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武松如此悲伤地嚎叫,潘金莲怀里抱着武大郎的灵位,忍不住哽咽着哭出声。
张林既内疚又受不住这凄惨画面,别过头去,两行热泪顺着面颊流下来。
他本来有别的方法可以让武大郎安安稳稳地活过余生,却怎么也料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武松哭了一阵,把武大郎灵位揣进怀里,含泪起身道:“武松戴罪之身,不能尽孝,多谢张小哥你帮衬料理后事。”
张林擦擦眼泪,点了点头,没有搭话。
武松又对潘金莲抱拳道:“武松是个粗人,言语上对嫂嫂多有得罪,还请嫂嫂莫要记恨在心。”
潘金莲凄然道:“如今大郎都去了,你还说这话有何用,只怪奴家没福气,不能服侍大郎终生到老。”
“我哥哥骨灰在哪里?”
张林从背后解下包袱,帮武松系在身上,附耳道:“依大娘子的意思,武大哥的骨灰一部分埋在清河县故居,一部分在包袱的坛子里。除此外,还装了一百两银子给你路上用,等你到了孟州后,若得空便写个回信给我。缺钱了,我教人送给你去。”
武松哽咽道:“武松哪里还有脸带着哥哥的骨灰坛,只见一眼摸一手便心满意足了。我哥哥从小老带着我去清河里捉鱼抓虾,劳烦张小哥将这坛骨灰撒在河里,我哥哥九泉之下肯定心里高兴。至于银子,武松更不敢收的。”
张林按住他胳膊,肃声道:“这是你哥哥辛辛苦苦赚的钱,给你用也是正当其所,你要是推辞,能对起武大郎?至于骨灰的事,小弟会照办好的,放心吧。”
武松戴着枷锁,艰难地弯腰行了一礼。
张林忙搀扶他起来,又掏十两银子分给两个公人,叮嘱他们一路上照顾安顿好武松。两个公人也不藏着掖着,大方地收了钱,答应了。
武松又对潘金莲行礼道:“嫂嫂恩情,武松铭记在心。等嫂嫂将我哥哥百日烧灵后,若想守孝便守,若想改嫁便改嫁吧。小弟日后但有命在,一定不再教嫂嫂受人欺辱。”
潘金莲又羞又悲,心里不知道怎么接话,便别过脸去,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呜呜咽咽地又哭出来。
送别武松,等白茫茫一片的风雪地里再看不到他的宽厚背影,张林才将潘金莲扶上马车,自己守在外面,叫车夫往城里回去。
既然来到了东平府,自然是要看一看的。
张林在车上脱了孝服白麻衣,先把潘金莲安顿在城里一家客栈,自己实地考擦了一番府州城里的餐饮和布衣行当。
等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天色微黑,准备歇息一夜,明天大早就动身返程回阳谷县。
如今武大郎的百日烧灵还未满,他自然是按耐住性子不跟潘金莲有什么皮肉上的接触。入乡随俗嘛,反正潘金莲终究要上,他可不想被人背后说闲话。
武大郎的死,这个问题很让他头疼,大半原因要归结到西门庆的身上。女人的美是天生的,潘金莲这回又没害武大郎,所以不承担主要责任。
只不过武大郎心疼病死,终究是因为武松入狱的干系,而武松又因为被嫂嫂和街坊邻居指责才杀人行凶。
这算来算去,倒有一小半原因要归结到张林自己身上,谁叫他先前有事没事地撩拨潘金莲,以至于这个女人对武大郎从精神到肉体上都有抵触。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武大已死,武松的事也告一段落,只能按照自己心意往下活。
潘金莲死了丈夫,心里小半是悲伤,大半却是开心,只想着自己脱离了苦海,再也不用跟武大那三寸钉枯树皮过日子。春心萌动的晚上最是熬不住,这回又是在阳谷县外,她更是寂寞难耐了。
这对狗男女把酒菜叫进了房间里吃的时候,张林就察觉出潘金莲的异样神色,放下筷子警告道:“才过去一个多月,等武大百日烧灵期满了再欢好,你就这点时间也等不了?”
潘金莲被他揭破心事,羞怒道:“叔叔说的什么疯话,奴,奴家哪里想那个?”
张林哼笑一声:“不想最好,若是想了,自己夜里用手解决也不算犯规。”
潘金莲气得在桌底下拿莲足连踢他几下,苦涩地道:“叔叔才二十二岁,可奴家都二十五了,过完年便是二十六,只怕等到人老珠黄没人要。”
“我不是说了要收你么,还说这个作甚?”张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是收你当夫人,还是做妾?”
潘金莲低头羞嗒嗒地道:“奴家哪有福气做正室?自然是当妾了。”
“你真的不用守孝三年么?”
潘金莲陡然抬头,原本羞红的脸蛋已是布满惨淡,凄然道:“你,你,你要奴家去守孝?”
张林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我又没结过婚也没纳过妾,哪里知道风俗规矩,我只担心外人说你闲话。所以,你说不守孝,那就不用守孝。”
潘金莲这才松了口气,鹅蛋脸也不绷着了:“老爷吓死奴奴了。只要等大郎百日烧了灵,奴家改不改嫁都由得自己,也不会有人闲言碎语的。”
“你刚才叫我什么?”
“老爷啊……”
张林吃一口酒菜,盯着她渐渐晕红迷醉的脸颊嘿嘿一笑:“还是叔叔听得顺耳。”
潘金莲低声道:“那,那奴奴以后就叫你叔叔便了。”
吃完饭,看了会儿夜里雪景,张林便去了隔壁房间睡觉。再有几天便是春节,这是他穿越来后将要过的第一个年。
只是长夜漫漫,哪里睡得着。
房间里火炉滋滋地烧着,外头冷风呜呜咽咽地吹奏,才七八点钟,便已是后世深夜的寂寥。
在被褥里辗转反侧地回想这几月的点点滴滴,张林只觉得即便自己预知水浒情节,但也世事难料。而他自己的性格,更不是如他所设想的那般清高雅君,品德高尚。
从勾搭潘金莲这点来说,他与西门庆一般的不要脸。从事后参与瓜分西门庆家产的事情上,他也没少干出些官商勾结的狗屁倒灶。
由于他头上挂着“陶朱公”的赚钱美誉,所以提出接手西门庆名下布衣铺的话很是顺理成章。
布衣铺是一个在廊桥街上的四门面商铺,原是西门庆新纳的小妾孟玉楼夫家布商杨宗锡的产业,只是被西门庆后面使计谋夺了。
西门庆这一死,布衣铺现下又被张主薄低价转给了张林。