,鼓气吹去。

这一吹,但听“呼”的一声,敢情这棵合抱大树,树身上已被他指风洞穿,一股夹着大蓬木屑的风声,从另一边吹出。

范君瑶举目瞧去,一点没错,树根中间,果然已有手掌大一个孔洞,对穿过去。

这下可把范君摇看得暗暗咋舌,董老大这一手,功力之深,比他老二还高明得多;这两人有此高绝身手,决非寻常人物!

董崇仁一脸诡笑,得意的道:“范老弟,咱们兄弟这点浅薄之技,还可以一看么?”

范君瑶双手抱拳,正容道:“二位神功盖世,在下何幸,得遇高人。”

董崇仁侧目道:“范相公说的是真话么?”

范君瑶道:“在下衷心钦佩,自然是真的了。”

董崇仁道:“承蒙老弟夸奖,咱们眼前就有一件事情,要老弟帮忙。”

范君瑶一怔道:“老丈究有何事?”

董崇仁干咳一声道:“兄弟方才说过咱们兄弟嗜武如命,几十年来,虽已小有成就,但限于天赋,再也休想更上一层,武林中人,那个不想出人头地?因此想和你老弟商量商量。”

这话奇怪,要出人头地,要和自己商量商量!

范君瑶睁大双目,问道:“二位要和在下商量什么?”

董崇义连连笑道:“是,是,范相公非帮这个忙不可。”

范君瑶道:“二究竟要在下帮什么忙?”

董崇仁嘿嘿干笑道:“老弟你是明白人,难道兄弟说得还不够明白么?”

范君瑶真听不懂他们话中之意,望着董崇仁愕然道:“在下真的不明白,老丈有话不妨明白见告。”

董崇仁哈哈笑道:“老弟真的不明白,兄弟就只好说明了,咱们兄弟一身所学,老弟也看到了,若想更上一层,只有易筋真经,才能脱胎换骨,打破难关。”

范君瑶“哦”了一声道:“二位想要易筋经。”

董崇义忙道:“误会了,咱们并不想要易筋经,只想借来看一看。”

董崇仁一手摸着八字胡子,连连点头,阴笑道:“老二说的是,咱们兄弟只是暂借一阅。”

范君瑶道:“二位向谁借?”

董崇义诡笑道:“还会有谁?自然跟老弟借了。”

范君瑶听的一呆道:“我?二位要跟在下借易筋经?”

董崇义目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声道:“莫非范相公不肯?”

董崇仁截道:“老二,范老弟没说不肯,本来咱们是和他情商的。”

范君瑶脸色一正道:“二位只怕弄错了,少林寺失窃易筋经,是万里飞云侯耀堂取去的,与在下丝毫无关。”

董崇义哼道:“范相公倒推得干净。”

范君瑶道:“在下说的是实话,二位若是不信……”

董崇仁没待他说完,拦着笑道:“范老弟,江湖上的事儿,有多少瞒得过咱们兄弟?老实说,咱们找你老弟之前,早就打听清楚了。”

范君瑶听的不觉有气,哼道:“二位打听清楚了什么?”

董崇仁皮笑肉不笑,说道:“老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弟和侯耀堂在鲁山见面,之后老弟先行,侯耀堂一直跟在老弟身后,同上少林,这总不假吧?”

范君瑶道:“在下奉命前去少林,怎知身后有人跟踪?”

董崇仁道:“好吧,那么老弟从少林赶回武当,何以又一个人匆匆赶到南阳来找侯耀堂呢?”

范君瑶道:“在下是找毒害先师的凶手来的。”

董崇仁嘿嘿干笑道:“但侯耀堂和你老弟却亲如家人……”

范君瑶怒道:“在下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万里飞云侯耀堂。”

董崇义不耐烦道:“这小子当真不识好歹。”

范君瑶大怒道:“二位把在下看作何等样人?在下忝列武当门墙,怎会去盗易筋经?”

董崇义道:“咱们早就知道你是武当门下了,武当派也唬不倒人。”

董崇仁道:“咱们兄弟是和老弟情商,只想暂借一阅,并无侵占之心,老弟何以拒人于千里之外。”

范君瑶怒笑道:“二位借也好,夺也好,怎么不去找万里飞云?”

董崇仁诡笑道:“姓侯的走了,真经下落,只有你老弟知道,咱们不问老弟,又去问谁?”

范君瑶怒声道:“二位当真纠缠的可笑,在下怎知道真经下落?”

