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那颗大柳树下,嘉宏还是像那晚一样靠在树干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碧澄澄的鸳鸯玉佩。
荷香过去坐在石墩上,看着嘉宏,良久无语。
还是嘉宏先开了口:“你……没什么对我说的吗?比如,那晚你不是故意的是他先动的手。”
荷香也想这样说,可是她骗不过自己的心。她吞吞吐吐:“我……”那晚,她的确没有和嘉兴发生关系,为了做得逼真一点她服了可以昏睡的药,醒来看到自己和嘉兴同塌而眠也吓坏了。
看到荷香为难的神色,嘉宏终于觉醒,他们真的是不能在一起了:“看来,我们的缘分已尽了。”荷香不忍开口就让他来说这狠心的话吧,他不想让她为难。
荷香听他这样说一颗心犹如琉璃般碎了,只是那破碎的声音谁也听不见,她不愿相信,宁可这只是午夜里的一场梦。
“你,你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嘉宏看着荷香还是一语不发,难道她就不为即将缘尽而伤心么?
荷香仍是没有张口,两行清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抛洒而下,沾湿了衣襟。
嘉宏见荷香还是不答话,望着萧索的柳条,秋天到了柳叶都落了,他也渐渐感到绝望,一时失神手一松,那枚鸳鸯佩就落在青石板上“嘭”的一声碎了。
那可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他怎么能?荷香伤心欲绝,眼眶里的泪水不断打滚,那枚鸳鸯佩的影子也逐渐模糊最后化为了水花。
嘉宏本来不是有意的,那是他们定情的东西它怎么舍得:现在看来也解释不清楚了,既然解释不清楚就不要解释了,既然已成误会就让它延续下去吧!
“我要回去了。”荷香抹去眼角的泪花,虽然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可还是止不住的抽泣:再舍不得终究还是要把他割舍。
嘉宏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满眼乞怜:“再多待一会吧,让我再看看你把你的样子刻在心里。三个月后我就要称你一声‘四嫂’了,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我……”荷香本来要嘉宏不要叫她四嫂还像从前那般称呼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咽喉。她心一软,还是留了下来,她也要把嘉宏的样子刻在心里。即使她们将来有了各自的家庭但那纯真的笑颜依旧会深刻在她们心底,永远挥之不去。
光溜溜的柳树下,站在满地落叶上的两人就这样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早已抛弃凡尘俗世不知天地为何物。
嘉兴躲在假山后头,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暗地里握紧了拳头重重的捶打在石头上,恨意盖住了疼痛的感觉:好啊,你们两个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做出这种勾当,真是不知羞耻。二哥,枉你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我真是看错你了!
嘉兴是为了什么而生气恐怕他自己不明白,因为荷香成了自己的女人还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还是因为二哥抢了自己的女人?他抬头望着天想了想,愤愤的从假山下的一个石洞中溜走了。
“我,我真的要走了。”荷香不舍地望着嘉宏,仿佛地上破碎的鸳鸯佩就是嘉宏的心,她害怕把它打碎。
嘉宏扫过四周凋零的花草,悲凉凄惨,就犹如他现在的心一样。他伸手接住了一片枯黄的树叶,黯然道:“不,还是我先走吧。你,好好保重!”
二人说话的瞬间突然刮起一阵秋风吹得满天的落叶飘舞,飘舞的落叶如飞鸟、如蝴蝶仿佛在为了她们的分别而感伤。
嘉宏提步就走,不过每走一步就更觉艰难,就好像脚粘在了地板上一样。看来他还是放不开、舍不下这段情谊。
他走了,他最终还是离开了,望着蝴蝶群里孤独离去的嘉宏,荷香痛心不已,她默默念着:“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荷香明知徒然相思,无益于事,但还是愿为这种痴情而惆怅终身。他听得到吗?听不到了吧?听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满天落叶如蝶乱舞,她望着望着;与嘉宏的离别,她想着想着;从衣袖里抽出那枚丝帕,她看着看着,还是那四句温暖人心的话:
不写情词不写诗,
一方素帕寄心知。
心知拿了颠倒看,
横也丝来竖也丝。
诗还在,她们却分别了。
荷香把小心翼翼的把鸳鸯佩的碎片一片片拾起,放在丝帕里包好,揣了在怀里,然后默默的离去。
姜雪梅这边却在为她着急。
沈嘉柔品着雨前龙井,心情本来很好,可她娘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她心烦。“娘,你别走来走去的好不好,弄得我眼睛都花了!”
