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制堂早已坐满了人,但却寂然无声。
这种气氛很像是班主任坐镇的自习课堂,我最受不了这样了,感觉下一秒就会喘不上气。之前上学时,每次遇到自习课,我宁可被拎出去罚站听外面的鸟叫,也不愿意坐在教室里忍受呼吸不畅。
仙灵们的身前都有一张桌子,有些人的桌子上放的是一块像泥土一样的东西,看不出样子,应该就是赤尧说的那个叫“坯子”的东西。
有的人放着的是一些初见形状的器皿,也有人明明已经做好了,但却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仙器,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总之每个人的进度都不一样。
所有弟子都全神贯注的将双手绕于仙器周围,不断的对其推送内力,他们推出的内力都伴有一道浅浅的蓝光。
“赤墨,他们都有仙力,手没碰到那些仙器就会慢慢成形,我们两个是不是只能上手捏了?”我小声问她,“你小时候有没有捏过泥巴?”
赤墨笑了笑,摇摇头。
赤尧看到我们后,起身走过来,他指着角落轻声道,“那是你们二人的书案,也赶快开始吧。”
我疑惑道,“开始?开始什么?师兄,我们两个是第一天来,没人教我们怎么做啊?”
赤尧道,“每一位弟子尽是如此。”
“无师自通啊?”我问道,“那我们要做哪方面用途的法器?”
赤尧回道,“做心中所想。”
我看着他,心道,不是在耍我吧?我想造栋能伸能缩的集装箱是不是也行?那样以后走到哪都有家了。
“今天一定要做出来吗?”我问道。
“今天?”赤尧笑道,“有些上等的法器从坯子到成品,需耗千百年不止,即便是你们之前在前殿看到的那些不成气候的仙器,最少的也用时数月有余。如果师弟能造出一日成形的法器,到时记得叫师兄前来观摩一番。”
我跟赤墨走到书案前盘膝坐下,我看着桌子上这块碗口大小的烂泥,半天无从下手。
心中所想?关键是我没什么可想的啊……
白三道,“做口缸放在寝房里,用来藏酒。”
我暗骂一句。猛然灵光一闪,给肖愁做一颗会发光的星星吧!
现在在仙灵界里,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直陪着他,送他个星星,他在朽灵符里无聊时也可以拿出来看看。关键是,星星结构简单,只要弄出五个角就可以了。
我挽起袖子,忙活了起来。
大半天过去了,星星没出来,泥巴还是那块泥巴,甚至大小都没有任何改变。
我向旁边赤墨的桌子上望去,她的泥巴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她还是心神专注的对着坯子不断推送灵力,看来像我们这样没有仙力的果然不行。
之前白爷说过,修练仙力跟修练灵力差不多,都是要靠日积月累养成的。修练灵力需要灵气扶持,修练仙力则需要灵气和灵力同步扶持。
那老头还说,像我这样的底子,想要修练出具有攻击力的仙力……千年以后吧!
不过,我在做星星的过程中发现,虽说灵力是推出了,但自身的灵力好像并没有消耗。这种感觉就像是,推出去的灵力围着泥巴绕一圈后又回到体内了。
难道是这块烂泥拒绝接收我的灵力?
一直到傍晚,练制堂的仙灵们一个个离开,我还是一筹莫展。
赤墨走过来蹲在我旁边,她双手托着下巴拄在我的桌子上,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手里的泥巴。
我回头看向她的桌子,那块泥巴虽然还是没什么形状,但是已经明显变小了一圈。
我惊讶道,“赤墨,你的灵力居然对这烂泥有用?它接收了你的灵力?”
赤墨点头,“一整天下来,坯子才刚有点反应,比我想象中的要难得多。
“真羡慕你……”
赤墨笑笑,“才第一天,别灰心,慢慢来。”
我叹了口气,“你不用等我了,先回去吧,我想留下来再研究研究,搞不好我这个真是块泥巴,可能就是从绾尘殿前那个回行水潭里挖出来的!”
“每个人的坯子都是一样的,何以你手中的就成了泥巴?”白沁忽然从门外走进来。
我连忙起身,“弟子见过绾尘上仙。”
坏了坏了,之前两个下仙随口说了句仙号就被送去诛灵塔了,我质疑她给的坯子,这下怕是要去挑水了吧……
白沁走到桌子前,附身拿起坯子托于掌心,“是否需要我帮你验证一下此乃坯子,而非你口中的泥巴?”
