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脸“唰”的一下子变得通红,身子一扭,探手就要来撕紫鹃的小嘴。
紫鹃格格娇笑躲过,然后抱着黛玉的胳膊,轻声道:“姑娘莫要不好意思,大爷的心意姑娘也当理解也是,冯家一门三房就他一个,怕是家里都希望能开枝散叶的,大爷肯定也是念及此,才会这般提前安排,……”
黛玉咬了咬嘴唇,没有再去试图撕紫鹃的嘴,只是转过身来,看着窗外,幽幽地道:“我何尝不知道冯大哥的心意?只是我这身子……”
“姑娘切莫这样说,冯大哥其实也和婢子说过,姑娘现在年龄还小,只要一直坚持,三五年后便能渐渐见得效果,只是要求姑娘务必要坚持,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要注意日常饮食,不能挑食儿,晚间早些睡……”
听得紫鹃嘟嘟囔囔的说这些,都是冯大哥专门叮嘱的,黛玉宛如秋水般的美眸又荡漾起来,似乎是回忆着和冯大哥见面时的每一刻,尤其是在临清和在大护国寺,以及冯大哥来自己屋里时的情形。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去把那两幅画拿了出来。
“还有,冯大爷也说姑娘心思不要太重了,许多事情莫要多想,那样心情也会轻松许多,免得心情郁结影响身子,……”
“知道了,知道了。”见紫鹃还在喋喋不休,黛玉终于忍不住了,“冯大哥也让我告诉你,紫鹃这丫头啥都好,就是嘴巴太碎,……”
“哪有?”紫鹃娇媚的一耸鼻子,撇了撇嘴,“奴婢才不信,冯大爷平素里都是叮嘱奴婢怎么把姑娘侍候好,关照好,让姑娘别劳心劳神,何曾说过奴婢话多?”
同一时刻。
宝钗也早已经起身,安静的坐在春凳上看着书,只是目光虽然在书上,心思却早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心乱如麻。
原本以为到年后就该有一些大概的消息了,但未曾想到突如其来的宁夏兵变却引发了如此大的风波,不但榆林镇,也就是担任榆林镇镇守总兵官的冯家老爷首当其冲要卷入战火中去,甚至连冯紫英也被兵部右侍郎兼三边总督点名随军赞画去了。
虽说这一去不知道多久,但是宝钗却也知道能被兵部右侍郎兼三边总督的大人物亲自点将,那意味着冯大哥已经开始进入朝廷重臣们的视线中了。
要知道这可是不输于自己舅舅,甚至比舅舅更牛的人物,那是文官。
来了京师城之后,宝钗就知道薛家恐怕是很难在回到以前的情形了,既不可能,也不回不去了。
薛家现在在金陵的根基人脉正在慢慢但不可逆转的消退,照现在的情形下去,或许几年后薛家在金陵那边的影响力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贾府寄居两年,宝钗比任何人都深刻感受到了薛家在京师城里的微不足道。
在金陵城还算风光的薛家在京师城里连落毛凤凰都不如,因为武勋皇商在文官和皇室宗亲遍地的京师城里也就是一只毛色鲜艳一点儿的锦鸡罢了,根本就算不上凤凰。
冯紫英的出现无疑极大的触动了她的心境,一个十四五岁的怀春少女,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冯紫英都是最完美的人选,家世,形象,性格,还有他自身展示出来的才华,可以说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所以即便是知晓自己的条件很难和对方匹配上,但是宝钗还是愿意勇敢的一试,她希望用自己的智慧来为自己赢得一份机会。
她赌对了。
如果不是自己给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果不是知道对方是一个在家中能做主的,宝钗很清楚自己可能会在这场“婚姻竞争”中尚未出场就败出,哪怕有舅舅出面作伐。
她没有林丫头那样和冯紫英算是“患难之交”且还有一个文臣老爹的底蕴,也没有史家现在那种虎死不倒威的架子还在,但是她敢于表现自己,哪怕只有一个机会,她也能抓住。
事实证明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虽然对方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是宝钗相信对方的话语绝对要比从姨妈那里获得的含糊其辞回答更可靠。
但冯紫英这一走,又让一切充满了不确定性了,原本以为会在年后有一个结果,但现在看来这又陷入了僵局中去了,难道自己真的要像他说的那样等上两年?
自己该相信他的话么?
