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啼破晓, 璃珞揉揉惺忪睡眼,这才意识到昨夜还未等到芸桑回来就睡下了,匆忙翻个身准备下床去。才一扭身子就发觉, 不知何时沈翊拥着她躺卧在床, 此刻整副身子还都贴在他的胸怀。
“松开我, 我要去看看芸桑回来了没!”
可被他手臂一收又贴的紧了, 眉结一皱, 道:“快些!”
“她没事……”沈翊嘟囔了一句,贴着她的脸颊继续睡着:“她都嫁人了,你怎么还找她?”
璃珞哭笑不得:“那不是做戏么?”
沈翊的眼睛眯起一条儿缝儿来, 困倦的抬手指指院子:“人就在那,收拾东西呢, 我替你侯到方才, 安心好了。”
璃珞这才见着他眼圈暗淡, 衣裳都未褪下就睡了,想必真的是守了一夜。心头一涩, 她贴着他道:“我去看看她,你快些补眠罢。”
手一下子被牢牢擒住:“你不在我就睡不着。”
璃珞轻轻抬手揉一揉他的眼角,道:“那我只去一会儿。”
“唔……”他总算迷迷糊糊应一声,熬了一夜许是真的困倦了。璃珞揉开他眉间的纹路,这一段时日真的是苦了他。
屋门吱呀推开, 璃珞见着芸桑正在忙前忙后地张罗着早膳, 院中还堆着一只收拾妥当的包袱。
“楚楚!你起了?”芸桑难掩面容的羞红走过来, “昨夜你胆心坏了罢!我没事。”
“看见你没事我真是……”璃珞迎上去还未说完, 一下子见着她身后的男人, 脚底一寒,眼睛怔怔凝着他:“你……怎么会……”
司靖扬走过来非常不友善地搂着芸桑的肩膀道:“你认错人了, 我不是他。”
芸桑笑着挣开他拉过璃珞的手道:“他就是司靖扬,慕扬的哥哥……方才圣上已经与他闹了一顿了,就知道你们都会误会,我起初也误会来着。”
“司靖扬……”璃珞依然望着那一模一样的面容挪不开眼睛,“原来真的不是他……”
靖扬轻哼一声:“非但不是,他还要通告全国百姓悬赏万金取我项上人头!”
“好了,我们先不提这些。”芸桑制止住他,又恢复了那娇羞的模样:“楚楚……我与他先回药王谷等你们好么?他的身份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等你们寻到了师父,就替我告诉他……嗯……就说……就说我……嗯……”
“就说你嫁了人!嫁给我了不就好了!”
靖扬一改之前吞吞吐吐的呆模样,拉着芸桑的手比划给璃珞看着:“我们昨晚洞房了,管他谁同不同意!”
芸桑的脸颊都要烫的熟透,不断地敲打着他的胳膊。
璃珞一下子莞尔,问道:“可是真的?你莫要害羞快与我说!”
芸桑这才向靖扬怀中主动蹭了一蹭,轻轻点个头。
“真是喜事!”璃珞难掩激动,四下里摸索着口袋里有无银两,想去买些布匹来,道:“我怎么能不与你做些嫁妆,就让你白白嫁了!”
芸桑拦下她道:“我们昨夜商议好了……等到与师父跟妹妹团圆,就再补办一场,所以不急的!昨夜……不算数的……”
“什么不算数的?昨夜你可是主动的很!”靖扬扯扯她挽起的发髻:“不然你再梳回两条辫子,我看谁还敢娶你!”
芸桑又羞又气不理他,将他推到一旁去,道:“你快些劈柴生火,等下还要送楚楚他们去王都!”
☆
听闻了昨夜发生的始末,璃珞的心一是一颤连着一颤。万一不是司靖扬劫走了新娘,而是那群山贼可怎么办?
芸桑听后笑道,“我已经找了牛二哥解释过了,这才知道那群山贼昨夜压根儿就没来。若不是被劫走,怕是真的要留在这村子里假戏真做了!”
沈翊将两人的行装收拾妥当搁上马车,催促着屋里的人:“珞儿,快些走了,这天色眼见着又要阴起来……不过我怎么就是看他不顺眼!”
靖扬回头瞥了一眼那虎视眈眈的男人,白一眼又自顾去劈柴生活,准备路上的干粮:“我也看你很不顺眼”。
等送走他们,自己也要与芸桑回到那个她自幼生长的地方去,那里是会是他们以后的家么?靖扬不知,但是他知道,有她的地方就会是自己的家。
“楚楚……”芸桑轻掩了门扇,喉咙紧了紧,拉过她坐在床头语道:“若再见了司慕扬,你要记得,莫要对他的话太过听信。”
璃珞先是一愣,后又领悟:“唔,是因为司大哥说的罢。”
“虽然他们兄弟二人是仇人,但是靖扬有一样我绝对不含糊,他要比司慕扬性子直,还有……他们二人并不是同母所出,缘何会如双生一般相像呢?你先前不是还说,你与你的亲姐姐都模样差异的很大么?所以他和驾崩的老皇帝才会生疑,怀疑司慕扬并不是翼国的子嗣……”
“那你的意思是……”璃珞冒出个让她心慌的想法:“司慕扬或者靖扬之间有一个人是……易容么?”
