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零零四章

康熙五十一年夏

圆月当空,连同宫灯照亮曲水荷香方亭。那曲水荷香方亭建在参差不齐的怪石丛中,溪水随大小不一的石盘折流为几十缕小池。康熙坐在亭中的龙椅上,几位皇子依次坐在左侧,蒙古王公坐在右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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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完带有浓厚萨满宗教色彩的安代舞,阿格接过一位蒙古女子呈上的琴,向康熙行礼,“请皇上允许阿格和悠苒琴箫合奏。”康熙微笑道:“好,朕正想听听。”

我拿出短箫,走到阿格身边,道个福,“不知道王子想奏哪首曲子?”阿格笑道:“《阳关三叠》吧。”康熙颔首同意,其余主子大声喝好。

我点了点头,把箫放至唇边。阿格撩拨几下琴弦,试了下音,一首抒发离别情怀的曲子在唇指间流淌。

夜景妖娆多姿,当低沉的琴箫声响起后,夜景失色不少。好在凄凉的琴声有悠远的箫声附和,倒也有几分情深意绵的味道。

曲子开场便是凄惨的离别意,骤雨后的早晨,空气清新,柳色青绿,两位就要各奔东西的友人举杯互赠留别言,一饮而尽仰天叹,劝君珍重顾己身,休要烦恼笑挂心。调子蓦地一转,切切声变浓,抑郁中不失激扬。一叠再叹,复叠叹声更沉。夕阳黄昏际,冷风中传来乌鸦嘶叫声,友人挥泪告别。

曲子在渐慢渐弱的音氛中趋于平静,康熙朗诵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话刚落音,掌声经久不息。方才的气氛沉闷,掌声停歇,大家的兴致不减反增。这边你一句,那边我一言。

只听“哇”的一声,逸儿突然嚎啕大哭。雅馨柔声哄逸儿,若荣向康熙请罪,杜野亲王和王妃行蒙古礼致歉。康熙说了句“无妨无妨”,抚须大笑。

也许是听了一首悲伤的曲子,逸儿越哭越凶,颇有不把眼泪流干不罢休的架势。好在雅馨的慈母功夫很到家,又亲又搂的哄了一会,逸儿的哭声渐渐停止,最后躺在若荣的怀里睡着。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真让人羡慕。我和胤禛何时才能拥有温馨的生活?虽然注定不能天天如此,可只要有厮守的机会,也倒足够。

那日,我本打定主意由着康熙赐婚,但听过胤禛说的那句话后,感情战胜理智,使了一招缓兵之计。面对康熙铁青的脸,壮着胆子求康熙给三个月试着和阿格相处的时间。康熙开始是怒斥加大骂、外加摔东西,不忠不孝、冥顽不灵是轻,连要将我削出曹家宗族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见康熙很恼怒,暗叹“我命休矣”,没想到康熙又同意了。

宴会结束,我随驾回烟波致爽殿。此殿位于正殿澹泊敬诚殿后,是康熙的新寝宫。正殿东西两侧有小跨院,后宫嫔妃歇息于此。

康熙拿出几份从京里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越看眉头越紧。我心想,该不会又有什么状况吧?康熙把奏折摔在地上,朝李全道:“叫胤礽来见朕。”李全“嗻”了一声,快步离开。我和几位宫女候在一边,再次犹如惊弓之鸟,不敢乱动半分。

康熙在去年严惩了太子党,打击了胤礽的势力,疑心病越来越重,成天都在担心胤礽会不会干逼宫的事。除此以外,还要防备“万众一心齐称赞”的胤禩。这样一来,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精神也越来越不振。我每次当值时都是千分小心,万分紧张,唯恐惹怒处在火炭上行走的真龙天子。

胤礽匆匆赶来,神色惶恐。康熙呼喝我们退下,我前脚出殿门,隐约听到“户部尚书”“伊尔赛”“托合齐”“贪污”“行事有异心”“大逆不道”之类的话。

如果不出现奇迹,胤礽的气数快到尽头,婉仪回保定省亲的梦跟着破灭,以后美好的生活全都成了镜中花。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按照一般的逻辑推断,胤礽倒台,康熙下一个惩治的应是胤禩。胤禩夺嫡无望后,似乎又是胤禛和胤祯两位同母亲兄弟争夺帝位。算算看,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十年。天,真是难得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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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一大早下旨,将湖滩河朔事例额外多索银两案的主犯户部尚书沈天生、刑部尚书齐世武、户部员外郎伊尔赛、步军统领托合齐、兵部尚书耿额判以绞刑,秋后处决。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康熙命人将齐世武以铁钉钉其五体于壁。

