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辆红蓬双辕轻率马车在汴梁皇宫南门偏侧处缓缓行出,趁着夜深人静,蹄音渐渐急促,朝着街道的尽头狂奔而去。
疾驰声远,随着夜色渐沉,蹄声也渐渐隐了去,只余依稀尘灰,在雾水中落尘涤净。
那辆红蓬马车,渐渐蹄音消落,停顿在韩府后门。
“到了!”前方驾车之人朝着马车内之人说道,起身撩起车帘,一付模样恭谨。
寂静之中,一个身影纤瘦,连身披风至头顶之上,遮住了容貌的女子从驾车上落下。一身扑扑风尘,却在侯门后停顿了下来,借着头上黑帽的遮挡,深邃的双眸尽情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唉!”惋叹了一声,黑衣女子紧了紧颈边领结,将那件裹身披风收了个殷实,吩咐了一声身旁驾车小厮什么,自己敲了敲门,便有人出来迎接,临行关门之际,那接引之人还朝门外探了探,确定无人之后,才放心关门。
女子一路被牵引至东苑内阁一间书斋之内。
书斋中,没有其他的摆设,桌椅之外,便是一堆发黄的书,看似就无人来,却被安放得很好。微莹的亮光,将书坐在斋中韩慎的脸色照得红润,腭下胡须也更增荣华之色。看这样子,怕是等了很久的一段时间了。
女子进书斋的一刻,韩慎的双眉稍微一动,却没有动身,依旧闭目。女子站立在韩慎的面前,就这样望着他,久久不语。黑色的披风,在房内烛光的照映下,显得恍惚。
“爹,妤儿回来了……”薄逸的双唇,淡淡的说出这么一句,藕臂缓缓朝上抬行,将头顶上的帽子掀开,深沉双目,闪耀着久违的思念,盈盈泪光,在眼眶之中徘徊不去,欲滴却难。
“公主怎么看待这件事?”韩慎睁开眼,冰冷的声音,没有与眼前的这个女儿的话有多少接触,只是直入主题。
韩妤忍不住的失望,却只是叹息了一声,适才的泪光隐现,现在尽已全然消去,换上的是平时一贯的严谨和深邃,让人窥不见内心的半点颜色。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露出平时的宫装,却一边道:“这件事,既然牵动圣上了,公主必然会站在其中一个边上,否则,无法善后。”
“我想知道的是,公主会不会站在尚鸿那边。”韩慎眼光微眯了一下,言语中透漏着不耐烦的感觉。韩妤转身对上自己的父亲,似乎夹杂着某种怒气,“爹,……”只是一唤,韩妤却又缄默,隐忍着自己的怒气,回复着平时的平淡,“公主想看韩家,会不会低头。”
“……”韩慎盯着自己的女儿,没有说什么。
韩妤笑了一笑,“皇上来找过您吧!”
韩慎一怔,随即释然,“箢明那个女人,终究还是萧煜翎那种黄毛小子所料不及的呀。”他笑了,“连他来找过我这事,她都能知道。”忽然,眼神变得肃杀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女儿,如同仇敌一般,“骁儿这件事是箢明策划的?目的就是要我明确的投靠在她那一边?”
如此一想,韩慎忽然怔忡了起来,“如此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了。”
“不是!”
韩妤的声音极轻,却有着极强的洞穿力,“她若要出手,韩骁定然,……”她转向韩慎,眼神中也有着隐隐的肃杀成分,一字一字言道:“尸骨无存!”
寒风,从窗外鱼贯而入,将韩妤放在旁边的披风吹得栩栩而动,恍若有另一个人站在房中一般,整个房内顿时更加的肃静。
韩慎,何许人也,却不免为眼前这个女儿的话多加思量。
两人相望,韩慎忽然觉得陌生,站在眼前这个精厉的女子,真是自己的女儿么?当年进宫的时候,还只是个哭闹的孩子,没有任何城府。
现在对望的这个女子,肃杀,隐忍,精厉于一身,就连身经百战的韩慎,也不免被自己的女儿所怔,忽然,韩慎问了一句,“你,进宫多少年了?”
韩妤抬眸,看着自己的父亲,忽然怀疑起父亲问这话背后的某种企图,最终转过身,不再与他对视。
“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