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那年冬季,他已经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一年多了,虽然有幸在苍术他师傅的治疗之下,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却每天过着生不如死,消极不堪的日子。
而因为临时有事,他只能留下自己的弟子在君诺的身边,为他治疗延续着生命,彼此的君诺,过着有一天少一天的日子,随时有可能毒发。
那个高傲的天之骄子,脾气已经变得很古怪了,喜怒无常,连皇帝的面子也不给,偏偏少年皇帝丝毫不在意,还是一直惯着他。
就在那一日,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晓夜轩内,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也不许别人进去,就如同他的世界一般,既孤寂又黑暗,不许别人涉及。
而在接近黄昏的时候,房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君诺只是眼睛眨动了一下,并没有打算去开门,而那敲门声却不依不饶,非常有毅力的与他比赛着,直到他失去了耐心。
“滚,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我的吗?”君诺发火了,而一天未进食的声音却显得有些虚弱,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势。
就算是一年多以来一直忍受的病痛,从小习武的良好体质却还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敲门声蓦然一停,就在君诺以为敲门的人已经被吓退,又缓缓闭上眼睛的时候,它又响起了,而伴随着的是好友苍术的声音。
“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你要不要听?”苍术的声音很冷静,却有着一丝难以压抑住的兴奋,还有一丝的紧张。
“我不想听,你别来吵我。”只可惜君诺并没有那个心情,现在一切都已经与他没有关系了,他只是一个废人而已。
现在的他,需要的只是安静,活着并不能改变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有方法让你再次站起来呢?竟然你不想知道,那我走了。”苍术淡淡的说,扔下了一个炸弹一般的消息,就挥挥衣袖,悠闲的站在门口。
某人不是说了不想要知道吗?那他也不想勉强了。
而门内,如同他预料一般,响起了撞击的声音,还有轮椅滚动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靠近,苍术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该死的,你敢……”随着门被打开的声音,是君诺的怒吼声,而他的声音却在看见那个悠闲的斜靠在门框的人的时候,消失不见了。
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敢耍他?
“我敢如何?我可不怕你。”苍术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走到君诺的身后,将他推了出来,与他相识已经超过十年了,君诺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了
。
君诺却无心再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你刚刚不是说有办法让我站起来?什么办法?”君诺急切的问,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年多了,他都已经绝望了,突然又看到了希望。
苍术只是推着他,出了晓夜轩,在王府之中随意溜达。
沉默了许久,他才笑着说:“我要是不这样说,你会出来吗?”
“该死的你,竟然敢骗我?”君诺气结,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再次不见了,只想掐死苍术。
“不过……”看着他气结又不能离开轮椅只能在轮椅之上生气的背影,苍术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次开口:“刚刚才是逗你的,我真的找到了方法,不,应该说我与师傅共同研究出来的结果。”
君诺整个人都僵硬了,久久不能言语,就连苍术再次耍了他这件事,也忘了计较了,而苍术很善解人意的不开口打扰他,让他好好消化这个消息。
良久之后,君诺才回过神来,他舔了下自己干涩的嘴唇,不敢置信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曾经盼过多久,临了,却不敢相信了,多怕,只是梦一场。
“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你不是最清楚了吗?”苍术的声音正经了许久,没有了调笑的成分。
君诺是他的好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而他却在五岁之时被师傅看中,从此便跟着师傅,四海为家,治病救人,为的就是不再让自己所重视的人被病痛折磨,而他就只能无能为力的袖手旁观。
“你有什么办法?”苍术的品性,君诺再清楚不过了。