康熙一向以“仁”治天下,这次下手这么重,究其原因,一来因为康熙觉得几位贪污的大臣都是太子党的人,想以儆效尤。二来因为康熙的心已被一大群能干的儿子磨得少了几分仁慈,多了几分狠辣。

一个声音打断我的思路,“悠苒,你在想什么?叫你好几声了。”我回头,见胤祯站在一棵柳树下,面有愠色,忙道了个福。胤祯走向我,“上个月皇阿玛为什么罚你?是不是……”

胤祯没有说下去,脸色恢复自若,声音很愤怒。我一愣,“十四爷不要问这事,奴才不会说的。”胤祯重重叹气,指着莺啭乔木敞亭,“去听听百鸟争鸣的声音。”我点了点头,随胤祯踏上曲折的水廊。

莺啭乔木敞亭四周被湖水包围,只有一处水廊连接湖岸。亭北是片树林,林内鸟声阵阵,犹如天籁。

我坐在亭内石凳上,左望望右望望。胤祯负手看湖面,过了半刻钟,走到我跟前,“你不告诉我也不打紧,只要你认为对,那就坚持,不过要适可而止,不能让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我轻声道:“奴才有分寸。”

胤祯道:“有的人对你笑,心未必是好的,深宫里的每个人都不能轻易相信。最可怕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一颗毫无防备的心。”我有些迷糊,想进一步询问,胤禩沿水廊走来。

我起身向胤禩请安,胤禩笑着摆了摆手。胤祯淡淡的道:“我要和八哥商量一些事。”胤禩轻拍一下胤祯肩膀,“我也有事要跟你谈,咱们边策马边谈。”胤祯向我微笑,“改日再来找你。”转而脸一沉,和胤禩离开。

我目送胤祯和胤禩远去,心里琢磨,难道胤祯是叫我不要轻易相信胤禩?这种想法一冒出又马上否定。胤祯是胤禩忠实的支持者,怎会说胤禩的不是?况且胤祯表过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站在胤禩那边。既然如此,怎会叫我防备胤禩?再说我跟胤禩提及夺嫡的事向来很隐晦,只用“唱戏”这类词一语带过,应该不会存在防备不防备的问题。

那么,胤祯到底叫我防备谁?笑?深宫?最可怕的敌人?

我看了眼在敞亭顶端跳来跳去的杜鹃,想起了雪珍,默念一遍她写的信,再次发现不对劲,想来想去,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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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河行宫的湖区有座抱厦,抱厦前的数亩池内种了上万株金莲。此时正逢金莲盛开,康熙扶着皇太后,带着诸嫔妃,登上抱厦品茗观莲。

太后笑望金莲,和康熙低声交谈。康熙不时点头,说些贴心话。德妃,宜妃等几位妃子窃窃私语,或是捂着手绢娇笑,或是指着某株莲花细声细语。

今年的塞外之行同四年前一样,注定是个多事之秋。康熙眉开眼笑际,李全呈上三份奏折。康熙看完,脸蓦地一变,立即向太后跪安。

康熙回颐和书房,召见杜野亲王和罗卜藏衮布。这次应是大事,不然康熙不会在一个时辰内连召好几位朝中大臣和外藩王公。

气氛很压抑,尽管有残阳照着,但仍觉着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怖感。到底会是什么事?没发生天灾人祸,也没贪污受贿。难道又是胤礽干出什么若怒龙颜的事?

夕阳西下时,康熙终于得闲。我侍奉康熙用膳,康熙吃吃喝喝,缓缓道:“时日不多,事情考虑得怎么样?朕可没那么好的耐性看你拖。”我心一凛,还有一月才到期限,现在就急着追问答案?

我不知如何回答,嗫嚅道:“回皇上,奴才,奴才……”康熙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道:“当你痛苦时,你要想,痛苦总归是短暂的。当你快乐时,你要想,快乐也许是持久的。痛苦和快乐怎么把握,关键在于你如何抉择。如果选的错,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如果选得对,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很聪慧,应该知道如何衡量。”

我一面仔细听,一面唯唯诺诺应。康熙点了点头,拿起筷子用膳,并没继续问。我暂松口气,伺候康熙用完膳,和尔嘉离开颐和书房。

出门走了不远,我道:“有两种生活,一种是和爱人相守的幸福生活,这种生活目前还是个梦,梦成真之前不仅有可能丢掉性命,还需花时日去等。另一种是和自在相守的孤寂生活,这种生活很真实,真实得触手可及,虽无性命之忧,却要忍受一辈子相思之苦。如果是你,你会选哪种?”

尔嘉闪动几下桃花眼,“如果是尔嘉,就选自在的那个,可惜尔嘉不能选。姑姑不是向往自在的生活吗?如果有机会,何不好好把握?”我笑道:“其实姑姑知道自己要选哪种生活,只是这种生活……”顿了顿,“不说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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