董崇仁阴恻侧的看了范君瑶一眼,徐徐说道:“光棍眼里不揉砂子,昨晚之事,全落在咱们兄弟眼里,范老弟何用推的这般干净?”

范君瑶道:“我有什么事落在二位眼里了?”

董崇仁笑了笑道:“姓侯的桌面上留的字,不就是告诉老弟真经藏处么?他走了,少林和尚就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由你去取,那确是再妥当也没有了。”

范君瑶听的一呆,说道:“那是另有一回事,与真经无关。”

董崇仁豁然笑道:“咱们兄弟,可不是三岁孩子,老弟若不是怕少林和尚见到,何用一掌把字迹抹去?再说咱们兄弟对老弟并无恶意……”

范君瑶又气又急,说道:“信不信由你,在下可以对天起誓,侯耀堂留的字,和易筋经毫无关连,二位要经,尽可去找侯耀堂,在下要失陪了。”

董崇义冷嘿道:“起誓有个屁用,你想走可以,只要把真经藏处说出,等咱们取到了,自会让你上路。”

范君瑶剑眉一轩,冷冷笑道:“两位打算怎样?”

董崇仁还是堆着一脸诡笑,说道:“范老弟何必生这大的气,兄弟早就说过,咱们是向你老弟情商,暂借一阅,并无霸占之意,再说……”

范君瑶截着道:“不用再说,在下身上没有易筋经。”

董崇仁笑道:“是,是,老弟身上自然没有,只是你老弟知道藏处。”

范君瑶斩金截铁的道:“在下不知道。”

董崇仁干咳一声,诡笑道:“咱们兄弟的粗浅功夫,老弟也见识过了,老弟是明白人,真要是红了脸,对老弟并无好处。”

董崇义道:“老大,别和他多说了,这小子不见棺材不流泪。”

董崇仁拦道:“老二,范老弟不是那样的人。”

范君瑶站立不动,怒哼道:“在下武功纵然不是你们对手,但武当门人威武不屈。”

董崇义大喝道:“小子,武当门人又怎样?你敢说个不字,老子……”

董崇仁道:“老弟,再仔细考虑考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范君瑶道:“在下不知道。”

董崇义厉笑道:“好小子,不给你点苦头吃,还当咱们不敢对你下手。”

突然欺其过来,五指箕张,朝范君瑶当胸抓来。

这一抓,使的正是鹰爪功,五指尖风,势劲力足,威力不凡!

范君瑶不敢硬接,跃后正待发指!

董崇义欺来的身子,忽然一颤,就往地上倒摔下去。

要知董崇义一身武功,在江湖上数得上一流高手,竟然一招之间,哼也未哼一声,就摔倒在地上,董崇仁根本连范君瑶如何出手,都未看清,心头不觉一怔!

他早已打听清楚,范君瑶虽是六指神翁门下,但只是个初出道的雏儿,自己两人有一个出手,就已绰绰有余。但老二竟会在人家一招之下,栽了筋斗,还爬不起来!

他目光一注,陡然发觉不对,这一工夫,董老二已经脸如死灰,隐现黑气,全身扭曲,僵卧不动。

董崇仁心头又急又怒,猛一抬头,朝范君瑶狞笑道:“姓范的,亏你还是武当门下,原来你练的是天毒指!”

双手齐发,疾扑而至。

范君瑶正在奇怪,自己还未出手,董崇义居然自己倒了下去,此刻听到董崇仁的喝声,不觉一呆。

疾快的向旁闪出,避过董崇仁一记扑击,口中喝道:“老丈,你说什么?”

董崇仁一击落空,厉声道:“小子,你还假惺惺,拿命来吧!”

扑来的身子,一个急旋,双手随势带转,掌风如涛横扫而出,他含愤出手,势道凌厉无匹!

范君瑶自知和他功力悬殊,呛的一声。拔剑在手,身形嘀溜溜一转,洒出一片剑光,护住全身,向左旋出,怒喝道:“住手。”

董崇仁双目通红,狞厉的道:“老夫兄弟,还当你武当门下,没想到你竟是天毒指的传人……”

范君瑶仗剑当胸,左手一指道:“你说什么?”

董崇仁看他左手指点,脸色倏变,急急闪跃开去,但他跃出的人,还未站稳,好像脚下一绊,仰天栽倒。

这一下,大出范君瑶意外,心中不觉又是一怔,低头看去,这一瞬工夫,董崇仁也和他老二一样,脸色变成死灰,隐现黑气,全身扭曲,僵卧不动,死得好快!