苍术将君诺的轮椅推进了凉亭之中,他自己在石椅上坐了下来,将目光投向雪花纷飞的世界,任由方才落在肩头的雪花在身上融化,他慢慢的开口说:“我现在还不能保证,如果成功的话,每个月也只有一天可以自由行动。”
“一天?一天我也认了。”君诺的手有些颤抖,如果能再次行走,就算是一个时辰,他也不能放过希望。
苍术将身子转了过来,目光集中在君诺的腿上,脸色很是严肃,丝毫不见了一点笑意。
“我发现,你身上的毒很是不一般,带有蛊的特性,又带着毒的霸道,而在每个月的月圆之日,恰巧是两者最强盛的时期,或许可以想办法,让药性互相的斗争,这样就能暂时失去对你身子的控制。”
只是君诺身上的毒,本来就是被压制在腿上面的,这才会导致双腿不能行走,被强行压制的毒,已经蠢蠢欲动了,如果要那么做的话,势必要再一次面对死亡的威胁。
“那就快进行吧。”君诺急切的说,他急着要体验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
“但是……这并不是完全没有风险的,在这个过程之中,要忍受非人的疼痛不说,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再也不能睁开眼睛了,就算有幸成功了,那以后每个月的十四号,也要忍受一遍这种折磨,甚至有可能一个处理不当,或是遭受到毒的反噬,将会加快毒发的速度,就为了一个月一天,值得吗?”苍术将所有的不好的分析给君诺听,他不想再看君诺这样颓废堕落,每天没有希望的活下去,这才不得已将师傅临走之时说的方法告诉他,却还是希望他能好好考虑一下。
“当然值得了。”君诺坚定的说,就算是死亡,也阻挡不住他想要再次站起来的心。
“可是……”苍术还是有些犹豫,就算药物已经齐了,他还是不敢轻易出手,他踌躇的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行?”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救过很多人,却在最初救不回自己的母亲,所以他抛却一切,与师傅走了,现在自己的好友的希望全部系在自己的身上,他实在没有信心。
君诺的手抓住了苍术的手,苍术抬头看着自己的兄弟,君诺坚定的说:“苍术,我对你有信心,对自己也有信心,不过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试试。”
苍术怔怔的看着君诺,心中的不安突然神奇的不见了,他重重的点了下头,表示同意,嘴角同时勾起,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变了,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君诺,而不是那个每日自哀自怜的君诺。
而就在那天晚上,君王府通宵灯火通明,药庐内进行着一场生与死的对决,没有人知道君诺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王爷在药庐呆了三天,这三天内,只要稍稍靠近药庐,就会被一直守在药庐门外的叶锋与香叶赶走,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风吹来,听到药庐有人在哀叫,一时间丫鬟小厮毛骨悚然,而药庐闹鬼的传闻不胫而走。
而三天之后,君诺浴火重生,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那般的坚持了下来,整个人虽然瘦了一圈,精神却很好,君诺一出药庐,却又将自己关在了晓夜轩内,一天一夜,那天,是十二月十五。
就连叶锋也不见了一天一夜,只有香叶守在晓夜轩之中,因为君诺时常将自己关起来,下人们只是担心,却已经习以为常了。
就在那一天一夜,君诺带着一个银色面具,走出了困了自己一年多的王府,第一件事便是到处走,到处逛,一本满足。
而就在半年之后,江湖上兴起了一个组织,名叫血炎宫,宫主冥夜殇神出鬼没,武功盖世,并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血炎宫宫主脸戴银色面具,身穿大红色的衣袍,而宫中处理事情的人,常常是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至此,血炎宫的传说开始了,特别是宫主,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成为了江湖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门派
。
君诺的回忆到此结束了,初心还是听得很入神,一边为君诺心疼一边又觉得他非常的强大,那昙花一现的怒气已然消失不见了。
“而我就一直以两个身份活着,大部分时间还是君诺,只有十五的时候,才能当一天的冥夜殇。”君诺淡淡的说,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最在乎的人,已经知道了他的所有。
“怪不得我们在相府荒园第一次见面,乃至最后,都没有告诉我,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秘密。”初心喃喃的说,君诺背负的比她想象的更多。
他的遭遇,他的磨难,如果不是意志强大的人,根本不会走到今日,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的隐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