“姑娘。”
“嗯?”宝钗从沉思中惊醒。
“香菱带话来说,冯大爷很喜欢姑娘绣的那张汗巾,平安符也随身带走了。”莺儿轻轻的把黑狐裘披在宝钗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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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师城一出发,几乎就是马不停蹄的赶往山西。
鉴于宁夏甘肃形势的急剧恶化,朝廷在临行前再次下旨,山西镇亦要抽调一万兵力与大同镇那一万兵力一道入榆林,受柴恪统一指挥平叛。
冯紫英他们这一行足足有五百多,除了柴恪、杨鹤两位大帅外,五军都督府、兵部职方司、龙禁尉、户部、都察院以及几位内侍杂七杂八加起来,足足有三四十人,再加上从从神机营中抽调出来的五百人,这算得上是把一直最重要的力量都交到了柴恪手上。
这只全装备了火铳的队伍一直是京营中最有力的一支力量,除了作为皇家宿卫的勇士营和四卫营还有这样装备了火铳的力量,像这样成建制的火铳营只有在京师中才有。
而边军中仍然是充斥着质量和数量混杂不堪的三眼火铳,甚至在很多边军中都拒绝使用这种质量低劣的三眼火铳,以免伤及自身。
跨过黄河之后就进入了榆林镇的地界,冯紫英一行人和五百火铳营已经拉开距离,军情似火,没有人敢多耽搁。
而且五百火铳营究竟能在这样一场战事中发挥出多少作用,包括柴恪和杨鹤在内,心里边儿都没底。
毕竟这玩意儿好像从佛郎机人手中购买回来之后虽然操练了十来年,但是却从未真正排上过用场,而复杂冗长的操作程序,层出不穷的事故,也让观阅过这等火铳手操练的武将们并不认为这玩意儿比弓箭手强多少。
尤其是在夜间和雨天,这玩意儿基本上就是敌人的天然靶子。
冯紫英印象中大同镇中的火铳数量就不多,倒是城墙上有一些笨重的大炮,但是说实话质量和效果堪忧。
起码在大周这片土地上,冯紫英还没有看到过应该在欧洲已经出现的燧发枪,而这种被叫做火铳的火绳枪在大周都还不多见。
这从柴恪作为兵部右侍郎居然对这类武器抱有很大的怀疑就能看出这类热兵器在大周朝廷心目中的地位。
对于冯紫英来说,武器和军制的改良现在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没有一套相对现金而完整的工业体系,他很清楚制造出来的红衣大炮也好,火绳枪也好,都只能是质次价高故障多且难以维护的花架子,甚至还不及操练纯熟的冷兵器不对,而现在大周的实际状况也不可能就开始要走上暴兵之路。
但此时冯紫英还是无比渴望自己能迅速成长起来,掌握大权,财政富裕的情况下,种田暴兵然后横扫那种小说里的故事,该是多么令人愉悦的畅想啊。
“紫英,柴大人让你过去一趟。”郑崇俭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灌进来的冷风,险些把屋里的蜡烛给吹灭。
看见郑崇俭有些惶急的面孔,冯紫英就知道肯定又有不好消息传来了:“又出事儿了?”
“素囊台吉进攻罗圈堡了!”郑崇俭呼吸有些急促,“据说有板升白莲加入,已经打破了了罗圈堡!“
冯紫英吃了一惊,”确定?!”
如果是素囊台吉真的已经把活跃在塞外这数万白莲教徒掌握住了,那问题就真的大了。
但是照理说这些白莲教徒在被其祖父俺答汗出卖过一回之后,早已经对鞑靼人失去了信心,虽然还在塞外生活,但是不太可能再死心塌地的为鞑靼人卖命了才对。
“应该是如此才对,否则罗圈堡和败胡堡这一线岂有如此轻易就被攻破的?而且兵力刚刚调动,就被鞑靼人抓住了漏洞,……”
郑崇俭就是山西人,自然对山西镇的防务很关心,在兵部几个月,心思花在三边四镇和宣大这一线上不少。
“那只能说明山西镇自己内部出了问题!”冯紫英一下子就愤怒起来。
这九边的防务在鞑靼人和女真人眼中几乎就是裸露的一般,稍微有军事调动就会被塞外的鞑靼人和女真人所掌握,甚至可以精确到五百人以下的军事调动,这是耿如杞亲口告诉冯紫英的,这也是冯紫英在信中屡屡告诫自己父亲的。
除了无孔不入的互市商人外,边军内部许多中高级将领和塞外这些鞑靼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到关键时候就会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
也不知道自己父亲这两年时间对榆林镇的清理究竟如何了,想到这里冯紫英内心也是越发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