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这座小寺庙,信步游览白雪皑皑的屋檐和一座座古朴石质灯塔,让人有种心神宁静的出尘之感。若是环境破败些,天色再昏暗些,便有种身处倩女幽魂剧情的既视感。
佛号悠扬而隐约,张林听在耳里,走进佛堂,却见无人来打话接待,不由得啧啧奇怪。
难道这家寺庙不接香客的么?
天王殿中香烛生烟,却无人诵拜,进了大雄宝殿后才见到殿中蒲团上跪着一道衣着华丽的女人背影,云鬓高耸,依稀有些眼熟。
女人诵经叩首,待得仰起身体微微露出侧面脸颊,张林这才认出来是谁,没忍住叫道:“梁夫人怎生在此诵经念佛?”
他记得梁府是专门有个小祠堂给她礼佛的,却没想在这偏僻小庙里相遇,而且寺庙门口并无车马,她两条腿走来的?
听得叫喊,女人跪拜身姿稍稍一缓,随即慢慢扭过头来瞅了一眼,面上祥和平静,眼神古井无波,又快速地扭回去依旧叩首拜佛。
张林没得到回应,顿时尴尬万分,正要悄悄溜走,却见眼前女子已是缓缓起身,无视他一般径直走出佛堂。
待蔡媛擦身而过时,忽然顿住脚步,她温和声音道:“你也来拜佛?”
“小人闲逛到此,并不是特意来的。”张林笑笑,直言如实道:“再说小人也不太信佛。”
蔡媛听他如此直白,皱眉道:“既然心中无佛,且退出佛堂去才是。”
这又不是你家开的,凭啥撵我?
张林反驳道:“如今世道不平,佛说救苦众生,却不见佛徒有所作为。小人心中无佛,却搭棚施粥,行商与人饭碗,少说养活了数百口人,佛有何资格撵我出门?”
蔡媛一愣,冷声道:“好一张强词夺理的嘴。”
“有理说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蔡媛轻哼一声,径直越过他身后,待得走了三五步后才小声道:“佛说众生缘,既然在此相遇,你且随我走走吧。”
张林如打了一场胜仗,心中得意,拱手道:“那小人就无礼了。”
二人从大雄宝殿绕过廊道,穿过玉佛堂后来到一拍礼佛静思的厢房,张林跟在蔡媛身后,对方没有开口说话,他也不好多哔哔。
蔡媛熟门熟路地打开一间厢房,领着张林进门后,烧水烫杯煮茶。
房间中禅香清淡,让人身心愉悦,有一种慵懒松懈的感觉。
随意打量房间布置,见房内的装扮虽然清寡简单,却充满了女人手笔的味道,书架上摆满了佛经书册,一尘不染。
“坐吧。”
“多谢多谢。”张林依她话,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盘着腿着实有些不舒服,注视着女人汤杯倒茶的舒缓动作。
蔡媛边倒茶边不问自答地介绍到:“这宝源寺原是破落,我来大名府后无意中找到,后来捐了香火,让人重新修缮一番。寺里没有主持,只有一个聋哑老者照看。”
张林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先前那老头没出声呢。我见门口没车没马,夫人是如何来的?”
蔡媛简单地道:“山后有条林道,直通城西门,惜春丫头在道口等。”
问答完这话,气氛为之一缓。
沉默少许,张林没话找话地道:“先前小人口不择言,还请夫人见谅。”
蔡媛诧异道:“我有何见谅?你不信佛,却能救人苦难,这本是事实,何来道歉之意?”
药丸,哥就客气一下罢了,你这女人怎么如此爱较真的,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张林品一口烫茶,掩过尴尬,岔开话题道:“小人的七姐在府上多有得罪,还请夫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少跟她一般见识。”
“她在背后咒骂,莫当我不知。”蔡媛冷笑道:“我只是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乡下女子,能有何德行?”
靠,你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啊。
蔡媛继续道:“不过你是你,她是她,是非对错我还是能分得清的。她若安分守己,我也不会难为与她。”
张林拱手:“多谢夫人,善哉善哉。”
“油嘴滑舌!”
张林毫不介意地笑道:“小人没读过什么圣贤书,只一副商人嘴脸,满身铜臭,夫人责怪的是。”
蔡媛轻声道:“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词和远方。你虽不通文才,却能领悟许多读书人一辈子都理解不了的道理。正因如此,我才对你另眼相看,看你面子不与那张巧云为难。”
张林道:“是啊,人与人之间原本应是信任和理解,该相互包容宽恕,只是利字当头,腐人心肠。世道如此,上至天子,下至贩夫走卒,莫外如是。”
蔡媛斜觑他:“你有何资格居然敢口出狂言,诽谤当今官人?”
张林开玩笑道:“不敢,只是随意说说,口说无凭,夫人不会去告官吧?此地只你我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去也没人信。”
“你……”蔡媛俏脸爬红,怒目而视。
张林知道自己这张嘴比较皮,赶紧圆场道:“小人可没有口出狂言,如今天子不务正事,专爱赏玩花石奇珍,弄得江南怨声载道。辽夏犯境多年,丢土失地。国不安,还不让民说了?”
蔡媛气道:“你区区一商人,懂得什么国策政论?”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虽不通经义策论,却也知道天子若勤于朝政,于国于民都有好处。”
“好,好,若你是天子,又能有何作为?”
“辽夏犯宋,朝廷积弱多时。花石纲、商赋税日渐课重,百姓苦不堪言。这些大道理就不说了。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么多的百姓流离失所,饿死道旁,不想看到胡人铁骑践踏这如画江山,生灵涂炭。”
张林起身道:“若我当权,必清扫寰宇,还千万黎民一个朗朗晴天。若我当权,必布施仁政,法制天下,安民守土。区区胡人算个鸟,怎敢骑在我们汉人头上拉屎撒尿,毁我民族传承。”
蔡媛痴痴地仰头望着他,被他一番逆反言论震得心生骇然,刚才不过随口一问,却不料对方真敢长篇大论了。
张林也是回过神来,想起眼前女子可是当朝太师的女儿,顿时有些慌,却故作镇定地重新坐下,玩世不恭地笑道:“小人就是信口开河,刚才说的什么我可不记得了,夫人也别挂在心里。”
心道:这特么把心思说漏嘴了,希望眼前这女人别当真才好,不然老子得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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