“我在为荷香担心呢,我看她一向对嘉宏有好感怎么会和嘉兴圆了房,莫不是有什么苦衷?”姜雪梅越说越急,也越说越慌,她必须得找荷香来问一问。
沈嘉柔看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心里开始鄙视那夏荷香,轻蔑的说到:“那不叫圆房,成亲了才叫圆房呢,那叫苟且之事!”说完又想到光顾着骂荷香那丫头把四弟也扯进去了,脸红地低下了头埋在茶杯里。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姜雪梅斜视写沈嘉柔,她的这个女儿一向乖巧竟然会说出这种狠毒的话来。“舒芸临终前郑重的求我,要我好生照看她的女儿我怎么可以放任不管?”
“她娘已经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嘉柔大吃一惊,这个秘密她娘瞒了夏荷香多久?
姜雪梅不愿想起往事,只淡淡道:“在荷香被卖入沈府三年后。”
“她是九岁被卖到沈府的,那岂不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嘉柔呆呆念着,又喝了口茶水。
姜雪梅又瞪了嘉柔一眼:“你可不许告诉荷香,我不想让她知道后伤心。”
“知道了!”嘉柔应着盖上茶杯递给了在一旁伺候的如霞,继续道:“娘,如今张全英正为了四弟的事焦头烂额,大娘又要照顾嘉许和嘉雪,她们现在都没有机会照顾爹爹正是你和爹爹和好如初的大好时机呀!
”
姜雪梅听她说着,情不自禁走到铜镜前黯然神伤:“罢了,我已经人老珠黄了自然色衰而爱迟,和他和好了又如何?过不了几日还不是又恢复冷冷淡淡的状态,还不如现在这样,他虽不喜欢我了可也不厌恶我。”
“都怪我,要是我是个男儿就好了,那样爹爹就不会埋怨你没有为他生儿子了。”嘉柔看姜雪梅突然顾影自怜起来,明白戳到了她娘的伤心处,于是自己也伤感起来。
姜雪梅哪里又肯苛责女儿,她走过来拍拍女儿的肩膀,轻声安抚:“这怎么能怪你,要怪就怪你娘天生命苦没有那个福气。”
嘉柔许久没有和娘亲这般亲近自然是热泪盈眶的,“我真替娘不甘心!为什么张全英那么恶毒的女人都可以生下两个儿子,为什么老天却不开眼让娘给我添个弟弟!”
一旁奉茶的如霞见着这母女二人抱头痛哭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也不由感伤起来,举袖拭泪。“夫人,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给三小姐找个有钱有势的姑爷,这样你们将来才有靠山,不至于被赶出沈府。”
“是啊,张全英有两个儿子,苏如画有个养子,她们都有儿子,将来她们的儿子必定会继承沈家的家业,到时候她们两个人都是容不下我们母女的。”姜雪梅听了如霞的劝告立马止住了哭泣,她必须她们母女的为将来做好准备了。
嘉柔用丝帕拭去娘亲眼角的泪痕,咬牙道:“是啊,向大姐那样多好,嫁了个有钱人如今多风光。我一定要找一个好男人,好让咱们母女俩将来衣食无忧,不至于流落街头。”
“女儿,有你这份心意娘就算现在被赶出沈家也心满意足了。”姜雪梅说着,也取出丝帕给嘉柔擦眼泪,母女俩从前有的疏远个嫌隙尽在此刻消散了。
沈建华前些日子因为误会了姜雪梅下毒而惩罚她不许出门感到羞愧,所以今日特地来安抚她,却不想在门外听到了这母女俩的谈话。
姜雪梅的不争不夺使他更加感到羞愧:这么多年来我的确有负于她们母女,雪梅说的对将来如画和全英其中一人谁接掌了沈家的家业都容不下她们母女,嘉柔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不能不为她们打算。
他并没有进屋而是悄悄地来悄悄的走了。因为姜雪梅的不争不抢不夺让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他毕生的最爱沈家的四夫人——佟心雨,也就是嘉许和嘉雪的亲生母亲。
他当初为什么会奸污夏荷香?就是因为夏荷香身上有许多跟佟心雨的相似之处。夏荷香与佟心雨的模样并不相像,只是说话的语气和举手头足间十分像,她只要往那儿一站便会让人觉得是佟心雨。
不止沈建华有这种感觉,苏如画、张全英、姜雪梅她们都有这种感觉,如今她们看到夏荷香即将成为沈建华的儿媳妇才稍微放心。就连沈老夫人为什么要那么着急把荷香纳为嘉兴的小妾也是这个原因,她怕极了,一想到当初儿子为了佟心雨不顾一切的行为她就心里发毛,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再重新上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