☆
一路上沈翊欹在马车内摆弄着村民送的小礼物,扯着一个小草人正转来转去,看见璃珞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遂捏着草人的手去戳她:“你是在想方才那个男人,还是在想说不定我们马上就能见到的男人?”
璃珞瞪了他一眼,“在想方才用个草人戳痛我的男人。”
“嗯……”他得意一笑,点着头撩开车帘:“那位芸姑娘嫁的人着实不怎么样,先不说跟我那相见分外眼红的情敌生得一样,连胆子也小的很。同样是眼中钉,我却敢陪你再回那虎穴救人,他们却要落荒而逃。”
璃珞淡淡听着,望着越来越近的王都城门,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一入了城,似乎就再也出不来一样。她歪头倚在他的肩膀,“我反而真心希望他们胆怯,从此后不问权倾朝野,只求青山碧水间一庐,芳草阵阵,子孙膝下,世世代代。”
沈翊突然伸出手去揽紧她:“珞儿,我们也可以……”
璃珞勾起笑容,摇摇头,只顾依着他不再说话。
马车行进城门,两人装扮成普通翼国国民的打扮,先寻了处偏远的客栈安下身。等到天将黑了,再动身去候月客栈打听。
夜晚的翼国街市项背相望,纷繁息壤。沈翊一直包握住她的柔荑,生怕她被人撞了。临到一处兜售小孩子喜爱的风车小摊,听见一个小鬼扯着自己娘亲的衣袖问道:“娘亲,您说怕我丢了才牵着着我的手,那为什么那个人要牵着那个姐姐呢?他们两个都好大了,怎么还牵手?”
沈翊嬉笑道:“这翼国的孩子也真是脑筋不好,我也怕你丢了不就是了!”
璃珞瞄他一眼,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复又被他拉了回去。
“如若不是来寻你那恩人,怕是我与你这般逛街都要成为奢望。”沈翊走在外侧,护着她看似柔弱的身子,“我也想通了,等回去了,你不愿意入宫来也成!只要你答应能让我找着就行,我一下朝就跑出来陪你逛街看孩子,或者再去你那什么药王谷里头,都随你!”
璃珞只是笑不回话,腹中突然又是一阵刺痛袭来,她抬头望望被云遮住的月亮,眉心覆上一层薄汗。
“前面是那候月客栈了?”沈翊不曾发觉她的异状,指指那悬着的招牌:“上回游街经过,一眼就能认出你,所以你是跑不掉的。”
璃珞微微颔首应着,轻轻用另一只手压住腹部,抵过那一阵阵她越发控制不住的痛楚。如今她体内的蛊,即便是没有月亮,也变得难捱了么?
“希望他们还在。”沈翊带着她进去,敲敲店老板的柜子:“喂,向你打听打听,这里还住着位唤作‘蝶儿’的姑娘么?还有个叫什么小南小北的男人?”
跑堂的听见了凑过来道:“哎呦!你在这问朝廷侵犯的名字是想着害得我们和他们一起被关入大牢么?”
“嗯?”璃珞打起精神来问道:“他们果真是被你们的国主抓起来了么?”
“哎呦姑娘!”店老板急忙示意她噤声:“上个月一队官兵冲进来不由分说便带走了一男一女,传说就是因为咱们店之前住的皇后娘娘跑了,那一男一女跟她有牵连,哎,说不定就要问斩,也说不定要吃一辈子牢饭喽!”
老板也跟着叹气道:“如今谁还敢提?我们还要做生意呐!上面没封了咱们的店已经是仁慈了!你们打探那两个人,难不成是他们的亲戚么?”
“啊!不是!我们是外地人,就是听闻这里抓着了侵犯,才好奇来的。”沈翊暗暗捏捏璃珞的腕子:“娘子啊!咱们也莫要凑什么热闹了,还是早些回去罢!”
璃珞木然地点头,又问道:“只带走了一男一女么?有没有见着他们还押着位老人?”
“老人?”
老板跟跑堂的对看一眼,摇摇头:“老人没见过。”
出了客栈,璃珞垂着头握紧小拳头径自向宫城行去,沈翊几步追上来死死扣住她的肩膀喝道:“你现在去岂不是送死?”
“他不会杀我,他只怨我枉负他一片深情……我去换蝶儿跟小北出来!我去换!”
“那我呢!你还是决定去寻他了么?”沈翊扣住她的下颌:“我不许你丢下我,我也绝不会丢下你!你若抬脚进去,那我亦陪着你进去!正好让我被他抓住,将晔国也一齐吞并了,你好做两个国家的王后!满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