中毒!是中毒身死!

前后半月工夫,范君瑶亲眼目睹,毒发身死的,有少林明善大师、自己师傅,和昨晚四个少林罗汉堂护法,加上这董氏昆仲,已有八人之多!而且死后形状,竟然完全相同,分明使的是一种毒药,也分明出自一人之手!

范君瑶看的目眦欲裂!

这凶手会是谁呢?

听董崇仁的口气,万里飞云侯耀堂好像真的走了,那么这个屡次在暗中使毒的凶手,果然不是他。

董崇仁临死之前,还一直认为是自己下的毒手——“天毒指”的传人。

“天毒指”这一定是某种毒功了!但自己怎么从未听师傅说过呢?

范君瑶怔怔的出了会神,眼看此处邻近大坑,董氏兄弟毒发身死,暴尸路边,心有未忍。

这就拔出长剑,在林前草地上挖了个大坑,把两人尸体埋好,覆上泥土。忙碌了一阵,已经累出一身大汗。直起腰,吸了口气,拍拍身上泥沙,收好长剑,提起包裹,迈步朝大路上奔去。

就在范君瑶离去不久,树林中闪出一个一身灰袍僧袍的矮胖老和尚,一手提着禅杖,缓步走到一坯新土前面,双手合掌的低宣一声:

“阿弥陀佛。”

双目如寒光电,望着范君瑶行去方向,面色凝重,顿顿的道:“果然是他,这孽障竟会是‘天毒指’的传人!”

话声一落,身形急掠而忙起,一道灰影飞也似的跟了下去。这矮胖老和尚非别人,赫然正是少林寺罗汉堂住持明悟大师!——

飞雨天扫校,独家连载

第八章 多事之秋第二十二章 慧心脱困第七章 会无好会第十五章 幽谷隐逸第十三章 敉平叛乱第十九章 勾心斗角第九章 借著代筹第十一章 曙光乍现第二章 毒函肆虐第二十九章 胜字会主第二十四章 大显神威第十七章 白费心机第十六章 点头华陀第二十三章 一剑解围第十四章 慧眼除奸第九章 借著代筹第十六章 点头华陀第六章 险蹈陷阱第二十章 仙缘遇合第二十七章 魔掌逞凶第三十一章 母子重逢第十五章 幽谷隐逸第二十五章 毁天毒尺第二十五章 毁天毒尺第十四章 慧眼除奸第八章 多事之秋第三十一章 母子重逢第二十五章 毁天毒尺第一章 少林惊变第七章 会无好会第二十九章 胜字会主第十一章 曙光乍现第十二章 巧获绝艺第六章 险蹈陷阱第二十二章 慧心脱困第十七章 白费心机第二十八章 破天毒府第十五章 幽谷隐逸第九章 借著代筹第二十九章 胜字会主第十八章 变生意外第五章 有美同行第十七章 白费心机第四章 千里寻凶第二十五章 毁天毒尺第十五章 幽谷隐逸第一章 少林惊变第二十三章 一剑解围第九章 借著代筹第十六章 点头华陀第三十一章 母子重逢第十六章 点头华陀第二十一章 石城别府第十六章 点头华陀第九章 借著代筹第二十五章 毁天毒尺第十七章 白费心机第十四章 慧眼除奸第三十一章 母子重逢第三章 不白之冤第十五章 幽谷隐逸第二十九章 胜字会主第二十六章 闯关斩将第二十九章 胜字会主第三十章 云中山城第二十七章 魔掌逞凶第二十五章 毁天毒尺第九章 借著代筹第十七章 白费心机第二章 毒函肆虐第三章 不白之冤第十三章 敉平叛乱第二十章 仙缘遇合第二章 毒函肆虐第二十四章 大显神威第十一章 曙光乍现第二十二章 慧心脱困第三十一章 母子重逢第三章 不白之冤第十七章 白费心机第十一章 曙光乍现第三十章 云中山城第十三章 敉平叛乱第十四章 慧眼除奸第十四章 慧眼除奸第二十三章 一剑解围第十四章 慧眼除奸第二十九章 胜字会主第十六章 点头华陀第二十九章 胜字会主第二十八章 破天毒府第二十二章 慧心脱困第四章 千里寻凶第二十八章 破天毒府第二十三章 一剑解围第二十二章 慧心脱困第二十二章 慧心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