我回道,“弟子不敢劳烦绾尘上仙。”
赤墨道,“赤目只是随口说说,并非真的质疑坯子,还请绾尘上仙不要责怪。”
白沁看了看赤墨,“我说的是他,你紧张什么?”
我说道,“赤墨与弟子有幸一同进入绾尘殿,虽然只来了不到三日,但还是被绾尘殿中,上上下下同心同德的凝聚力所感染,弟子们深知这全赖绾尘上仙教诲有方。赤墨刚刚所言,也只是念在我们所处同门,才替拙舌之人解释一二,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如果弟子之前所言冒犯冲撞了绾尘殿,还请绾尘上仙责罚,弟子必当奉令承教。”
白沁淡淡笑了笑,“如果你这样也叫拙舌,那我绾尘殿上下,岂非都是钝口拙腮之人了?”
我说道,“弟子并非此意。”
白沁看着手中的坯子,“心思灵敏,手艺才会巧妙。虽说上等的法器中,都饱含了极强的仙力,但如果在练制中,心思混沌,思绪不明,一样无所成就。”
我回道,“弟子受教了。”
“造就法器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很多人在起初练制时,都是无往不利,看似径情直遂,可是到最后一步时却徒然失败了,你可知是何缘故?”白沁把坯子递到我面前。
我双手接过,“弟子愚钝,还请绾尘上仙明示。”
“你可知否?”白沁问赤墨。
赤墨思考片刻后,回道,“弟子拙见,练制法器需心态清明平稳,从一而终。恕弟子不赞同绾尘上仙刚刚所讲‘最后一步’,弟子认为,练制期间的每分每秒都是关键时刻,不分初尾,不论始终。只有法器形成之时才算真正结束,如果过于看重所谓的‘最后一步’,往往会心绪不宁,急于求成,最后功亏一篑。”
“果然是可塑之才,他日必成大器。”说罢,白沁面露满意之色离开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小心脏,“赤墨,多亏有你这个‘大器’在,不然我肯定要背上公道皿,每天‘挑水日当午,汗滴回形路’了。”
赤墨笑道,“还在那胡说八道。”她回头看了看门外,小声道,“快拿着你的泥巴回去吃饭吧,这个时间,饭菜应该都已经送到寝房了。”
回到寝房时,饭菜果然都已经摆在桌子上了,青菜和蒸蛋那老头都没忘,还有一道溜肉段。
锁好门后,叫出肖愁,“肖愁,你先吃,你哥要研究一件大事。”
肖愁茫然的看着我手里捧着的泥巴。
我说道,“没错了,这个就是我说的大事。我不求能造出什么像样的法器,只想给你做一颗会发光的星星,怎么样,想不想要?”
肖愁一脸诧异的在我跟泥巴之间来回看了数次。
我有些泄气,“你也不相信我会做出来是吧?”
肖愁摇摇头,在泥巴上画了一个笑脸给我。
我笑了笑,肖愁画的笑脸,已经不再只代表开心,有时还意味着鼓励和肯定。
肖愁无声的吃着饭,时不时抬头看看我,我盘膝坐在床上,想着白沁和赤墨说的那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话。
“白三,那两个女人刚才在练制堂里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
白三道,“女人这样的大命题,只有水墨会明白。”
我笑道,“这倒是,不过现在那小子也不在,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白三道,“或许你可以去问问白爷。”
“我看你是想问那老头手里的倒香吧!”我说道,“明年巡习到浮扇宫时,你能喝整整一年,干嘛急于一时。”
白三长叹道,“但愿到时候会有命喝。”
晚上我坐在桌前继续“造星星”,肖愁在床上睡的很熟,连续两晚都睡在朽灵符里,这下总算能好好舒展下了。
白沁和赤墨说的话,我想了不下百次,最后归纳总结成两个词:初心不改,心诚则灵。
说来说去,练制法器的重点还是应该落在这个“心”字上。我摸着自己的心脏,稳稳的跳着,但是这块烂泥怎么就死活不接收我的灵力呢!
每次对它传送灵力前,我都会静宁心神,在推送灵力时,也是心无旁骛的只想着星星的样子。从满天繁星再慢慢细化到一颗星上,我越发的搞不懂,它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
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我没有仙力,后来看到赤墨都小有成就了,就说明这跟仙力无关,而且应该也不是我灵力低微的缘故。如果灵力低的仙灵做不成法器,白沁也不会跟我说那些话了。
所以,还是方法的问题。
一夜过去,毫无意外,毫无进展。
卯时前,我叫醒肖愁,把他召回后,就抱着泥巴去了练制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